大王令我来巡山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屋外风吹凉
打小一起长大的弟兄都这般,让左义的心缓缓冷静下来了。
他眼睛虽依旧发红,可眼底的仇恨和嫉火却渐渐散去,见两位发小兄弟还紧张的看着他,不由苦涩之极的笑一声。
这笑容上,是真的苦,连胡小山和李轩见了,都忍不住觉得嘴中泛苦。
正想劝说什么,却听左义道:“两位哥哥放心,我不会犯浑的。再怎么说,他也是老大当家的独子。小时候,林大伯和宁大娘待我也极好,林大伯还救过我爹,我名字里的义,原是我爹为了让我还义……今天我有些不大舒服,想先回山寨。要是雪姨问起来,你们帮我说说。明儿必不再偷懒……”
看左义似一下子变了许多,比方才好像长大了不少,胡小山和李轩也知此事不好相逼过急,就应了下来,会帮他同邓雪娘说情。
等目送左义身影落寞的回山后,二人再转过头看向对面草庐,竟看
第四十九章 此生当恣意
草原,蔑儿乞部。
“额格其!额格其!”
一个头上戴着黑珍珠、珊瑚和玉石玛瑙编纂出的头饰,身上穿着颜色鲜艳袍子的草原少女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飞快的奔出了营寨,朝南面招手欢呼着。
额格其在草原上,是姐姐的意思。
对面,田五娘勒马而停,目光柔和的看着冲她跑来的丫头。
待草原少女满面欢喜的近前后,微微颔首道了声:“宝勒尔。”
这位满身贵气的草原少女,是北苍王庭内屈指可数的尊贵人儿。
虽非王室出身,却是大苍王庭大萨满忽查尔的幼女。
也是被汗王封为蔑儿乞可敦的忽查尔母亲最喜爱的孙女儿。
因当初顽皮淘气,一个人摆脱了随从在草原上策马狂奔玩耍,结果迷了路,被草原狼围攻,险些丧身狼口。
幸好被在草原上采摘草药的田五娘所救。
在绝望中得救,救人的还是这样一位身手高强的同龄少女,宝勒尔喜爱不尽,认为姐姐。
而在央磨田五娘随她回部落后,得知田五娘还救过祖母,更是直接结成了一家亲。
草原人对待敌人,常常比草原狼更凶狠。
但对待她们认可的人,又能交心交肺,赤诚热情。
她们的真诚亲近打动了田五娘,因而二三年来,时有来往。
并且田五娘还学会了她们的语言。
“额母还好么”
听田五娘问候祖母,宝勒尔愈发笑颜如花,连连点头道:“很好呢,只是常常说起额格其不来看她。额格其,你终于来看我们啦。”
田五娘虽未笑,但目光柔和,道:“才见没几天。”
宝勒尔策马过来,抱着她的胳膊笑道:“额格其,你就留在草原嘛。咱们可以天天去跑马打猎,我追兔子你打狼!”
田五娘微微摇头,道:“我家在沧澜。”
宝勒尔闻言噘了噘嘴,不过眼珠一转,又撒娇道:“额格其,这次你带我去你家作客好不好”
田五娘看着她道:“你身份贵重,还想去当几天山贼不成”
宝勒尔被识破后,俏脸一红,咯咯笑道:“当山贼有何不可嘛,额格其这样的人物都能当,我也能当。额格其当山大王,我当山小王!”
田五娘抚了抚宝勒尔骑马撩起的鬓角,道:“过几日罢,近来有战事。”
“啊,额格其,你们山寨又要打仗了么我去帮你!我带巴特尔和巴图去帮你!”
在草原上天天打猎已经腻味的宝勒尔听闻要打架,兴奋的双眼放光。
田五娘正要说什么,见一妇人打马过来,遥遥便道:“固恩,贵人,可敦请你们速去大帐!”
“固恩”在草原语中是公主的意思。
宝勒尔女因父贵,其父于大苍王庭汗王有鼎立之功,因而荫封公主。
听闻妇人之言,宝勒尔一吐舌尖,道:“差点忘了额母!”
说罢,二人一起前往大帐,自有仆人指引方智和周石另去他处歇息。
……
田五娘将备的礼献给了蔑儿乞可敦,老妇人看到其中有一件棉麻素衣,比起她身上的华丽衣裳,简直粗陋。
但老妇人却极喜欢,问道:“可是五娘亲手缝制的”
田五娘点点头,面色淡淡的轻声道:“知额母富贵,山寨贫寒,不好献丑,亦不愿以劫掠之物为礼,便缝制了件中衣,望额母不嫌。”
老妇人何止是不嫌弃,实是惊喜万分。
她拿着那件棉麻素衣,对帐内面色各异的妇人道:“你们如今过的都是好日子,不知当年我们的苦。蔑儿乞部本是小部落,忽查尔不仅还没成国师,反而因为练武,吃的比谁都多。那些年,哪有如今的日子。也没衣裳穿,都是披裹着羊皮。就是夏天,也只有羊皮。我穿着羊皮裙放牧,身上都捂烂了。忽查尔孝顺,跑到中原人的地方,抢了一件衣裳回来,还受了很重的伤。回到家,衣裳都被他的血浸透了。我至今还记得,他捧给我的,就是一件棉麻缝制的中衣……”
“哗……”
帐内妇人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都面色动容起来,也理解了之前老妇人为何那样激动。
另也感慨田五娘好运,又哄得老太太这样高兴。
“额母,你要喜欢这样的衣裳,怎不早说嘛,我也能给你寻来呀!”
见老可敦那样喜欢的看着田五娘,宝勒尔都有些吃味道。
蔑儿乞可敦横了她一眼,道:“那样要来的衣裳有什么稀奇就是一万件也不过一句话的事。难得的是五娘的这份真心,也可见,我们娘儿俩是真正长生天安排的缘分。”
说着,还肃穆起脸色来,同左右草原贵妇们道:“这是长生天安排的真正缘分。”
一贵妇笑道:“可敦就算不提这样难得的缘分,只凭五娘连续救了可敦和宝勒尔,她也是我们蔑儿乞部最尊贵的客人,我们不敢怠慢的。”
蔑儿乞可敦闻言满意,露出笑容道:“不止是贵客,也是亲人。”
又问田五娘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她不是自幼生在富贵窝里的贵人,而是一点点熬出来的,知道田五娘的苦处。
见她连夜而来,猜测多半有事,因此直白问道。
田五娘也未有什么忸怩之处,将难处说出,不过也道明:“只解当前之难,待赵家之事解决后,再归还相借之盐。”
老可敦闻言登时不高兴了,道:“你是我的孩子,又和我当年一般,一个人支撑起那样大一个寨子。你遇到难处来寻我,我很高兴。可你说什么借和还,又让我很不高兴了。”
其她妇人也忙劝道:“不该如此,太见外了。”
田五娘面色平静,听罢微微欠身言道:“若我一人,自当承额母之恩,来日用心尽孝便是。只是我身后还有数百人,若都托庇于额母,难免让他们心生惰怠之心,不可取。额母也不易。”
这话就实在太让老可敦欢喜了,她拉着田五娘的手,对周围道:“你们只道我如此偏爱一个中原女孩子,如今可见到了她的品格贵重五娘这孩子,实在和我当年太像了,我当年就从不轻易欠人情。只是也一般的命苦……”
青云寨的事在沧澜山并不算秘密,自也瞒不过蔑儿乞部这位身份贵重的老可敦的耳朵。
原本老妇人还准备派人去教训一下某个混帐子,最好让他放弃婚约,不过却被田五娘所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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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惊变
“小宁,这就不必了吧”
入夜后出山寨,必要经过二当家方林的同意才能开门,而听说林宁居然要连夜去草原给田五娘施针,方林面色古怪道。
虽然几位当家人都看得出近来大当家的和这位有恶劣前科的未婚夫关系密切了许多,但某人似乎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吧
方林还担心林宁坏了田五娘的大事。
林宁摇头道:“三叔,若是旁的事,譬如怎样将沧澜江的水直接引进山寨,目前我还做不到。但怎样搞到盐,对我来说不过轻而易举。你们真是……舍近求远。”
方林闻言,三角眼差点睁圆了,结巴道:“小……小宁,你说……你说你能搞到……盐!”
这怎么可能
林宁心里轻轻一叹,他第一次听说青云寨打的井水是苦咸味不能吃时,就怀疑那是盐井矿。
前世他大学时曾随一西川的寝室好友回家,那室友父母便是在盐矿上工作,还是个小经理。
林宁那个暑假都是在那里勤工俭学,因此对于卤水的味道并不陌生。
所以他才会说,搞到盐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青云寨实则坐拥宝山!
实际上,之前他曾放言,青云寨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需要进行转型了,也是基于这个发现。
历朝历代,能坐大的绿林大豪们其实大多是私盐贩子,譬如黄巢。
因为贩盐能得到暴利!
但没有哪个绿林人士会光明正大的贩私盐,因为即使在林宁前世的许多年里,盐都是官卖专营制度。
在当下这个世道,更是如此。
做个山贼劫掠一些商队百姓,大势力们顶多睁一只闭一只眼。
可要是明目张胆的触碰到他们的重大利益,那绝对会引起天崩地裂的打击。
调动个把宗师出面,绝非难事。
这也是林宁开设龙门客栈的由头,因为总要有个遮掩的门面……
不过这些暂都不必同方林说,他只道:“三叔,等我回来再说,这些都是小事。现在打开山门,我要去接五娘回来。青云寨的大当家,不该去低头求人。就算要去求人,也不该由青云寨的女人去求。”
这话说的方林老脸臊红,闻讯赶来的胡大山正巧听到这话,黑脸也如同烧开了的锅底。
好在林宁没再多说什么,点了胡小山和曾牛两个去过蔑儿乞部落的人,等山门大开后,即刻举着火把打马鞭飞奔下山。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迟了不少才赶来的邓雪娘不满道:“三哥,你怎容他如此胡闹大当家的是去办正事!”
方林叹息一声道:“小宁说他……他有办法弄到盐。我看他的样子,不似作假……唉,此事皆怪我。大哥、二哥临终前,都托付过我,可恨我无能,累得大当家为了区区几袋盐去求人……”
见方林似一下老了许多,胡大山忙道:“三哥,哪里是咱们无能,分明是小辈们一个比一个妖孽!大当家的也就算了,她是被生生逼到这个份儿上的。可小宁……三哥,现在我这等浑人看着他的眼睛,打心里都有点发虚,瘆得慌!咱们弟兄几个也都算是老江湖了,可这几十年来,谁还见过第二个小宁这样的要不是三哥你说书上记载古代多有神童天才,不比小宁差,我都以为他是妖怪附身了!”
方林苦笑一声,没告诉胡大山纵然书里记载的神童,也没这样妖孽啊……他感叹道:“世道变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有些跟不上趟了。不过,总还能给他们年轻人铺铺路,看看家,以后都好好做事吧,可别再让人当面骂老菜帮子了。”
他其实真的没想到,林宁会这样强势,强势到不允许田五娘低头求人。
可人在这世上,又有谁能不求人
更何况是绿林山贼
需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
……
大汗金帐落在了蔑儿乞部落。
图门汗今年还不到四十,与寻常草原牧民粗糙黝黑的皮肤不同,图门汗皮肤白皙,再加上单眼皮和薄嘴唇,颧骨也没那么高,显得有些女相,且十分年轻。
与北苍王庭史上众多或雄才大略或残暴血腥或昏聩平庸的大汗们都不同,图门汗是一位看起来十分儒雅,更似中原读书人的可汗。
他在草原上的名声,以仁慈为主。
而他最出名的,除却与草原格格不入的儒雅柔和外,就是痴情。
通常来说,草原地位很高的男人往往有诸多妻妾和女奴。
对他们来说,女人和牛羊一般,都属于财富。
就是一个寻常的小部落主,也有其麾下各帐牧民女人的初(夜)权。
然而这位在草原上至尊至贵的可汗,一生却只专宠一位比他还年长两岁的女人,胡宁阏氏。
此事,多为草原各部落所诟病……
在各部头人看来,草原上的孩子成年率很低,若不多上些女人多生些孩子,都像图门汗这般,草原早晚要完……
金帐内,图门汗和他的胡宁阏氏坐在主位。
不似传统草原贵族那般戴瓦楞帽,穿窄袖大襟长袍,图门汗穿的是宽大舒适的丝绸锦袍,头上竟簪着金石宝簪。
胡宁阏氏的衣着也并非寻常草原贵妇,更像中原贵女。
虽年近四旬,但看起来恍若三十上下,极为美艳。
蔑儿乞可敦率领部落内众有身份之人行礼,礼未罢,就快快被图门汗命人搀扶了起来。
待蔑儿乞可敦落座后,图门汗温声道:“罕哈万户不宁,朕便带怯薛军来看看。罕哈万户离蔑儿乞部不过八十里路,朕虽知他们不敢侵扰额吉,却还是不放心,也想念额吉慈爱,便来瞧瞧。”
蔑儿乞可敦闻言,感动不已,道:“可汗恩德如高高的圣山,如长流的额斯齐尔河。我不过一个不能再放牧的牧女,怎敢劳可汗如此惦记”
图门汗笑道:“朕能安心离开龙城,全凭国师操持。朕知道,万部于朕多有微言,只碍于国师助朕,方不敢做乱。”又道:“当年朕原不过先汗最不争气的儿子,几位哥哥争斗的太凶,还伤了和气,彼此执刀相杀。朕本没想坐这个位置,可他们仍容不下朕。若非国师和额吉相护相助,朕早已成白骨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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