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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洲记之封魔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切斯特桥
“十年间功力不进反退,不知受了另外两峰弟子多少嘲笑白眼,连累东峰其他师兄弟跟着都抬不起头来,今日若是死了,也是一了百了。”
“不,我不能死,我死了琳儿她怎么办,小武今日断了腿,以后谁来照顾师父,师父呢师父会不会难过”
“我自幼遭逢变故,父母双亡,承蒙恩师收留养育,十几年来师兄弟们待我有如亲生手足,林易他欺凌小武,这个仇当然要报”
“不,我不能死,可是,身体一丝气力也使不出来。师父,养育之恩,来世再报了。”
“就要死了吗或许死了更好,琳儿,你一定要幸福长信,小武,你们保重。”龚宁默祷一声,闭上了眼睛,已经放弃了抵抗,“只好来生再见了。”今日的悲愤与哀伤,往昔的欢愉与喜乐一起涌上心头,压制住了心头因面临死亡而产生的一丝本能的恐惧。
林易见龚宁闭眼等死,冷哼一声,长剑下落的速度更快了。心中怒道:今天,就拿你开刀看看日后还有何人敢来挑衅
“住手”
不远处上德子怒不可遏,催动身形,便要来抓林易的长剑。
在议事堂的上德子四人听到这边的异动赶来,正见到林易这一剑将落未落,上善子惊骇得面无血色,上德子立即赶来救徒。可是众人距离二人还是嫌远,只见龚宁不免血溅当场。
在长剑落到身上的一霎那,龚宁只觉得从右手上传来一阵灼烧的痛感,这种灼烧像靠近火焰的刺痛,更像是右手掌内突然多了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从右手指尖将一段段指节、一根根骨头都燃烧殆尽,就像灼烧了整条右臂而将体内筋骨血肉都化为一股真气一股庞大得不受操控的真气。这股真气比自己修炼多年在丹田内积聚的真气还要巨大许多,像一头上古凶兽,咆哮间突进如风,带动着体内残存的真气,汇聚在右掌的经脉之中。龚宁心中惊诧不已,耳畔甚至隐约听到了从手臂中传来的洪荒巨兽嘶吼的鸣叫,在这股莫名真气带动下,身体不由自主朝右侧一偏,堪堪躲过了这必杀的一剑,同时右手本能地握掌为拳,以“婉若游龙”的掌法,闪电般击出,正中刚刚跳落而下的林易的胸口,速度之快,快到林易都来不及格挡或闪避。
这迅猛的一拳几乎击穿了林易的胸膛,林易落地的时候,胸口鲜血已经四下溅开,手中长剑直直落下,插入身边土中,眼前一黑,眼耳口鼻俱是鲜血淋漓,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直挺挺向后倒下去。
龚宁也用尽了全身气力,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众人被这变故惊得鸦雀无声,林天快步冲到二人身前,见到弟弟的惨状,双目倏地一红,从脚边拔起长剑,举头就对着龚宁砍下来,上德子身形微动,右手成爪,便捏住下落的长剑。
上智子双眼微眯,沉声道:“林天,住手。人死不能复生,你杀了他也于事无补,师兄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上德子抽回右手,缓缓点头道:“是,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转身对着四周围观的众弟子大声喝道:“本派上下所有弟子,立刻到议事堂升刑堂”
龚宁跪在议事堂正中,三位师长端坐在对面,二代弟子以林天为首,恭恭敬敬地站在两侧。全宗派的人都受命聚集议事堂,上善子身为门派刑堂堂主,掌管刑罚嘉赏,坐在居中首座,左手边是掌门上德子,右手边是依旧一脸平淡的上智子。
良久,上善子长吁一口气,开口道:“龚宁,林易虽然失手重伤了陈武,但宗门自会加罚于他,你私自报仇,杀戮同门,你可还记得我们乾天宗戒律,四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
龚宁跪在地上,轻声道:“弟子知罪,甘愿受罚。”
上善子道:“依本派戒律,残杀同门,罪当抵命,以正门风。”
龚宁此刻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握拳,轻轻放在腿上,右臂还传来阵阵刺痛。轻声道:“是,弟子领罚。”
上德子有些不忍心地转过了头。突然,钟长信猛地从侍立的弟子中冲上前来,猛地跪在龚宁的身边,大声喊道:“师叔师父求师叔从轻发落,师兄他失手杀了林易,可这一切岂不是林易欺凌我东峰弟子在先要不是他砍断我陈武师兄一条腿,龚宁师兄他又怎么会找上他若是非要杀了四师兄,就连弟子也一并杀了吧”说完将头狠狠地磕了下去,“咚”,只才一下,额头上就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上德子还未开口,上智子冷笑一声:“哼,东峰门下还真是情同手足。我北峰弟子,可一样是乾天宗门下。”
林天踏前一步,指着钟长信喝骂:“龚宁杀戮同门,依本派戒律杀之抵命,正是要以此矫正门风钟长信你拿性命要挟师叔,眼中还有无尊长”
钟长信转过头,冷然道:“呵就因为林易是你的弟弟林易比武故意伤人,是不是目无尊长算不算同门相残心有歹意不去惩治,这时候却开始咄咄逼人,说什么门派戒律。你们只管师兄杀了林易,怎么不问前因后果若不是林易嚣张跋扈,故意伤人,龚宁师兄又怎么会找上林易报仇哼矫正门风魔修怕是都比你们光明磊落,更分是非黑白”
林天喝道:“混账本门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在这祖师传下的议事刑堂,岂敢口出狂言,拿邪魔外道污秽我正道宗派、污蔑祖宗师尊”说着拔出长剑,冷哼一声:“猖狂小子,今日若是不斩了你,来日你定然投靠妖魔,坏我正道,损我乾天宗威名。”
突然身后一身脆响,上善子手掌重重击在椅上,对着堂中怒道:“门派刑罚,还没轮到你们小辈做主龚宁,你既已知错,念在你心性仍未沦灭,只是冲动挑衅,本性非恶,况且依你的功力,本无可能杀掉林易,失手杀人,罪不当死。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戮同门师兄弟,本派已经容不下你,即日起,革除你乾天宗弟子身份,下山去吧。你一身修为,若洁身自好,当能福泽一方,盼你好自为之。他日若是听闻你凭借修为为非作歹,自甘堕落,不管天涯海角,我派自有人斩妖除魔钟长信,你目无尊长,口无遮拦,即日起罚往南峰面壁思过,为期百日。”
林天冷哼一声,道:“师叔,就这样将他赶下山就行了吗此刻他是老实得很,但是下山之后,谁能保证他不会为非作歹,说不定还会投靠魔头,他一身我派修为,可别让他玷污师门。何况他对宗门的情况了如指掌,又或哪天心生歹念,到时候岂不是得怪我们今日放虎归山依我看,还是现在就杀”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上德子怒道:“放肆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理由,你竟妄动杀念,这样做和那些魔头有什么分别”
林天一怔,一旁的上智子接口道:“那就打散他的丹田,废去他的修为,放他下山去吧。”
钟长信仰头冷笑:“说你们卑鄙小人还真是没错,有你们这样的老混蛋小混蛋,简直就是宗门的一大不幸,废了我师兄的修为,让他拖着病弱残躯下山去等死吗哈哈哈,杀了人,还落个心存慈善的好名声好,好让祖师爷看看现在宗门被什么样的人祸害了”
林天大怒:“钟长信你数次顶撞尊长,是不是也想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钟长信正待说话,刑堂中风雷乍起,恍如有一声天外龙吟,从跪在地上的龚宁身上传出,大厅中所有人都惊诧地看过去。只见跪在地上的龚宁,右手上真气隐隐流动,风雷激荡。林天大惊,提剑护在胸前,上德子三人也站起身来,正待有所动作。
就在这时,龚宁提起右掌,一招“婉若游龙”,在堂中众人或惊疑或担忧的目光之中,重重一拳击在了自己的丹田之上。





十洲记之封魔录 第三章 天地有法
“哈啊啊”体内真气激散之苦,不啻于万剑穿心,龚宁再也忍受不住,在厅中一声厉吼。
丹田内丝丝缕缕真气乱窜,原本修真之徒经过师长引导,打下一定基础之后,即便不刻意观想内视、以意念催动真气在体内运行周天,丹田内积蓄的真气也会沿循功法所打通的经脉路径,缓缓自行,行站坐卧,皆可勤修不辍。丹田是真气之海,是术法之根,是修真之基,自是最最要紧不过,偏又易于暴露在危险之中。是以各门各派,多有锻炼丹田使其更加坚韧之秘法;不管对决演练,皆是小心保护以防触动修真之根基。
上智子要打散龚宁丹田,也不过是凭借高深修为,将自己的真气渡化到龚宁体内,再强行化去丹田内修炼所积聚的真气。这个过程并非毫无风险,只是以龚宁的修为,很难造成有威胁的反噬。至于结果,就是龚宁一身修为,再无丝毫余存。修为被废,短时间内虚弱无比,不及常人,不过一番调养之后,毕竟多年来修行根基还在,身体总还是强于常人,只是再想修真炼元,便是千难万难了。
可是在主人毫无防护之下,强行击打丹田,真气混散,这不仅废掉了修为,只怕残余真气损耗筋骨血脉在目前,更遗留伤痛内患于日后。一条命,已是交掉了半条。
体内真气已经不受控制,仿佛决堤的洪水四下游走。纤细的经脉,被强行拓宽,再被汹涌如潮的真气从内部冲破撕裂。冲破经脉的真气更是摧枯拉朽地破坏着筋肉骨血、五脏六腑。
龚宁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明明是跪坐在刑堂,却仿佛是坐在了记忆中入门听道的乾元殿,上德子正在讲解修真之法。
“太极分高厚,清轻上属天。人能修至道,身乃作金仙。”
“师父,什么是至道”
“天地有法,惟诸法,第一乃丹田,丹田于凡人是性命之祖,于我辈是真气之源。”
“静心凝神,耳不闻,目不见,心不狂,意不乱。宁儿你可见到丹田内列星随旋,日月递照”
“宁儿,你要切记,临敌对阵,丹田处最为要紧,千万要守护周全。”
“宁儿”
当今世上,怕是再无第二个人,会用如此拼命的手法,自伤丹田。
“噗”龚宁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再也无法端正跪坐,痛苦地卧倒在旁,气息游离。
众人惊慌失措,林琳从人群中冲至龚宁面前,跪坐在地,抱起龚宁,用丝巾擦拭面上鲜血,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嘴中呜咽:“四师兄,师兄,师兄你醒醒,你没事吧你怎么,怎么这么傻。”赵峰紧随其后,钟长信双目圆睁,低头看着衣上地上斑斑血迹,缓缓蹲下身来,再也说不出言语。
厅堂两侧二代弟子受此惊吓,一个个低头恭立,不敢发出丝毫响动,更不敢言语。上智子仍是端坐椅上,面色平静。上善子脸露惊慌,跟随上德子快步走下堂来。
钟长信突然猱身而起,不知何时已拔剑在手,状若疯魔将长剑向林天砍去,林天慌忙举剑招架,上德子怒斥:“反了不成长信,林天,都给我退下”喝声之中钟长信已砍出三剑,林天举剑一一挡住,钟长信身形一顿,反身上前,抢上一步,左掌击出,林天侧身闪过,正欲说话,钟长信左手之中突然多了一把匕首,横扫过来,匕首寒光闪闪,显然不是善茬,林天见机迅速,不敢分心,提剑来挡。
仿佛撕裂布帛的一声脆响,林天长剑竟被轻易割断,抽身不及,臂上霎时间多了一道尺长伤口。自己竟被偷袭负伤,林天回身从身后站立弟子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火冒三丈,正要发作。却被身后赶来的上善子一把拦住。
上善子微微叹了口气,道:“冤孽没想到一次门派比武竟牵扯出这么多荒唐事,难道非要将宗门弄得四分五裂你死我活才算完么就此罢手吧。”
身后上智子微眯双眼,淡漠道:“此事该凭师兄定夺。”
上德子转身扫视一周,目光停留在林天身上,朗声道:“龚宁方才已被革除我派弟子身份,现已自废修为,日后同我宗门再无恩怨瓜葛。钟长信,戾气难除,即便留在我乾天宗,也势必无法修身养性,参悟大道,即日起也革除我派弟子身份,你俩下山去吧。林天,你行事鲁莽,心神不静,即日起罚往南峰思过十日,除了送饭弟子,任何人不得相见。”
顿了顿,环视厅堂,大声道:“如此判罚,可有异议”
上智子轻轻点头,上善子连声叹气,并无反对。林天怨恨地盯着钟长信二人,对着上德子和上善子低垂长剑,抱拳行礼,轻声道:“弟子知错,领受责罚。”
上德子回头,只见钟长信正将龚宁背在身上。龚宁双手无力垂下,呼吸微弱,显是内伤颇重。钟长信抬头见到上德子看着自己,目光之中怜悯有之,担忧有之,悲愤有之,鼻头一酸,双膝跪下,悲声道:“不肖弟子钟长信领罚,只是对不起师父养护教诲,今日一别,日后再无面目相见,徒儿并不是凶残嗜杀之辈,日后必不会逞凶伤人,请师父宽心。至于龚宁师兄,我定会寻访名医,调理康复,我二人都是再无父母的孤儿,日后相依为命,终老红尘便了。师父保重”说完便又要叩下头去。
上德子一把扶住,双手携在钟长信肋下,将他二人扶起。右手在钟长信头上缓缓拂过,扭头对林赵二人道:“送他二人下山。”
又转头对余下堂中众人道:“众弟子各回山门。上智师弟、上善师弟,你们也回峰去吧。”
在钟长信大闹议事堂之时,东峰上,陈武在房间中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断腿。他醒来后一言未发,心中也是毫无所想。众人的呼唤劝解仿佛是从遥远的地平线外传来,像冬日的阳光一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灼人而显得分外疏离。
然后师兄弟们突然都消失了,等陈武缓过神来,身边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于是他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盯着残废的右腿看了很久,突然之间,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陈武挣扎着爬下床,乍失右腿,爬起来别扭非常。
疼痛,无尽的疼痛传来。陈武强忍着没有叫,开始时咧着嘴皱着眉忍受着断肢传来的疼痛,到后来甚至是痴痴笑着前行,只走出了一小段,就流出大量的汗,原本片刻就能达到的山崖边,此刻竟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陈武身上已经没有几分力气了。他抬眼看去,天桥近在咫尺。“快了,马上就不会疼了,再也不用烦恼了。”咬了咬牙,陈武心中暗道。任由汗水流过眼睛,脸上泪水汗水混在一起,滴如雨下。此时已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左腿稍一用力,便纵身从天桥边跳了下去。
可是身形忽地一顿,一只大手握住肩膀,陈武只感到身形忽的拔高,再落地时已经好端端站在峰上。上德子负手而立,站在身前。
“师,师父我”陈武晃了一晃,勉力站住身形。
“怎么,你断了一腿,便要求死我上德子门下,岂有以死避苦之徒天地有法,万法随心,心身意识,丹田第一。你龚宁师兄自行打散丹田,都不会寻死,你丹田仍在,就算残躯弱身,未必就不能修成金仙,自轻自贱,如何洞参大道”
“师,师父,师兄他他”
上德子眼望西方,点点灯火映照灵州城,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好回去养伤吧,他们下山了。”
此时林赵二人也迤迤归来,渡过天桥,正见到师父和陈武立于桥边。
林琳大喊一声:“师父,师弟,你们这是”
上德子叹了口气,对二人说道:“送小武回房,你们也尽快休息吧。”随后头也不回率先回院。
晚风吹动山间松涛,送来阵阵凉意。此时的石峰上,再也没有往日的热闹气息了。上德子枯坐屋中,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呆呆的出神。陈武躺在床上,吹灭了烛火,却如何也睡不着,双目噙泪,紧闭双唇,努力克制自己不哭出声来。
西峰石道上,钟长信背负着龚宁,一步步向前走去,口中喃喃低语。
“师兄,我们又下山了。”
“师兄,其实我无处可去,只是我们俩去哪里都好,就是回不了头了。”
“师兄,你别死啊,不,不会的,师兄你不会死,师兄你记不记得当年你我第一次见面,那次你被火蝰咬伤了,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这次也会平安无事的。”
“师兄”
“好了,长信,别说了烦死了。”
钟长信呆立当场,扭头看向自己肩后:“师兄,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龚宁声音低哑:“我醒了,师父给我喂食了两颗玉还丹。”
“师父”钟长信疑惑不解,突然一拍脑袋:“对了,一定是那个时候师父到底对我们恩重如山。”
“好啦,继续走吧,无论如何,这平潮山已经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了。这玉还丹应该可以保住我性命一时无碍,可不能救我一世。”
钟长信喜道:“是,玉还丹师兄,我知道去哪里了”




十洲记之封魔录 第四章 苍天有眼
绵长幽暗的山道上,回响着厚重的脚步声。龚宁伏在钟长信背上,使不出一丝力气,浑身经脉,无一处不疼痛非常。
自毁丹田之后,龚宁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尽管上德子悄悄给他服食了两颗玉还丹,性命是保住了,只是想要恢复元气,一番苦难是免不了的。在钟长信后背上上下颠簸,星光下凄迷的夜色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往日里难得下山,每次踏上脚下的山道都仿佛孩童过节一般欢喜,今日夜凉如水,空旷的山林回响着凄凉的脚步声,倒像是一对孤魂野鬼。幸好两个人同行,倒不那么寂寞了。
钟长信大闹议事堂,又同林天短暂交手,现在背着龚宁下山,一路不敢稍有起伏,怕稍有动作便加剧龚宁身上伤势,此时渐感疲累,又想尽快下山,不管客栈民宅,总要先服侍师兄安寝。只得强打精神,找龚宁说话。
“师兄,你身上的伤势,我看,只有去找宋师伯,啊,不对,我们已经被逐出师门,怕是不会认我们两个了,也不能再叫他师伯了。”
“宋师伯心地良善,又是医道世家,医德更超医术。况且他老人家原本也不是乾天宗弟子,不过是和师父有交,我们小辈尊称一声师伯罢了,又哪里谈得上认不认的。”
“是吗,那太好了,我也不太能认得去宋师伯家的路,等明天休息够了,我去当了匕首,我们雇一辆马车,再买几坛好酒”
“又说傻话。”
“师兄,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在师门修行,师父也没说不能喝酒,不过为了修身养性,要我们少饮为上罢了,现今下得山来”
“我是说,如何能让你当了匕首,那不是你父母唯一的遗物吗”
“你我二人都是孤儿,下山来无亲无故,假如不当了匕首,只怕你我二人吃喝行路都成困难,何况你强行废去修为的伤,只怕宋师伯也不敢担保就能治好。不管如何,有一笔现钱,日后你我二人才好过活。”
“宋师伯能够为我治伤自是好事,即便治不了,安心休养一段日子,也未必不能如普通人一般生活。到时候樵采渔猎,贩夫走卒,一样过得了一生。师弟你仍有一身修为,你不是一直梦想着北访涵月,西探南睿,走遍我大虞国三郡六州七十二城,现在倒正是机会,可以像前辈明轩子一样,天下任我行,青山绿水伴明月;一纸录平生,锄奸封魔记寒舟。哈哈,这就叫好男儿志在四方。”
“我倒是也想,只是假如丢下师兄你一个人不管,就算走遍四合八荒,写尽奇闻异事,写出比明轩子前辈的寒舟记更有趣的书又有什么好开心。况且我想啊,师父定是见你自废修为,性命垂危,才将我也逐出师门,为的就是照顾你,师父也算准了我不会放下你不管。反正我入门之前就浪荡江湖多年,照顾师兄实在是小事一桩。不过我不懂,我们据理力争,师父也未必就要废你修为,更不会害你重伤,师兄你为何要做这般傻事。”
龚宁双眉紧锁,轻声问道:“你可知道师父师兄弟本是四人,师父居长,下有三位师弟,我们本该有三位师叔。”
谈到门派秘闻,钟长信疲累的脸上竟有兴奋之色:“这个我知道,三师叔上鸿子,痴心于道,修为不在师父之下,数年前为求有所突破,下山远走。师姐林琳便是三师叔的女儿。”
“三师叔俗姓林,是以师妹她还未取道号,我们便以本名称呼,那林天、林易,也是”
龚宁话说一半,钟长信一声惊呼:“那,那是说,三师叔和那上智,本是一家”
龚宁接口道:“岂止是一家,二位师叔,是俗家兄弟。”
“而且,他们的父亲,便是我们的师祖,金松子祖师。”
“这些故事是我入门未久在宋师伯家养伤的时候,宋师伯说给我听的,当年师祖横死于大魔头手中,临终前将掌教传位给了师父,只是二师叔三师叔都是师祖的至亲后代,师父本来也打算将掌教之位传给三师叔,只是三师叔上鸿子一来敬重师父,二来也不愿为门派俗事所扰,不肯受禅。二师叔则有心掌教,但师父怕他心术不正,所以不传。为了得到掌教之位,二师叔暗中可没少使手段。”
“长信,你可知我为啥要去找林易报仇我当时也是气愤不过,找上林易,心想大不了落个身死。我十年来修为不进反退,道心不坚,心中一怒,便提剑找上门去,其实林易他修为经验,无一不高过我,我我竟侥幸竟杀了他。我不怕他们拿我抵命,我只怕上智师叔拿此事要挟师父,逼他做出有违心意的事来。他们要赶我下山,废我修为,那就遂他们心愿便了,只是我不能连累师父,让他难做。”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通往灵寿郡的铁索桥。夜风瑟瑟,吹得二人衣襟猎猎作响。
钟长信回头望去,熟悉的山顶隐没在夜色之中,轻叹一声:“师兄,过了此桥,便出了平潮山界了。”
龚宁伏在钟长信背上,张了张嘴,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离海不远,有一个小镇,叫做连港镇,此地伏在犀角山南麓,北接灵州城,东依兕水溪,为南北往来之要冲,且正对平潮山铁索桥,乾天宗门徒每次下山,都必须路过这里,此时,伏在钟长信背上的龚宁,已经能看到小镇入口船行所立的照明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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