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域逐玄
作者：梅山蛮子.QD
浮生若春梦，一去了无痕。修行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道途多坎坷，求索步未停。化茧成蝶后，天地任逍行。
星域逐玄 第一章 命如荒草
柳凡尘曾觉得自己是那种落在石头上，也能钻出一条缝活下来的人。他曾在山里看到过一棵树，那棵树，就是生在了石头上，却生生地以根系钻入石头缝里，保留了一线生机，活了下来，最后枝繁叶茂。
虽然经历了幼年丧父的悲痛，又小小年纪便跟随母亲来到了一个极不友善的家庭，他还是顽强地成长了起来。十岁的时候，个头还没有桌子高，他便勇敢地逃离了那个充斥着酒精味道的家，逃离了继父的皮鞭和荆条，逃离了母亲的眼泪和无助，孤身一人，前往城市闯荡。
十余年的摸爬滚打，浮沉挣扎，他从擦拭拳台的杂工做起，一步步成为市地下拳坛炙手可热的人物。就在他准备大展一番拳脚的时候，却遭遇了当头一棒。在一次例行的医疗检查中，他被查出患了尿毒症。
原本亲如兄弟的老板，不但没有花钱替他治病，还立马将他扫地出门。熟悉的朋友，立刻不再往来。原本已准备谈婚论嫁的女友，撒手而去，另寻新欢。随着病情的逐渐加重，柳凡尘无力地发现，离开那个挥洒了十几年血汗的拳台，他什么都不是。
他曾以为自己跟村子里那些一辈子拴在土地上，如荒草一般一茬茬生长，又一茬茬死去的人有所不同，尤其是跟那个平日里只知打牌喝酒、回家打骂妻儿的禽兽继父有所不同。然而兜兜转转一大圈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也只是一株普通的野草，跟别的野草并无二致。甚至，他生命的春天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而那些混蛋一样的人，却活的比他要久，而且还活的比他要滋润，根本不像他这般辛苦。
潦倒之中，柳凡尘给母亲写了一封信，恳求她念在母子一场的份上，将来把他安葬于故土，与早已去世的父亲为伴。然后，他选择了再次站上拳台，而且是站立到了老板的对立面。
踏上拳台的那一刻，他能感受到拳台下老板投来的不屑目光。这是一场胜负毫无悬念的战斗。可是，败又如何他很快就将告别这个世界，而老板，还有几十年的光景。但是，几十年后，在丧钟响起的那一刹那，他将忍受恐惧的无限折磨。因为他贪恋生命的享受，害怕死亡的降临。
而柳凡尘，他自一出生起，就近乎一无所有，一生都在为一个更加美好的生活而奋斗，一步步逼出自己的潜能，突破自己的极限。他的生命虽然短暂，却也拥有属于自己的精彩。就算病魔缠身，老板把他扫地出门，他依旧是要站着踏上拳台，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在弥漫着血腥气息的拳台上，柳凡尘拼尽全力，撑满了两回合。期间他数次被击倒，又数次站了起来。只要还有一丝意识，他就会强迫自己的身体站起来。
在他第五次昏昏沉沉地站起来后，原本不想取他性命的对手，也有些不耐烦了。伴随着对手眼中的凶光和那毫不留情的致命一击，柳凡尘脑袋中拳，重重地倒在了拳台上，身体不再动弹，气息渐无。而他的灵魂则是陷入一片黑暗的海洋，无止境地沉沦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早已在无尽的黑暗中永远沉沦下去的灵魂，突然又看到了一丝亮光。头顶的光越来越亮，柳凡尘循着这光不停地往上爬，最后奋力一跃，终于彻底脱离了禁锢着他灵魂的黑暗深渊。
紧接着，他便睁开了眼睛，重新回到世界上。只不过这一个世界，与他所熟悉的世界，已经截然不同。与此同时，另外一段并不怎么美好的人生记忆，涌入他脑海里。
柳凡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一名老人。从融合的记忆中，他知道这老人是个读书人，读了一辈子书，婚也没结，子嗣也没有，也没有考取半分功名。如今他已垂垂老矣，疾病缠身，父母早已不在，亲戚已断绝来往不知多少年，膝下没有子女供养，唯有一个混吃等死的命。刚刚就是外出拾柴火的时候，脚下路滑摔了一跤，就此见了阎王爷。
柳凡尘小心地活动了一下衰老的身体，驼着背，拄着拐，慢慢回到屋子里。以昏花的眼睛四处打量一番后，柳凡尘发现自己除了满满一屋子泛黄的书籍外，什么都没有。
深秋的寒风从门外灌进来，令人感觉到深深的寒意。柳凡尘抓过几本书，撕开丢入炉子里，点燃取暖。
这老儒一辈子都耗在了这些书册上，往日里当珍宝一般保护着，是断不会用来生火的。柳凡尘却没有这些禁忌，他一边凑近炉火取暖，一边把书页慢慢撕扯下来丢入炉内。
烧掉几本书后，柳凡尘又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这一本书略微有些沉重，封皮也是古色古香，颇有韵致，上面印着名字，叫做太玄经。
柳凡尘翻开看了看，发现这太玄经乃是一名古人的遗作，由后人编辑整理而成。此人皓首穷经，耗尽一生心血研究学问。因其书作并不被时人所了解，他又醉心学问而未考取功名，晚年生活困窘，因此遭人所取笑，被讽“白首著太玄、空腹悲西风”，最后饥寒交迫而死。
“不过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罢了。”柳凡尘略微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把这本书直接丢进了火里。
这书一接触火，便熊熊燃烧起来，逐渐化为灰烬。那封皮的外层，也被烧去，却露出里面金光闪闪一样东西来。
柳凡尘一看那金光非比寻常，立刻用火棍把这东西拨了出来。这东西外面的书皮，已经被烧尽，显露其本来的形状来，却是一片羽毛，巴掌大小，轻盈无比。虽然刚刚经历大火焚烧，却一点温度都没有，拾起来放在手内，还有一点微凉之意。
羽毛的正面，隐隐约约浮现出几个字，“太玄神羽”，下面是几句谒语：“虚空浩瀚，星辰渺渺；大千轮回，元一上玄。斯人已逝，神羽惟留；乾坤变易，陟彼遂初”。
羽毛的背面，则是一幅图画。那图画乃是一片虚空广袤的旷野，旷野之中，生长着一棵歪歪曲曲、不中绳墨规矩的大树，树下是一大片草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应该是件极为特殊的宝物吧也许，我跟其他那些荒草一般默默无闻的人物，终究是有所不同。所有的不甘平凡，所有的苦痛挣扎，终于是令我来到了此处，得到了这片神羽。”柳凡尘静静地瞧着手中的太玄神羽，心潮起伏。
命运曾给了他站上地下拳坛之巅的机会，却用尿毒症轻松取走。命运给了他重生一次的机会，却配了这一副老迈残躯。而今，命运又给他这一件奇珍异宝，却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轻松取去，让他空欢喜一场。
只不过，虽然已经见识过了命运的残酷与无常，柳凡尘，却是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纵知一生已然平凡而短暂，却依旧是要全力以赴坚持到底，这，不正是人和野草之间最大的区别吗
他咬破手指，把鲜血滴在了太玄神羽的表面。鲜血逐渐渗透进去，消失不见。那道神羽，也慢慢化作一道金光，沿伤口渗入进去，穿透皮肉筋骨，最后在丹田内蛰伏了起来。
一股温润无比的气息，自神羽之中缓缓渗透出来，随着呼吸的流转，滋养着柳凡尘老迈不堪的身躯。那些早已是不堪重负的内脏、筋肉，似乎减轻了一点负担，原本是沉重无比的身躯，也变的轻盈了一点。
这神羽，竟是有着自然淬体的奇效，能够始终不断地滋养筋肉骨骼和内脏皮膜。若是如此的话，这原本已是到了生命末期的老迈残躯，或许还有着焕发第二春的机会。这原本已是碌碌一生，一无所成的生命，或许，还能在这五彩斑斓的世界里，绽放出一丝别样的光彩。
星域逐玄 第二章 青云门
吃了点饭，简单收拾了一些日常用的东西后，柳凡尘提着一个包裹，拄着一个拐杖，颤颤巍巍地出门了。他所在的地方，位于慕云国。慕云国，乃是北陆上的一个小国，面积不大，立国只有百余年历史，接受着附近一个修炼大派，青云门的庇护。慕云国之名，取自羡慕青云之意，乃是当年的开国国君，羡慕青云门中神仙一般的人物，才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柳凡尘所要去的地方，正是青云门。青云门，是北陆的名门大派，开宗立派已有千余年之久，庇护着好几个附近的小国，如陲国、谷风国等。就连大烈王朝、星月帝国等这样的庞大势力，对于青云门，也不敢有丝毫小觑。
柳凡尘今年已经七十余岁，在普通人中已是罕见的高龄，身体机能，已进入生命的末期，半只脚踏进棺材里。只有青云门这个名门大派，才会有那种可以延年益寿、乃至脱胎换骨、返老还童的高阶功法。如果得不到这样的功法，柳凡尘估计自己最多再活个一二年就要老死。
柳凡尘在路上走了八天，饿了，就去附近的人家讨点东西吃，渴了，就随便喝点路边的泉水。入夜之后，便就近找人家投宿。他这么大一大把年纪，附近的百姓都可怜他。多说上几句好话，一般的人家都会收留他。
第九天下午，柳凡尘终于抵达前往青云山的大道上。这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来往的行人，大多以年轻人为主。正所谓一入青云，平步青云。附近方圆数千里以内的年轻人，无不以能够拜入青云门下为荣，个个都是争先恐后，跃跃欲试。通往青云山的大道，时刻喧嚣不已。
柳凡尘老眼昏花，皱纹密布，驼着背，拄着拐，在修建的非常气派的青石大道上慢吞吞地往前走，与周围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显得格格不入。他的身材非常瘦小，又穿着一件很久没有洗过了的灰色粗布衣服，外面沾满灰尘。布料本身的灰色，已经跟外面灰尘的颜色混在了一块，根本区别不出来。
走着走着，眼看着红日西沉，光线逐渐黯淡，这一天又要过去了。这里不比外围，四处散落着民居，可以随时找人家借宿。但凡宗门都讲究清净，不喜被人打扰。因此曾住在本地的人家，都已经被迁了出去。这方圆几十里地内，都没有人烟。要是今日天黑之前赶不到青云门迎客峰山脚，今天晚上就得露宿。
柳凡尘想要加快脚步，奈何力不从心。步伐稍微放快一点，心口就憋的慌，脚底也没那么稳当。因为走快了几步路，柳凡尘觉得嗓子一痒，不由蹲在路边剧烈咳嗽起来。
“吁”，一辆过路的马车停在了他身旁，一名瓜子脸、柳叶眉、皮肤洁白如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问道，“老人家，您这是要去哪里这附近人烟稀少，入夜之后山中还有猛兽出没，您要趁早回去才行。”
柳凡尘心想，我可不是什么老人家，其实我也没比你大多少。可是他现在外表如此，倘若说自己只有二十多岁，恐怕别人也会以为他是老糊涂了。
柳凡尘压下咳嗽声，答道，“我要去青云门，现在掉头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少女嫣然一笑，“这样的话，你正好跟我们顺路。我们这马车挤一挤，还能坐下一个人，你上来吧。”
柳凡尘心中一喜，他这赶了大半天路，身子骨早已要散架一般，要是能坐上顺风车，而且还是跟这么漂亮的少女一起，那比起露宿野外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那我先谢谢这么好心肠的姑娘了。”柳凡尘学着那老学究的模样，老气横秋地道。
那姑娘跟马夫一起，搀扶着颤颤巍巍的柳凡尘，让他坐入马车中。马车里，除了这位姑娘外，还有另外三名少年。除了其中一人穿着极为精致外，其他几人的服装，都很普通。
“我叫凌如雪，老人家怎么称呼”上车之后，少女便问。
“我叫柳凡尘，你们叫我凡尘就行。”柳凡尘道。
“这怎么行，您一大把年纪了，我们跟您的孙子孙女一般大小，怎么能直呼其名。我们就叫您柳老吧。”凌如雪道。
接着，她又把其他三人介绍给柳凡尘。这三人，一人叫陈启浩，一人叫莫山枫，还有一人叫赵启。他们跟凌如雪一样，都来自慕云国下面的椎县，全部是同乡。其中莫山枫是凌如雪的远房表弟，赵启又跟他是好朋友，而陈启浩对凌如雪颇有仰慕之意，且家中最为富有，能租得起马车，负担得起四人沿途的费用，便一同过来了。
“柳老此番前去青云门，是要抽签问卦呢还是求医问药”陈启浩跟另外两人挤在马车一边，以不太友善的目光盯着柳凡尘道。柳凡尘上车后，原本跟凌如雪坐一块的他，不得不去对面跟莫山枫和赵启挤一块，因此陈启浩一见面就对柳凡尘没什么好感。
“我是去拜师学艺的。”柳凡尘淡然道。
“拜师学艺”车上数人，下巴都要惊掉下来。
“老人家，恕我直言，你是半截身子已经入土了的人，现在去拜师学艺，没有任何意义，人家不可能收。”陈启浩直言不讳地道。
“陈哥，你说话注意一点，人家这么大岁数了。”一旁的莫山枫和赵启都劝道。
陈启浩冷笑一声，不予回应。柳凡尘看在眼内，不以为意，笑了一笑，“我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人家会不会要我”
一旁的凌如雪立即赞同道，“老先生这么大年纪，还能有这样的心态，真不简单。”
陈启浩撇一撇嘴，“就算青云门开恩收了你，你这么大年纪了，又能练出什么功夫呢指不好一开练，身子骨就撑不住了。不成想延年益寿不成，反倒是死的更快。”
柳凡尘笑了笑，“我已经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该见的，都见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享的福享了，该吃的苦也吃了。早死晚死一天，对我而言区别不大。倒不如趁着还能走动几步路，最后再去拼一把。人固有一死，就算明天我就死了，能死在拜师学艺的路上，此生也无憾了。”
这一席话，说的莫山枫、凌如雪等人连连点头。陈启浩，毕竟经历世事不多，经柳凡尘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之后众人一路无话，于天黑后不久抵达青云门外门所在的位置，在一旅馆里安歇下来。凌如雪见柳凡尘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坚持要来拜师学艺，对他敬服不已，坚持将他一并安置了下来，以便有个照应。
陈启浩虽然想甩掉这个包袱，碍于凌如雪情面，一时不好发作，只是给柳凡尘使眼色，要他自行离去。柳凡尘仗着这一副老朽之躯，倚老卖老，装出一副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日子，照旧跟他们住一块。
星域逐玄 第三章 隐秘考核
第二天，众人吃了早餐后，便前往青云门收徒的地方。这地方人山人海，早有大批拜师心切的人聚在一起。他们脸上都显出热切期望的神情，渴望着能够通过考核，就此一步登天，摆脱那平凡的命运。
柳凡尘等五人，跟在人群中，在几名年轻弟子的引导下，来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前面。
等众人聚齐之后，一名神色威严的中年执事走了出来，朗声道，“考核的内容，很简单。你们眼前的这座山峰，名叫踏云峰，是进入青云门内门的必经之路。从现在开始，到天黑之前，能够抵达山顶的人，便可成为我青云门的记名弟子。”
柳凡尘看着这高耸入云、不知边际的山峰，不由暗叹一口气。这样一座高峰，他恐怕几天几夜也爬不上去。
一旁的陈启浩幸灾乐祸地瞥了一眼柳凡尘，“老人家，您现在可以安心回家了吧。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等下死在半山腰，可就不好了。”
柳凡尘心静如水。这一路走来，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他经历的还少吗如果觉得一件事情不可能，就不去做这件事，那么他现在早已是白骨一堆。支撑着他一路走来的，并不是做成某件事情的可能，而是必须去做这件事情信念。否则的话，当年年仅十岁的他，也不敢身无分文就踏上前往城市的货车。
“小家伙，你还是赶你的路吧。我怕你，也未必能够在天黑之前到达山顶。”柳凡尘淡然道。
此时其他的拜师者早已喧嚣着往前冲去，陈启浩冷哼一声，“天黑之前上山，对我而言易如反掌。你这老乌龟慢慢爬吧，小爷我先行一步。”说完，便冲凌如雪等人道，“大家跟我来，快点赶路，谁都不许落下。”
凌如雪并未急着动身，而是犯难地望着柳凡尘，“柳老，这山起码三千米高，你是不可能在天黑之前到达山顶的。我看你还是回去吧。我们，实在没法带上你。”
柳凡尘轻松地摆了摆手，“你们先走。你们还年轻，大有可为，不要为我这糟老头子浪费机会。我在后面跟上，能走到哪里算哪里。”
赵启和莫山枫颇为愧疚地看了柳凡尘一眼，“老人家，前途要紧，对不住了。”
柳凡尘拱拱手，“不必牵挂，你们快走。”
凌如雪上前握住了柳凡尘的手，“柳老，量力而行，不要勉强。刚刚出门的时候，我已经吩咐店家留着你的房间。下山后你去店家那里，休养几天再回去。我们如果有时间，还会来找你。”
柳凡尘不禁心头一热，老脸微红了一红，抽回自己的手，“你的话我记着了，你们快走。”
凌如雪等人告辞离去，上路之后，莫山枫小声朝凌如雪道，“表姐，我刚刚看柳老好像脸红了的样子，你看到了吗”
凌如雪面带惑色，“真地吗我怎么没有留意到他这么大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脸皮还这么薄”
陈启浩不屑地道，“这老不正经的家伙，一大半身子入土了，居然还在想着这些龌龊事。”
赵启道，“估计是莫老弟看错了吧，柳老这么大把年纪，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事情没经历过怎么可能跟小姑娘握下手就脸红咱还是快点赶路吧。我看要在天黑前抵达山顶，实在够呛，也不知这山有多高。”
当下四人便不再说话，全力赶路。柳凡尘在后头，也是拄着个拐杖，一步一挪地往山顶爬去。
转眼之间，前来参加考核的人便消失在了山道上，只有柳凡尘依旧弓着身子在慢慢往上爬。
往山上爬了一百来米后，柳凡尘感觉到，每一步踏出，丹田之中的太玄神羽，便微微一动，吸收了一部分地面传来的反弹之力，转化为极细微的暖意，送入筋肉骨骼之中，令得周身力气，连绵不绝，并不会耗尽。早已老朽的肌肉筋骨，经那暖意一浸润，也焕发出一丝丝的活力。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放心地往山顶爬，不用担心突然死在半路上。
这样爬了大半天后，柳凡尘抬头一看，头顶山峰，依旧是遮掩在云雾之中，不知到底有多高。他并不气馁，依旧是一步一步往上爬去。
转眼之间，已是暮色四合，寒意笼罩。青翠的山峰，因为光线的淡去，变成青黑之色。此时云气已经退去，柳凡尘透过老眼昏花的双眼，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高高耸立的峰顶，大约还有一千多米的样子。照他这个速度，抵达峰顶的时候，早已天黑。
此时周围的山道上，已经断断续续有了垂头丧气下山的人。这些人，都是自知登顶无望，所以提前下山，以免天黑之后还须在山上逗留。
柳凡尘并未掉转头跟随众人上山，而是依旧不屈不饶地往山顶爬去。一些下山的人，见他此时还要往山上爬，都禁不住嘲笑他是个傻子，异想天开，还想在天黑之前登顶。
柳凡尘不为嘲笑声所动，依旧是自顾自地往上爬去。这是他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任何事情，一旦开始了，就要坚持做下去，直到把事情做完为止。既然已经踏出第一步，他就一定要爬上那峰顶，不管这要耗费多少时间。
天很快黑下来，一弯新月自半空升起，冷飕飕的山风刮过峭壁，犹如鬼怪呼啸，树影在夜风中不停摇晃，发出簌簌的响声。柳凡尘衣衫单薄，经山间的夜风一吹，顿觉寒冷入骨。好在丹田中的太玄神羽，始终是不断地散发出细微的暖意，令他能够保持体力，摸索着往上爬。
入夜之后，有更多的人从山上退了下来，有些人还打上了早已准备的火把。那峰顶风很大，又寒冷无比，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些人既然已经考核失败，自然就是连夜要退回来，躲到山脚温暖的旅舍里去。
又往前行一段路，柳凡尘居然遇到了一脸失望退下来的陈启浩。原路返回，就意味着没有通过考核。看样子，他已经很接近山顶，可惜，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
见到柳凡尘之后，陈启浩显然吃了一惊。在看清楚他还在往上爬的时候，他骂了一声，“白痴，老糊涂了的东西。”说完气冲冲地下山了。
柳凡尘没有理会他，依旧是一步一步往上爬。夜色越来越深，从上方下来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山道归于平静，只剩了他一个人，在暗夜的冷风中，沿着石板铺就的道路，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进。
天上的云层变的厚实起来，遮挡住了大部分月光，山间一片漆黑，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眼前的路。夜空之中，还下起了一丝小雨，沾湿了头发和衣服。
柳凡尘不为所动，依旧是一步一步稳稳地往上爬。此时此刻，在这近乎一团漆黑的山道上，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前行。
明知爬上山顶，也只是一片徒劳，柳凡尘，依旧是固执地坚持着。从毅然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多年以来，他都几乎是在一片黑暗中默默走着自己的路。能够走到哪里，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要始终保留着踏出下一步的勇气与豪情。就算前方是万丈悬崖，走错一步，就要粉身碎骨，那又何妨在人生的道路上，如果没有勇气往前走，那就不如回到娘胎里去。
柳凡尘知道，这是一条注定孤独的道路，没有人陪伴，没有人关注，更不会有人喝彩。然而他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迈出步伐，朝着山顶迈进。这便是他活着的意义，也许他走不了别人那么快，走不了别人那么远，但当别人都早已下山的时候，他还在上山，这就是区别，这就是他柳凡尘存活于世的意义所在。
也不知在黑暗中前行了多久，柳凡尘终于爬到了山顶。踏云峰的山顶，只是光秃秃的岩石，并无特别的景致。这里的山风，尤其凛冽，令人不寒而栗。此时晓月西沉，隐入云层之内，天地四方一片漆黑，也无法看到四周的风景。柳凡尘大口喘着粗气，放下拐杖，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岩石上，让自己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