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2005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浮沉
好吧,所有的‘最’和‘贫’都叫秀表姐的父母给赶上了。
小窑头村真是名符其实,那房子居然是老土窑房,有一种随时都要崩塌的纠心感。
坐在车里的谭振秀都彻底傻眼了,眼里蕴蓄着滚滚热泪。
这就是生我养的‘家乡’
这,简直就是满目疮夷,这是人住的地方啊
上午到了龙沟乡时,他们问过路过,问人家小窑头村的路怎么走,人家说了,小窑头村分新村和旧村,不过离的不远,乡北边有一条西北向的土路,就是通往新旧小窑头村的路,走着走着就看见,路东边有大瓦房的那是新窑头村,路西边都是土窑房的是旧村,而且旧村没多少户人家了,有点能力的都搬新窑头了。
快中午的时候,他们在新窑头村打问到一个消息,就是谭振秀的生父‘鲁八小’并没有搬到新窑头,还住在旧窑头的。
开小卖店那人的话还在谭振秀的耳边回荡着。
“……鲁八小啊,那命苦的呢,三个儿子都不管,三个女儿没人问,老两口就在旧窑头出不来了,这辈子生在那里,死也要在那里,他家老大老二都进东河了,老三没逼本事,倒也在新窑头这儿混了个媳妇,不过是吃娘家的软f呢,就当是个劳力吧,有时候偷偷摸摸去给他爹娘送点吃的,但终归是做不了他媳妇的主,可也就是老三还离得近,能看照一眼那两老口,鲁八小下不了地都三年多了,老寒腿,挺要命的,没钱治啊,平时靠他老伴儿在新窑头这边卖点小编篮,村里小娃娃们喜欢那太太的手艺,一块两块的照顾点,象这大雪天的,八小老伴儿也不会过来了再卖了,又冷又冻的也没个人,你们打问他家做啥有事进城找老大老二去啊,那俩挺幸运的,听说早些年就给什么谭氏公司招进去了,日子过的可红火了,就是那俩没人性的,居然不管他们爹娘啊……”
这话,听的谭振秀一嘴银牙差点没挫碎了。
旧窑头连路都快找不见了,两边的窑房倒塌的都有好多,就象是一个荒废的村落。
说是还有十来户没搬出来的,可实际上怕连五户都没有了,还算完整的土窑,一眼望遍都找不到四五家。
黑色的揽胜在坑坑洼洼的村路里晃悠着极缓的前行。
能看见最里头的那里有一家窑房的烟洞在冒烟,说明这家还有人住的。
不过能看见,两间窑洞已经塌了间,只剩下一间了。
街门口的矮土墙下,居然坐着个老妇人,头发花白,满脸苍桑,岁月刻在脸上的纹路清晰而深邃,她目光中已经没有多少光泽了,只有无尽的悲伤……
身上披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绿军大衣,都破的好多洞,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的,衬坐的那个棉垫子不大,露出的一角黑油亮黑油亮的,老妇脚上的鞋居然是老式那种棉鞋,也补了n块补丁,是补丁摞着补丁。
在老妇的身前,摆着一个大竹篮,大竹篮里是一堆小竹篮,十分精巧好看,这是老妇人赖以维持生计的唯一手艺,可是谁会来这买东西谁会来有一个人吗
没有,绝对没有。
那一瞬间,谭振秀的泪好似决了堤的洪水,她浑身发抖,酥的倒在苏苏身上,嘴里就吐出俩字,“畜生!”
苏苏紧紧的抱住要晕过去的谭振秀,眼泪也忍不住横溢,她和林枫、虎娃都知道谭振秀那俩字是在骂谁,爹娘如此处境,儿女竟然不管不是畜生是什么
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他们大该完全忘了自己还有生他们养他们的父母吧真的忘了吗是忘掉了吗这也能忘记吗厉害了!
林枫都饱含热泪,虎娃也攥紧拳头,他现在有想捶死人的念头。
下了车的林枫,直奔矮断墙下那院门口的老妇。
老妇的眼里有惊讶的神色,也有些疑惑,这村,还有车入来也算个稀罕事了。
“大娘,这是鲁家吗”
“啊,是哩,我丈夫姓鲁,叫鲁八小,小伙子,你是……”
林枫蹲了下来,扶着老妇人的手臂,把她硬搀了起来,老妇站的起来,腿脚吃力,脸上明显有痛苦的神情,说明腿脚有问题呢。
“大娘,谭家那边您还有印象”
“啊……谭……我、我不知道,不、不认识……”
第122章 火柴匣子
新窑头村也有点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感脚了,大瓦房一排一排的。
由于离东河市比较远,地处偏僻,又没有什么好资源,穷困是肯定的,村里人也就种点地,自给自足,年轻人们都进城市打工去了,村里就剩下老人孩子们。
象鲁三这么年轻的人,在村里是极其罕见的,没本事,出不了村啊,只能在村里窝着,守着自己家那点地种种。
鲁三媳妇家这边稍好一些,上边俩哥哥都出去了,在左源县里生活,平时也挺接济父母和妹妹的,一家人小日子还算过得去,家里自己养点猪羊鸡什么的,逢年过节的宰了吃,手头儿还有点自留地能种种,家里子也大,光自己种点菜蔬啥的也够一家五口人吃的。
而鲁三就是家里最大的劳力,岳父母也都有五十几了,下地做点活儿肯定抵不上鲁三这个青壮,让他来倒插门就是把他‘长工’用啊,谁叫他们家穷呢
娘家这边姓王,也是本村的大户,亲戚什么不是大队的支书就是村长,反正在村里,老王家的影响是很大的。
鲁家他们是外来户,是从鲁三他爷爷那一带迁到窑头村的。
说起来鲁三的母亲也是王家这边的女儿,只是和主事的王氏沾亲也不近,受到的关照自然是少许多。
路虎停在王家门口,引来村里不少人的目光。
只是这些人也不认识什么路虎不路虎的,哪怕在电视里能看到这种车,他们也不记得这叫个啥。
总之在村里人的眼里,能开车的人肯定是有钱有办法的人。
王家在村里也还过得去,鲁三岳父也混在村委的,兼着会计还管点其它的事。
鲁三媳妇叫叶子,比他小两岁,今年二十五六,两个人有一个孩子,虎头虎脑一小子,和鲁三一样憨乎乎的,今年也三岁多了。
王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虽说学无所成,也在县城读过高中的,只是打小就和鲁三这憨货结下缘份,死活要嫁给他,家里长辈们实在是看不上鲁家呀,可拗不过闺女的倔性子,最后勉强同意让鲁三做上门女婿,这是底限,不答应的话就什么也不用说了,鲁三父母这边实在是穷的,家里别两个儿子根本不管,三五年不露个面,家搬到东河市之后连个地址都没给父母留的,简直是……三个女儿也嫁了后,都跟着夫家不是入了城,就是进了省的,各人际遇不同,这些年也基本和家里失去联系。
就是二姐隔三岔五的寄点钱回村到鲁三家,让他贴补点爹娘,大姐三姐了无音信,消失的人好象死了似的。
看到妹妹跟车里下来,鲁三就激动了,“是妹子啊,你们咋来了咱爹娘呢”
这憨厚的汉子,心里始终挂念着他的父母。
“三哥,爹娘在医院,没啥大事,就是腿上的毛病,养几天,我就接到建陵去,今天我来看看三哥你……”
谭振秀说话时,眼睛红红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憨汉子才是她的血亲哥哥。
哪怕之前没有一天交集过,更谈不上什么兄妹情份,但是彼此知道是亲兄妹,就从骨子里流淌出那种至亲的感受来。
“快、快进家……”
鲁三回过头,推开大院门,扯着嗓子喊了,“媳妇,我城里的妹子来了。”
他恨不得全村人都能听见,我鲁三也有抬起头的时候,你们不要小瞧我,我妹子也是城里人来着,你们看他们是开小车子来的嘛,准保是有钱人。
活这么大了,被人一直就瞧不起,鲁三心里要说不压抑是假的,有露脸的事,他声音也能高几度。
入院看见三间大瓦房,窗明几亮的,东厢炕上一个三岁多的小子,正跪在窗台上,手扶着玻璃朝外看呢,虎腾腾的,两只眼黑漆漆的亮。
一个少妇从堂屋快步出来,看衣着打扮也是朴实的,但也不是土气很重的农村妇女,倒象是城里人,脸孔清秀,还是美人胚子。
谭振秀暗赞一声,三哥好福气,嫂子不仅人漂亮,还识大体、有孝心,看她眼睛就知道是这是个精明且善良的女人。
同时跟着出来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妇人,穿着团花的棉袄,灰白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看就是村里的体面老人,不象鲁三,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娃。
这母女俩眼睛里也是有许惊诧,鲁家,还有一门亲戚
看进来这四个年轻男女,一个个挺拔俊秀的,衣着鲜亮,大门外还停着一辆黑漆漆的车……
昨天鲁三回家,就和自己媳妇说了,‘我那个妹妹回来了,把我爹娘接市里去治病了……’
对此,王叶还没有什么概念,倒是听鲁三说过,他下边还有个妹妹来着,百天的时候给出去了,说是给了个有钱人家做养女,那边也当亲闺女对待,二十年不露面,这突然回来寻亲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没具体了解之前,王叶也不好说个啥,自己过自己日子呗,还能咋地了
给爹娘看看病什么的也是理所应当的,比你那个忘了本的哥哥强太多了,人家打小就被给了出去,还能有这份心就不错,换了我,都不一定回来呢。
鲁三替爹娘解释,说当时要不给出去,结果就是饿死,我能活下来,就是天幸了,多一个妹妹,当时那光景指不定俩都要饿死。
怕孩子饿死了给出去,这话也能说的过去,父母自然不希望孩子给饿死了啊。
“妹子,这是你姨娘,这是你亲嫂子……妈,媳妇,这是我妹妹秀儿,他们是秀儿的亲戚朋友。”
鲁三给丈母娘媳妇介绍着。
老妇露出微笑,“快请客人们进家坐,那个女婿啊,你杀只鸡,中午招待你家妹子他们,”
村里杀鸡待客是长有的事,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很高的礼遇了。
王叶上前拉住谭振秀的手,“我听你哥哥说过你的事,秀儿,来进家,爸妈他们,没啥事吧”
“没事,嫂子,腿脚上一些毛病,也不是三天两日能治好的,慢性病,要有个调理的过程,这次,我要把我爹娘接去建陵,嫂子,这些年,多亏了你!我谢谢你!”谭振秀说话的声音很低,没敢叫嫂子她老娘听见,还好老妇和女婿在院里逮鸡呢,一个给轰,一个给抓的,弄的有点热闹了。
“秀儿,你说的啥话,你哥是二老的父母,我们离的又近,真要叫二老饿死了,我们哪有脸活在世上。”
“总要谢谢嫂子你。”
谭振秀用力攥了攥嫂子王叶的手。
姑嫂两个先进了东厢,炕上的小子就跑到炕沿边这儿来。
“妈妈,这漂亮阿姨是谁”
小孩儿靠在妈妈怀里,指着谭振秀问。
“这是你亲姑姑,你爸的亲妹妹,虎蛋,快叫姑姑!”
“哦,亲姑姑,我是虎蛋,这是我小名,我大名可威风了,我叫鲁大虎!”
我去……
林枫没忍住就噗一声笑了。
这个似乎有点不礼貌,他赶紧捂嘴,谭振秀回头瞪他一眼,朝嫂子歉然一笑,“嫂子,这是我表弟,叫林枫,也皮的很,你别怪他。”
“没事没事,你侄子更跳皮捣蛋,一天自己吹牛啥的,你们快坐,来小林,都上炕坐,炕上暖和,我给你们倒水喝!”
家里也没有沙发什么的,就一条大炕,农家都这样,城市人也许不习惯吧,但不上炕真没地方坐。
林枫倒不客气,“嫂子,那我不客气了啊,我去炕头,我怕冷……”
他脱了鞋就去炕头坐了,一边还对虎娃说,“虎娃,你去帮三哥杀鸡……省得你无聊,哈哈。”
“你才无聊,”苏苏替虎娃报不平,地上实在没坐处,也只好脱鞋上炕,爬到了林枫下首去坐,不怎么回盘腿,只好回了腿半坐在自己屁股底下,身子斜靠着林枫。
林枫倒是大盘腿,好象修行的老佛爷,把烟掏出来,往桌子上一拍,那个小虎蛋也是个机灵的,从窗台上就拿了烟灰缸。
“哥哥,给你烟灰缸,我爸的……”
“呃,成哥哥了就上了个炕的功夫,就给我降了一辈儿啊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
虎蛋就挠头,那憨模样和他老子活脱脱的。
他瞅着老妈,那意思是我该叫啥
“叫叔叔,小笨蛋,他是你姑姑的弟弟嘛,居然叫哥哥,老娘也是服了你!”
王叶手脚的利落的沏茶摆杯子,又拉住虎娃,不让他出去跟着杀鸡,“大兄弟,你也上炕,杀只鸡你三哥足够,不用你呀,秀儿,你也给嫂子上坑。”
谭振秀没有上炕,就是在挨着锅台这边的炕沿边跨坐了一点,她身后就是林枫。
炕中间是一张大方桌子,摆着茶盘茶具什么的,也有鲁三的烟。
这时候老太太正好进来,王叶一回头,“妈,你去小铺买几个盒好烟来……三子这烟客人怕抽不惯呢。”
“不用买,家里有,你哥给你爹准备过年抽的,叫什么王来着,我也不认识得字。”
老妇就要去取烟,大约看女婿家这亲戚来头也不小,好歹得招呼一下,铺铺路子嘛,怎么看也不象穷亲戚。
“那是芙蓉王,也不好,妈,你去小铺买软中华,应该有,实在没有,买硬盒的……”
王叶在家是做主的,爹娘也都对女儿言听计从,毕竟他们见的世面都没有女儿见的大,但是在针对女婿方面,二老是一致压迫,王叶都招架不住,只能私下里疼丈夫。
不过,面上事的,老王家人还能过得去,他们不是小家子气那种,只是看人罢了,你要是个穷鬼,他们可能真看不上你,因为对他们来说你没什么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都是‘沾富不沾穷’的心思嘛。
“行行,妈这就去……”
老妇就要走。
“别别……”林枫出声拦住,推了姐一把,“姐,把姨娘拉回来,烟我有,车里备着呢,我现在只抽短红,别的都不抽呀,虎娃,你去咱们车拿十条烟来,给娘父和三哥留着过年抽,还是美版短红过瘾,嫂子,你真不用和我们客气,这都一家家人,你是我姐的亲嫂子,那就是我林枫的亲嫂子,哦,也是苏苏的亲嫂子,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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