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声音略粗的弟弟道“二姐,那道士不会骗人罢,去外头转得一圈,最后回来同咱们说找不到了”
那女子不说话。
弟弟又道“咱们跟上去瞧瞧,别给他在背后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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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冤家路窄
再说另一头,谢处耘出得门,寻了个小道士问浮云子。
螺蛳观虽小,却也五脏俱全,有牌楼、山门、灵宫殿,又有七真、玉皇两大殿。
浮云子今日不在,倒是他有个徒孙听得是“裴继安”家里人过来取蜂蜜,匆匆赶了出来,见得谢处耘,看他长相,先愣了一下,复才恍过神来,忙道“施主是裴家人师叔早前已是分派过了,请随我来吧。”
果然把他带去一处地窖中。
那地窖乃是贮藏蜂蜜、果酒、白醋等调饮之处,里头坛坛罐罐摆得满满的,转到边上,果然有一排小陶罐、陶瓶,上头贴了纸,有写“百花蜜”、“冬蜜”的,角落里单独摆了几个白瓷瓶,上头拿红纸贴了“枇杷蜜”三个字。
谢处耘想起裴继安的交代,把手中拿着的匣子打开递了过去,道“这经书是给浮云子道长的,另有金铜拿来换蜂蜜。”
那道士见得里头两块金子,忙道“师叔已是交代过,凭着两边交情,裴施主来取,不必给什么交换。”
说着伸手就要取单取匣子里头的书。
谢处耘怕被裴继安训,忙把那匣子重新盖好,道“三哥叫我把东西给浮云子道长,他而今不在,你只做什么都不知道,收了便是。”
那道士半推半就地应了。
然而两块这样大的金子,晃得人眼睛都疼,自然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道人随身带着一个草编的篓子,想了想,索性将面前剩下的几瓶枇杷蜜一气装了进去,这才领着谢处耘往外走。
路过七真殿的时候,里头另有个道士叫了声师兄,又道“前头有客人来,师叔喊你去带一带。”
对方虽然没有直说,那道士却知道来的客人肯定非富即贵,足下顿时犹豫了一下。
谢处耘在外头倒比在家里懂事,顺手把那草篓接了过来,打发道“道长忙你的去吧。”
那道士倒也不推拒,道谢之后,立时转身走了。
谢处耘拿着草篓,正要回去找沈念禾,忽听得殿中有人道“既是来了,多求一求——这螺蛳观里头的平安符灵验得很,先抽了签,再问解签,然后拿香囊包起来,便能作效!”
另有人道“什么都能求,姻缘也能求吗”
当先那人便道“自然能求,给你姐姐求个好郎君罢。”
后头那人果然“叩叩”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谢处耘把脚步放得慢了,转头去看,原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家,看着像附近的住户,不知怎么就跑过来了,此时一个个跪在三清道长的塑像面前,恭恭敬敬磕了头,复才转去边上问那儿一个打坐的道士抽签。
那道士好似解签解得十分厉害,引得那几个小丫头惊叹连连,各自拿了解签同平安符在身上放着,又重新去磕了一次头,复才往后头走了。
谢处耘见得这番场景,忽然就有些心动,一手提着那草篓,径直走到边上倒是身旁,问道“敢问道长,此处可能代人问姻缘”
那道士问道“施主想问谁人的那人是男是女,年庚几何”
谢处耘犹豫了下,道“若是男的如何,是女的又如何不知道年庚又会怎样”
那道士便道“男的有男的抽法,女子有女子抽法,知与不知,也各有抽法。”
谢处耘想了想,道“先抽男子的。”
语毕,把裴继安的年龄报了出来。
那道士取了边上的一筒签子,叫谢处耘从中抽了一根,拿到面前看了一眼,便道“施主是代人问姻缘”
谢处耘理直气壮地点头。
他这半个月来,同沈念禾几乎日日相处,对她已是不像从前一般嫌弃,只觉得这妹妹也有妹妹的好处,可随时平日里慢慢知道照顾了,却总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始终记得当初她来宣县时那些个兵卒说是来投奔未婚夫的。
纵然到了今日,谢处耘还是觉得,这沈妹妹的确挺好,只是不适合自家裴三哥。
性情、相貌都是其次,三哥已是够辛苦了,裴家又这样难,最好能有一个温柔貌美、家世出挑的来配。
此时到得螺蛳观,虽然也知道玄学不可信,可来都来了,便顺便问一问,能安安心也好。
那道士道“这一位施主幼年不幸,是父在母先亡的命,家中波折不断,只他聪明又勤励,自会有好路走——将来一路扶摇,不在话下。”
谢处耘原来不过随口问问,此时听得那道士如此说,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只觉得果然盛名之下果有所倚,这螺蛳观的看卦人,很有几分能耐,说裴三哥的来历前事,说得再准不过了。
他忙问道“那他那姻缘如何”
那道士也不必去翻卦书,细细看了看,又道“若说姻缘,这位施主桃花运甚佳,还俱是正桃花,一路多有贵人相助,与将来妻室正所谓珠联璧合,最为般配不过。”
谢处耘大喜,复又问道“却不知那嫂……那妻室是个什么出身”
道士捋了捋胡须,道“再细了不好说,却是个极好的出身。”
谢处耘听得这样一番话,一面高兴,一面却犹有些不放心,思忖了片刻,又道“我抽个女子的。”
因他不太记得沈念禾年庚,那道士便另取了一个签筒出来。
抽过之后,那道士也一般解释道“这位女施主幼年福泽甚厚,只后头遇得些坎坷,幸得最后有惊无险,总算安然度过……”
谢处耘急忙再问道“那姻缘如何呢”
他话才落音,便听得后头有人嘲笑道“好不要脸的狗东西,果然是个没家教的,读书不会读,习武不会打,去给人当奴才就罢了,还跑出来问起姻缘来了——依我说,问也白问,也不知道是哪家倒霉催的,被你这个破落户惦记上了,姻缘肯定是差到极点!”
语调阴阳怪气的。
谢处耘听那声音十分熟悉,那话更是一般恶心,脱口骂道“哪个狗东西在这里骂人!”
他倏地转头一看,一个宽肩矮个的胖子站在门外——正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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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清醒
七真殿门外站的那人,正是宣州城中谢处耘继父的次子郭向北。
两人自认识起,就没有一日安生过,矛盾由来已久,后头在州学里头打的那一架,实在是宣泄积怨。
然则自那一回之后,谢处耘就退出了州学,回得宣县,偶有被廖容娘哄着骗着去郭府,也是特地避开郭向北休沐回家的日子。
可以说,自从打过架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正经看过对方。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虽然没有再见,却不代表两人之间的怨恨之意淡了,相反,谢处耘并不觉得自己打输了,郭向北却也不觉得自己打赢了,然而彼此都坚信对方是个孬种,再打一回,自己肯定能赢个漂亮。
谢处耘本来坐着,此时忽然站起身来,把袖子一撩,不甘示弱地讽道“好狗!来得正是时候,叫你晓得爷爷的拳头硬不硬!”
郭向北勃然色变,骂道“你骂谁”
谢处耘笑道“刚刚谁说话我骂谁!”
郭向北本就是来找架打的,哪里受得了谢处耘说这个话,顿时抬腿就要往里头冲。
一旁领路的道士哪里想到会引出这样一回事,连忙拦道“施主,使不得!道家清修之地……”
郭向北虽然个子不高,可他长得壮实得很,一身的腱子肉,天天吃豆腐嚼菜叶子的道士怎么可能拦得住,被他一下子挣得开去,冲得上前,与谢处耘打做一团。
此时殿中一个道士,殿外一个道士,俱都上前劝架,可都不是练过的,一个被在脸上打了一拳,一个被嗷嗷乱叫,小腿被踢了一脚,哪里还敢往上凑,只好一人守着一边,急急滚开几步,口中各自叫嚷“不要打了!”。
谢处耘自小打惯了架,他不是郭向北那般被正经校士教了习武,却是一路跟人打架打出来的经验,一个长于体魄好,一个强在打烂架经验丰富,在这七真殿中,三清真人的塑像面前,战得不可开交。
正打得起劲,后头郭东娘却是终于跟了上来,见得这般情景,气得直跺脚。
她冲得上前,抓着弟弟的头往后头扯,又踹了谢处耘一脚,骂道“在外头打什么打,还嫌不够丢脸吗!”
道士不敢出大力,她倒是敢用力,这一处把二人分开了,旁边的道人才连忙围上前来把中间拦住了。
郭向北鼻子上全是血,右边眼睛更是被打得又青又肿,头发也被扯掉了两缕,散落在地上,一边疼得直抽气,一边骂道“姐,你不晓得这贱人……”
郭东娘一巴掌冲着他的头就打了过去,喝道“别丢人现眼!”
郭向北仍旧不服气,见得谢处耘边上放着一个篓子,虽是看不出里头是什么东西,却半点气不过,把腿一带,将那篓子带倒了。
只听得“咚”的一声,不一会儿,草篓里便流出来黏黏的液体,也不知是有多少罐蜜被打翻了。
如果没有这一下,说不得还拦得住,可草篓一倒,本来已是平静些的谢处耘登时气红了眼,把身边的道士一甩,一下子朝那郭向北又扑了过去,两人在地下滚做一团。
此处打成这样,早有道士连忙去找包厢里的沈念禾,急急道“姑娘,你那哥哥在七真殿里同人打架!你家中有没有大人在的快带去劝劝罢!”
沈念禾猝不及防得了这个消息,也不敢耽搁,连忙跟着人就往外走,一路问了好几个问题,那道士来得匆忙,况且架也打得奇怪,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她到得七真殿上,正是两人已是滚得一头一脸的灰,身上、脸上都有血迹。
郭东娘毕竟是个女子,拦了这边,拦不住那边,殿外更是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却没有几个敢上前劝架的。
沈念禾虽然不认识郭向北,却见过郭东娘,一看这场景,便猜出七八分来。
她知道此时多半说什么都没用,得叫地上的两个人早点停下来才是正经,左右环顾一圈,其他的没找到,倒是看见角落里摆着大半桶水,多半是殿中道士拿来洒扫的,也顾不得叫人,自己跑去提了过来,对着地上两个人的头一泼。
七真殿虽然不算大,却造得挺高的,顶梁一高,里头就沁凉,那水也不知道在殿中放了多久,已是冷冰冰的,此时虽然是春日,却依旧有些寒意,水往头上这么一浇,架打得再高兴也得被冷清醒过来了。
谢处耘同郭向北顿时一愣。
沈念禾忙把谢处耘扶了起来,又问一边的小道士讨毛巾给他擦头擦身,又托人去煮姜汤。
对面郭东娘见得这情况,这才松了口气,也把郭向北拉开了。
两人都冷得不行,牙齿打颤,身上又痛,一时连骂人的精力都没了。
沈念禾来时把随身行李带了过来,里头正好有一身换的衣衫——因最近时时去荆山下头量测,两人身上都会被汗浸湿,怕由此伤风,便带了替换的衣衫过来,谁想到正好此时派上了用场。
她见谢处耘头脸上都有血,衣衫都被撕破了,心中也有些怵,也顾不得问来龙去脉,只先小声问道“二哥头晕不晕,哪里不舒服,走不走得动路”
此时正有小道士端了盆温水过来,沈念禾也顾不得旁的,连忙拖了椅子过来给谢处耘坐,又矮下身子拿帕子沾水给谢处耘擦脸,又用大巾子把他身上盖住,问道“冷不冷我方才已是挪开了一点,只想泼他,没想到没躲开,把谢二哥也泼到了。”
谢处耘打架打惯了,虽是有些疼,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看沈念禾这般自责的样子,又见她一直围着自己转,眼睛里都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吓的。
同从前郑氏的关心,与裴继安的保护相比,全不是一码事,倒像是弱者的温情,尤其叫才打完架的谢处耘触动。
他道“没事,我头不晕——我脸上没伤,血是那郭向北身上的!”
说这话时,心里竟是有几分同自己人炫耀的意思,连声音都透着高兴同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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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指点
谢处耘的伤几乎都在腹部同背部,另有脚上一处极重的淤青,其余都是咬痕跟抓伤——打到气头上,郭向北直接上了嘴。
他那伤口处皮肉外翻得厉害,血淋淋的,伤得极深,叫沈念禾不但不敢用力,连气都不好大喘。
她先弯腰低头,后头索性半蹲在地上,样子小心翼翼的。
谢处耘仰头看她,跟着又低头看她,见沈念禾围着自己团团转,莫名的就有点高兴,嘴里还要逞强道“随便上点药就好,那郭向北不过看起来力气大,实际上外强中干,半点打不过我——况且我伤得也不重。”
沈念禾懒得理他自吹自擂,问道“怎么忽然就打起来了给三哥知道了,小心又要叫你去背书。”
谢处耘虽然有些发愁,可见她担心自己,倒是有些同仇敌忾的感觉,便道“你不晓得,那人嘴贱得很……”
然而回想起两人打起来的原因,又觉得太蠢,十分丢脸,不愿意在沈念禾面前多解释,只叮嘱道“回去不要叫三哥知道。”
沈念禾无奈道“你身上都是伤,怎么可能瞒得住——便是我们两个不说,今次的架打得这样大,我看那郭东娘也在,观里许多道长都看到了,难道能叫他们都不说”
又劝他道“不如会去早早同三哥认个错,他一向心软,不会苛责,你若是瞒着,当真生气了才是麻烦事。”
谢处耘撇了撇嘴,道“他对你倒是心软,对我……”
然而话说到一半,他又讪讪闭了嘴。
仔细回想,裴继安对他虽然严格,却并不严厉,相反,有事护着,无事还要操心,实在半点挑不出不好来。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得外头有人敲门。
沈念禾去应门,正见郭东娘站在外头,对方手上拿了两个小白瓷瓶,问道“谢处耘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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