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百草香
作者:封君写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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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墨百草香 第1章枯草回生白骨落
平夏十三年三月十九,中州晏城,迟迟归客栈。
靠近拐角楼梯黄花梨木八仙桌,三男一女分列而坐。那女子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可即便披着大氅也掩不住她清丽曼妙的身姿。十指托腮,似在闭目养神。
三个男子默默地品尝着桌上的几碟小菜,似是沉浸在佳肴之中。
“近来中州可是好生热闹啊。”一白衣书生对好友叹道。
“历王大婚,连今上都得给足十分面子,能在这五州十三城说上话的又有几人敢缺席”对面的男子白了一眼自己的好友,又继续饮酒。
“李兄,这些武夫江湖中人又是怎的一回事,难不成也是冲着历王来的”书生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瞄着旁边那一桌,生怕那扛刀的大汉一怒,就送他一刀。
“这些江湖人士是不屑什么皇帝王爷的,估计是赶着明年的扶殊盛会来的,顺便看看热闹吧。高兄,我跟你说,这扶殊盛会可是”说起扶殊盛会,那人便来了尽头,干脆在这小客栈中当起了说书先生。
角落里的女子回神,将目光锁在正滔滔不绝的男子身上。
“扶殊盛会,乃是以一人之姓命名。不错,这人便是三十年多前扬名天下的扶殊重。扶殊重大伙儿都知道吧弱冠之年便以一身玄妙武艺打遍江湖,再无敌手。后又炼制九转生元丹,可在人生魂散尽之前活人一命。可以说是中州武林的神话了,只是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带着他救回的异族女子隐退他乡,不知所踪,留下的不过几段得以称颂的故事和几粒被抢疯的药丸子罢了。”那男子长呼一口气,神情很是悲愤,一张清秀的脸也憋得发红。“咳咳。”
男子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扶殊盛会每三年一次,本是武林一大盛事,可上届出乱子了。八大门派联手杀了薛崇礼,重伤蓝正元,这两位就不用多说了吧,那是继扶殊重之后的武坛神话。只可惜英雄总是命短,红颜更是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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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惊呼唏嘘,客栈中隐约传来女子的笑声,是悲悯,是怨怒,是嘲讽,是坠入黑暗后绝望的挣扎
同桌的三个男子无奈地相视一笑,怎料变化突生。
“嘭”桌子被掀翻,酒菜四溅,一时之间,剑光闪烁。
“胡说什么,八大门派岂容你这鼠辈污蔑。”一红衣女子,怒起拔剑,直架那男子脖颈。
“李兄”书生惊呼一声,便被人砸晕过去。
“我李长青何时污蔑你八大门派敢做不敢认”男子终于被激怒,欲与女子争辩。
不想那女子竟仰头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有何不敢薛崇礼被那妖女蛊惑,背叛师门,二人早已狼狈为奸,迟早会祸乱江湖。我爹那是为江湖除害,他薛崇礼该死。”
“大小姐,这李长青就是那狗屁天道盟的一个堂主,不如让属下杀了他,省得脏了您的手。”红衣女子闻言,又看了一眼李长青,有些惊讶。
天道盟由一些小帮派和游散侠客组成,声称匡扶武林道义,为薛蓝二人讨回公道。自上次之后大小动作不断,八大门派也镇压绞杀了一批,但这些人狡猾得很,又不够集中,只能算伤筋不动骨。这次竟然抓到个小头目,她爹总不会再骂她能中看不中用了吧。
“那就交给你了,哼,天道盟和那俩人一样,不是东西。”说完,收回配剑便要离开。
突然之间,安静了。
那些本来碍于红衣女子的强势只能窃窃私语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红衣女子有所感应般,愣愣地回过头来,然而下一刻,她整个人便僵在那里。手中的剑也再拿不住,“铿”的一个清脆声响掉在地上,她本人却浑然不知,眼中是无限放大的惊恐。旁人只觉她周身气场尽数收回,一袭火红张扬的裙子,仿佛蒙了尘。
眼前的场景并不血腥,却能在一眼过后令人汗毛倒竖,冷颤连连。
只见红衣女子那名刚刚还在张牙舞爪的属下,双目圆瞪,四肢僵直,还保持着伸手去抓李长青的动作。只是,一根竹筷插进太阳穴,穿脑而出。细看之下,竹筷上还粘着青菜叶。
拐角那桌,女子却看得无聊了,抖抖衣裳,起身,避开无关紧要的人和物,挪出了客栈。
女子身后,一蓝一黑两个男子也立即跟上。那青衣男子嫌弃地扔下手中只剩一支的筷子,使了个步法便出现在李长青面前,又嫌弃地扒开死去的男子撇着嘴,道:“手欠,嘴贱,才该死。李长青走吧。”说完便也追着那三人而去。
李长青从震惊中回神,转而,激动之情就驱走了濒临死亡的恐惧。“什么八大门派,我们江湖的好儿郎可不惧,总有一天,天道盟会为二位恩人报得大仇。”甩甩袖子,丢下一锭银子,施施然离去。
红衣女子被人明着打了如此响亮的耳光,却连声都不敢吭一声,,拖着刚死的大汉,带着其他属下,灰溜溜地走了。
迟迟归,被吓傻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也被筷子穿上这么一通。这些江湖老手也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很快,便有传闻说,刚刚沉寂下去的天道盟又开始活动了,也因此引动了大批受过薛蓝二人恩惠的人士前来投奔。至于那名鸣剑海弟子到底为谁所杀,众说纷纭。
四人出了客栈,先前那青衣男子对女子说到;“谷主,历王又递了帖子,是不是”
女子停住,笑眯眯地看着男子,声音低哑,道:“杜仲,师姐的行踪可查清楚了”
杜仲瞬时苦了脸,抱怨:“你们师兄妹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嘛,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找到,哪有这么逍遥的日子过”
女子不理会杜仲的调侃,从怀中取出一方丝绢,上书:明年有雪,近日有风,百草勿动,半月先行。“师姐,你的好意我领了,只是,她怎么能不动呢他们又岂会不懂,野草,当除之而后快。只不过,他们不知,这一次,是百草罢了。”
这四人便是百草并着她四大医卫之三的天冬、杜仲与白术了。
百草将丝绢递给白术,道:“拿着,找到她,应该不远。”白术默不作声地接过丝绢,窜上房顶,留给三人绝尘而去的黑色风影。
杜仲吐了吐舌头,“这家伙,叫你天天死黑一张脸。谷主”杜仲转身正看见他的谷主大人昏乏无力的样子,接住将将倒下的她,无奈地与天冬对视了一眼,轻声道:“还是去历王府吧,那儿的床应该很舒服。”而后将人抱起,跟在天冬身后朝着历王府飞掠而去。
历王府早已张灯结彩,触目可见大红的宫灯与雕花,整个王府弥漫在一片喜气之中。
后院,东厢,历王秦晗板着一张脸,头上青筋暴涨,周身发散着三尺冻人的寒气。管家苦着一张脸劝道:“王爷,您先回吧,穆小姐还担心您的身体呢。回生谷的谷主人都在呢,还怕她跑了不成。”
守在百草门口的杜仲实在受不了这低气压,也跟着轰起了人,“这位王爷是吧,我们谷主睡觉的时候向来不喜被人打扰,你要是想看病,等谷主醒了再说嗯明日辰时再来吧。”杜仲的态度不可谓不傲慢、无礼,秦晗有那么一瞬间想动手杀人,可再想一想,还是忍耐下来,冷哼一声,“哼回生谷好大的架子。”便挥袖而去。
杜仲冷笑着回应:“回生谷的架子当然大,你历王爷可要接住啊”待天冬来换班,还没停住,“呸狗屁王爷,还不是被一个女人糊弄来忽悠去。”
相处十几年,杜仲什么性子他还是知道的,典型的火喷子,逮谁喷谁。不过他承认,这次他喷的还真对,渣男面上却不表现,只道:“毕竟在王府,收敛着,别给谷主惹麻烦。”
杜仲扁扁嘴,“收敛,收敛,别忘了你是什么地方出来的。不说谷主大好的时候,就是现在,谁敢跟谷主、跟回生谷过不去”
扯到这个话题,两人都有些沉默。天冬担忧地望了一眼房间,“今天三个时辰了吧唉,也不知谷主这副样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就怕薛公子救不醒,连谷主也要搭进去了。”
屋内的百草还在昏睡之中。可看她毫无血色的脸、颤颤不停的唇和紧绷的身体,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杜仲和天冬也不知,自离开回生谷以来,百草便一直如此。即使是无意识的昏迷也在噩梦之中,或许只是因为离开了那人身边。
梦中,她无措地将满身是血的少年抱在怀里,任凭如泉涌般流出的鲜血染红少年最爱的梨花白,染红百她的水湖蓝衫。
她惊惧地叫着:“阿礼,阿礼,你醒来啊醒来啊,求你,求你了”直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末了,她终于相信,她的崇礼离她而去了,去了他们都没去过的地方。她放下他早已冰凉的手,却抚上如墨的长发,苍色的唇颤抖着,缓缓地,缓缓地,与他的薄唇贴合。咽下口中的腥咸,她站起身,也扶起地上的少年,轻轻地,背在背上,踉跄着,向荒芜的东方走去
许是太过熟悉,早已梦过千百次,醒来时,像往常一样平静。
敛去眼中波澜,百草披起衣裳,推开门,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风,紧绷的身子才稍加放松。
杜仲与天冬上前,观她并无异样,放下心来。杜仲笑嘻嘻地凑到百草跟前,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心情极好,道:“那鸣剑海的凌娇娇在城中悬赏呢,黄金五百,要今日在客栈中杀他属下的人的命。谷主,当时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杀了她一个小弟子都不值得浪费一根筷子。”
原来那日客栈中的红衣女子便是鸣剑海的少主子,宗主凌千日冲动易怒,又极爱面子。偏生膝下只一爱女,怕是不能善了。
百草随手把玩着大氅上的流苏,淡淡一笑,只道:“因为,我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枯木逢春,尚能回生,何况她这株原野之草呢
落墨百草香 第2章红墙崩兮风起始
这一夜,晏城的各个角落活跃着许多身影。似乎,江湖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某些人苦心维持的表面上的平静终于荡起了波澜。看似无风无浪,可那浅浅的痕迹之下,暗流汹涌。
百草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隐隐约约听到杜仲和天冬气急的声音。待她穿戴好出去时,闹剧已接近尾声。
天冬和杜仲牢牢守住厢房的口,地上,王府的侍卫躺了七七八八,昨天来过的管家正一脸惊惧地看着二人,他是不敢相信这二人竟真的在王府动起手来。
百草戏谑地看着二人,道:“自己收拾。”对此却并未发表什么过多的言论,这些侍卫都是皮外伤,她对自己人的分寸还是很有信心的。更何况,就算真的死了、残了,又怎样王府待如何历王待如何她还真不在意。
二人明白也明白自家谷主的底线,任命地将哀嚎着的侍卫们扔出门外,但也仅此而已。
王府管家虽气,还是摆出一副笑脸,道:“王爷请谷主去后院。谷主,请。”回生谷,可不是他敢得罪的,也不是王爷能轻易撼动的,还是小心为上。
得百草同意后,三人跟随管家前往后院。
所过之处,红映红,影重影。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挂上了大红的喜纱,门上、墙上、甚至假山石洞、小厦凉亭都贴着喜字,府婢家丁也是一副欢喜模样,整个王府都被喜庆笼罩着。百草这一袭白,犹如满枝的红梅俏立着,突如其来地撞上一片雪花,消融,直到那一丝清冷的气息都散尽。王府带着喜气匆匆忙忙的下人和远道而来的客人,就只来得及瞥见她雪白的狐裘,素纱的斗笠,从眼前走过,撩起一池荡漾春水。
百草似不为这欢喜的氛围所感染,她只是为师姐感到悲哀。十里红妆,马上新郎,师姐,你又在哪里呢
正想着,历王却已等得不耐烦了,“谷主,请吧。”
百草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进了房间,看得历王皱起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这女人”
这是一个女子的闺房,不看摆设,就单说这满屋的脂粉香咳咳,咳咳,历王的口味真重。“咳咳咳咳”身后的杜仲配合地递上一个香囊,里面装的是善用香料的茯苓专门为百草配置的提神香。直到百草醒了神,点了点头,杜仲和天冬才退了出去。
历王见此,眼神冷了冷,他能感觉到,这些人并不待见他皱眉间,,从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娇呼:“王爷,心儿本想去院子里迎接您的,可心儿这心口实在是疼得厉害,还望王爷恕罪。”
这女子一袭粉色纱裙,直扑到历王跟前。百草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说话间还喘着轻气儿,该是气虚之症。不多想,百草已知道眼前女子的身份。
历王爱怜地将穆心搂进怀中,责怪道:“不是告诉过你,跟我不用讲这些虚礼吗”
穆心娇羞地挪出历王的怀抱,看了一眼百草,说道:“王爷,这不是客人在吗”说完还有些歉疚地对百草福了个身,说:“这位一定就是百草谷主了,我家王爷都把心儿宠坏了,还请谷主见谅。”
“小女子不过一介草民,哪里当得住王妃一礼。还要恭贺王爷王妃大喜,祝二位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百草侧身笑道,只是那笑容里却无一分祝福该有的真诚。
“心儿,还是先看看你的身子吧。”历王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话题,听到“王妃”这个字眼时皱了皱眉,心里,莫名烦躁起来,似乎,有什么错过了。
“王妃,坐下来让我看看吧。”百草摸住穆心的脉搏,果不出她所料,表浮脉,脉相浮而无力,体气虚,卫气弱。只是,这沉脉有些不同寻常啊。“若我没记错的话,王妃刚小产过”
“心儿确实”历王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管是不是他期盼的孩子,可终究是他的骨肉,那个女人,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啊
“王爷,别怪白姐姐,姐姐她她不是有意的,是心儿自己不小心才”穆心“婉言”相劝,像是一个急于辩解的孩童,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还挤出几滴眼泪来。
“哼,心儿你不要再袒护她了,我都清楚。”
百草的表情很平淡,还微笑着看着眼前二人的真情对白,她开始怀疑师姐的眼光了。
“从脉象上看,王妃确有滑过胎的迹象,不过”百草看向历王,眼神嘲弄,西方蛮荒之地生有含珠草,女子幼时服下,便会终生无子。且食者一味阳元流失,气虚体寒,耳后长有圆形红斑王爷,王妃的的身体并无大碍。言尽于此,告辞。”
百草可不管那历王有何表情,作何感受,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此地,便不必逗留。
世间之人多复杂,感情也复杂。或许是她和薛崇礼的感情太过纯粹,她不懂,师姐不会没有看出那个女人的情况,也不会栽于如此简单的伎俩,为何很久之后她才明白,爱情是两个人的世界,容不得任何一个人走丢。
三人回到客栈时,天还大亮。
杜仲勾在椅子上,嘴噘得老高,“谷主,我们搞垮那个女人,难道只是为了给你师姐出头”
“出头算不上,师姐自己也能解决。那个女人来头可不小。”百草酌着三味酒,眯着眼,很是享受。
什么来头杜仲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只好求救地望向天冬。
天冬扔出一记白眼,“离谷时让你好好做做功课,你却整天只知道跟在谷主身后瞎转悠。这穆心是天乾宗门掌门堂养在穆家的私生女,秦堂虽奉行中庸之道,从不愿与人结仇,但对这唯一的女儿可宝贝得紧。历王代表皇室,而天乾宗是皇室在江湖的腿子,我们破坏了历王和穆心的婚事,相当于在皇室和天乾宗之中拉下一道梁子”
“这趟水只会越搅越浑,没有皇室,便不会牵扯到黎民百姓。”百草若有所思地说道,天下的大局,她不想动,她只要那些人后悔杀了薛崇礼,后悔来到这世上。
太平之世,平衡之势已达临界点,一人之举,或可乱了天下之局。到那时,生身逢时,又有多少人能置身事外。
只是百草没有料到,自己掀起的这场风波才是真正揭开了天启的动荡之幕。后有史书云:方晋国大势因一扶殊姓女子而变。而晏城,便是她的风起之始。
“谷主,怎么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啊”杜仲话音还没落,门外就变得嘈杂起来。
“让开让开,王爷要出城。”随后是历王的私军青狼的铮铮铁甲和战马嘶鸣声。
“王爷出城了,婚礼取消了。”消息灵通的百姓们奔走相告。
“王爷有令,全城戒严,仅凭王府令牌进出城。”留守的副将颁布新的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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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和天冬相视一笑,杜仲也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平夏十三年三月廿一,天乾宗门主秦堂率门下弟子八百,做客晏城历王府。不见历王,大怒,杀婢子二十,带走待嫁王妃。
中州青川,天乾宗本部,一夜之间,数百名弟子凭空消失,更有长老宣布退隐。这场内部清洗进行地悄无声息,只是秦堂像是一夜之间衰老了十数岁。原因无他,他带回来的未过门的历王妃,穆心,被人暗杀了。那一夜,整个青川城都回荡着凄如厉鬼的嘶喊:“历王,老夫跟你拼了”
晏城,迟迟归客栈。
“天冬,你干的”杜仲一脸的惊奇地看着天冬。
然而天冬也是满脸疑惑,“我昨天睡得是你的床。”
“我靠,我说我怎么睡掉地上了呢。”
然后两人齐齐转头,看向百草,难得统一的严肃,“谷主,这种事我们来就好。”他们是有密道不假,一夜往返也是小事一桩,可他们怕谷主在路上睡着啊。“咝”两人不禁打了个颤,一阵后怕啊。
百草揉了揉眼,试图用按摩来消一消清晰可见的黑眼圈,这俩货又误会了。“我可没工夫给别人擦屁股,谁惹的谁解决。”昨天师姐和她谈到深夜,确实是好累啊。
“咳咳,原来是历王下的手,还真是一点也不留情,毕竟是自己的女人”杜仲恍然大悟状,不禁感叹起穆心的命运来,又是一个可怜女人。
“把白术叫回来吧,我们也该上路了。”百草忽略掉同情心泛滥的杜仲,吩咐天冬。
“恩,明白了。”天冬拔下头上发簪,沾了两滴酒,将酒滴弹到还没燃尽的烛台中,伴着星点火光,升起了一缕迷幻的紫烟。片刻,客栈之上,一声鹰唳彻响。
“我们走吧。”百草没有逞强,直接趴到天冬背上,眯起眼睛。
迟迟归,一辆毫不起眼的马向城门疾驰而去,守城士兵欲上前拦截,却被一块金属砸开老远。那士兵捡起来一看,竟是自家王爷随身的御赐金牌,手一哆嗦,捧起令牌,向马车离开的方向行了跪伏大礼。
晏城内,某处,某人师姐刚离开的院落,白术听到一声鹰唳陡然抬头,拔腿奔向城外。
落墨百草香 第3章清茶醇酒故人寻
无欢阁天机楼内,男子整个身子都隐在阴影之中,苍白的指尖磨着一方丝绢。口中喃道“会是巧合么”
夜愈深,那高悬的玉盘又向西滑了几分,迷离的月光洒进小楼,落在男子身侧。那丝帛之上苍劲而隽秀的字体夺人眼球,却只是短短二字罢了。
晏城。
却说白术与百草一行人汇合之后。官道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悠悠地跑着,车上隐隐约约传来人语声。
白术红着脸,不敢去看那眉目娴静的女子,“谷主,人又没追到。”她大概知道那无良师姐去了哪里,只是,不可说,不可说呀。
见百草这副样子,白术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杜仲受不住车里的沉默氛围,问百草:“谷主,我们这是去哪儿。”
百草凝神思索了一会儿,似是无果。“唉,算了,走到哪算哪儿吧。”
车内几人听到这声轻叹,心里齐齐叹了口气。
马车一路向西,已到中州平城地界。平城不似晏城繁华,却也别有一番韵味,比之晏城,更多了一分人和之气。
进得内城,找了一家客栈,天冬几人不用吩咐,便已散入城内打探消息了。
由于在车上已经小憩一番,百草这会儿精神倒是很足,漫无目的地在行人间穿梭,感受着老百姓之间和乐安足的氛围,嗯,跟那人给人的感觉很像。
上次天冬说那人在哪来着好像就是平城吧,巧了,这便去会一会故人吧。
旁人只觉百草的步伐轻快了许多,可见她是真的心喜。买了一坛女儿红,又打听过那人名号,便寻了去。
正当她在心里数落着那人从前的事迹之时,原本喧闹的街道竟一下子静了下去。这静当然不同寻常,坊市之间的叫卖之声化作蚊蝇,酒肆之中的笑闹之声已如呢喃。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天地之间,只剩那自远而来的“哒哒”马蹄声。忽而,难得的寂静被一阵阵惊叫取代。慌乱之间躲避的路人、护着摊位的商人,其中不乏黄口小儿与白发老翁。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哭闹,百草身子猛地前倾,却见一妇人已将人救下。远远望着妇人轻声安慰着受惊的孩子,那孩子也在母亲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球的举动之下破涕为笑,如此母慈子孝的一幕啊。
百草笑了,胸口胀胀的,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情绪。这也算是人间挚爱了吧。
还未来得及深究,危机已至眼前。通体乌黑的马车横冲直撞过来,却是连个驾车的人都不见。眼看那其中的一匹健硕的马儿就要踏上百草的胸膛,当街看热闹的人也是一片惋惜,如此文弱的姑娘哟,啧啧。
想象之中的血溅当场或是人仰马翻并未到来,只见那披着狐裘的姑娘轻轻巧巧迈开一步,便已闪身到十步之外。众人只当是见了化外仙人,若是换了一人也并不会如此惹人遐想,这腿上功夫并非罕见,实在是百草这一身装束与那出尘的面孔可不就是坊间流传的那些话本儿上的仙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