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报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乱步非鱼
安歌点头,牵着洱洱走出去。
景澜迈进殿中,见殷炎面对着墙,背脊一抽一抽,无声地哭着,知道这孩子受了大委屈,轻轻走上前,在他身后安慰:“炎儿,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当年我确实不该骗你。”
殷炎赶紧擦干泪,回头望了望景澜。
其实他本来就没啥火气,只是委屈,是憋气,景澜是他一直敬重的人,他在外面杀敌的故事他都听过,景澜是他心中日月山峦般的人物,所以他一直都那么听他的话。
若不是被他用那么蠢的方式骗过,再加上被殷烁揪着嘲笑过好久,他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此刻景澜道歉,殷炎心里的委屈也消散了不少,吸了吸红红的鼻子,问道:“师父日后还会教我习武吗”
景澜点头,笑道:“不过我的武艺其实不如你父皇,我只是箭术略胜他一筹,日后我教你箭术,让你父皇教你武艺,如何”
殷炎点点头,旋即神色又黯淡下来:“父皇不疼我了,还打我。”
景澜笑道:“哪有父亲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打是很正常的事,洱洱调皮我也经常教训他。爱之深责之切。”
殷炎沉默片刻,没有再说,换了句话:“我可以和洱洱一起学吗”
“好。”景澜答应下来,不由想到当初他和殷沐一起和他的父亲习武的事,如今殷炎和洱洱,也是在重走他们的路子。
只是,他的父亲可不像他这么随性,他对当年的殷沐可是一板一眼地认真教,从不敢有半分差池,更做不出来买秘籍骗他这种事……
想到这儿,景澜更觉得自己过分了,当初只想着摆脱殷沐的束缚,却不曾想自己会给殷炎这孩子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好在,他本性纯良,这个年纪也没有他爹那么深的城府,现在他道歉,与他和好还来得及。
再看看殷炎脸上的指痕,一定是殷沐打得,景澜又道:“炎儿,我等会儿去和你父皇解释这件事,你不要怪他,你是他心中唯一的储君之选,所以才会对你比较严苛。”
殷炎“嗯”了一声,可心中却知道,他的父皇对他如此,并不是因为景澜这件事,而是……
殷炎犹豫片刻,看向景澜,道:“师父,日后你不要再让师母入宫了。”说完这话
,殷炎目光闪躲开,有些怕景澜若是追问下去可怎么好……他总不能直说,是因为我父皇对师母有不轨之情吧
景澜想了想,却没有多问,只点头道:“好,你放心,只要宫里不强行要求你师母入宫,她也不会再过来的。”
殷炎这才松了口气,揉揉眼睛,点头道:“嗯,师父,你快带师母出宫去吧。”
景澜答应改日再来看他,便先离开了。
一家走后没多久,皇后也匆匆来到慈庆殿,皇后看着儿子脸上还未消退的巴掌印,立即叫紫翠去太医院拿药。
她想伸手轻抚他的伤痕又怕弄疼他,心疼问道:“还疼吗”
殷炎摇摇头:“不疼了,母后不用为我担心。”
皇后心中越发难受,她这个儿子就是太懂事了,从小不怕疼不怕累,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自己这个做娘的没用,叫儿子有苦都没地方说。
她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忍不住流泪:“炎儿乖,心里还委屈吗”
殷炎摇摇头,闷闷说道:“我自己不委屈,就是为母后委屈。”
皇后动作一滞,松开殷炎,看着他道:“炎儿为何这么说母后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有什么委屈的”
殷炎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问皇后道:“母后,你可知父皇对我师母,也就是安歌……”
皇后料想到殷炎要说什么,立即捂住他的嘴巴,心里也明白了今日皇上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打炎儿。
她低声道:“炎儿,你记着,这事儿万万不可再说,尤其是不能在你父皇面前提起。”
殷炎拿来皇后的手,惊讶道:“母后知道此事”
皇后点点头,无奈笑道:“自然知道,他表现的那么明显,后宫里谁不知道”
“那……那母后不伤心吗不吃醋吗”殷炎很是不解。
皇后苦笑,叹息道:“宫里女人这么多,我若都吃醋,我吃的过来吗”
殷炎确实没有从皇后的脸上看出哪怕一点点的伤心,可自己一直以来都觉得父皇和母后之间无比恩爱,恩爱的两个人知道对方心中另外有人,难不成心里不会难受不会吃醋吗
他又问道:“母后是不是不爱父皇了”
“怎么说呢……”
皇后低着头,想着如何和儿子解释,过了会儿,她低笑着回道,“人之所以会吃醋,那是因为爱太自私了,爱一个人就会想着占有对方。一开始你父皇只有母后的时候,母后是深爱你父皇的。可后来,宁妃和惠妃入府了,他们分走了你父皇对我的宠爱,可我却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就算心中不喜,也只能受着,只是,也没有那么爱你父皇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张洛儿死了
宁九闻言,沉下面容,冷声哼笑道:“果真,你们这种好吃懒做的乞丐就不能对你们有一点点的好,否则就会得寸进尺。给你些银子已算是可怜你,你还想讨个差事将军府什么地方,能要你这种不求上进来路不明之人!”
乞丐一愣,污脏的面容满是震惊,见宁九转身要走,她又低下头苦苦哀求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好吃懒做,我……我是真的想报答夫人,只求给我个活做,脏活累活我都愿意,我不要工钱……”
宁九嘴角的笑意越发森冷:“哦不要工钱白干活你这么吃苦赖劳,想要你的应该大有人在吧,为什么偏偏要来将军府”
乞丐怔怔望着她,不知如何回答。
宁九目光骤冷,道:“是因为你心里有旁的心思吧”
乞丐连忙跪地磕头:“不敢的,我就是个乞丐我哪里敢啊……”
宁九冷哼一声:“既然不是,日后就别在将军府附近出现,若我再看见你一次,定把你当作想刺杀将军的人送进官府,赶紧滚!”
那乞丐赶紧吓得赶紧拿上银子,牵起身边的孩童,慌张跑开。
跑到离将军府不远的一个巷口,乞丐停下来,借着月色,回头静静望向将军府。
宁九已经进去了,将军府的大门又重新关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宁九也算她的故人,可是她没有认出自己就是先前的张洛儿,也是在北疆的李嫣儿。
想到这儿,张洛儿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当初为了活命,骗王三说自己的孩子是苏易安的,才在苏易安的庇佑下从景煜的手中死里逃生。
而她的孩子压根就不是苏易安的,她也不敢回来见苏易安,她知道那个男人儒雅的外表下有着多可怕的心,而自己的容貌被毁了,对他而言已经毫无用处,她怕苏易安杀了她和孩子,便从王三手上偷偷逃走了。
这些年来,她与乞丐为伍,吃不饱穿不暖,却并没有饿的皮包骨,反倒还胖了……不,是肿了。
她如今的身形有以前的自己的两个胖,但皮下面的肉,似乎不是肉,都是泥巴一样,捏一下便一个凹陷,久久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回弹起来。她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一点儿活人的生机都没有。
半年前,她开始发现自己的手脚也不怎么听使唤了,软趴趴地,没什么力气。她不知道是生病还是怎么了。
一开始她拿着乞讨的钱去看大夫,许多大夫都嫌弃她脏,怕她吓着别的病人,把她赶走了。
只有一个大夫给她看了,说她得了脓毒血症,说这个病是治不好的,而且只要磕着碰着,就会流血不止,绝对必死无疑。
她真的不想死,她还有仇没报。她哭求那个大夫救救她,可是大夫不愿意。
多讽刺啊,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居然没有一个大夫可怜一个孤苦无依的母亲,没有一个大夫愿意不收钱给她治病!
方才宁九说什么,她好吃懒做……张洛儿不由苦笑,但凡她有一点点活路,她也不会由着自己堕落至此。
而这,全是安歌所赐!
正想着,她身边的孩子轻声开口唤道:“娘,我饿……”
“再忍忍,娘很快就可以把你送入那道高门之内,绝不让你再受冻。”她揽过女儿,依旧望着将军府,道,“孩子,你方才看见那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模样了吗”
女孩子点点头,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即使年岁小,也晓得了些冷暖。
那个看着比自己大一些的小男孩儿,身上的衣裳可真好看啊,他白嫩的脸蛋儿也真好看啊,都不像自己,脏兮兮,灰溜溜的。
张洛儿哼笑一声,声音突然抬高道:“那都应该是我的东西!我本也该和你过上这样的日子,都是那个女人害得!”
女孩儿的耳朵被突然间的大声震的生疼,害怕地往后面躲去。
张洛儿一把抓住她的两只胳膊,浑浊的眸子里布满血丝:“孩子,娘想报仇,可是娘的身子已经坚持不住了,所以只能你替我报!你要记得,是你方才见到的那一家三口把我们母女害到如今的地步,是安歌害了你的外祖母,你的舅舅,把你娘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替你娘报仇啊!”
女孩儿不能明白这样的愤恨,吓得大哭不止。
张洛儿也想这般放声大哭,可她哭不出来。她松开手,闭了闭眼,打定了决心。
她从北疆回来的第一日起,就时常在将军府门前徘徊,准备找机会下手。
可先前安歌回来一趟,没过多久又离开了,最近才回来,她本想着混入将军府伺机报仇,又被宁九拒绝了。
她的身子支持不了多久,可能随时都会死,这些年来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躲着,不让自己受伤流血,也太累了。
她只是个乞丐,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让自己不受伤的法子,就是一直躺着,装尸体,叫女儿出去讨饭。她不与人说话,就不与人产生矛盾,也没有人无缘无故会过来打一个浑身臭气熏天的人。
现在,她累了,她只能把仇恨再延续给下一代,延续给自己的女儿,希望她能替自己报仇。
她在这条巷子口坐了后半夜,女儿一直哭着说饿,她也没理会她,后来女儿困顿疲惫,不多会儿便睡着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孩子我来养
安歌沉吟片刻,猛地想到了什么,起身道:“你看着洱洱,我去看看那个乞丐。”
宁九有些担心:“夫人一个人过去听说那里都是尸首……”
“我就看看那人的脸,看完立即就走。我看看我认不是认识,没理由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跑过来陷害我。”
宁九只好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怕死人,死人又不会害人,主要就是怕安歌看见死人会害怕。
安歌去和审查的大人说了声,那人便带她去看了。
那乞丐脸上的泥泞和鲜血已被仵作擦干净,这张浮肿惨白的脸安歌第一眼并没认出,可再仔细看,她脸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疤痕安歌确实认得的,这不就是……
当初煜儿为了给珠儿报仇,在张洛儿脸上划下的吗
再仔细看看这人的容貌,确实也是张洛儿在北国时换过的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即使浮肿了,五官也能看出一些痕迹来……确实是张洛儿。
脑中嗡的一声,安歌猛地后退两步,险些没站稳。
这么多年,每次见她,她都与自己针锋相对,她用尽手段对付自己,如今毫无征兆地就这么死了,日后再也蹦跶不了了……
她原先在北疆时,就决定回到京城一定要亲手杀了她为珠儿报仇,但是回京之后,她心里想的念的都是自己在意的人,她的日子被爱环绕,分不出别的心思去想张洛儿。
她过得太好了,张洛儿在她面前什么都算不上,她压根就分不出精力想张洛儿。
可再瞧瞧面前这具冰冷的尸体……原本以她的才貌,就算嫁不入大族,也绝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她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天天只想着报仇,全然不顾自己的日子已经一团糟了。
而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举报张莲凤贪赃月钱把张莲凤送进监狱追究余圆圆被抄袭的文章、去救被绑架的王亦遥把她哥哥送去流放所以叫张洛儿这么大气性,气了这么多年甚至堵上了自己的一切
现在可好了,她死了,终于死了。
那位大人见安歌眼眶微红,好奇问道:“将军夫人认得此人”
安歌稳了稳心神,勉强笑着点点头,道:“认得,而且有些渊源……大人不必贴告示去寻她家人了,我知道她是哪儿的人,我会通知她的家人的,她留下的那个孩子,我也带她去见她的亲人。至于她……若是大人觉得不需要再追究我,便交给我吧,我将她葬了。”
那位大人道:“就目前来看是没有夫人的事的,不过为了上面查下来不说我们包庇夫人,还是得等仵作查出她最准确的死因才可以。”
安歌点点头:“嗯,我晓得了,我等大人的消息。”
从官府离开,安歌带上了那个一直在哭
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路从官府哭到将军府,累的哭不出声了才止下来。
安歌吩咐湘儿去给小女孩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裳。
她记得当初张洛儿在北疆怀的那个孩子,应该是和洱洱差不多岁数,只是小月份。但估计是因为平日里吃不饱饭的原因,这小姑娘身量极矮,和湘儿家那个小两岁的小姑娘一般高,湘儿便拿悦悦的衣裳给她换了。
梳洗一番,湘儿将她带到安歌面前,即使小姑娘身量矮小,肤色蜡黄,也可看出她并不算难看。
毕竟张洛儿也是上等的容貌,这小姑娘生的和张洛儿一样的丹凤眼,如今哭红了,惨兮兮的,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你叫什么名字”安歌问她。
小姑娘迟疑片刻,轻声开口,用沙哑的嗓音回道:“我娘叫我丫丫。”
安歌点点头,又问道:“你可知道你爹是谁”
丫丫摇摇头:“不知道,我娘没说过。”
“你娘还与你说过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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