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望向瑞恩的特里姆又换了一副表情。
他谄笑着向瑞恩走来。
“这位小哥，劳烦你来收拾，辛苦了，辛苦了”
现在，他的表情就像是在面对前来视察的兰斯城警察总局的局长一样，这一幕，让单纯的布鲁尔警察看得有些发呆，他眨了眨眼睛，不相信自己所见的这一幕。
“滚”
瞧见自己手下那副蠢样，特里姆又想要发怒，不过，不想在瑞恩面前表现得粗鲁的他，临时忍住了，并未彻底地大声怒喝。
他向布鲁尔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可以走了”
“哦”
布鲁尔应了一声，转过身，非常干脆地离开了。
作为最底层的警察，被探员探长们指手画脚，挥之即来，挥之即去，已经形成了习惯，当然，背过身之后，还是按照往常那样朝地上狠狠地吐出一口浓痰。
心里幻想着，若是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局长，那么，今日的耻辱必定百倍回报。
看见布鲁尔离开，瑞恩放下了工具，向前走去。
瑞恩参加过仓库事件，和特里姆打过交道，不过，特里姆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的表现非常的淡漠，让特里姆不敢太过放肆。
“大人，我不敢过去，就在这里等你，可好”
特里姆小心翼翼地说道，观察着瑞恩的脸色。
瑞恩表情一如既往地淡漠，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十米之外的那具女尸上面，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气息飘荡了过来，虽然，没有什么能量波动，却可以确定，这是超凡事件。
那气息非常的熟悉
是的，瑞恩很是熟悉
188 久别重逢
进入距离尸体的十米范围后，瑞恩站定。
远处，特里姆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在他看来，天赋者和超凡者终究还是有着分别的，瑞恩夏尔这状况看上去就像是被某种东西盯上了，说不定，一会也会像他们这些普通人一样大吐特吐，出尽了洋相。
恶意
已经消散淡去了变得若有若无的恶意，在瑞恩的感应之中慢慢呈现，这是他熟悉的恶意。
还记得第一次在血海上听到求救的祈祷声，然后，他突兀地降临在某个女人身上，那时候，他在那里感应到了浓浓的恶意，恶意夹杂在杀机之中，让人毛骨悚然，当时，他没有办法动用那个女人的身体，最后，是启动了黄金书残存的力量这才脱离。
后来，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命案消息。
那时候，他救不了对方，只不过，那时候虽然恶意浓浓，却并没有什么超凡能量波动，不像现在，气息有着变化，有了一定程度的加成。
普通人和超凡者之间，就好比蛆虫和苍蝇，当然，你要嫌弃这比喻恶心，那么，可以把这两类视为虫子和蝴蝶，虫子破茧便会化蝶，只不过，这破茧的过程极其痛苦，很多虫子都会卡在这一关，死在茧子里面，而更多的虫子更是连破茧化蝶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无知地当一只虫子。
若是晓得自己有着蝴蝶的未来，多半就会像现在的特里姆一样，羡慕嫉妒恨，却又有着恐惧。
瑞恩站在那里，大概有着一分钟的光景，他在分辨这气息，和最初相遇的时候究竟有着什么变化，这种变化又代表着什么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如果说，初次相遇时这气息是普通人的气息，不过是一个变态，还在虫子的范畴的话，现在，这气息却有着破茧重生的意味。
相当于人类之中的天赋者。
下一步，他便会进阶为超凡。
只需要这家伙收割更多的痛苦，杀害更多的人，便可以做到。
他的杀戮不过是一种献祭方式，向虚空中的某个存在献祭痛苦。
是的，在这里，瑞恩也感应到了一丝淡淡的痛苦气息，所有的痛苦都已经被收割，然而，却依旧在现场残留了一些，并不曾被收割干净，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气息当融化在空气之中，最终，消散无踪，如果瑞恩来得稍晚一些，也就没有办法感应。
对普通人来说，这气息会让他们痛苦。
这种痛苦是隐性的，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承受，这种状况下，呕吐是一种方式，一种神经报警的方式，警告他们不能继续深入，不能与之接触，就好比人类受到了伤害，他们会感到疼痛，这疼痛提醒他们下一次要避免同样的伤害，两者的性质大致相当。
这气息也会让瑞恩不适，毕竟，他的身体依旧是人类。
只是，他的神魂和黄金书融合之后，和人类有着不同，这一点气息根本无法在他精神海中掀起一丝涟漪，不过就和巷子内的臭水沟味道一样，完全可以无视。
一分钟之后，他举步向前。
很快，他就来到了尸体前方，彼此之间触手可及。
尸体扑倒在墙角，身子的正面向下伏着，按道理面部也该如此，最多是侧着脸颊贴着地面，然而，这尸体的面部却诡异地扭转了过来，向着天空。
瑞恩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尸体的脸在笑着，嘴角微微翘起，弯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淡棕色的瞳孔虽然定在了某处，其中，却有着情绪。
笑着死去的她眼神中却蕴藏着极大的痛苦，绝望深藏在痛苦的中间，让人瞧见，整个人就像被某个黑洞吸引一样，神魂不停地往无底深渊坠落。
有人曾经在做梦中因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然后在睡梦中就此死去。
在医学上的症状就是突发心脏病，哪怕那一位的心脏一直很好，一直很健康。
多亏警察们因为神经上的报警，身体无法承受，无法靠近，若是他们像瑞恩这样走到尸体的面前，意志薄弱的说不定会突然心脏病发作死去，意志坚强的也会大病一场，当然，这是悖论，哪怕意志再是坚强，普通人也走不到这尸体跟前，人类的预警系统对此有着抗拒。
瑞恩自然不同，现在的他相当于超凡者，对这状况有着免疫。
甚至，他比那些超凡者还要厉害，一阶的超凡者这会儿都会启动法术位，防护这种针对神魂的侵袭，精神海多多少少会掀起一些波澜，瑞恩则不然，那点神魂侵扰直接被黄金书吸收，于是，黄金书的某个空间内又多了一丝能量，虽然微不足道，但是积少成多也是挺好的。
看上去，死者是被人大力扭动脖颈，将脖颈扭断之后因而死去。
但是，在死者的脖颈上，却没有发现一丝半毫的指纹。
是凶手在她死后抹去了指纹，免得被警察追踪到
以上，不过是瑞恩自己一点小小的恶趣味。
诺亚大陆并没有什么指纹测量仪，存在超凡者的世界，用法术伪装成一个人，别说指纹，就连瞳孔都会一模一样，唯有精神气息不容易模拟，然而，对那些真正的大神存在来说，就连每个人独有的精神波动都能够模拟，不费吹灰之力。
蹲在尸体面前的瑞恩缓缓起身，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远处，特里姆的声音有些颤抖。
“大人，这是不是那些家伙做的”
身为凶杀组的组长，特里姆接触过好几次超凡事件，对他来说，哪怕不能够升职加薪，他也愿意回到那种一无所知的生活状态，就像布鲁尔警察一样，那时候，他有简单的幸福，简单的烦恼，微不足道的痛苦，每晚回到家喝上一两杯酒，微醺之后熟睡。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的他，时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哪怕是睡下了，也经常从噩梦中惊醒。
瑞恩睁开眼，点了点头。
“哎”
特里姆长叹一声，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
瑞恩转过身，离开尸体，向着巷子外走去。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就像是在梦游。
189 追踪
“大人”
特里姆唤了一声，声音不大。
瑞恩没有理会他，依旧是那种梦游的表情，大步向前走去。
特里姆原本准备提高声音的，但是，张开嘴却停了下来，并没有说话。
超凡者们都是一些脾气古怪的怪物，哪怕是还没有进阶的天赋者也是如此，脾气怪异，相处起来非常不适应，如果没有办法将对方拍得开心，那最好选择敬而远之。
所以，特里姆没有说话，而是跟着瑞恩走出了巷子。
来到封锁线，他向站在封锁线上的布鲁尔使了个眼色，不过，那个蠢笨的家伙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而是傻愣愣地望着他，一脸愚蠢。
特里姆忙指着拦在巷口的封锁线，一脸焦急。
布鲁尔这才领会过来，忙不迭地将绳索移开，让瑞恩顺利地走了出去。
站在巷口，瑞恩停了下来，表情似乎有些迷茫。
这里，气息有些复杂，他需要细细分辨。
这里说的气息，并不是气味，不是腐烂海鲜的气息，人们的汗味，路边烧烤摊的香气，而是超脱在物质界以上的精神气息，只有耗费精神力才能感应得到。
成为了超凡者的瑞恩精神感应力在黄金书加持之下远超他人，哪怕是以精神力敏锐著称的西亚卡姆这个时候也是无法和他相比的。
这时候，他还能感应到那一股气息。
这气息混杂在众多的精神气息中，其实并不明显，因为时间有些久了的关系，大部分都已经散去，只余下若有若无的一丝，所以，瑞恩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需要细细分辨。
这时候，他就像是一条猎犬。
一条嗅到了犯罪者气息的猎犬，正沿着这气味追踪而去。
停顿了一会，他向着左边走去。
“守好这里，等我们回来”
特里姆吩咐了布鲁尔一声，远远地跟在瑞恩身后。
这是诺亚大陆南方九月初的午后，原本应该秋高气爽，蓝色的天空深邃透明，阳光灿烂而不暴热，海风温柔地从海面吹来，带来咸咸的气味。
绅士们拿着手杖，衣装笔挺，脚下是漂亮的小牛皮皮鞋，女士们则撑着阳伞，穿着华丽的裙衫，漫步在整洁宽敞的大街上，这才是本该出现的画面。但是，在港口区，以上种种只能是臆想，上诉情况只会出现在北区，在南区，只有少部分街区才会有那样的风景。
当然，在现在这样阴云密布的情况下，不存在上述风景。
绅士们女士们都会坐在马车上匆忙来去，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就会下下来。
海边的天气就是这样，即便不是易变的七八月间的天气，在这季节，依然如此，一天内，说不定会阴晴轮回十几次，说不定，南区下雨，北区太阳。
一缕白光在头顶厚重的云层上划过，穿透了云层落在了城市的某一处，将变得越发阴暗仿佛夜幕已经来临的城市照得雪亮一片。
“哗啦”
紧跟着，有闷雷在城市上空滚过。
要下雨
特里姆脸上露出苦相。
他没有带伞。
准确地说，他有带伞，带伞出门是这个海滨城市的绅士们的必备程序，很多时候，雨伞还取代了绅士棍的功能，这是因为，这里的天气变化极其剧烈，就像今天，半个小时前方才是艳阳高照，不一会，就变成了乌云滚滚，现在，眼看就要下起暴雨。
摸着头上的软呢子帽的帽檐，特里姆咒骂了一声。
这帽子可遮不住雨，何况，这有可能是暴雨。
换成平时，特里姆早就扔下了工作，叫上出租马车离开了，又或者是像一些人那样走进街边的咖啡馆闲坐喝着咖啡看着那些倒霉蛋在雨中狂奔。
可现在，他既不敢离开，也不敢去咖啡馆，只能成为别人眼中的倒霉蛋。
也不知道那小子在干嘛
就这样在大街上闲逛，难道就能找到凶手
倒霉的预感总是很灵验
很快，雨就落了下来。
黄豆大小的雨点打在人脸上，隐隐生疼，特里姆只能低着头，尽量让帽子挡住，虽然，这帽子很快就会被淋湿，就会软趴趴地耷拉在头上，最终，全身上下还是会被雨水打湿。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也很绝望啊
不过，虽然低着头，他还是偶尔抬起头来，瞧着前方的瑞恩。
如果，瑞恩能够像他这样狼狈的话，他心里多少也会舒服一些。
人就是这样，不患贫患不均
然而，瑞恩让他失望了
他依旧时快时慢地向前走着，大雨落下来之后，街上也就没有了什么行人，没有人在前方挡路，他脚下的步伐也就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