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倾盆,被狂风卷着,向他迎面打来。
然而,这些雨水看似落在他身上,在特里姆的视线中,瑞恩的身体却不见半点湿润,那些明明打在他身上的雨点就像是被一口无形的井吞噬了一般,不知道流去了哪里
怎么回事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惊讶。
超凡者,本就不应以常理度之。
其实,瑞恩并不想这样显眼,哪怕被雨水打湿也算不了什么,以他的体质,也不像特里姆那样害怕感冒,诺亚大陆的人类和水蓝星上的西方人一样,对感冒这些抵抗力薄弱,因为感冒而丢掉性命并非是一件罕见的事情,特别是在中古时代,可谓比比皆是。
所以,普通人都害怕感冒。
不过,现在瑞恩正在全力运转念头,精神海掀起了滔天巨浪,不如此,抓不住那一丝淡淡的气息,毕竟,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气息都不一样,很少繁杂,要想在这些气息中找到正体,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便是超凡者,他也需要全神贯注。
所以,他身体外面自动产生了能量罩,将那些雨水挡在了。
即便如此,他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大雨倾盆,雷电交加,磁场也就变得紊乱。
这种情况下,没办法继续下去。
抬起头,放开了能量罩,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瑞恩脸上却没有失望,没有烦躁,依旧淡漠如水
190 兰丁格尔
兰丁格尔睡到了下午四点多才起床。
这是一间公寓套间,和瑞恩在珞珈山社区居住的那一间差不多大小,然而,却摆放着两张双人床,住着四个人,就像是工厂的宿舍一样。
四个人都是女子,房间内挂满了女子的衣衫,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劣质香水气味,以及淡淡的酸臭气息,更多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味道,这些气味夹杂在一起,不是那么的好闻,不过,人类是有着非常适应性的生物,任何环境,只要习惯了就好。
兰丁格尔是一个站街女,和其他三个做着同样工作的女子租住着这房间,四个人分担房费之后,钱财也就不多,这是她能够在住宿上付出的最高限度。
站街女的收入微薄,劳累一天下来,接上好几个客人,也不过几个路易,看上去收入也算不错,一个月下来的话,有着一百多路易,这收入相当于一些商社的高级管事了。
但是,除掉不知道是盘剥还是保护她们的鸡头的收入,除掉交给警察和黑帮的保护费,她们自己能够获得的金钱却只有收入的三分之一罢了。
其实,这收入也算可以,完全可以独自租住一个单间,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但是,兰丁格尔却不能这样做。
她赚来的钱财绝大部分都要送回老家,一个距离兰斯城有着一百多里的小镇,她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正寄宿在她舅舅家里,为了让女儿过上更好的生活,兰丁格尔需要省吃节用。
推开木窗,瞧了瞧天气。
大雨已经停下了,空气中漂浮着难闻的气味。
这场大雨并未曾将肮脏冲洗干净,反而将下水道里的污浊冲了上来,看着窗外那乱糟糟的景象,兰丁格尔皱起了眉头,她有些烦恼地抬起手,和从前一样不自觉地抚摸自己的头发。
但是,她却摸了个空。
“哎”
兰丁格尔长叹了一声,脸上露出苦笑。
她原本有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在法兰帝国南方,金发女子很是少见,单单凭借这一头金色长发,她的生意就要好于其他同伴,对于金色长发,南方人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羡慕,表现在外的则是不加掩饰的鄙视,这样做,不过是为掩饰他们真正的内心。
能够和一个有着金色长发的女子发生关系,那将是一件难以描述的美事。
所以,她的生意一直很好,还有着许多熟客,一般情况下都是会去固定的旅馆房间办事,而不是就在那肮脏的后街巷子里面匆匆了事。
但是,前两天,她剪掉了自己的金色长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乱糟糟的金色短发,然后,将那一头金发卖给了做假发的商人,换来了两三个路易。
若非走投无路,她决计不会这样做。
不过,想到舅舅信件里面提到的事情,她又觉得这样很值得,亲爱的宝贝因为她寄出去的钱终于能够上得起钢琴课,如此,也不至于辜负了她的天赋。
嘴角挂着的微笑渐渐淡去,想着即将要面对的一些事情,兰丁格尔收住了笑容,目无表情的她关上了窗,屋内顿时变得灰暗下来。
她转过身,走到了门口,拉开了门。
“你要去”
底床上隆着有一团被子,声音来自被子内。
说话的人是兰丁格尔的好友,同样是来自乡下小镇的姑娘默克尔,不过,她相貌平凡,生意一向都不太好,赚来的钱除掉保护费也就所剩无几,除了维持基本的温饱外,基本上存不下钱来,只不过,她不像兰丁格尔那样有着一个女儿要养,因此还好。
“你不去”
兰丁格尔反问了一句。
“你难道不知道”
默克尔掀开被子,猛地坐起身来。
她有着一头棕色头发,脸比较大,鼻头圆圆的,脸颊上有着一点点雀斑,她的眼睛像是有点问题,有点像是对眼,冷不丁看去有些瘆人。
“昨晚,有一个杀人狂魔,他专门猎杀我们这些姐妹,单单是昨晚,就有十多个姐妹都死在了他手里,听说,一个个死得很惨,红胡子他们发誓要抓住那家伙,但是,我看很难,就连那些警察老爷都没有办法,安全起见,今天你最好还是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兰丁格尔的手放在门后的把手上,上面青筋毕露。
过了好一会,她这才吐出一口长气,门把上的手也放松下来。
她回过头,瞧着床上呆坐着的默克尔笑了笑。
这笑容脆弱而温柔,就像是一朵在大雨之后哪怕是花瓣依旧歪斜仍然展开着的小花。
“我也想啊”
她摇了摇头。
“但是,我做不到”
停顿片刻,兰丁格尔向默克尔解释道。
“红胡子让我必须去,今天有一个熟客点了我,这位熟客很大方,在芬芳酒店给我定了一间房,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再说,我还有我家宝贝要养,不能偷懒啊”
“妈的,该死的兔崽子”
默克尔骂了一声。
“我不是骂红胡子,我是骂的那个骗子,要不是他骗了你,你也不会未婚生子,要不是他一分钱都没有留,还把你的积蓄卷走,你现在也不至于像我这样”
兰丁格尔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望着默克尔,她轻轻摇着头。
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随你吧,我不管啦“
随后,她仰头躺下,拉着被子,盖住了头脸。
兰丁格尔笑了笑,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谢谢你,默克尔“
然后,她关上门,走出公寓。
她已经换上了工作服,一种比较暴露的连衣裙,这连衣裙的构造非常不错,把她的身材凸显得很好,不过,这打扮也引来了路人贪婪或鄙视的目光。
她低着头,没有理会路人的视线,匆忙向前走着。
过去种种像画面一样在她脑海中浮现,不知不觉中,有透明的泪水从她眼中渗出,掉落下来,打在肮脏的地面上,转瞬间,也就被肮脏所吞噬。
才二十来岁,却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对她来说,她现在不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那个小小的人儿,若没有了她,现在她就可以去死,和这个悲惨而肮脏的世界告别。
191 旅馆
兰多夫旅馆坐落在詹姆斯大街。
詹姆斯是兰斯城的名人,曾经的名人,在很多年前抗击阿穆尔人的战争中,他曾经以一己之力拖住了阿穆尔人的好几个大祭司,最后,陨落在燃烧的兰斯城中。
兰斯城重回到法兰帝国怀抱之后,就有一条大街以他为名。
兰多夫也是一个名人,现在还活着的名人,但是,他的名声也只在堕落街流传,是一个混迹在黑白两道的人物,有着一间破烂的旅馆,专供嫖客和妓女开房所用,若是作为陌生人的你前来住宿,如果你是那些外来的没有背景的乡下客人,那么,你最好做好离开时出一大笔钱的准备。
这间旅馆是兰多夫的主业,除此之外,他还和那些小偷帮派勾结,作为一个掮客收取赃物,赚取中间差价,毕竟,有着很多绅士不想亲自和小偷们打交道,问题在于,那些绅士自身又没有什么钱财,买不起第五大道橱窗内的那些奢侈品,只能在类似兰多夫这样的大黑胖子那里买赃物所用。
哦,忘了说一句。
堕落街就是詹姆斯大街,这个位于港口区的大街,以英雄命名的街道在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条非常出名的红灯区,不但有着许多酒吧旅馆上铺,到了晚间,路灯之下,更是有着许多全身漂浮着劣质香水味道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向着路过的男人搔首弄姿。
不知道那一位要是重活在现在,心中会有何感想。
对兰多夫来说,别人的感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中的玩意。
这个有着庞大身躯,体重足有三百多斤的胖纸坐在旅馆的收银房间内,窗口由厚重的铁条和外面隔离,客人办理入住手续,只能站在铁条之外。
哪怕是兰多夫,也被街上那些走投无路的家伙打劫过。
虽然,大部分胆大妄为的家伙都被他收拾了,被丢下了兰斯河,成为了鱼儿嘴中之食,但是,也有不多的家伙完成了他的冒险,抢走了他的钱财逃之夭夭,却不曾受到惩罚。
毕竟,你抓不住从不在一个城市停留的流动匪徒。
于是,有了现在的这个防护。
这会儿,没有什么客人,因为外面在下雨。
这个大黑胖子也就在屋内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情,那就是拿着一枚金表用白色干净的棉布轻轻擦着,哪怕上面已经没有一丝污迹,一丝灰尘,已经铮亮发光,他依旧重复着那个动作,眼睛盯着金表上散发出来的金光,表情迷醉,嘴唇微张,嘴角有着一些白花花的唾沫。
看上去特别的无聊,这却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
他经常对朋友说,他应该是有着远古飞龙的血统,要不然,为何对那些亮闪闪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呢
这时候,走廊那头有着脚步声响起。
那是高跟鞋的鞋跟敲击着木质地板的声音,非常清脆。
这声音,兰多夫非常的熟悉,每一天,他都能听见各种各样的高跟鞋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甚至,这声音的主人属于哪一个人,只要他稍微花点心神,也能够分辨出来。
当那声音越来越近,就在跟前的时候,他抬起头,眯起了不大的眼睛。
他甚至这个家伙,虽然不知道名字,来来去去的妓女那么多,他没有闲心去记住她们的名字,毕竟,这些女孩就像山上的蒲公英,风一吹,也就不知道去了哪儿。
记住名字又有何意义
何况,这些家伙都会用假名,不会用自己的真名。
不过,兰多夫有给这些女子使用编号,让自己更方便。
这女子是13号。
之所以是13号,是因为她是去年十月十三号第一次进入这间旅店,那时候,她有着一双怯生生的眼神,就像山间受惊的小鹿,是那样的楚楚可怜,那时候,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头发,颜值极高,就像大商社橱窗外贴着的海报上的那些女子。
那时候,铁石心肠的他也难免有着一些感触。
当然,这感触也很快随风消逝了。
在这里生活了太多时间,他见识了太多的丑恶,他自己也就是丑恶的一份子,怜悯,关怀,诸如此类的感情远比手中这贵重的冰冷的东西还要稀少。
兰多夫眼中的13号正是兰丁格尔,在这里,她的花名是芳汀。
那时候,她的眼神还是怯生生的,有着恐惧,有着不安,也有着灵动,现在,这双眼睛内只有着麻木,有着漠然,有着死气沉沉。
在工作的时候,她会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
当她实在无法忍耐的时候,她会怀念那个寄养在远方的小宝贝,如此,眼神中也就有着一丝微光,也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哪怕,人间是地狱
她宁愿在地狱中挣扎,也要让孩子生活在天堂之中。
和以往一样,走出房间的时候,她在胸前划着十字,向着神灵做着祷告,然后,迈着疲惫的步伐走下楼梯,走过长长的走廊,在一片不堪入耳的声音中走到了门厅那里。
瞧了瞧外面,大雨倾盆。
她忍不住叹了叹气。
那个熟客正在房间内沉睡,他那里倒是有着雨伞,并且,不止一把,而是两把,因为,出门的时候,兰丁格尔忘了把自己的那把雨伞带走。
这个时候,走回去敲门,将客人叫醒开门拿伞并非一件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