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人传奇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青城无忌
在返回酒店的时候,许望秋遇到了《世界报》的记者齐特隆。在威尼斯正是由于齐特隆的报道,让中国电影代表团退赛的事引发了各界关注,变成了热门新闻。此时看到齐特隆,许望秋马上叫住了他,神神秘秘地道:“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将举行一场小型发布会。在这场发布会上我们将发布一则宣言,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参加?”
今年柏林电影节的片单冷得要命,记者们都没有太大的报道兴致。现在听到许望秋他们要搞发布会,要发布宣言,顿时眼前一亮,感觉大新闻来了,马上问道:“当然有兴趣。不知道你们要发布什么宣言?”
许望秋神秘一笑:“暂时保密。不过我向你保证,这则宣言绝对会轰动电影界的。你能帮我一个忙?”
齐特隆问道:“什么忙?”
许望秋笑着道:“你经常在电影界跑,认识的记者肯定很多。你能不能帮我通知一些知名媒体,什么《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之类的,让他们来参加明天的发布会。”
齐特隆爽快地道:“当然可以,这事交给我吧。”
《浴血擒魔》首映礼时间是下午3点半,这个时间并不是最好的首映时间。走红毯与电影首映的黄金时间是晚上七八点钟,那个时候影迷和记者正料理完日常杂事,可以全心全意去捧场。不过这个时间都是安排大导演和重要电影首映,新人都是安排在上午或下午。
由于青年论坛关注度本身就比较低,吴知柳他们又毫无名气,根本没有明星捧场,吴知柳他们在红毯上秀了一把,红毯仪式便匆匆结束了。
由于去年和前年都有内地电影入围,而入围电影水准不高,而且政治味、说教味比较重,观众反响不佳,所以,今年来看《浴血擒魔》的观众和媒体记者非常少,上座率只有20%,是整个西柏林电影节中上座率比较惨淡的一场。
德国人对抗日战争不是很清楚,电影开头部分看得有些糊涂。不过随着故事推进,现场观众很快沉浸在故事中,内心随着故事,随着人物的命运不住起伏。等到电影结束的时候,现场一百多观众和记者都站起来用力鼓掌。
现场观众非常喜欢《浴血擒魔》,觉得电影精彩至极,他们不停拍着手,根本就没有停止的意思。吴知柳他们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周里金去过戛纳,算是见过大世面,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禁为之动容,他带头向观众鞠躬致谢,但观众还是“不依不饶”,将巴掌拍得更响。
掌声响了足足五分钟才停止,吴知柳他们带着满心激动,去新闻中心参加发布会了。许望秋他们从电影院出来后,找了一家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回酒店了。
明天上午将要发布电影宣言,而许望秋是宣读宣言的人,他必须作好万全分准备,至少要把宣言记熟,读的时候不能结结巴巴的。
许望秋在房间里读了十多分钟宣言,突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他打开房门一看顿时笑了,是佐藤纯弥。
不等他开口,佐藤纯弥抢先道:“望秋,你回来了啊,快跟我来!”
许望秋诧异地道:“出什么事了吗?”
佐藤纯弥神秘一笑:“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佐藤纯弥带着许望秋来到制片主任竹中正雄的门前,敲开了房门。竹中正雄看到许望秋哈哈笑了声,拉着许望秋就往房间里走。进入房间后,他抬手往桌子一指:“望秋,你看这是什么?”
许望秋抬眼看去,桌面上摆着一排金灿灿的奖杯,以及厚厚一叠奖状。其中奖杯有两种,一种比较大,看上去有点像金色火炬;另外一种要小一些,造型有点像瓶子,应该就是电影旬报奖的奖杯和东瀛电影学院奖的奖杯。
“你们把奖杯都带来了啊,可真漂亮啊!”许望秋打量着眼前这些金灿灿的奖杯,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然后转头看着竹中正雄,问道,“竹中先生,哪个是电影旬报奖的奖杯,哪个是学院奖的奖杯?”
竹中正雄指着那个像火炬的奖杯道:“这是电影旬报的奖杯。”指着那个像瓶子的奖杯道:“这是学院奖的奖杯。这次我们在学院奖上大获全胜,获得了四个奖项,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摄影,以及最佳新人。接下来还有蓝丝带奖和每日新闻奖,我们的电影肯定也会大获全胜,还会有一堆奖杯在等着我们呢。”
许望秋伸手拿起电影旬报奖的奖杯,发现奖杯颇重,恐怕有四五斤。他笑着道:“这奖杯挺重的,有四五斤呢,要是纯金的就好了。”
佐藤纯弥和竹中正雄都大笑起来。佐藤纯弥附和道:“我也有同感。如果是纯金的,我都不用拍电影,直接就可以退休了。”竹中正雄笑道:“如果是纯金的,《电影旬报》早破产了,哪里轮得到你们。”
许望秋把玩电影旬报奖奖杯一番,又拿起了学院奖的奖杯,并问道:“你们怎么把奖杯都背来了,这多重啊,太麻烦了!”
竹中正雄微笑道:“这是专门为你们拿来的,我们商量过了。除了中森的最佳新人奖,那是个人奖,其他奖都是集体奖。为了感谢你们为电影的付出,我们决定奖杯和奖状都归你们所有。”
第297章 发表宣言
许望秋听到这话忙道:“这怎么行,这部电影是我们共同完成的,我们怎么能把奖杯都拿走,而你们却一个不留,这肯定不行。”
竹中正雄特别认真地道:“我们的收获比较你们大,我们收获了名气,收获了东瀛观众的关注。这对我们以后的发展会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而你们却无法获得这些,所以,把奖杯留给你们是应该的。”
佐藤纯弥也道:“你们拿着吧,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拿的。”
许望秋见佐藤纯弥和竹中正雄这么说,没有再推迟,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奖杯我们就留下了。”他笑着补充道:“如果我们能够在柏林拿到大奖的话,就不会出现这个问题,因为柏林的奖项存在双黄蛋的可能,所以,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奖。”
许望秋跟佐藤纯弥他们聊了一阵,便回房间为明天的发布会做准备去了。他本来想跟佐藤纯弥说说电影宣言的事,问佐藤纯弥要不要签名,但考虑到这场运动主要是针对中国电影,拉一个东瀛人进来会显得比较奇怪,最终放弃了。
发布会时间是上午十点,不到九点,发布会现场就聚集了来自全球各地的记者。许望秋通过电影节组委会向媒体发了五十张邀请函,接到邀请的媒体全部到场;齐特隆又在新闻中心帮着大肆宣传了一份,说中国代表团有发布会,要搞一个大新闻;再加上今天上午又没有什么可报道的,很多没有接到邀请的媒体也赶来了。
去年在威尼斯,以许望秋为首的中国代表团公开宣布退赛,将威尼斯电影节搞得灰头土脸。记者们对今天的发布会十分好奇,纷纷向齐特隆打听许望秋他们要搞什么大新闻。
齐特隆也不知道到底许望秋他们要搞什么,但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吹牛,作出高深的模样说,暂时保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上午十点,许望秋他们带着忐忑与激动走进了发布会现场。他们一进会场,迎接他们的便是强烈的闪光。记者们疯狂按动快门,强烈的闪光此起彼伏,就好像太阳爆炸了似的。
强烈的闪光让张一谋他们内心不由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激动,他们知道在发布会之后,自己的名字和事迹将被无数人传颂,并因此写进中国电影史,甚至是世界电影史。
许望秋心情也有些激动,在过去几年中艺术至上的观念统治了中国电影界,但从今天开始这种形式将被扭转。他深深吸了口气,看着现场记者,用平静地语气道:“各位媒体朋友,大家上午好,欢迎出席今天的发布会。”
听到这话现场记者都竖起耳朵,目不转睛的盯着许望秋,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许望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地道:“法国新浪潮是一次伟大的电影运动,改写了电影的历史。特吕弗说,电影分为戈达尔之前和戈达尔之后,我认为世界电影也分为新浪潮之前和新浪潮之后。最近几年新浪潮的风吹到了亚洲,并在各地引起了电影现代化的浪潮,我们中国也是如此,开始了电影革新运动、
我们尊敬新浪潮,尊敬新浪潮的前辈取得的伟大成就,但我们也发现新浪潮掀起的这场革命电影存在巨大的缺陷,由于过于追求作者性,导致电影精英化,电影正在成为少数精英的玩物,这也导致普通观众大批逃离电影院。
电影本来就因为电视的冲击,处在危机之中。要是在任由精英主义统治电影圈,主导话语权,那整个电影行业将会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认为电影行业必须作出改变,而这种改变首先应该是思想和观念的改变。我们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要发表一篇宣言,也可以说是一篇战斗檄文,我们想告诉世界,反对精英主义,电影属于人民。”
此言一出,好似平静的湖水中引爆了一枚深水炸弹,掀起了惊天波澜。现场记者浑身一震,几乎所有人脑子里都冒出一个词语来“奥勃豪森宣言”。
1962年的夏天,26位年轻的德国电影人在奥勃豪森短片电影节上,发表了著名的《奥勃豪森宣言》。《奥勃豪森宣言》宣告了战后德国青年一代导演与旧的、传统的德国电影决裂和以“新德国电影”取而代之的意志和决心,表现了一种敢破敢立的艺术革新精神。在这些青年电影人的推动,轰轰烈烈的德国新电影运动开始展开,危机中的德国电影逐渐走出困境。
谁也没想到21年后,一群来自中国的年轻电影人会在西柏林电影节这个更加广阔的舞台发表类似的宣言,把矛头指向新浪潮,向精英主义宣战,宣称电影属于人民。
现场记者们激动得发抖,都觉得今天这个发布会来对了,许望秋他们这是在向欧洲电影界,向电影界的主流思维宣战,这是真正的大新闻,没有比这个更大的新闻了!
许望秋看了看双眼唰唰放光的记者们,拿起稿纸,朗声念道:“在1983年的春天,在西柏林电影节,我们思考中国电影存在的问题,发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精英主义通知了电影圈;我们还发现不只是中国如此,很多国家都是如此。我们认为精英主义主导电影圈对电影产业来说是有害的,会将电影产业推向非常危险的境地……”
记者们静静倾听着许望秋他们的宣言,发现许望秋他们的宣言跟《奥勃豪森宣言》是完全相反的。发表《奥勃豪森宣言》的26位青年电影人的代表亚历山大-克鲁格是法兰克福大学毕业的,是“法兰克福学派”代表人物阿多诺的学生,所以,《奥勃豪森宣言》具有明显的精英主义倾向。他们在《奥勃豪森宣言》中宣称:“我们必须打破常规,克服电影的商业性。我们要违背一些观众的爱好,创造一种以形式到思想上都是新的电影。”
《奥勃豪森宣言》受法兰克福学派影响很深,是反商业的,是精英主义的;而许望秋他们的理念则主要自来《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及伯明翰学派,他们反对精英主义,主张艺术应该为人民服务,电影属于人民。
在场记者很多都是精英主义者,看不起商业电影,认为商业电影跟艺术无关。他们不认同许望秋他们的观点和理念,但他们依然被眼前许望秋他们身上喷涌而出的激情深深打动。在这些年轻人身上,他们看到希望和梦想,看到了不畏强权的抗争精神。
从50年代后期,从法国掀起电影新浪潮以来,精英主义便统治了电影界。在欧洲电影界,你如果敢否定作者电影,敢说商业电影有艺术性,往往会被认为没有品位,缺乏艺术修养。许望秋他们竟然敢跳出来,将矛头指向新浪潮和精英主义,无疑是在向欧洲电影的主流思想宣战。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份勇气都是值得尊敬的。
电影从诞生到现在不到一百年,而在这一百年里,发生过无数次电影运动,出现过无数像许望秋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向传统宣战,向主流宣战。
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法国新浪潮、德国新电影,都是如如此。
正是这一次次的电影运动,正是这一次次抗争和改变,电影才成为今天的电影。
很多记者都在想一个问题,《奥勃豪森宣言》宣告了一场电影革新运动从此在西德诞生,也成为西德电影的转折点,让低谷中的西德电影重振旗鼓,逐渐恢复荣光。那许望秋他们呢?他们是否真的能掀起一场革命,让中国电影从此走上国际舞台呢?
记者们心中的答案是肯定的,能。他们并不是盲目相信许望秋他们,而宣言给了他们信心。许望秋他们的宣言跟《奥勃豪森宣言》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奥勃豪森宣言》非常短,是概念性的,他们只是提出了原则,但具体该怎么做,路该怎么走,并没有说。而许望秋他们有明确的操作理念,明确指出了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也就是说,许望秋他们不但有明确的理念,而且想清楚了要怎么做,从这一点来说,他们比发表《奥勃豪森宣言》的亚历山大-克鲁格等人要强。而且许望秋已经展现了他惊人的才华,并得到了特吕弗等大师的认可。不出意外,他们将改变中国,带着中国电影走向世界。
许望秋他们的宣言很长,中文有几千字,翻译成英文就更长。记者们平常很讨厌长篇大论,但此次此刻,现场记者都非常安静,都认认真真的倾听着。他们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段历史,而作为这段历史的见证者,他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荣。
时间像一匹马,滴滴答答地向前奔跑着。二十多分钟后,宣言终于走向了尾声。
许望秋拿着稿子,不急不徐地念道:“除了上述电影理念,我们在此表达我们的决心。我们相信艺术不是少数人的玩物,我们相信电影属于人民;为了实现我们的理想,我们在此签下我们的名字,不仅在这个宣言上和其他有相同理念的人站在一起,也将在未来继续拍摄“人民电影”。我们在1983年的春天,在西柏林电影节,在新旧电影的转折点上,发表这份宣言,我们也希望跟我们有相同理念的朋友一起奋斗。”
许望秋顿了顿,开始念署名者的名字:“署名人:许望秋、张一谋、吴知柳、刘林、赵禁、夏钢、顾常卫、谢小晶、张华勋、刘衡、冯晓宁、张建亚。”
对在场记者来说,这些名字除了许望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陌生的,但许望秋每念一个名字,他们就在心里默默念一遍这个名字,以此来表达他们对这些年轻电影人的勇气和抗争精神的支持。
记者们相信这些名字将如同奥伯豪森电影节上年轻的德国电影人一样,会因为这份宣言被世界电影史所铭记,会在世界舞台上绽放出光芒。
念完署名者的名字,许望秋向现场记者鞠了一躬:“生命不止,电影不死。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感谢各位朋友捧场。”
第298章 宣言效应
“在西柏林电影节进行到第三天,一群来自中国的青年导演在西柏林发表了他们的电影宣言,声称反对精英主义,电影属于人民。”——《世界报》在第二天不但刊发了发布会的详细报道,而且全文刊发了许望秋他们的电影宣言。
“以许望秋为首的中国导演在西柏林电影节上发表宣言,希望改变精英主义统治电影界的局面;他们的所作所为不禁让人想起了1962年的《奥勃豪森宣言》。《奥勃豪森宣言》改变了德国电影的走向,让德国电影逐渐走出困境,走向辉煌。许望秋他们的这则宣言不禁让人对他们、对中国电影充满期待。”——《纽约时报》
“中国导演许望秋又搞发布会了,这次他向精英主义宣战,向新浪潮宣战。”——意大利《共和报》因为许望秋在威尼斯退赛,搞得威尼斯电影节灰头土脸的,在报道发布会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中国版《奥勃豪森宣言》在西柏林重现,中国电影人向世界发声。”——西德《南德意志报》对许望秋他们的宣言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认为他们的这则宣言可能会在电影界掀起一场新的革命。
1962年《奥伯豪森宜言》发表后,不仅震动了西德影坛,也引起了世界电影界人士的注意和支持;许望秋他们的宣言发表之后同样引起了欧洲和世界电影界人士的关注。
在西柏林城郊的一栋公寓中,德国新电影四杰之一的维姆-文德斯在看完《南德意志报》关于许望秋他们的报道后愣住了。他仔细读了一遍许望秋他们提出的十条规则,发出一声叹息:“要是维尔纳还活着,他一定会很喜欢这帮中国小子的。可惜啊,他就这么去了。”
德国新电影运动开始后拍摄的电影,在艺术上取得了极大成功,在国际上斩金夺银,但由于蔑视商业性,也导致这些电影失去了德国观众的支持,形成了“国际上得奖,国内不卖座”的尴尬局面。70年代初,新德国电影运动陷入危机,在1970年有19部影片无法找到买主,因为这些电影德国观众根本不爱看。
70年代中期,随着维姆-文德斯他们这批导演登上舞台,这一情况才逐渐得到扭转。1979年维尔纳-法斯宾德的《玛丽亚-布朗的婚姻》成为最轰动的影片,新德国电影才结束了国外得奖、国内无人问津的局面,使这一运动真正进入最佳状态。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