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去留个活口。”
这是把他当护卫了。
车厢外传来厮杀声和惨叫声,沈润一脸认命地下了马车,他可不止是她的护卫,他还是她的专属仆人、厨子以及人形朱笔。
忽然杀出来的刺客很快就被解决了,沈润只留了一个看起来像头目的人,其他人皆一招毙命,胆敢刺杀君王,无论对方什么来头,都是死路一条。
晨光安稳地坐在车厢里,没再向外探头,听到马车外打斗渐歇,留下了一个活口,她淡声吩咐张松:
“去把他们的来历审出来。”
沈润将疑似的领头人交给张松,他这个时候才明白她为什么要选一个做过刑狱的人充当车夫,原来是为了审问,
张松在进入铁鹰卫之前曾做过多年的刑狱官,专门在牢里审问犯人,有许多手段可以让犯人招供。
张松领命,将受了伤的领头人拉到一边的树林里。
沈润擦净软剑,收起来,上了马车。
晨光终于睡醒了,开始吃嫦曦给她准备的零嘴。
刚经历一场刺杀,她却如此淡定,在弥漫着血腥味的山野间还有心情吃零食,沈润坐在一边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佩服她。
晨光见他瞧过来,把手中的油纸包递过去,那是一袋糖栗子。
沈润摆了摆手表示不吃:“我不让你去监斩,你偏要去,这下子行踪暴露了,回去的路上怕是不会安宁。”
“那就热闹热闹。”晨光不以为意,含着笑一颗接一颗吃着糖栗子,含糊不清地道。
沈润无奈,他也管不了她,只能闭嘴着手为自己泡一杯清茶,在血色的山间,茶香袅袅,茶韵悠长。
不一会儿张松从林子里回来,隔着车厢报说前来刺杀的人是蓉城耀武镖局的青年,这些青年反对新朝廷,憎恨凤冥人,尤其憎恨让他们亡国的凤冥帝。早在战争开始前他们就因为厌憎凤冥帝走到了一起,五六个誓要护卫苍丘国的有志青年成立了一个秘密团体,后来苍丘国战败,他们恨得咬牙切齿,便生出了刺杀凤冥帝的念头。原本他们只是有这个想法,刺杀一国之君可不好实施,他们也没想到凤冥帝竟会如此张扬地出现在蓉城,这给了他们实施计划的机会。从蓉城出来他们就一直跟着晨光的马车,计算路线,最后决定在这里动手。
领头的在招供之后就被张松处置了。
晨光让他记录下耀武镖局,之后重新上路。
因为行踪暴露,回程的路上晨光遭遇了几次刺杀,多是来自民间的小角色,出于苍丘人对凤冥国的恨意,生出了杀念。这些人身手普通,武器普通,脑子也普通,通常三两下就被张松给打发了,只有两拨人是有些来历的,一拨人来自曾以反对摄政王当权为生的鸿天教,鸿天教早年被晏樱清剿过,剩下几个余孽这一次打着替天行道消灭凤冥帝的旗号又招揽来了一批信徒,沈润现在听到和晏樱有关的就火大,将前来刺杀的鸿天教教徒尽数斩杀,一个活口都没留,要不是他们先前自报家门,晨光连这些人的来历都不知道。
另外一拨人则有些邪门,比鸿天教的教徒高出好几个等级,他们的身手一看就是职业杀手,且在行刺失败后尽数服毒自尽了。
居然是某些势力豢养的死士。
沈润面色阴沉。
晨光似笑非笑。
一路惊险地来到港口,接下来晨光和沈润需要走水路,上船前,晨光命张松将路上行刺者的来历全部记下来,回到蓉城后报给嫦曦。
这个时候张松才恍然陛下为什么不带侍卫上路,又为什么要他记下所有行刺者的信息,将这些报给嫦曦大人,又有一批人要活不成了。
荣凰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咒骂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咒骂
回程改道,走水路的时长比来时要短,可最快也要在船上呆小半个月。
烟波浩渺,碧水如沸,奔流不息,曲曲折折地穿过高山,越过平原,途经千里,无数礁石森然林立,每当波涛汹涌而去,便如万马奔腾,带起阵阵凉风。
阳光和煦的日子,两岸风景如画,绮丽动人。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坐在船舱外看风景,每当这个时候沈润就会让人在甲板上支一张遮阳棚,和晨光坐在遮阳棚下喝着茶偷闲。
乘船航行的日子没有太多玩乐,晨光带上船的闲书很快就看完了,连不爱看这些杂书的沈润也因为太闲全都看了,看过之后还很不满,连着在晨光的耳朵边批评了三天,说这些杂书宣扬玩物丧志,伤风败俗,误人子弟。晨光听久了,总觉得他是在不爽书里的人太腻歪,就差骂纸中人不要脸了。
沈润因为才子佳人的戏码看太多,心里不痛快,决定用练字来陶冶一下情操,修身养性。
晨光坐在遮阳棚下吃玫瑰酥,看着他兴致勃勃地在桌上铺了纸,支了一排的墨笔,还特地挑选了一块很符合周围美景的镇纸。他仪式感十足地净了手,因为她讨厌人为的香气,倒没摆香炉焚香。他站在桌前,神情严肃,一双好看的眉因为专注微微蹙起,墨笔在陈铺的细纸上滑动,一勾一勒,干净利落,执笔的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
甲板上安静,唯有细细的风声,和晨光吃玫瑰酥的声音。
平心而论,沈润的字写得很好,可以称得上“颜筋柳骨,铁画银钩”,曾被许多名家夸赞过,可惜晨光对书法不感兴趣,反而惊讶他只是写字竟能写上一天不会厌烦。
她吃着玫瑰酥,才旁观了一会儿就失了兴趣,转头望向远处的青山。
墨色的笔尖微顿,沈润抬眸,轻瞥了她一眼,忽然说:
“你替我研墨吧?”
“嗯?”晨光愣了一下,目露疑惑。
沈润放下笔,拿起墨锭,含着笑递向她。
他的要求有些突兀,晨光满腹狐疑,但他都递过来了,玫瑰酥吃腻了,她闲着也是闲着,便拍了拍手,站起来,接过墨锭,走到他身边。砚台半干,她滴了几滴清水入砚,垂眸揽袖,匀力慢研,再将研好的墨推入砚池。磨着磨着,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有点熟悉,仔细回想,蓦然想起,这不就是前几日看的那个本子上的内容么,素手研墨,红袖添香。她看了沈润一眼,正好捕捉到他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窃笑。
不是玩物丧志么?
伤风败俗得这么高兴……
误人子弟?
呵!
就在这时,平静的水面突然掀起大浪,风向逆转,变得劲烈,一艘大船破水而来,与晨光的船并排前行,很快,从那艘船上随着风飘过来一股臭味,馊臭熏天,令人作呕。
如画的景色一下子被破坏了,晨光蹙眉,放下墨锭,向大船望去。船是渔民用的那种较大的渔船,泛着一股腐烂的鱼腥味,却并不是拿来打渔的,破旧的渔船上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人,男女老少全有,或坐或站,将船板挤得满满当当。船上的人皆枯瘦憔悴,面如死灰,有那么一瞬,晨光差点以为这艘船在贩卖人口。正在这时,船上突然发生骚动,一个嘹亮的少年音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娘!娘!”
两艘船并排航行,却距离很远,晨光从声音判断那个孩子现在十分恐慌,她远望着,勉强能看到人聚得最多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少年抱着一个褴褛的妇人,正在大哭。不久,管事模样的汉子驱散了聚集的人群,走到倒下的妇人前,似在查看。过了一会儿,晨光听到那人冷漠地说了两个字:
“死了。”
少年闻言,哭得更大声。
船上的人面露不忍,却只是一瞬,很快有两个人上前,一个拽住少年,另外一个人将少年怀里的妇人扯出来,毫不犹豫地丢进滚滚的江水里。
少年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扒着船舷嚎哭着“娘”,就要往下跳,被周围的几个人拉了回去。晨光听到他们在劝那个少年,大意是他母亲已经死了,继续放在船上会闹疫病害死别人,扔进江里也是没有办法,死人死了,活人还得继续活着,不好好爱惜性命就是对母亲不孝,只有他好好活着,他的母亲才能走得安心。
渐渐的,少年的嚎哭声缓了下去。
原本晨光觉得那几个人的劝说很扯,航行又不是一直不靠岸,找个地方靠岸把人埋了也不会费太多时间,直接扔进江里算怎么回事,却听那个少年询问身旁的人:
“阿叔,这儿离赤阳国还有多远?”
这些人竟是去赤阳国的。
那个被唤作“阿叔”的中年男人显然也不知道,只回了句:“那可远了!”
“到了赤阳国,真就能吃得饱赚大钱吗?”少年怯生生地问。
“那是当然!”“阿叔”重重地点头,语气中满是憧憬,“赤阳国遍地金子,只要你肯卖力气,就能赚大钱!”
少年默默地垂下头,忐忑,又充满了期盼,忽然,他攥紧了拳头抵在心口,又开始哭泣:
“我还对我娘说,等赚了大钱,一定给她买一栋大宅子好好地孝顺她!”
“阿叔”看了他一眼,感伤地皱起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咬牙,恨恨地说:“都怪那个凤冥帝!要不是她派兵打苍丘国,苍丘国会亡国?苍丘人会国破家亡,为了生计远走他乡?挨千刀的女人,一身杀孽,将来肯定不得好死!”
战争后的苍丘人,对未来绝望,欲往繁荣富裕的赤阳国谋生,难怪他们不能上岸,此处已是凤冥国境内,这艘船上的人恐怕是偷渡来的,一旦被官府查获,轻则遣返,重则入狱获刑。
少年听了“阿叔”的咒骂,通红的眼睛里溢出了仇恨,怒目切齿,厉声道:
“阿叔说得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个女人杀了那么多人,就该被天打雷劈,受千刀万剐!”
他二人的话引来旁边人的附和:“没错!那样的贱人就该天诛地灭!”
“杀人的恶鬼,老天会收了她!”
“她到现在都没个一儿半女,就是作孽多了,这种女人,活该断子绝孙,没人送终!”
渔船上的人越骂越难听。
沈润握着笔的手开始躁动,她是一身杀孽,可骂她“不得好死,断子绝孙”也太难听了。战争从来就不是正义的,战争会掺杂进各种私心和野心,可只要有人存在,战争就不会消失,这不是某一个人可以操控的,这是环境使然,形势驱使。他不否认晨光将私心和野心带进了战争里,可凤冥国不打苍丘国,苍丘国早晚会打凤冥国,那个时候,不占先机的凤冥国很有可能会亡国,那么在这样的船上苦苦挣扎的就是凤冥人了。
他不是在替晨光开脱,只是上位者看到的和平民百姓看到的永远都不会一样。
荣凰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暴雨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暴雨
晨光没有沈润那般心情复杂,从她做了凤主开始治理凤冥国起,骂她咒她的人每天都在增加,她见过太多,这些咒骂一点都不新鲜。她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去控制言论,平民百姓私底下骂骂她,回头该为了生存拼命还得拼命,这点咒骂造成不了什么影响,蝼蚁动动嘴皮子更不会有撼天动地的力量,她自不会放在心上。
她当然知道战争会使民生恶劣,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来,可战争从不会因为民生恶劣就停止。
沈润却很郁闷,他听不得别人说她坏话,可他又不能去追上说她坏话的人打对方一顿,这让他更郁闷。他看晨光时会径自替晨光带上光环,在他眼里仙光笼罩的晨光战无不胜,无所不能,可有时他也会反省一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盲目,盲目地相信她,盲目地支持她,万一她做错了,他却没有在该阻止她时及时阻止她,他受不起那份后悔。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更加郁闷。
他失了练字的兴致,在晨光狐疑的目光里,收起笔墨去厨房煮饭。不带仆从的日子是可以让他和她更亲密地相伴,可凡事亲力亲为也确实麻烦,他得保证入她口的东西没有危险,在这艘雇下的只有四个糙汉船工的大船上,他只能亲自去煮。
晨光没有动,她单手托腮,还在听渐行渐远的渔船上一群人越骂她越起劲,好像骂她能吃饱饭一样。本来已经走远的沈润实在听不下去了,转头,大步回来,黑着脸拉起坐着的晨光往舱里走。
晨光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这么在意挨骂,有点好笑。
……
阳光明媚的日子至此截止,接下来的几天阴云密布,狂风不休,船在汹涌的巨浪上逆着风艰难起伏,直到后来,一场大雨终于降落,为燥闷的天气带来一丝凉爽。
雨是半夜里下的,闷雷滚过,一道蓝森森的闪电在乌云间炸亮,北风呼啸,雨如瓢泼,打在船板上,噼噼啪啪,嘈乱无章。
房里早熄了灯,沈润斜卧在床上,在黑暗里,手撑着额角,目不转睛地盯着晨光的睡颜瞧,他在睡不着的夜里总是这么打发时间。
不做噩梦的时候,晨光的睡姿比从前好太多,这完全归功于他,在她的身体终于记住了她不是一个人睡在床上后,她老实了许多,虽然仍旧踢被子。
沈润拉住又被推开的被子,盖住晨光的肩膀,顺便在她的脸上偷个香。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拉过她,将她勾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衣袖下细嫩的前臂。
她在睡着时不会说“斩”也不会喝“战”,像一朵沉睡的海棠,乖巧可爱,令他心悦。
雨声隆隆,狂风吹动关闭的窗扇,原本在风浪中飘摇的大船忽然剧烈地摇晃了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到了,紧接着,暴雨中传来厉喝:
“什么人?!”
话音未落,兵刃相接声响起。
甲板上开始了打斗,黑衣,雪刃,刀光,剑影,船上的船工们抹去了糙汉妆扮,露出了本来的俊朗面目,与从勾住大船的小船上跳上来的黑衣人搏斗。
大雨,又是在深夜,周围雨声嘈杂,浪涛滚滚,实在不容易注意到有其他船只靠近。那些冲锋型的小船破浪而行,航行的速度极快,且都没有点灯,摸着黑行至大船下,用特殊的钩子勾住大船固定,船上的人如离了巢穴的蚂蚁,顺着绳索极快地攀到大船上。
在钩子勾住大船时,发出的异响被房里的沈润听到了,他微微蹙眉,低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晨光,小声埋怨:
“不让你监斩,你偏要去,又来了吧!”
“这话你说几遍了?不腻么?”闭着眼睛的晨光突然回了嘴。
沈润惊了一跳:“你醒了?”
晨光“哼”了一声,仍旧闭着眼睛,懒洋洋地从他怀里滚出去,滚了一圈半,变成伏趴在床上,顺便用被子卷住自己,把自己卷成了一只蚕茧。
沈润瞅了她一眼,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上船的刺客听声音也越来越多,他起身穿好衣服,取了挂着的长剑就要出门。
晨光仍趴着,没看他,闭着眼睛懒懒地嘟哝:“打不过,就喊我。”
居然小瞧他!
沈润趁着黑瞪了一眼她的背。
“穿件披风。”晨光接着说。
终于知道关心他了,沈润心情转好:“外边雨大,你别出去。”说罢,大步出了门,去处理那些突然登船尚不明来历的刺客。
伪装成船工的护卫只有四个人,是真的只有四个人,没有其他埋伏,若不是只有四人,也不会有大胆的敢来劫他和晨光的船。
四个护卫都是晨光的人,沈润不太认得,看长相他觉得应该是出自晨光的那个影子军队,那个只听命于她如泄地的水银般来无影去无踪的卫队,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支卫队具体有多少人、都是谁,他也没有特地打听过。他只知道这些人身手极好,单独拿出来,每一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
然而今天登船的刺客亦不是平庸之辈,甫一交手,沈润就确定了这是一群以杀人为生的死士,民间的土壤是不可能养出这样的杀手的,这群人是有备而来。
一共四艘小船,杀手加起来共五十几人,在风雨里血光涌动,杀气腾腾。
沈润皱着眉,他这次没有用软剑,用的是长剑,剑光如虹,步步生风。他置身在雨中,很快就被雨水浇透了。他在风雨里凌空跃起,挥出一片绚丽,似繁星自星河坠落,斩灭了围攻而来的杀噩,刺目的剑芒直冲而起,矫若银龙,似与天空中霹雳的闪电连接到一起,形成了一片耀眼的光幕。
突袭的刺客接二连三倒地,血水混合着雨水冲刷着甲板,即使有风雨浇打,依旧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浓重的血腥味。
正在这时,脚下的船板似发生了震动,起初沈润没有注意,直到他发现震动过于频繁,留了心,突然之间面色阴沉,他意识到有人正在水下凿船。
风雨大浪里,船本来就不稳,一旦被凿破,必会加速下沉,周围没有陆地,即使会水,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很难游上岸,这些刺客看来早就打定了主意,杀不了,就淹死他们。
荣凰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受伤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受伤
一枚红色的烟火升空,照亮了半片雨夜。
晨光这个时候才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撑起一把紫竹伞,来到湿冷的甲板上,无意间踩到从船板下冒上来的江水,冰冷的江水瞬间湿透了她的鞋袜。
她皱了皱眉,觉得晦气。
船上的打斗已接近尾声,突然冒出来的刺客眼看大势已去,皆训练有素地服毒自尽了。还有更狠的,他们不止凿了晨光的船,连他们自己乘坐的冲锋舟都凿穿了,看样子他们压根就没想活着回去。
晨光心想她得多招人很,才会有人前赴后继不要命地跑过来刺杀她。
血水的咸腥味和雨水的湿粘气息交织,到处都是黑衣人的尸体,七横八竖,被暴雨浇打,形成一道道暗红的溪流,流动在船板上。
晨光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站着,环顾四周,没看见沈润,狐疑地问正在清点尸体的司十二:
“殿下呢?”
“回陛下,殿下下水了。”忙着给尸体搜身的司十二回答。
“下水了?”晨光愣了一下。
“水下有人凿船,殿下就下水了,朱文跟了去。”司十二的语气很平,他和其他忠于晨光的武器人一样,对沈润没什么好感,也不会觉得对方冒着雨跃进滚滚的江水里是什么值得惊叹震撼的壮举。
晨光没说话,撑着伞走到船头,风雨从伞外刮进来,她拢了一下身上的披风,就在这时,船舷下方传来破水声,她循声望去,一抹白影穿透风雨,迅速攀上船舷,轻盈一跃,稳稳地落在甲板上。
晨光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沈润已经湿透了,原本纤尘不染的衣袍皱皱巴巴地紧贴在身上,乌发浸透了水,变得沉重,冷雨夜,又是在狂风呼号的江面上,四周没有遮挡,温度比白天降了一半,饶是沈润的身体再好、功力再高,经过这么一遭,也脸色苍白,浑身发冷。他紧紧地咬着牙,压下颤抖,见晨光迎上来,皱了皱眉:
“你怎么出来了?”
瓢泼大雨中,他说话时的声音微微发抖。
晨光歪着头,看了他片刻,问:“受伤了?”
沈润愣了一下,他明明已经将手臂藏到身后了:“没有。”他含着笑回答,雨夜太冷,这一抹微笑笑得不太自然。
“我闻到了。”晨光说,意思是不必再藏了。
沈润哑然,居然是闻到的不是看到的,他很想问你是狗么?
“水下太黑,大意了。”他干笑着解释,眼梢泛起懊恼,下水杀个刺客居然负伤回来,实在丢人。
正在这时,响亮的破空声嗡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道锐利的银光自高处而来,破风裂雨,直射向晨光的后心!
雨声太大,江水轰隆,期间又掺杂着惊雷闪电,直到那柄泛着幽光的利箭距离晨光还剩下不到一丈的距离,沈润才发现,他大骇,心脏跳到嗓子眼,惊恐得目眦欲裂,只来得及高呼:
“小心!”
那箭的速度极快,他甚至都来不及上前。
晨光却在同一时间收了紫竹伞,皓腕翻转,挽了一个花儿,将激射而来的暗箭轻轻一拂,短箭改变了方向,朝着船舷射去,竟穿透了厚重的船板,直直地跌落进奔腾的江水里。
晨光转身,向楼梯上方望去,与此同时,隐在暗处已惊慌失措的黑衣人匆忙挽弓,搭箭,“咻咻咻——”连射三箭,穿过雨幕,对着晨光的胸口射来!
晨光从容地挥动紫竹伞,轻盈地拨开短箭,叮叮当当,三支箭分别钉进正在冒水的船板上。她抬眸,阴沉地望向楼梯上方,在一片漆黑里,精准地捕捉到了那抹隐在暗处的身影。
二人的目光猝然相撞,刺客大惊,不敢相信她竟然一眼就捕获了他的身影,那一刻,强烈的恐惧感从脚底窜上来,比江心的雨夜还用冰冷,令人惊恐,作为职业杀手的他甚至胸口处汹涌起了本能地想要逃走的冲动。就在逃走与继续矛盾交缠的一瞬,晨光手中的紫竹伞如长了眼睛一般飞过来,直直地冲向他,距离很远时他就感受到了包裹在紫竹伞周围那股强大的、令人骇然的玄力。
他心里“咯噔”一声,双目圆睁,本能打败了坚持,他心知他敌不过必死无疑,下意识转身要逃,然而只来得及逃出第一步,那柄象征着柔婉优雅的紫竹伞已经逼近,噗的一声,自后方刺入他的脊背,劲力之强竟直接将他穿透,并在穿透他胸膛的一瞬嘭地展开,绽开了一朵充满了血色的花。
黑衣人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的胸膛,在风雨里摇晃了两下,重重地倒在地上。
晨光自他的背影收回目光,不再理睬,走到先前射向她的箭矢前,拔出一根,看着上面淬着绿的幽光,忽然放到鼻下闻了闻。她面色微沉,接着似恍然地冷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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