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就在这时,一条还滴着水的披风遮过来,遮在她的头顶,帮她挡住了风雨。晨光微怔,望过去,原来是沈润把下水前留在船头的披风拿回来,过来给她当做雨伞用。虽然他的这条披风已经湿透了,也根本遮不住风雨,但聊胜于无。
“去舱里把蓑衣拿来!”沈润厉声喝令司十二。
本来司十二他们是不服沈润也不会听沈润的命令的,可在陛下面前,又是为陛下着想,司十二虽不满他盛气凌人地支使他们,却还是给了他一点面子,让朱文去舱里找蓑衣给陛下穿。
沈润双手撑着披风给晨光挡雨,晨光这才注意到他的上臂被割出一道很深的口子,白色的衣料已被染红,鲜红的血正顺着衣袖的割裂处往下淌。
沈润见朱文去找蓑衣了,方才放心,回眸,却见晨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伤口瞧,他有些窘。她是高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赢,他败给她也就算了,今夜竟着了小喽啰的道,还被她发现了,丢人。
他双耳发烫,讪笑着,下意识想藏,却因为要给她撑衣服挡雨,没办法藏起来,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句:
“皮肉伤,不打紧!”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晨光沉默着。
朱文很快将蓑衣拿来,沈润扔下披风,快速接过来,给晨光穿戴上。晨光一动不动,任他将大斗笠扣在她的头上,再将宽大如刺猬似的蓑衣套在她身上,细心系好。
司十二这时候上前,对着晨光低声汇报道:
“陛下,刺客共五十三人,身上没有能证明其身份的标识。”
意料之中,晨光没有说话。
“船开始沉了。”沈润站在她身边,轻声提醒了句,她太淡定了,让他怀疑她是不是留了后手。
晨光瞥了他一眼,问司十二:“船什么时候来?”
她果然有后手!
“回陛下,十三就在附近,应该快赶来了。”司十二说。
沈润哑然,她还真留了后手,她都准备救援船了,那他下水是为了什么,弄得这么狼狈。瞅了一眼手臂上的伤,他一阵郁闷。
荣凰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选择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选择
大雨如注。
晨光披着蓑衣,站在船顶,静静地眺望漆黑的江面。
沈润站在她身旁,他全身都湿透了,也没必要再去找伞遮雨,他陪她立在高处,船在往下沉,下方大量的江水漫上来,已将半艘船淹没。
他心中有些急,可她淡定自若,他也不好表现得太焦虑,只轻声问她:
“安排了谁接应?”
“十三。”晨光简短地回答,语气很平,也没看他。
沈润想了想,接着问道:“你刚刚是不是知道了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他等了半天晨光都没有回答,他瞥了她一眼,她的大半张脸隐在斗笠下,狂风疾雨几乎将她细瘦的身体淹没,过了一会儿,他又问:
“冷不冷?”
晨光终于看了他一眼,反问:“冷么?”
沈润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他冷不冷,心中一甜,笑道:
“我冷什么?”
他是个男人,身强体健,虽然打不过她这一点让他很受挫,可至少在其他事上他希望她能觉得他果敢可靠,他已经不想去和她比较了,他只想陪在她身边,成为能够支撑她的力量。
晨光没有言语。
“陛下,十三来了!”司十二出言提醒。
沈润心头一跳,向前方望去,江水太黑,他的夜视力不如他们强悍,看了许久也没发现司十二口中的救援船在哪,这时候晨光突然问他:
“能凫水么?”
沈润下意识摸上受伤的手臂,讪笑:“皮外伤,怎么不能?”
晨光没再多言他的伤势,只淡淡说了句:“一会儿跟着我。”
沈润点了一下头。
船下沉的速度开始加快,眨眼间江水漫上木梯,此时木梯下方全是水,风浪很急,沉了大半的船只在风雨里剧烈地摇晃,若不是船上的人玄力深厚,根本站不稳。
不久,晨光对沈润道了句:“跟上!”她扯去身上的蓑衣,摘掉斗笠,以一个极优美的弧度跃入冰冷的江水里。
沈润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跟着她跃进水里。
晨光潜在水下,几乎没有上浮,沈润游在她身后,每一次看她凫水,他都会惊叹她明明是在沙漠里长大的,水性为什么会这么好,这又让她吃了多少苦头。
晨光像一尾灵活的鱼,极快地游在冰冷的江水里,她仿佛拥有可以辨别方向的法宝,在漆黑的水里方向感极强。循着方向潜游,直到最后她终于开始上浮,沈润跟着她,浮到水面上时,发现面前是一艘大船,船上已经放下绳梯。晨光拉住绳梯扯了扯,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她借住绳梯轻盈地跃上甲板,沈润紧随其后上了船。
司十二等陆续浮出水面,跃上船板。
十三披着蓑衣,带着几个人冒雨候在船上,见晨光平安登船,松了一口气,跪下,朗声道:“十三参见陛下!”
“开船,回箬安。”晨光淡声吩咐。
“是。”十三命船工重新起航,向着箬安的方向进发。
雨依旧在下,舱中早已备下热水,晨光登船后,第一时间去沐浴更衣,将身体泡暖,坐在房间里擦头发时,沈润从外面进来,他已经换了干爽的衣裳,手里端着一碗姜汤。他将汤碗放到晨光面前,似有点烫手,一边搓手一边催促:
“快,趁热喝了!”
晨光愣了一下,抬眸看他,问:“上药了么?”
沈润知她问的是他的伤,笑道:“上了。”又催她,“快把姜汤喝了暖暖身子,别着凉了!”
晨光放下擦头发的绸巾,端起碗,趁着热,小口小口地喝。沈润笑眯眯地看着她喝,自然地拿起桌上的绸巾,走到她身后,帮她擦头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沈润轻声开口,道:
“你拿自己做饵还是太冒险了,尤其今夜,风雨恶劣,万一出现差池……”
她甚至都没有提前告诉他她做了哪些准备,也不是怨她,他就是担心她的安危。
“赤阳国在苍丘国渗透很深,你可知晓?”晨光啜着姜汤,问。
“知道,两国从建国起就开始争高低,互派的细作也比派往其他国家的细作多。其实过去是苍丘国略胜一筹,可惜经历过几次叛乱、内耗,国力大减,赤阳国自那时崛起,到后来达到了苍丘国难以攀越的高度,苍丘国一直想恢复到之前的国力,可惜赤阳国能人辈出,又在别国埋了不少细作,尤其是在苍丘国境内,导致苍丘国始终无法翻身。”
“那些是历史问题,我说的是在晏樱和赤阳国合作以后,赤阳国得了便利,渗透得更深,不止在民间,还有朝堂上,苍丘境内究竟有多少属于赤阳国的势力,恐怕连晏樱都数不清楚。”
沈润听她提起晏樱,心“咯噔”一声,十指微颤,缄了口。
“真是废物,养了一条喂不熟的狗,喂不熟也就算了,最后还反咬他一口!”晨光嗤笑了一声,唇含轻蔑。
沈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虽不愿听晏樱的名字,可她的话让他多少生出了点兔死狐悲之感,他可不想死了以后还被心爱的女人骂是“废物”。
“战争结束让一些人有了想头,若不在这个时候重治,给了他们滋生的机会,苍丘必乱,苍丘一乱,凤冥国境内也会受影响无法安稳。”
沈润微怔,她难得对他解释她的作为,他都有点受宠若惊了,缄默片刻,他轻声说:
“我明白,重典治乱我是赞同的,我只是担心执行的时候层层加码有人以此为借口荼毒百姓,人为制造冤假错案,致百姓对朝廷失去信任,被迫反叛。”
晨光笑:“那不是更好,抓几个借机生事的狠狠处置了,既能整肃官员震慑朝堂,又能在民间建立起声望,公正是只有在经历过罪恶与绝望之后才会显得可贵的东西。”
沈润语塞,有时候他觉得她挺毒的,把人当成工具,想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在她心里是一句屁话。
晨光忽然问:“成千成万的性命和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能选一样,你选哪个?”
沈润哑然,他甚至怀疑她是读到了他的腹诽在嘲讽他,人命当然重要,可那是在拥有了权力以后,他出身皇族,他曾为了至高无上的皇权不择手段,那个时候人命在他手里也是工具。
他无言以对。
晨光扑哧笑了,扭头看他,说:“这也犹豫?没了权力连自己的命都是别人的,还能有闲心去‘关爱’众生?”
她绝对是在嘲讽他。
沈润绷着脸干巴巴地回道:“是,你说的对。”
“杀戮不是我的嗜好。”晨光忽然道。
沈润愣了一下,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她居然对他带有解释意味地说道,心湖掀起了波澜,他默了片刻,低声说:
“我从没这样想过你。”
晨光没再言语,接着喝起了姜汤。
荣凰 第一千四百十章 病了
第一千四百十章 病了
任谁都没想到,次日清晨,沈润突发高热,不是因为淋过雨泡过江水着了寒凉,竟是因为没有处理好的外伤。
船上没有准备退热的药材,晨光命人将船尽快停靠在距离最近的港口,从城里寻了一位有名的郎中上船,把过脉后,郎中开了几包汤药,由司十二在船上煎煮。
房间内,晨光坐在床边,沈润躺在床上,呼吸发沉,他的脸烧得通红,时而咳嗽,她从水盆里拧了帕子放在他滚烫的额头上,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神情懒懒的,与她对视时,微带鼻音说:
“你出去吧,别过了病气给你。”
“我问你上没上药,你说你上药了。”晨光不悦地瞪他,要是真上了药,伤口会恶化成这样?伤口不恶化,又怎会突发高热,变得病怏怏的?
“我上过了!再说不过是破了点皮,过几日就好了!”沈润眉头微蹙,还在嘴硬。
破了点皮……
晨光哼了一声,遏止了想在他的伤口处狠捏一把的冲动,懒得与他计较。
“你出去吧,”沈润又说,“我病了养两天就好了,是小事,若连累你也病了,那就是大事了。”
“啰嗦!”晨光绷着脸吐出两个字。
“你听话……”沈润皱着眉,还要再说。
晨光嫌他话多,伸手,粗暴地按住他的嘴唇。
沈润哑然。
让她出去她不肯出去,他要说话她也不让他说话,沈润很无奈。高烧来袭,热度直升,他头重脚轻,越发昏沉,渐渐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阖着双眸,困难地呼吸,不知不觉间,竟昏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已是掌灯时分,窗外的雨声歇止。
甫一醒来,沈润就看到坐在床边打盹的晨光,她靠在床柱上,手撑着额角,脑袋一点一点的,昏黄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粉面桃腮,恬静动人。
沈润心里一动。
他从未指望过她会在他生病时照料他,她身子弱,不适宜,且随着她的地位越高权力越大,她的性子也变得越来越强势,盼望她细心地关怀他,耐心地照料他,他还不如去盼望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可他终究是把她当妻子的,既是夫妻,肯定会希望自己生病时,能够从另一方的关怀中汲取温暖,这也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携手相伴的意义。
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份温情居然在他毫无准备时发生了。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有很多的欢喜,还有一点他不想去注意到的酸涩,这么多年,在他悲观地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的时候,居然发生了。
他的内心百感交集。
或许正是因为有那一缕酸涩存在,供作对比,心口处热潮翻涌,竟比单纯的温情更令他心动。
叩门声响起,司十二在房间门外道:“陛下,药煎好了!”
晨光闻声,眉间动了一下,似要醒来。
沈润一慌,匆忙闭上眼睛,心脏乱跳。
晨光被敲门声惊醒,睁开双眸。她只是眯了一会儿,并没睡踏实,懒洋洋地站起身去开门,从司十二手里接过药碗,叮嘱了对方两句就将人打发了。司十二带上门,晨光端着托盘,慢悠悠地走回来。
沈润下意识将双眸闭紧,心里面没来由的慌张亢奋,连呼吸都绷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怕晨光知道他提前醒来。
热气腾腾的汤药散发着苦味,晨光将药碗放在旁边的小桌上,重新坐到床前,用力推了他两下:
“醒醒!起来喝药!”
嗯……有点粗暴,面对病人,应该稍微温柔一点……吧。
她推他太用力了,甚至把高烧中的他推得头脑晕眩了一瞬,他缓缓地张开眼睛,室内的光线晃了他一下,他皱了皱眉。
晨光见他醒来,拿起药碗,对他又说了一遍:“喝药!”
“嗯。”沈润一副病弱苍白、体力不支的憔悴模样,回应她时的声音也显得格外低沉,他慢慢地从被子里坐起来,在她的注视下,艰难地、仿佛在挣扎一般瘫靠在勉强摆在身后的软枕上,做完这一切,他用力喘了一口气,仿佛就在刚刚已经用完了全部的力气。
晨光看着他,安稳地睡过一觉,她在观察他的脸色时,原本以为他好了一点,却没想到他连坐起来靠在床头上都是一副头重脚轻的萎靡样。她应该扶着他坐起来的,晨光小小地反省了下,又狐疑他只是发个热怎么像病西施似的,她重病时都没像他这般孱弱。
她将微烫的药碗塞进他手里。
沈润双手捧着药碗,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晨光不解地问:“怎么不喝?”
沈润慢吞吞地歪过头,病怏怏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哑着嗓子,轻声说:
“我手臂上的伤有点痛,抬不起来……”
想要解释,又因为会伤自尊有些羞于启齿的样子,他微低着头,嗫嚅着,看上去有点可怜。
“你左臂伤了,右臂又没伤。”晨光莫名其妙,外伤虽深,也不过是一道皮肉伤,风邪高热不舒服,养一养就退了,他怎么一脸仿佛得了绝症似的表情,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沈润被她的诚实噎了一下,他没看错她,她就是不解风情,牙关一咬,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疼痛转移了,我现在两条胳膊都抬不起来……”
转移了还能“两条胳膊”,晨光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思,只觉得好笑,弯着嘴唇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
“药得一口气喝下去才不会太苦。”
沈润一脸虚弱地望着她:“我手疼。”
晨光哑然失笑,二人对视了片刻,他十分执着,她虽不觉得这是好主意,却还是妥协了,拿过药碗,舀起一勺苦涩的汤药,递到他嘴边。
沈润心满意足,张嘴接了,汤药入口时却眉尖微蹙,心想那老大夫到底放了什么药材,怎么会这么苦?
药汁在嘴里滚了半天,才在晨光戏谑的目光里咽了下去。
晨光一勺接一勺地喂。
汤药虽苦,沈润仍旧一勺接一勺地喝。
晨光看他病着,喝着苦药,却一脸高兴的样子,也就由着他了。
荣凰 第一千四百十一章 彻谈
第一千四百十一章 彻谈
晨光喂药的速度好快,沈润刚咽下去她就喂过来一勺,有几次沈润都开始怀疑她这么着急是因为外面起火了她要赶着去救火。
一碗药喝完,他比喝药之前晕眩感更重。晨光放下药碗,沈润瘫靠在床上,滚烫着一张脸,垂眸,故作淡定。晨光看了他一眼,笑问:
“苦么?”
沈润摇了摇头。
他这模样可不像“不苦”。
晨光从旁边拿过竹筐,里面放着金创药、绷带等物,她轻飘飘地说了句:
“衣裳脱了,换药。”
沈润愣了一下:“你换?”
晨光反问:“你自己能换?”
伤在上臂,他又正发高热,自己换药有点难度,只听晨光接着说:
“十二他们定不想帮你换药,你希望他们来换?”
“不希望。”沈润回答,慢吞吞地脱去上衣。她的话让他有点郁闷,他的手下就算对她没有太多好感,也无一人敢违抗她,她的手下倒好,清一色讨厌他,服从更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
晨光坐在床边,将缠在他手臂上的旧绷带拆下,伤口很深,周围凝了不少血迹,她先用帕子擦去在伤口周围沾血结成块的旧药,再覆上新药。她下手好重,沈润差点没忍住倒吸凉气,这换药的手法,完全不把人当人看,也不知是不是她不知疼的缘故,手上没轻没重,重新缠裹绷带时,沈润额角微汗,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她却以为他是因为高烧才出汗的,还重新拧了湿帕子给他擦了擦。
沈润憋着疼,慢吞吞地穿上衣服,不太麻利地系着衣带。他有点沮丧,她好不容易愿意照顾他,可这照顾的过程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既不旖旎,也不温柔,光有苦和痛,连一丝遐想都生不出来。她面对他的身体时,冷静得甚至让他产生过一丝被羞辱的错觉,虽然她的反应也不算奇怪,他俩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了,再说她本来就对这些没有兴趣,可她把他当猪肉处置就过分了,一点都不柔和,弄得他好痛,她也不心疼他。她八成认为她照顾他是纡尊降贵……也确实如此,所以他不敢抱怨,万一没有下次,这次也挺好的,亦算是一段可以收藏进内心供老年时回顾的美好回忆。
他一边觉得自己好卑微,一边又在心里把这股突然涌上来的卑微感踹下去。
至少她现在只有他。
晨光整理好小竹筐,放到一旁,看了他片刻,伸手在他的颈窝摸了摸,不悦地蹙眉:
“那郎中是庸医吧,怎么还不退热?”
沈润无语:“才吃了药,又不是仙丹,哪能那么快。”
晨光撇了撇嘴,眼珠在他身上溜了一圈,没有说话。沈润见她原本有话要说却咽了下去,哼了一声,凉凉地问:
“你是不是想说这点小伤也能牵出高热,太没用了。”
“没有。”晨光微怔,直截了当地否认。
“你有!”沈润笃定地说。
晨光哭笑不得:“你问我的想法,我说没有,你为何会觉得我有,还是这其实是你心里的想法?”
沈润语塞,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沉默。
“常人受了风寒又有外伤,发热不稀奇,和‘有用没用’有何关系?”过了一会儿,晨光续了一句。
沈润看了她一眼,晨光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向外瞧了瞧,雨已停,一股潮湿的水汽扑面,船上没有点灯,窗外黑洞洞的,她往外看了一会儿,关上窗扇,对沈润说:
“天不早了,睡吧。”
说着,坐到一旁的窄榻上,准备和衣就寝。
沈润披着衣服歪在床上,三千青丝如瀑,没有束冠,微乱地披散下来,墨黑的长发,雪白的中衣,他正病着,头脑发昏,看着她时的眼神微微迟滞,皮肤苍白,泛着红色,病怏怏,仿佛一触即碎,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因目光笔直,看上去呆呆弱弱,在烛光的映衬下竟给人一种孑然可怜的错觉。
“才醒,睡不着。”他哑着嗓子道。
晨光坐在窄榻上盯着他,心想睡不着就自己找乐子嘛,她又没强迫他睡觉。
“我们说说话。”沈润对她说。
“说什么?”晨光一脸疑惑。
沈润靠在软枕上,咳嗽了两声,没有言语。晨光等了半天他也没说话,她有点困,躺在窄榻上,嘴里道:
“你睡不着就躺躺,安安静静地歇着才容易退热。”
沈润拉高了被子,将自己裹住,他仍歪靠在床上,望着她的身影。她卧在灯影里,他只能隐约看到她毛绒绒的发顶,他蓦地开口,轻声问:
“你是不是还在气我干涉你的决定?”
那一天就蓉城罪案如何处置他二人起了分歧,算不上争执,可她心情不悦是真的,那之后他们虽然偶有交谈,可他一直觉得她略显冷淡。他想好好处理,将这个疙瘩解开,但他始终没想好该怎么去做,不彻谈一次,只流于表面的话,类似的分歧还会发生,治标不治本。
晨光没有起身,她平卧在床上,闻言,怔了一下,淡声反问:
“我的气性有那么大?”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问。
话里的意思,那一回确实生气了。
沈润垂眸,沉思了良久,轻叹口气:“我担心你,你不需要我这种担心,可我还是担心你,所以一碰上我觉得危险的事,我就会忍不住说两句。”
晨光卧在灯影里,缄默着。
“我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做法,你有你的道理,你的道理我能明白,我只是不太赞同。你我性子不同,处事方式不同,看待事物的眼光自然也不相同,我不赞同并不表示我的一定是对的,你的一定是错的,只是想法相左。但我还是想说出来,就算是为你提供另外一条思路,另外一种看法,往后我平心静气地说,你心平气和地听,至于要不要采纳,由你决定,毕竟凤冥国是你的。你若采纳了,我只以为你我看法一致,你不采纳,只需说一句‘驳回’即可,我也只会以为你是觉得我的看法对你来说不合适,过去之后我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要因为政事上的分歧影响你我之间。”
晨光躺在窄榻上,仍然沉默,就在沈润狐疑她是生气了还是睡着了时,只听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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