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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洛水
“阿嚏!”
萌萌哒突然打了个喷嚏,涕沫子溅在棋秤上,显得甚是滑稽,却刚好将王子乔无形压迫的气势打破。
王子乔不动声色地瞥了猴精一眼:“这么热的天气也会着凉么?”
“风热感冒。”萌萌哒甩甩尾巴,面不改色。
支狩真默视棋局良久,忽而反问:“先生以孤子打入右角黑营之时,是否知晓它最后是被我围住吃掉,还是成功做眼存活呢?”
王子乔目光一闪:“棋局瞬息万变,谁能预料这枚棋子的最终死活?”
“所以无论成败,先生始终都会投下这一枚棋子。”支狩真微微一笑,指间的黑子“啪”地落向棋盘,像一滴击穿岩石的水珠。“正如不管我心中有无顾忌,都会斩出手中那一剑。”
王子乔笑了笑:“但这与世子多疑多虑的性子不符啊。长此以往,世子的剑道必然要与你的本性冲突,就不怕走火入魔,道心崩溃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柔缓舒和,却似深入心神,种下难以磨灭的烙印。支狩真眼神恍惚了一下,旋即识海中星光剑丝迸射,恢复了几许清明。他心神一凛,上身后仰,下意识地与对方拉开距离。
“世子勿恼。”王子乔看着少年眼中闪过的一丝厉芒,好整以暇地落下一子,轻笑道,“俗语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世子若是道心无瑕,岂会在乎王某说什么?”
双方目光相视,对峙片刻,支狩真也轻笑一声:“我的本性,先生真正清楚么?”
他竖指夹起一枚黑子,向王子乔示意,“先生眼中的我,就像我眼中的棋子。我看到棋子是圆的,而这真是它的样子吗?这枚棋子最初是一块藏于深山的玉石,或方或尖或圆……谁能知道它原本的样子呢?不妨再想一想,在玉石矿形成之前呢,它又为何物何形?历经多年的天地滋养,风雨侵蚀,再经匠人挖掘打磨,它的本性究竟是玉石矿形成之前,还是之后,又或是现在的棋子?”
支狩真摩挲着棋子,剑气突然从指间迸射而出,棋子被切成碎块,落在掌心。“先生您瞧,它现在又不一样了。”
“世子此言大有玄意,与佛经上的‘过去之心不可得,现在之心不可得,未来之心不可得。’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王子乔击节轻赞,一边落子,在黑方右角腾挪求活,一边说道,“不过世子的这番话,也让王某窥见你道心不明,本性未定的事实。世子,你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吗?”
支狩真心神微微一震,默然半晌,缓缓地道:“即便是先生如此聪慧的人也不明白,比起我想要什么,能不能要,才对我更重要。
在百灵山的那些年,我天天做噩梦,半夜里一个人惊醒,身上的汗水浸得被子又冷又湿。我觉得害怕,又不晓得怎样才不会怕?我光着脚走下床,一直站在窗前发呆,俯视着下面黑魆魆的万丈深崖。
如果这么跳下去,迎着风,是不是就能像风一样自由,一样解脱?
有次我爬上窗,我真的要跳了,可忽然之间,我听到夜风愤懑的咆哮声,听到它一次次撞在岩石上,像被群山困住的野兽。我这才晓得,原来风一样是不自由的。
托先生之福,我入了永宁侯府,从此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可半夜里,我还是会被噩梦惊醒,还是会满头冷汗地睁大眼睛,盯着窗外的黑暗发呆。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连风也是一样。”
“生无可恋,死不足惜。这样的我能要什么?要了有什么用?”他摇摇头,伸手轻抚萌萌哒柔软的白毛,“其实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自己。这个世界很大,但有的人永远都要不起。”
猴精静静地看着支狩真,王子乔沉默不语。
支狩真笑了笑,拈起一枚黑子:“可是先生你知道么,关在牢里的这几天,我竟然没再做噩梦。不知是什么缘故,我睡得很好,很安心,一点也不害怕。斩出那一剑的时候,我明白了,原来我可以比风更自由。”
他放下手里的黑子,冲断深入右角的白棋,展开短兵相接的厮杀。“我想我现在终于可以要了。至于要什么,怎么要,我会慢慢想,慢慢学,一边做巫族的事,一边做自己的事。至于那是不是剑道,是不是明确无误的道心,真的不重要。”
“哗啦——”王子乔抓起一把白子,又松开手,任由它们像凌乱的雨珠跌入棋盒。
蓦地,他冷笑一声:“世子真的不后悔么?你斩杀鹰耀,等于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大好道途。你令道门陷入取舍两难的困局,玉真会从不喜欢不听话的道人,他们着眼的是大局,是整盘棋,而不是一时一地的得失。”
王子乔投下一枚白子,反夹黑棋:“在大晋千百个大大小小的道门中,每一位掌门、长老的权力升迁,背后都有玉真会的影子。世子信不信?经由此事,你终生无望进入太上神霄宗的高层。一个不识大体的道人,哪怕再有天分,也只能沦为一枚冲锋陷阵的棋子,然后在某个合适的时候,被道门舍弃,换取更大的利益。”
他端详着支狩真脸上的神情变化,冷冷一哂:“世子真的一点也不后悔?”
支狩真默然片刻,再落一子:“先生,落子无悔。”
双方不再多言,一时着棋如飞,互围互杀。黑棋渐渐将侵入右角的白子悉数困住,破眼杀尽,却被白方借机在外围形成了一条雄厚的大龙。等到白棋利用这条大龙不住扩张,占据整个中腹,支狩真只有推秤认负。
“这便是世子要的一时之地。现在给你了,又能如何?”王子乔指节敲了敲黑方右角,淡淡一笑,“希望世子可以早一些想明白。”他翩然起身,告辞而去。
“先生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支狩真忽然问道。
王子乔回过头,深深望了一眼牢顶格子大小的天窗,长笑着走出去。
高墙的阴影和天窗的亮光在他脸上交替掠过。
生无可恋,死不足惜,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很大,但有的人永远都要不够。
一日后,吸取了大量兽魂的白玉骰子,在支狩真识海深处爆发出无比眩目的异彩。





山海八荒录 第四章 密钥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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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梦道,魔狱界。
“说!密钥在哪?”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布满鳞纹的两只利爪掐住对方脖颈,一个劲地猛烈摇拽,蓝色的血管被勒紧而凸起,鲜血淋漓的胸膛急促起伏,浅紫色的皮肤蔓纹像是要裂开。
“暴刃你这蠢货快停手!他要被你掐死了!”另一个声音大吼。
“铁岗,闭上你的臭嘴!”暴刃扭过头,独目恶狠狠地瞪向同伴,覆盖背脊的黑色骨骼纷纷弹起,像一排交错的锋锐短刀,闪动着狰狞的光。
“想动手吗,蠢货?我的肚子咕咕叫了!”铁岗狞笑一声,混浊的涎水沿着暴突的獠牙淌下来,强壮得近乎变态的肌肉像一条条铰链,缠绕着一丈多高的巨躯颤动,两只水缸大的拳头轻轻一撞,发出空气炸裂的爆响。
“铁岗,你给我闭嘴!暴刃,松开你的爪子!”第三个声音嘶哑而苍老,来自一个矮小的男童,他立在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当中,身罩猩红战甲,头扎冲天小辫,皮肤光滑,唇红齿白,细长开叉的舌头“哧溜”一声伸出来,又倏地缩回去。
“好的,苦叉魔尉大人。”铁岗贪婪地瞧了一眼男童的细皮嫩肉,悄悄吞下口水。他和暴刃都是尚未开化的魔物,而苦叉已经进化成了魔人,虽然仅是天、地、玄、黄四个等级中最低的黄级魔人,力量仍高出他们一大筹。
要是吃掉苦叉就好了,魔人脑袋里的魔源一定能令他进化。铁岗勉强将目光从苦叉身上移开,他最近能忍住自己的脾气了,脑子也好使很多,不会再像暴刃那个蠢货一样,总是被暴戾混乱的魔性驱使。
这是他即将进化的征兆。
暴刃不满地吼了一声,松开利爪,任由对方像一口破麻袋摔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对方同样是个魔人,脸上布满血污,双眼闭着,高挺的鼻梁被打断,右颊裂开一个血淋淋的窟窿,身罩的猩红战甲支离破碎,露出蔓纹覆盖的修长四肢。
“真罗睺,乖乖地把密钥交出来吧。”苦叉冷哼道。
真罗睺躺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身躯竭力扭动,试图爬起来。
苦叉鬼魅般地窜出,跳上罗睺胸膛,长舌缓缓舔动对方的脸颊,“真罗睺,何必再多吃苦头呢?你应该很清楚,密钥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你我这种黄级魔人有资格惦记的。交出来吧,魔里青将军会宽恕你的,最多将你流放到灾原自生自灭。我也会替你求情,毕竟我们都是同一个狩猎所的魔尉,相处了几十年,总还有份交情。”
“哈哈哈哈!”暴刃忍不住狂笑起来,铁岗也大嘴扭动,竭力憋住笑。将军府狩猎所的魔尉个个满手血腥,残忍无情,会讲个屁的情分啊!
“我……没有……拿过密钥……”真罗睺勉强睁开黏着血水的眼皮,嘴唇蠕动,“我……真的……不知道。”他的瞳孔是竖立的,像深紫色的闪亮宝石,透出一丝妖异。
苦叉发出一阵干笑声,长舌“噗嗤”穿透对方左眼,顺势一卷,送入嘴里,“咯吱咯吱”地咀嚼了几下。
真罗睺发出凄厉的惨叫,左眼血水直流。
“味道不错,有点咸,但很鲜。”苦叉干笑着,长舌又舔过来,一丝红线从舌尖爬出来,像一拱一拱的虫子,从真罗睺空洞洞的左眼窝里钻进去。
铁岗充满嫉妒地瞅了一眼,这是苦叉的天赋神通,舌头不仅锋锐如刺,快似闪电,还会分泌出可怕的血吸虫,钻入敌人体内,肆意破坏。
每一个魔人都能觉醒自己的天赋神通,随着力量增强,神通还将不断进化。
“不!我没有……密钥!”真罗睺浑身颤抖,发出更凄惨的哀嚎,皮肤下的血管变得粗大而剧烈扭动。“真的没有!”
“密钥就在你身上!”苦叉的笑容一下子变得阴冷:“这是将军大人亲自祭祀古灵,得到的最终结果!”
真罗睺呆了呆,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不可能!”他像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脑袋一歪,陷入了昏迷。
“喀——喀——喀——”周围陡然生出一丝奇异的震动,地面开始摇晃,像连绵起伏的波浪。
“该死的,天快亮了!”暴刃咕哝着向外张望,他们置身在一处密闭的空间,血红色的墙壁粗糙凹凸,仿佛密密麻麻的粗长树根交错盘绕,将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
地上尸体横陈,都是围杀真罗睺而死的将军府魔物。
“铁岗,你带上真罗睺!没问出密钥的下落,他还不能死,不然我们都会被将军干掉!”苦叉摸出一粒布满魔纹的斑斓种籽,专注凝神,迅速念出魔咒。
铁岗盯着苦叉的背影,如果这个时候突然出手……他迟疑了一下,就算他吞掉苦叉的魔源,顺利进化,也逃不过将军府层出不穷的追杀。
而失去了将军府的庇护,在这片朝不保夕、危机四伏的大地上,他又能活多久?铁岗一把抓住真罗睺的脚踝,随手甩到肩上,觉得自己变得更聪明了。
随着苦叉的念咒声,血色墙壁大肆抖动,像纠缠成团的发丝一一分解,化作一条条急速游动的树根,纷纷钻入种籽,消失不见。
隔绝在外的天地渐渐呈现出来。
黎明将近,黑压压的天空依稀透出红光,始烈鹫庞大的翅影在云层盘旋,掀起狂乱的气流。
铁灰色的岩石山脉如巨兽拱起的脊背,从脚下一直向北方延伸。附近的地表寸草不生,裂开无数道深深浅浅的沟壑,里面开始冒出热气,丝丝缕缕的黑烟飘出来,散发着硫磺和硝烟的呛人气味。
“尸体的血腥气会引来凶兽,立刻走!”苦叉小心翼翼地收好种籽,这是将军府为了追捕真罗睺而特意赐下的宿囊种。它可以植入地面,形成一方牢不可破的密舍,最擅隔绝气息,免受凶兽打扰,还具备困敌之效。唯一不便的是宿囊种会招致天火,引发燃烧,只能在夜晚使用。
他们一路疾奔,绕过深裂的沟壑,沿着岩石山脉往北而去。暴刃的速度极快,四肢着地,弹跳如飞。铁岗轻蔑地撇撇嘴,连直立行走都不会,真是个蠢货!
“轰!轰!轰!”一团团耀眼的火光从天空绽放,此起彼伏,吞吐炽热焰浪,照得大地仿佛陷入熊熊火海。始烈鹫纷纷追逐着天火,发出欢快又惊悚的尖叫。
天亮了!
偶尔一团天火从高空坠落,轰然砸向大地,裂开蛛网般的深坑。有时从沟壑内也会喷出一道裹着蒸汽的岩浆,向外汹涌流淌,又慢慢冷却成一堆灰扑扑的岩石,覆盖住裂缝。
被抗在肩上的真罗睺悄悄睁开右眼,一根纤细如丝的毒针从舌下吐出,含在唇间,对准了铁岗的后背心。
前方,暴刃猝然收住脚步,脊背上的骨刀纷纷竖起。十来头凶猛的石蜥从裂沟深处爬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速战速决!”苦叉回头瞥了一眼铁岗,疾扑而上,长舌倏地刺出,轻松洞穿一头石蜥的脑袋,紧接着脚底弹起,躲过一头石蜥的冲撞,长舌往下一甩,扎穿石蜥。
“肚子饿了,正好吃早饭!”铁岗狞笑着跨出一步,陡然背心一麻,四肢变得酸软无力,膝盖前屈着瘫下来。
真罗睺贴地一翻,四肢蜷缩成球,沿着陡峭的山势向下急滚。山脚边,一条湍急的大江浊浪翻滚,奔腾呼啸。
苦叉眨眼间连杀数头石蜥,忽而查觉不妥,回头一瞧,返身追向真罗睺。暴刃被另外几头石蜥缠住,一时狂性大发,只顾厮杀不休。
神通——孕身!真罗睺低吼一声,全身蔓纹发出妖艳的紫光,肚皮急速膨胀,犹如怀胎足月的妇人。
苦叉衔尾疾追,但真罗睺越滚越快,不断接近山脚,双方的距离始终不曾缩短。棱角尖锐的岩石不断撕开真罗睺的皮肉,犹如一个破破烂烂的血人,肚皮鼓得似要炸开。
“你跑不掉的!”苦叉厉声尖叫,他已在真罗睺体内种下了血吸虫,可以大致感应对方的位置。
“扑通!”浪花迸溅,真罗睺纵身一跳,投入滔滔江水。
泛着泡沫的怒浪向两旁翻涌,他的身躯往下疾沉,肚皮缓缓裂开,两个一模一样的真罗睺从中掉出来。




山海八荒录 第五章 魔狱本为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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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真罗睺的本体灰飞烟灭,魔源、生命力、血肉精华尽被两具新生的躯体吸干。
奔掠的苦叉脚步一滞,又惊又疑地望向茫茫江水,失去了对血吸虫的感应。
真罗睺的一点魔魂飞出,迅疾投向其中一具身躯。
这是他的天赋神通:孕育分身,转移自家魂魄,形成类似重生的惊人奇效。
据传这项神通最终能进化成循环不灭,永生不死!
这是真罗睺隐藏最深的秘密,从未在人前显露。他甚至将苦心修成的魔技“断魄指”,伪装成自己的天赋神通。
魔魂触及新生的分身,却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被硬生生弹回来。真罗睺楞了一下,魂魄一旦失去躯壳保护,便会急速耗尽。他来不及多想,方向一转,紧接着冲入另一具分身。
这一次他轻易融入,顺利占据新躯。真罗睺立即运转魔念,向另外一具分身渗透。
两具分身都没有魂魄,只有魔物的血脉本能和本体残留的记忆,可以任由真罗睺操控。其中一具分身供他重生,成为新的本体。另外一具将被他当作弃子,以吸引将军府的追兵。
其实他至今想不明白,为何将军府认定密钥在他手里,连祭祀古灵的结果也是如此。他显然被冤了,但雄霸一方的魔里青将军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那具分身抖动了一下,紫色竖瞳睁开,警觉而好奇地打量四周。
水色混杂泥沙,暗流湍急,但分身的肉体本能令他立即熟悉了水性,双足接连踩水,身躯随着江浪摆动,皮肤上繁妙而妖异的蔓纹犹如鱼鳃,开始自如呼吸。
真罗睺瞪大竖瞳,惊骇莫名,他的魔念竟然无法探入分身!仿佛对方已经生出灵智,变成一个崭新的生命!
“真——罗——睺?”那具分身喃喃自语,目光投向真罗睺,闪过一丝茫然。
“你是什么东西?”真罗睺低吼一声,下意识地四肢划动,往后急速倒退。他觉醒孕身神通以来,从未遭遇如此诡异的状况。何况他眼下实力暴跌,孕身神通消耗了大量魂魄之力,他屡次驱动魔念,魂魄更加孱弱,而这具分身刚刚孕育,属于魔物等级,需要重新修炼才能慢慢恢复。
“我——是——”那具分身倏然间眼神清明,亮如剑锋,真罗睺数十年的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
从最低等的魔茧孵化,吞噬同胞兄弟姐妹得以成长,然后四处流浪,身经无数血腥搏杀,偶得魔经残卷修成魔人,有幸成为南瞻洲将军府狩猎所的魔尉,却莫名其妙地被追杀索要密钥,不得不孕育分身……
这里是魔狱界!
地梦道最混乱最凶残的一界!
那具分身心头微凛,他这次转世地梦道,竟然投胎在一具魔人的分身内,境况还极为不妙,一出生即面临追杀。
一只白茸茸的猴精凭空出现在他肩头,真罗睺瞧得又是一惊,再次疾退数丈。
“真罗睺,我当然是真罗睺。”支狩真似笑非笑地逼向对方,萌萌哒也配合地呲牙抖毛,露出凶相。
真罗睺竖瞳暴起凶光,厉吼着扬起手臂,作势欲扑。突然间,他转身划水,向远处疯狂游逃。不管对方是什么怪物,眼下都不宜纠缠,还能多个目标替自己引走追兵。
望着真罗睺迅速消失在水浪里,支狩真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四肢摆动,往另一头急速潜游。他初来乍到,尚未彻底熟悉这具魔躯,手里又没剑,多半不是真罗睺的对手。
当务之急是先摆脱将军府的追杀,逃出这片地域,以后再慢慢搜寻奇材异物。
这次他之所以进入地梦道,便是为了寻找几种人间道近乎灭绝的巫材,炼成祝由禁咒中的“桃之夭夭咒”。他不会将自身生死操于他人之手,万一伊墨屈服羽族,他也能施咒逃出建康。
“苦叉大人,你放走了真罗睺?”铁岗跑下山脚,挠了挠雄壮宽厚的后背,居心叵测地问道,毒针的毒性已被他强悍的体魄化解。
暴刃蹲在边上,浑身沾满酸臭的石蜥血浆,一个劲地喘着粗气。
苦叉目光一寒,长舌猛地一甩,鞭子般抽中铁岗脸颊,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一条猩红色的血吸虫钻入伤口。
“啊,大人你要杀人灭口!暴刃快逃!”铁岗踉跄后退,捂脸痛吼,脸颊肌肉霎时绷紧,死死夹住血吸虫,粗大的手指戳入伤口,搅动几下,揪住血吸虫狠狠捏死。
暴刃猝然倒射数丈,四肢伏地,警惕地瞪着苦叉,与他拉开距离。
“他是从铁岗你手里逃走的!暴刃,被听他胡扯!”苦叉厉声道。
“大家都有错!你是大人,你的错更大。”不等苦叉说完,铁岗的吼叫声压过了他。
苦叉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出手击杀铁岗,但如此一来,暴刃势必会被吓跑。要是他逃回将军府乱说一通,自己就完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苦叉怨毒地盯了铁岗一眼,“抓住真罗睺要紧!”
“苦叉大人承认有错就好,反正我听大人的。”铁岗当即接口,心里暗自得意,把真罗睺逃走的罪责推给苦叉,还逼得他不敢杀自己,我果然越来越聪明了。
“你给我闭嘴!真罗睺身负重伤,逃不远!”苦叉长舌吞吐,密密麻麻的血吸虫爬出舌尖,扑入江水,纷纷向四周游去。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苦叉神色一呆,不可思议地叫起来:“两个真罗睺?这怎么可能?”
铁岗眯起眼睛,苦叉这是找不到真罗睺,找了个可笑的借口啊。
“你们俩个往北,我往南,分头追!”苦叉略一思索,断然下令,他跃入大江,急速游向真罗睺逃走的方向。
“暴刃,你说苦叉大人会不会已经干掉了真罗睺,夺回了密钥,自己私逃呢?还胡说什么两个真罗睺,当我们傻吗?”没入江水的一刻,苦叉隐约听到另一头传来的语声,喉头猛地呛水,一口气差点憋在胸腔。
“哗啦”一声,支狩真湿淋淋地窜出江面,掠向岸边的乱石滩。附近荒寂无人,远处岩山起伏,纵横交错的沟壑犹如大地裂开的伤口,不时喷吐出灼热的气浪。
支狩真四处观望了一阵,根据地梦道的记载和真罗睺的记忆,整个魔狱界大致分为东胜洲、西牛洲、南瞻洲、北俱洲以及中波洲五大地域,各洲魔人军阀割据,常年混战不休。
此地属于南瞻洲,以魔里青将军为首,另有数十个中、小势力盘踞。除此之外,还有无数魔人、魔物流浪四方,寻求进化的机缘。
对大多数底层的魔人、魔物而言,杀戮战斗是唯一的进化方式。他们几乎不用任何兵刃、法宝,肉身就是最好的武器。
支狩真谨慎地向岩山行去,一边悉心体会这具魔躯的特性:肌肉矫健流畅,弹跳、敏捷、爆发力都胜过人类,但魔气在体内的运转方式太过粗糙,应该是功法匮乏所致。
魔气的源头来自于头颅内的魔源,它形如宝石,晶莹剔透,会随着修炼不断进化。
相对奇异的是他全身覆盖的紫色蔓纹,并非天然生成,而是真罗睺在某次深入地壑历险时,观想一副残缺壁画而生。蔓纹似乎是一种奇异的身体呼吸方式,蕴藏着特殊的奥秘。
“你打算深入地壑?”萌萌哒挥起小手,在鼻子前搧了搧。这里的空气犹如烟熏火燎,浓烈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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