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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洛水
灯笼抖动得愈发剧烈,火光起伏,照得地上的衰草似要燃烧起来。王子乔淡淡一哂,踱步从老妪身旁走过,忽而回过头,凑近对方,低声耳语:“依王某看,倒也不算什么逾越。这几年侯爷失了妻儿,又不方便见外人,饮食起居全赖你一人照应,这样不好么?”
黄婆身躯一僵,耳畔传来恶魔般循循诱惑的低语:“永宁侯的世界如今只有你一个,侯爷完完整整是你的了,不配也得配,这可是你大半辈子都得不到的机会……好好想一想,这样熬下去没个头,真的不好么?”
“住口!”黄婆失神般地叫起来,灯笼掉在地上,烛苗舔着了纸,猝然烧起来,竹架在火焰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
王子乔微微一笑,他“看见”一点魔念悄无声息出现在黄婆的精神世界,无形的根须向深处蔓延,攫取对方激烈的情绪以作养料,不断成长。
至始至终,他都未曾施法,只是巧妙撩动黄婆的情绪变化,令其产生强烈的精神波动,籍此勾开一丝精神空隙,孕出魔念的种子。
究其根本,这一点魔念本就是生灵自己的念头,从人心的土壤里自然而然滋生出来,可谓一念天成,衍化无穷。借助这点魔念,王子乔便可春风化雨,将它渐渐豢养成一枚丰美的果实,最终开枝散叶,彻底占据黄婆整个精神世界。
“黄婆,还不带路么?莫要耽误了我给侯爷诊治。”王子乔好整以暇地挥挥衣袖,灯笼在燃烧的火焰中付之一炬,斑驳的火烬飞起来,纷乱扬到黄婆脸上,传来一点又一点刺烫。
黄婆失魂落魄地踩着阶梯,一步步往上走,不敢再去瞧王子乔,脑子里却不断回响着他梦魇般的呓语“侯爷完完整整是你的了,这样不好么?这样不好么?……”
她忽又想起,多年前服侍永宁侯沐浴,她的手撩过热乎乎的汤水,水珠从少年光滑的背脊一串串滚过,饱满的肌肉生机勃勃,透出鲜嫩的粉色……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慌乱地摇摇头,望见两旁悬挂的尸魅、凶怪头颅个个狰狞,在黑暗中与她贪婪对视。
“安心在外守着,莫要打扰,我进去瞧瞧侯爷的病情。”王子乔从容推开二楼厢房的门,从后合上。黄婆顿时心头一松,像被抽去了脊椎骨一般,颓然瘫软在地。
一点魔念的种子悄悄发芽。
咳嗽声透过数层帐幔传出来,厢房内并未点灯,窗户也紧紧关闭,垂下厚厚的珠帘。王子乔走到牙床前,注视着映在帐幔上的身影,嘴角渗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侯爷,我来了。”他缓缓撩开帐幔。
一张青白色僵硬的脸突兀地探过来,嘴唇鲜红,似要滴出血来,头发凌乱发灰,稀稀疏疏地披散在肩头,玉石枕上落了许多枯槁的断发,隐隐散发出腥味。
“给我药!”永宁侯倾斜上身,一把攫住王子乔手腕,急迫的声音像野兽在嘶吼。
“侯爷稍安勿躁。”
“药呢?药呢!”
王子乔讥诮地笑了笑:“侯爷,你的儿子、女儿都死了,哪还有新的药呢?以侯爷如今的身子,也很难再生养了。”
“你答应过本侯的!”永宁侯低吼道,指甲深深嵌入王子乔的肌肤,手指嶙峋如骨,生出细密的灰色茸毛。突然间,他缩回手,抱着脑袋痛苦抽搐着,喉头不时发出一两声古怪的语音。
“侯爷请放宽心,王某自会为你稍减疼痛,安心入眠。”王子乔心头魔念微动,长袖倏然一展,拂过永宁侯的额头。后者昏厥过去,一个奇异狰狞的虚影像一缕轻烟,幽幽浮出永宁侯的头顶心,悬在半空中。
王子乔静静地凝视虚影。“你们都死了。”他喃喃说道,语声疲惫又落寞。
虚影像个疯子挣扎着,咆哮着,散发出一阵阵庞大、混乱又邪异的气息。
“可这盘棋,还要继续下去。”王子乔伸出手,缓缓探入虚影,一粒粒细小如亮沙的魔源落在掌心,转瞬化作尘埃,灰飞烟灭。
“轰隆!”夜空中炸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噗嗤!”金色的昙花枝缠住魔源,从一个魔人头颅内抽回,缩入千惑圭的指尖。魔人仆倒在舱室门口,千惑圭从尸体上一跃而过。
捕猎开始了!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滑软粉红的舌头,舔了舔魔源上沾的血浆,脸色潮红,轻喘着,继续往客舱的方向潜去。





山海八荒录 第二十章 负伤溅血破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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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整间舱室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虫豸,一刻不停地蠕动,瞧得人头皮发麻。
支狩真看见萌萌哒浑身被虫豸覆盖,层层叠叠起伏,散发出邪异的气息。萌萌哒同样吃惊地看着他,虫豸从她瞳孔里钻进钻出,无穷无尽。
两人意念相通,支狩真心知自己外表与萌萌哒无异,都已沦为虫豸状的怪物。他连续催动魔气,奋力向外震荡,气浪一波波冲刷而过,虫豸依然紧紧黏附在他身上,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繁衍滋生,整具魔躯仿佛变成了虫豸的巢穴。
他猛力拍向虫豸,却什么都触碰不到,连手掌也化作蠢蠢蠕动的一团,虫豸争先恐后地从皮肤毛孔里冒出来。
莫非是幻象?支狩真心念一转,观照心镜,清澈的镜面已然一片模糊,映出幢幢虫影。
这是心神被侵蚀之兆。他随即明了,这些虫豸十之八九是幻象。他立刻敛去杂念,凝神静气,运转太上心镜注,全力驱逐幻象。
识海中的星斗大阵光芒流烁,星辉投射心镜,徐徐移动,犹如一只晶莹剔透的手掌反复擦拭镜面。虫影被一片接一片抹去,他身上的虫豸也随之减少。但未过多久,虫影又映上心镜,灭而复生,魔躯也重新被虫豸覆满。
支狩真心头骇然,幻象似虚似实,循环不尽,连道门嫡传的太上心镜注也难以对抗。舱室内的虫豸愈来愈多,四壁、地板、头顶上方的虫群像滚动的波浪,向他挤压过来。
“走!”支狩真急速跃起,一把抓住萌萌哒,冲出舱室,急速向外奔逃。
“到处都是!”萌萌哒一眼望去,无数虫豸沿着长廊两侧汹涌漫延,充斥视野。
支狩真的目光触及何处,何处便覆盖虫潮。他心知肚明,除非将侵入心神的幻象彻底逐出,否则根本逃不出虫豸重围。而若是置之不理,幻象便会逐渐主宰心神,导致由幻成真。
“呼!”一道身影从远处迅疾投来,支狩真仓促侧身避开,对方猛地撞在舱壁上,翻倒在地,喉头鲜血狂喷,赫然是居住在戌七号的玄级魔人。
一名瘦小的魔人衔尾追来,速度快如鬼魅,模糊的身影似在半空连续闪现,逼近玄级魔人。
“千惑圭,你再要赶尽杀绝,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别忘了,干掉你就有上千魔源的赏金!”玄级魔人踉跄爬起,色厉内荏地瞪着千惑圭,故意放声大喊,试图煽动其余魔人。
千惑圭!支狩真与萌萌哒对视一眼。
“想干我?那你来呀!人家一定让你欲仙欲死。”千惑圭吃吃一笑,身躯奇诡地消失在空气中,下一瞬她出现在玄魔身侧,手指疾插,一根金色昙花枝直刺对方脖颈。
玄魔急促后退,左掌劈出,掌心绽开一面半透明的圆形空气盾牌。
四周气流抖窜,金色昙花枝击中空气盾,猛烈震动,花枝上绽放出一朵妖艳眩目的昙花,瞬间涨大如斗,花蕊内露出白森森的獠牙,猛地一吞一合。
“嘭!”空气盾被咬得粉碎,连同玄魔的左手也被咬掉小半截,鲜血溅在昙花上。千惑圭低呓一声,金色昙花枝缩回手指,她轻柔吮吸着指尖的血珠,眼神迷离:“嗯,真是美妙绝伦的滋味啊……”她婉转的音色像是要哭泣出来。
玄魔负痛低吼,转身向后奔逃。千惑圭身形一闪,后发先至拦在他跟前,纤指直插面门,口中兀自娇笑:“你跑什么?才干到一半,不上不下地多难受啊?”
“那就干死你!”玄魔眼中凶光暴射,全力催发魔气,一面面空气盾源源不绝地从掌心绽出,犹如层层牢壁,将千惑圭囚在当中。他双腿狂风骤雨般踢出,死死缠住千惑圭,不令她有丝毫喘息之机。
“干死我?你到底行不行啊?”千惑圭忽而心生不妙,身形闪动,欲要远遁。但空气盾连成严密的一片,刚被金昙花枝击穿,又前仆后继地堵上来。
远处银光一闪,一枚十字形的银色光刃疾旋而来!
玄魔狂吼一声,猛然前冲,贴近千惑圭,右手一把揪住击向胸膛的金昙花枝,任凭昙花咬噬手臂,兀自紧抓不放,不容千惑圭脱身。
锐风呼啸,银色十字光刃旋转而至。一面面空气盾交错移动,漏出一线空隙。十字光刃破隙而入,正中千惑圭肩头!
十字光刃旋转不停,两块血肉被切割下来,四射迸溅,其中一点鲜血恰好溅在支狩真身上。他蓦地一震,覆身的虫豸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镜上的虫影也荡然无存。
千惑圭的血可破幻象?支狩真又惊又喜,拈了一点血丝,急速弹向萌萌哒。正如他猜测的那样,猴精身上的虫豸也随之不见。
一朵金色昙花从千惑圭的伤口处盛开,吞灭十字光刃。金昙花枝同时刺穿玄魔手心,不待她展开反击,远处银光呼啸,又一枚十字光刃疾旋而来。
“你们让我越来越兴奋了!”千惑圭并未慌乱,反倒轻抚着从肩头蜿蜒淌下的鲜血,眼神炽热如醉,喉头发出一声高亢的喘息,“来吧!让我们一起流血,一起欢娱,一起爽到爆炸!”
十字光刃迎面切来,千惑圭纵身跃起,身影若隐若现,在空气盾的层层堵截下飞速晃动,一边躲闪十字光刃,一边向玄魔发动疯狂的攻击。
支狩真目光一闪,从后方悄然移向战团,脑中一点魔念勾连十指,断魄指悍然发动!
玄魔心神一滞,移动的空气盾出现了刹那间的空缺。萌萌哒飞射而入,狠狠撞上十字光刃!
御使舱内,炎母一脸震惊之色:“照主人所述,此方天地难道有自己的意志?否则怎会翻转虚实,自发反击邪魔?”
潘载义沉吟道:“这些只是玉真会的推衍,未必属实。不过据星汉部估测,重生后的天地相比史前,清、浊二气大为减少,可见此方天地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即便天地存在意志,应该也陷入了沉眠。”
霆公心中一动:“主人,若能寻到这份沉眠的天地意志,将其炼化,岂不是成为天地主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潘载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目光重新投向地脉。
三昧真火大网正在地脉深处不停移动,犹如撒网捕鱼一般,逐地逐寸搜索。




山海八荒录 第二十二章 平生只伴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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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来了么?”
“我丢出去的绣球,究竟被什么样的生灵接住了呢?”
“也许会是一段金风玉露的相逢?”
他慢慢坐起身,暗流向两旁排开,气旋翻涌,卷起地脉底部大片的杂藻、泥沙、腐朽的骨架、断折的金属兵刃、奇形怪状的废墟碎片……
他迎着暗流往上浮,厚积的泥尘从全身簌簌剥落,露出白嫩得近乎透明的小脸蛋、春葱般细柔的小手指、比莲藕更娇嫩的小脚丫……
半只残破的骷髅头被气流卷过来,还未接近他,立即被切割成一束束细微的粉尘,向外飘散。
“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怎配碰触冰清玉洁的我?”他蹙了蹙弯如月牙的眉,背负双手,赤足踏上暗流,毫发无损地越过三昧真火大网,一步步走向螣衍巨鳅。
光线被巧妙扭曲,从他身旁自行绕开。无论是潘载义还是霆公、炎母,都对他一无所察,仿佛他只是一个看不见的透明幽灵。
他无声步入黑船,望见甲板上乱成一团的魔人,各种怪异的生灵幻象好似群魔乱舞,此起彼伏。
“好像有点饿了!”他张口轻轻一吸,诸多幻象接连溃散,化作一枚枚魔源投入他红嘟嘟的小嘴里。“一股子的霉味,一点儿都不新鲜。”他抹了抹獠牙,旁若无人地穿过甬廊,来到斗场,一直走到支狩真边上停下,专注地注视着对方。
“噗嗤”一声,金昙花枝再次贯穿玄魔后背,又一次抽出,带起一蓬细碎的血肉,溅在千惑圭颤栗的身上。
“好舒服哦!”千惑圭发出一声亢奋的娇啼,清纯可怜的小脸上血水斑斑,透出一丝奇异又疯狂的美。金昙花枝犹如狂风骤雨,愈发激烈迅疾地射向玄魔。
玄魔跌跌撞撞,狼狈躲闪,浑身上下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被金昙花枝刺穿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曾留下一块完好的皮肤。
“继续,我们继续!再够劲一点好不好?来,我们一起来!”千惑圭噘着樱桃小口,呼吸声越来越重,绕着玄魔飞速疾闪。金昙花枝一次次刺穿玄魔,伤而不死。斗场血水迸溅,仿佛掀起一场迷蒙的血雨,血腥气味像浓烈的春药弥漫开来。
千惑圭居然是个喜欢虐杀的疯子。支狩真暗自摇摇头,或许魔人内心都充斥着残暴的兽性。突然间,他瞥见身边有人,顿时吓了一跳,身形闪电般倒退出去,与对方拉开一段距离。
那是一名男童,身高三尺左右,相貌俊美绝伦。他扎着只有在史书图上才能见到的古式发髻,高傲地仰着头,负手而立,像一位俯视臣子的高贵君王。
又是幻象?支狩真盯着男童,心头一凛。
“只有你可以看到我,听到我说话,其他人没有这个荣幸。”男童气度从容,两根绯红色的獠牙盈盈颤颤,闪着氤氲的光,仿佛两抹凄艳流动的烟霞。右边的獠牙长约三寸,完好无损,左边的獠牙断了大半,只剩下短短半截牙根。
他的声音冷澈得像透明的冰棱,锐利无匹,似能穿透耳膜,直刺魂魄深处。支狩真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连星空识海也被波及,旋转沉浮的星斗像是被冻住了。
他的目光落到男童的断牙上,不由一愣。
“你幸运地得到了我的牙。”男童傲然道。
“那柄断剑!”支狩真失声道。萌萌哒疑惑地偏过头,她看见支狩真一脸惊异地对着空无处说话。
“你摸过了我的牙。”
“就等于摸过了我。”
“你摸过了冰清玉洁的我,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成为我生命中的另一半,要么——去死。”
“可你长得实在太丑了。”
“我可以允许你很弱,但我不能允许你很丑。”
“无论我的另一半是男是女,是强是弱,我只接受美人。”
“你根本配不上我。”
“所以,去死。”
支狩真听得目瞪口呆,满头雾水。下一瞬,无形无声的剑气破空而来,将他死死束缚,动弹不得。他浑身如堕冰窖,皮肤泛起一粒粒凸起的鸡皮疙瘩,整个识海顷刻陷入黑暗,魂魄深处的巫灵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要被彻底摧毁。
“等一下!”支狩真骇然叫道,“这不是我真正的样子!”
“嘘——”千惑圭扭过头,竖指在唇间,粉嫩的舌尖一绕舔过手指,“闭上嘴,不要打扰我的兴致哦。”
剑气倏地一收一凝,依旧抵住支狩真,冷锐刺骨的剑意含而不发。支狩真喉头发干,额头渗出冷汗,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转生真罗睺之后,他的情绪波动远比从前激烈。
他对死亡生出了一丝恐惧。
“出了什么事?”萌萌哒暗中询问,她与支狩真原本心意相通,但此刻却被一股无形无影的剑气硬生生截断,难以传送意念。
支狩真僵立不动,也不思逃脱。男童的身手可惊可怖,必是炼虚合道的绝顶高手。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样子。”男童蹙起眉尖,伸出手,指尖挑开支狩真脸上的人皮面具,“可你真正的样子也很丑。所以,去死。”
“这也不是我的本体!”支狩真脱口而出,脑中意念飞转,一边揣测对方先前的言辞用意,一边口中应对,“因缘巧合,我暂时附在了这具身体上,我的本体不在此界,就连你的断牙也在本体手上。其实,咳咳,我真的美极了。”
“我喜欢‘因缘’这个词。”男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神像一抹雪亮的剑光穿透了他的魂魄,洞悉其中奥秘,“我的牙的确不在此界。它在人间道,原来你来自人间道。”
“是。”支狩真稍稍舒了一口气。
“那就等我见过你的本体,再决定是死是活。”男童沉吟片刻,困锁支狩真的剑气倏而消散,“但你现在的样子实在太丑,有损冰清玉洁的我。你离我远一点,装作我们不认识。”
支狩真呆了呆,如避蛇蝎般一连后退数丈。“我与阁下本就殊不相识,不知阁下找我何意?若想要我归还断牙,我绝不推托……”
“你是想始乱终弃么?冰清玉洁的我可以被你白摸么?”男童打断了支狩真的话。
支狩真又愣住了。
“我叫不二。”
“说一不二的不二。”
“我是传说中高贵又浪漫,无情又多情的魂器。”
“我在寻找生命中的另一半。”
“一个配得上冰清玉洁的我的另一半。”




山海八荒录 第二十三章 邪魔暗入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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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东西混上船了!”
御使舱内,霆公猛地偏过头来,环目圆睁,瞪向运转的道术法阵。
道阵正生出阵阵强烈的波动,一些云纹图箓莫名地扭曲,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绽裂声。符光变得一闪一灭,断断续续,像夜风中微弱的烛火。
“是残存的魔念吗,气息怎会那么强?”炎母惊讶地跃至道阵边上,随着符箓频频抖动,一丝丝黑气不停地冒出,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息。她张开樱唇,一口灼热的三昧真火“噗”地喷出,黑气应声熄灭,但数息过后,黑气又凭空冒出来。
“没那么简单,兴许是个大家伙!”霆公瞳孔深处一闪,迸射出灼亮的紫色雷光,赫然投向舱室的方向。这方道阵是玉真会融汇各大道门的符箓、阵法,针对魔狱界的环境加以特殊布设,具备驱恶、辟邪、侦测、潜遁、攻击、防御等诸多威能,足可硬抗合道等级的力量。邪魔的残念最多只能生出幻象,迷乱心神,断不会波及道术法阵。
“难道是史前邪魔混进来了?”炎母禁不住面色一变,如果当年的天外邪魔未曾死绝,悄悄潜入船舱,后果不堪设想。
“不会吧?这么多年过去了,邪魔早就该死透了。”霆公不安地抓抓脑门,“也可能是哪个船客被魔念上了身,化为邪祟之类的东西,激发了道阵感应。”
“稍安勿躁。”潘载义眼神镇定地观测法阵,安抚道,“若是星汉部推测无误,连天地意志都陷入了沉眠,何况区区外来的邪魔?即便邪魔还活到现在,也难免本体破毁,神智混乱,充其量只剩下一点苦苦求生的本能念头罢了。”
“咔嚓——咔嚓——”数枚云纹图箓承受不住,仿佛被无形的锐物切割而过,接连碎裂。道阵猛地一震,符光黯淡下来,更多的黑气飘溢而出。
“主人小心!”霆公暴喝道,正前方呼地暗流疾涌,诡异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像一张黑魆魆的巨口张开,对准了螣衍巨鳅。
无形的阴气从四周簇拥而来,气流卷起螣衍巨鳅,摇摇晃晃地迎向巨口。
一丝凶险的悸动同时生出霆公、炎母心头,这是先天灵物的直觉,最是灵验不过。
“我们先离开这一层。”潘载义感同身受,低喝一声,双手掐动术诀,强行催发阵法。
“轰!”五光十色的耀眼宝气冲出道术法阵,幻变出金塔、银瓶、玉盘等华美的法器光图,在空中疾旋,发出清越连绵的激鸣声。隐约的黑气一扫而空,云纹图箓停止扭动,平息下来,一缕缕符光重新相互勾连、衔接。
螣衍巨鳅光芒大盛,周围的阴气暗流被重重推开,船体加速变向,几乎贴着沟壑的入口边沿,一路往上逃窜。
霆公、炎母恍惚听到沟壑深处传来一声邪异的啼叫,船体顿时一滞,似要重新向下滑去。霆公、炎母同时吐气厉喝,先天雷、火交轰而出,覆盖整个船体。
道术法阵也爆发出炽烈的宝气法光。
“轰隆隆……”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螣衍巨鳅挣扎着一点点远离沟壑,冲出地脉第二层。
甫一返回上层,船舱内各种游窜的魔念迅速消散,诸多幻象也随之一一破灭。船体渐渐平稳下来,幸存的魔人瘫坐在甲板上,惊魂不定地望着舷窗外熟悉的黛青色地脉,急促喘息着。
戌一号舱房内,一个重伤倒地的魔人身躯一震,忽地张开眼睛,呆滞的眼珠一口气连眨了几百下,泛出邪异的光芒。他僵硬地扭动了几下脖子,低下头,观察了一阵子自己的身体,随后扶住舱壁,慢吞吞地站起来。
“嗬嗬嗬嗬……”他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身上魔气涌动,撕裂的伤口一块接一块弥合。
“不二阁下这番话的意思是……你是魂器,想要认主?”支狩真恍然看着男童,据传魂器活得太久,性子大多荒诞不羁,行事异想天开,难以常理揣度。但一件堪比合道高手的魂器自动送上门,还是令他难以置信。
莫非其中暗藏祸心?
“错!不是认主,而是缔结生命中的另一半!”不二乜斜着支狩真,皱眉摇头,“认主这种称呼实在是太俗套、太粗鄙、太苟且了!想不到你不但长得丑,言辞也丑陋不堪,我感觉你并非良配,还是把你杀掉算了。”目光一沉,锋锐无形的剑气再次喷薄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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