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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洛水
“你的剑法倒是过得去,没丢我的人。不过修行剑道除了研习剑技、剑气、剑势、剑意、剑心……,还需真正地去熟悉剑、感受剑、融入剑。不然剑对你永远只是外物,一旦离开了剑,你就束手无策,半点剑法都使不出来。”不二似乎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续道,“看你这样子,就晓得没有亲手铸过剑,对剑仍是一知半解。”
支狩真心中一动,不二身为剑类魂器,剑道造诣可想而知。若能得到它的指点,自己的剑道修为必能再进一步。不过魂器个个性格怪异,自己若是主动求教,反会被它拿捏。
他略一沉吟,嘴角微微下弯,一边以敷衍的口气应付道:“不二阁下说的是。”,一边左顾右盼,全力搜索黑脸魔人的房间,很快翻找出了百来个魔源,满脸欣喜地揣进怀里。
不二瞧得眼角抖索,一番金玉良言被当成耳旁风,忍不住喝道:“你若是通晓‘有无形?真剑术’,即便手中无剑,也能游刃有余地击败那个小魔女!”
支狩真依旧显得浑不在意,随口说道:“世上剑法多如牛毛,层出不穷,我不通晓也不足为奇。”
“想不到你如此孤陋寡闻,居然将名垂剑史、震古铄今的‘有无形?真剑术’与那些土鸡瓦狗相提并论!”不二俊美的脸蛋一片铁青色,毫不迟疑地伸出手,周围明、暗的光线像水一样流动,一束雪亮的剑光无中生有地绽出掌心,剑光高速汇聚,凝如实质,乍看与一柄真正的三尺青锋并无两样。
“瞧仔细了!”不二冷哼一声,手腕轻盈转动,掌心的剑光也随之抖成一团耀眼的剑花。
这一转、一抖手法自然,巧妙无间,展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运行轨迹。支狩真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一时心神受摄,所观、所思皆被这一朵剑花宛转变幻的美妙景象所占据。
“嗡”的一声凛冽长鸣,在剑花的颤动中,剑鸣声犹如一柄无形的锋芒,直入支狩真身心,令他出现短暂的神思僵硬,手脚难以动作,像被硬生生截断了自家的意念与肉身的联系。
剑花直刺而来,破空的光芒煊赫之盛,远超支狩真的想象。一时间,他的眼前白茫茫一片,除了不断绽放的剑光,再也不见它物,仿佛视野里炸开一个炽烈的太阳。
剑光抵住支狩真的眉心,似是空无一物,又似尖锐的冰棱,生出强烈的刺痛感。
直到此际,支狩真所观、所思依然是闪耀不断的剑光,难以恢复正常的视觉。
“好剑!”他情不自禁地击节赞叹,不二这一剑从起手式开始,到剑光震动发出的鸣声,再到一剑破空刺出,三处环节层层催生,循序递进,最终连成惊艳绝世的一击。
最玄妙的是,支狩真从萌萌哒处得知,猴精压根儿不曾瞧见一丝剑光,也没听见什么剑鸣声。在萌萌哒的视角里,不二只是挥了挥手,支狩真便呆若木鸡地僵立原地,一副受制于人的模样。
剑光倏地消散于无形,又恍惚从未出现过,甚至令人怀疑不二是否出过这一剑。
“不知道这门‘有无形?真剑术’是由哪一位无上剑修所创?”支狩真深深吸了一口气,由衷钦佩地问道。他此时若再耍弄不二,贬低这门无双剑术,那便是侮辱了自家的剑道。
不二清咳一声,负手望天:“这是本座所创。”
“船主大人——”
御使舱门外,骊朱肃立半晌,毅然敲响了门。
“进来吧!”
潘载义目光一闪,运转术诀,额头浮现出一枚枚乌金色的细碎鳞片,沿着鼻梁往下漫延,直至铺满唇角。十根指甲也疯长半尺,弯曲尖锐如爪,散发出阴寒的厉光。
他在一瞬间化成了一个魔人。





山海八荒录 第二十八章 兴造一方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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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潘载义主仆初入魔狱界,已被骊朱察觉出界外来客的身份。但为了消除骊朱的戒心,方便笼络魔人,潘载义平日与对方相处仍会变化成魔人之姿。
这种变化之术是玉真会根据某个遗迹所获的《天罡三十六变》巫术残本,重新编创的道门秘法——出神入魔它化术。
该术炼至高深境界,可以变化成地梦道各界的土著生灵,不仅外貌相仿,甚至体内的气息、血脉也能以假乱真。
除了汇集诸多道门的术诀,玉真会的“探珠部”还从八荒各地的秘境、古洞府、史前遗迹......搜罗了五花八门的远古功法,并加以改创,使之更为契合当今天地的元气以及道门修士。
潘载义手指轻划,座前华光一闪,道门法阵也随之隐去。这座道阵包罗了晋、楚两地道家法门的最深精义,不容外人窥测。
“愚朱拜见船主大人。”骊朱低首弯腰,小步迈入室内,向潘载义端端正正地行了揖拜礼。
瞧见魔人一板一眼地摆出门阀礼仪,霆公挠了挠腮帮子,竭力憋住笑。骊朱经过潘载义多年的“循循善诱”,又暗中以道法迷魂,他逐渐崇尚礼法,向往人间道的晋楚文化。这个魔人不但言辞变得规规矩矩,连坐、卧、行、食也严格遵照人类的士大夫礼仪,简直是沐猴而冠。
“船主大人容禀,吾舟擅入地脉二层,致客死伤狼藉。适才清点,原船客五十有四,今亡者九人,伤者十六人,皆为吾等疏漏之过。”骊朱一字一顿地说道,发音俱是标准的建康调子。
潘载义以揖拜礼对答:“我知道了。”
骊朱又道:“船客伤亡,吾舟难辞其咎矣。虽死者难返,然伤者应予财货偿之,以肩吾责,以全吾誉。”
潘载义暗暗蹙眉,还未开口,霆公抢先怪叫起来:“几个小魔崽子死就死了,那是它们自己命烂,怨得谁来?正好省得浪费口粮,还能当作天地的肥料,真是妙极妙极!至于那些个受伤的魔人,只好怪它们自己是窝囊废,经不住魔念骚扰,怎地还要俺们倒贴钱?要是它们拉不出屎尿,难不成俺们还得送上泻药,帮着拍一拍屁股?骊朱,你脑壳子也被魔念搞坏了吗?休得忘了在魔狱界,谁他娘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炎母也摇摇头:“小骊朱啊,那些魔人只是受点轻伤罢了,何必小题大做?虽说我们下潜地脉二层,造成船客的些许损伤,但魔狱界岂有强者向弱者赔偿的道理?”
潘载义看着骊朱,沉吟不语。骊朱又郑重行礼,接着道:“敢问船主大人,夫战力分强、弱,对错分强、弱否?理分强、弱否?船客伤亡既为吾等之失,何不补过?船主大人尝言‘人恒过,然后能改’,‘过则勿惮改。’‘欲获福而远祸,未论行善,先须改过。’......船主大人言及‘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又言‘人无信则不立。’黑船往来地脉,素来声誉卓著,岂能枉废规矩信义......区区颜面、财物,何能与之相较?”
“你——”霆公张大了嘴巴,潘载义传授给骊朱诸多大楚的儒家经义,原意是为了更好地驾驭对方,没料到这一番糊弄太过成功,以至于骊朱辩驳起来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寻常人还说不过他。
骊朱神情轩昂,抬头正色道:“船主大人初临此界,授余以德,传余以礼,余幸甚至哉。然余一人之幸,何及此界之幸?”说到此处,他口气斩钉截铁,语调铿锵,俏脸上似发着坚毅的光,“惟愿道德礼仪,遍我魔狱四方,人人得以教化,取义成仁,兴造一方净土,不复兵戈纷争之患。”
霆公呆若木鸡,与炎母面面相觑,这魔人真被主人养成了傻子!
潘载义一言不发地盯着骊朱,空气莫名震动,四周仿佛生出无形的威压。
骊朱面不改色,慨然道:“此为吾之夙愿,百死莫悔。”
潘载义默然良久,深深地看了骊朱一眼,颔首道,“你说的有理,是我忽视了。赔偿事宜就由你全权处置。”
“多谢船主大人。”骊朱躬身行礼退去。
炎母瞧了瞧潘载义若有所思的神色,低声道:“小骊朱确实有一点死脑筋,若非如此,他当年也不会和几头魔兽拼命,对我等施以援手了。”
“是主人大度,不和这个傻魔计较!”霆公瞪瞪眼,“瞧他说的什么疯话?世上要是有不打仗的净土,我等修炼资源从何而来?修士又如何强胜弱汰,飞升上界?”
潘载义摆摆手,阻止了霆公的分说,他出了一会儿神,才悠然道:“当年我入学白鹭书院,也曾立下消除道、魔纷争,令云荒成为人类净土的妄志。”
霆公、炎母呆了呆,潘载义无声地笑了笑:“终究是少年时太天真了,不说我都忘了。骊朱虽是个魔人,可我佩服他的志向。可惜的是,一条养不熟的狗,终究是不能要的。”
霆公欣然称是,炎母暗地里叹了一口气。
“这些只是小事,不足挂齿。”潘载义道,“当务之急,是将那头混上黑船的邪魔找出来,不然后患无穷。上古邪魔魔念强横,多半会利用精神优势,施展夺舍之法。若我所料无差,已有船客被邪魔占据肉身。你二人即刻驱策所有的蝼烟灵,不分昼夜,秘密监测每一个船客的动静。”
霆公、炎母齐齐领命,潘载义手指一点,道阵重现浮现跟前。他双手眼花缭乱地一阵掐诀,道阵频频闪耀,各种小型符阵如同一朵朵五光十色的鲜花,从道阵中心层层绽放而出......
戌一号舱室内,魔人脸上邪异的笑容忽而僵住,他的脖子、胸口、腰背、腿臂一会儿鼓出一个个丑陋的肉瘤,一会儿又往内深深凹陷,露出嶙峋的骨骼,整个魔躯像是一团耸动的肉泥。
“我是谁?”魔人痛楚地翻滚在地,抱着脑袋,发出低沉的吼声。




山海八荒录 第二十九章 魔念相合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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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幅乱七八糟的画面犹如转马灯,在魔人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妖异璀璨的极光、崩倒的通天山柱、裂开的大地深处喷涌的岩浆、扭曲变形的人脸、血淋淋的断肢残骸......风马牛不相及的各种景象此起彼伏,混**错,画面时而陷入一片昏暗,时而又释放出炽烈的强光。
“砰!”魔人的后脑勺猛地撞上床脚,疼痛之下,他反倒一下子清醒过来:这具身体太弱小了!
肉瘤像一只只狰狞可怖的老鼠,从他浑身上下钻进钻出,这是孱弱的肉身无法适应庞大魔念的结果。尽管历经千万年的光阴侵蚀,他只剩下一点残烬般的念头,浑浑噩噩,破败不全,随时随地会熄灭,仍远远不是这具玄魔级别的肉身可以承受的。
他抖索地扶住床,勉强分辨脑子里的画面:它们是他和原主相互渗透的记忆!他强行夺舍了这具魔躯,本以为重获新生,孰料原主尚剩一点魂魄残留在肉身内,并未彻底消散,就像一根嵌进肉里的刺,时不时地会疼痛发作。
必须清除这点残余的魂魄!在他近乎遗忘的漫长经验里,倏地生出一丝明悟:要么一步步吸纳对方的记忆,以相对缓和的方式融入残魂,双方在磨合中会各自丧失一部分记忆,但将形成一个全新的生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么找到残魂,以最强硬的方式直接吞噬,将原主当作进化的食物,哺养自身。
如他这般古老可与宇宙生灭同在,强大可列生灵顶端的族群,向来都是选择第二种。
等等,我是什么族群?好像是......他并未清醒太久,浑身又剧烈抽搐起来。“我是谁?我到底是谁?”他低吼起来,揪住额头两根深蓝色的犄角,将它们“咯吱咯吱”扳成扭曲的圆弧。原主的经历汹涌如潮,一波接一波扑至,渐渐淹没自身的记忆。他的意识重新变得混乱繁杂,忽地又一片空白,生出晕眩的跳跃感。
出于种族本能,他的魔念不顾一切地冲出,要捕获藏在肉身里的最后一点残魂,将其彻底吞噬。
“咔嚓咔嚓——”毛骨悚然的细密声音响起,四周倏而绽开蛛网状的空间裂缝,不住扭曲扩大,一个个红脸蓝肤的魁从内探出身躯,目光凶恶转动,室内响起一连串的锁链滑动声,星星点点的萤火微光溅出来,忽闪忽灭。
“这是......”他浑身一震,记忆里闪过一幕奇异的场景:天崩地裂,世界逆转,一个童子模样的奇异存在悬浮在半空。他的头部由世间最纯净的青气凝结,心脏由世间最华贵的紫气萦绕,浑身流转着无数点闪烁的萤光......
那是与锁链一样闪烁的萤光!那是天地......一股大祸临头的危险预感浮出魔念,若他选择吞噬残魂,必然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毫不犹豫地,魔念纵身一跃,迎上原主纷至涌来的记忆,主动与之融合。
本就残破不堪的魔念立刻犹如冰消雪融,纷纷破碎,与原主肉身的残魂不住相互碰撞、研磨、渗透、相生、相灭、再相生......双方本已模糊的记忆愈发变得十不存一。他叹息地躺下来,闭上眼,扭曲的神情逐渐恢复了平静。
魁目光逡巡四周,盯着魔人看了一会儿,似乎并未发现异常。锁链的滑动声越来越轻渺,魁纷纷退回裂缝深处,裂缝也随之闭合,仿佛一匹抹平了褶皱的光滑绸缎。
又过了片刻,魔人浑身凹凸的肉瘤一一平复、消失,魔躯变得强健饱满,皮肤充满光泽,散发出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
“我是——”魔人睁开眼,一跃而起,懵懂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从今日开始,吾名计都!”
计都是原主的名字,如今也是他的名字,他彻底融合了双方的一部分魂魄,也同时丢失了双方的一部分记忆。
断断续续的往事跳跃般地浮出计都脑海:从千万年前沉沦地脉,到出生即被母亲遗弃的一个小魔人,数十年后爬上东胜洲魔里寿将军府的副都司之位,负责监控、清洗将军府的手下,与都司英招分庭抗礼......
“原来天地已经重生那么久了,当年的战场如今叫做魔狱界。”计都喃喃自语,他依稀记得族群大举侵入此方天地,欲猎天地本源,随后世界破灭,一切记忆就此中断。
计都目光倏而转过,墙角隐蔽处,一头蝼烟灵像若有若无的轻烟,悄然探出脑袋,窥测室内。
区区蝼蚁,也敢在我面前耍花样!计都嘴角渗出一丝阴冷的笑意,猛地引动自身魔念。他虽然只是玄魔,还未形成真正具备攻击力的魔识,但种族残留的一点微末经验足以令他对精神力量的掌控如火纯青,远超其余生灵。
一缕无形的精神丝线向外延伸,绕着蝼烟灵曼妙一绕,蝼烟灵顿时一滞,心神被精神丝线刹那间勾住,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计都心念一动,蝼烟灵弱小的精神世界向他彻底展开,被恣意翻察。片刻后,他轻哼一声,船主居然晓得上古邪魔混入黑船,正在秘密排查。不过那又如何?自己拥有一部分种族残留的精神经验,岂是区区一个土著魔崽子能窥辨的?何况今日之他已非昨日之魔,而是拥有魔里寿将军府赫赫背景的一名副都司!
他驱动魔念,蝼烟灵无声退下,沦为一个乖乖听话的傀儡。计都目光一闪,森然望向舱室之外。
须先完成此行的任务,寻到躲在船上的密探真罗睺,将其击杀灭口。这也是这具魔躯最后的遗念,达成此愿,两个残魂的融合才称得上是完美无瑕。
计都的目光仿佛穿过舱壁,遥遥落在斜对面的寅九号房门上。
那是英招为真罗睺订好的舱室。
“不二阁下真乃不世出的剑道大宗师!”
戌八号舱室里,支狩真由衷叹道。不二施展的“有无形•真剑术”独辟蹊径,凝剑成形玄妙无比,摆脱了剑修对剑器的依赖,可谓开创了一门空前绝后的剑道流派。




山海八荒录 第三十章 万物皆源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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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有多么出色,可惜自古出色最寂寞。”不二扬一扬下巴,不流露一丝得色,“你跟着我也不必太自卑了,毕竟红花还需绿叶衬。”
支狩真置之一笑,不二虽强,但自己的剑道之路起步尚短,孰知将来谁是红花,谁是绿叶?他也不与魂器怄气斗嘴,只是反复回想不二凝剑出手的一幕幕,琢磨“有无形?真剑术”的关窍。
这门剑术最大的优势是以一种特殊的秘法凝出剑形,无中生有,聚散自如,不必借助任何剑器,对现在的他可谓雪中送炭。
但以不二的性子,未必会轻易授出这门剑术,主动求教只会被他拿捏一番。支狩真琢磨了一会儿剑术,自顾自走到床边,合身躺下。他甫一出现在魔狱界,就历经追杀,身心早已疲惫,急需好好歇息一番,应付整个南瞻洲的天罗地网。
过了半晌,不二反倒率先开口问道:“既是绝世剑道,你就不想学吗?”
支狩真打了个哈欠,正色道:“不二阁下,道不可轻传。”
不二楞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阵子,他又忍不住道:“这门剑术倒也不怕轻传。要是你的真容长得不够美,我一剑杀了你,剑法自然不会外泄。要是你有缘成为我的另一半,我的就是你的,我的剑道也不例外。”
支狩真听这话觉得古怪,莫名想起谢玄有次胡扯,提及勾栏院的“兔儿相公”诸多勾当,忽地背股一凉,噤口不言。
不二闷闷地等了许久,见支狩真兀自不接话茬,哼道:“有无形?真剑术要是摸清了门道,其实不难。”
支狩真仍旧默不做声,不二的口气似有透露剑法奥秘之意,他更不会贸然打断。
“你可知我的剑道,最重要的是什么?”不二乜斜了支狩真一眼,明澈的瞳孔闪过一丝不耐。无形的锐气霎时遍及舱室,空间像是被无数柄剑纵横贯穿,连支狩真的魔躯也遭覆盖,生出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感觉。
支狩真顿时心头一凛,充斥四周的锐气依稀透出一丝警告的杀意,自己若是还不理会不二,或是答错对方之问,锐气便会喷薄而出,化无形为有形。
他禁不住喉头发干,这件剑属魂器的性子何止古怪,简直是喜怒无常,杀性恣睢暴重,与其长久相处未必是什么幸事。
不二不再开口,悠然等待着支狩真的答复。舱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满室摧人的锐气仿佛消失了,支狩真却清楚这只是错觉,它们化作了更为渺渺无形的剑丝,越绷越紧,随时都将绷断迸射。
“最重要的是——”支狩真左思右想,既一时难以答出,也不敢随意开口,心绪逐渐紊乱。不二的神色越平静,他越能感知无形剑丝不断攀升的杀意。
一滴冷汗从支狩真额头沁出,又湿又黏地滑过鼻梁。面对生死威胁,他体内的魔性已然狂躁不安,若非支狩真以自身意志强行控制,早就魔性大发,主动向不二发起猛烈攻击。
支狩真抬了抬眼角,暗察不二的表情变化,视线触及对方俊美高贵的面容,蓦地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阁下的剑道最重要的是——够美?”
不二默然了一会儿,蹙了蹙眉头:“你这话说的也不算错,只是太过空泛。罢了,你毕竟见识有限,难以领略剑道中的‘美’真正包含的至理。身为你可能的另一半,我有必要提高一下你的层次。”随着不二的话音,水银泻地般的无形剑丝倏而消散,杀意也荡然无存。
支狩真暗中舒了一口气。
“什么是剑道?简单地说,就是剑的道路和道理。那什么又是路和理?无非是林林种种的规矩、因果、仪式、情理、物性、偏好……”不二背负双手,口若悬河,“有无形?真剑术的路和理,具体言之,可分为出剑之前,出剑之时、出剑之后。例如出剑前,宜沐浴、净衣、焚香、静气。其中光是沐浴又可细分为‘冬天宜泡温泉汤池,敛藏锐气;春天宜浸木桶,汤水以冰雪煮沸为佳,取生机勃发之意;夏天宜沐暴雨,电闪雷鸣中披头散发赤足,狂舞高歌长啸,极尽酣畅;秋天宜畅游山涧,所观溪泉曲幽,层林尽染,万物转化之理尽在其中……”
支狩真听得目瞪口呆,剑道怎会与洗澡扯上干系?莫非不二只是胡言乱语一番,并不愿传授剑道?
“焚香一节,同样可细分为香气浓烈、烟色夭矫多变的龙檀香,香气软绵不绝、烟色华美多彩的凤髓香,香气沉郁、烟色浑厚的鲸涎香……盖因心境、气息、剑法、对手不同,焚燃的香也各不相同……再比如冬天出剑,宜身披一袭华贵的深色厚绒貂裘,执剑迎敌于雪山冷月之巅,出剑后宜饮烫酒一壶,以最辣口的烧刀子为妙……”不二滔滔不绝,意兴飞驰,在地脉深处沉睡了千万年,他说起来颇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瞥见支狩真不置可否的表情,不二不由势头一顿,哼道:“你不会孤陋寡闻到连‘天地万物源于气’都不晓得吧?”
“这是修行之人的共识,我怎么会不晓得呢?”支狩真讷讷地道,“这与不二阁下所说的穿衣戴帽、饮酒喝茶有什么关系?”
“你实在太笨了,这也是气啊!”不二嫌弃地斜了支狩真一眼,扼腕长叹。
“这是气?”支狩真将信将疑地道,“出剑前后的洗澡、穿戴、茶酒……还有你先前说的十八种佩剑姿势、十二种握剑姿势……这到底是个什么气?”
“这当然是气!是气质的气!气度的气!气宇的气!反正都是气!”不二一脸不耐地摇摇头,“莫不成你以为天地之间,只有清、浊、阴、阳才叫气吧?”
支狩真楞住了,脑海倏地闪过侯府所藏道经中的一句话——“居移气,养移体。”他直直地瞪着不二,头皮发麻,浑身毛孔贲张,血液不自禁地炽热奔涌。
不二的话像一道眩目的闪电,劈开了固有的旧天地,向他展现出一个从未想过的新天地。




山海八荒录 第三十一章 疑心暗鬼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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