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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二十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HPL

    严方任下山的速度快了些,初冬的寒风刮得脸隐隐生疼。瑞安澜后来把送他的金属片拿走熔了根细金链后又还给了他,现在那条细金链时不时贴上他脸侧,疯狂刷着存在感。

    顺着东边的大路下去后,轻功一刻钟不到便可抵达一座叫安平城的地方。

    安平城面积不算大,但地处要道,人员流动十分频繁,人力顾觅需求量大,带动了一系列相关行业。

    刚进安平城,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让严方任适应了两三秒。好久没去大城市,竟不太习惯这吵吵嚷嚷的样子了。

    坎水宫一倒,旗下几层附属帮派纷纷散尽。但坎水宫没了,人还是要吃饭的。有的帮派换了个靠山,新靠山不是四大家里的,给他们的福利就比原先少上很多。有的帮派自力更生,去江湖上和万千小帮派抢一锅粥,生活也比之前靠坎水宫及六分部分派任务和报酬的日子艰难。

    生活压力下,这些帮派里的人不可避免地出来到市场上找些糊口的活计。现在严方任就是要找到这样的人。

    他藏起手上的青玉剑,稍微遮盖了一下脸,走进一家茶坊。他走上二楼,坐在窗边的座位,右手搁在桌面上,左手放在桌下握着青玉剑。

    茶博士来问他喝什么,他随便要了碗茶,又要了碟咸食,便打发走了茶博士。

    这座茶坊对着安平城最繁华的街道,每刻钟街上的脸都能换上几拨。严方任沉下心,观察来往的行人:貌合神离的夫妇表面上笑容可掬,却总变着法子避开肢体接触;眉来眼去的情侣偷偷地痴笑,却要眼神游离避开旁人的视线;混迹人群中的贼,看起来行色匆匆无暇旁顾,实际上和他一样观察着每个行人;刚从乡下来觅工的青年,挂着强硬的姿态,背地里害怕地直打哆嗦;忽悠人给黑心商户打工的老头,脸上堆着善意的笑,眼底都是冷漠和对金钱的渴望。

    突然,他注意到两个人。一个在左边的打铁铺前,一个在右侧的街角。两人一看就是练家子,只不过左边的人在和打铁铺人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右手一抖,左手虚握着抬起些许,随即被意识到做出这个动作的人放回身侧。

    那左手起势的手势和方向,是地水师使笔枪之人的标准防备姿态。

    右边的人走路的时候,领口挪动了几分,从上方可以隐约看到锁骨附近有几个排成一列的叉形,有些水泽节下属的帮派会在锁骨纹上这个图案。

    左边人和打铁铺讲完了话,垂头丧气要往左侧路口走去。右边人已经快转过街角。严方任犹豫了一瞬,放下铜钱,转身冲下楼,拐向左侧。

    街上人来人往,严方任在人群的空隙里穿行,速度一点没受人流影响,很快追上地水师的人。他从背后贴近那人,右手飞快地点了对方的哑穴,然后顺势掐住对方的右手脉门,左手同时推出青玉剑,剑锋横在那人后腰,用衣袖挡住剑,把那人往街边的一个角落推去。

    那人一上来失去了求救能力,又被严方任制住,剑锋割破了外层的衣物,和皮肉只有一层布的距离,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温润中带着透凉的锐利,都不敢回头看是谁,只能随着严方任的动作往角落里去。

    等到了角落,严方任解了他哑穴,松开手,青玉剑也收回鞘,温声道:“回顾。”

    那人抖抖霍霍地转身,没认出严方任的脸,倒是认得青玉剑的剑鞘,脸色变了几变,眼神飘向一边,脚下准备着开溜。

    严方任复推青玉剑出鞘一寸,柔柔地说出直白的威胁:“尔若还走,恐致尔两足尽失。”

    那人四处张望了一圈,发现严方任把他堵在一个远离主街的角落里。在他冲进人群逃走之前,严方任有的是时间。

    想了想关于惊风阁第五堂的传言,他只得尽量把自己往后面的墙上贴,问道:“小人已不是地水师之人,青玉翩跹找小人何事?”

    严方任听着“青玉翩跹”这四个字十分的佶屈聱牙,微微眯了眯眼。

    那人见严方任眯眼,还以为他不高兴,又往后缩了缩。

    他缩的太远,严方任忍不住又上前一步,握着青玉剑的手抵在墙上,剑鞘和那人头只有一拳之隔。严方任比他高了大半个头,这下把那人完全罩在了阴影里。

    严方任问他:“尔近来以何谋生?竟至往锻铺觅工。”

    那人没想到自己在跟打铁铺老板谈兼职时就被严方任盯上了,支支吾吾道:“地水师散了后,小人没了去处,就在家里赋闲度日。”

    严方任微笑起来,声音还是柔和的,但青玉剑轻响了一声:“请复言之。”

    那人两手茧子已不完全是使枪人的茧子,身上却没有懈怠的痕迹,明显是更换了武器。从方才离开打铁铺起,他就总在偷偷看时间,随着时间流逝,整个人也异常慌张起来,看起来一点都不闲。

    看严方任并不信,他确实赶时间,又被青玉剑的寒气胁迫,赶紧承认:“小人说!小人如今拜入飞羽至派门下混口饭吃。”

    飞羽至派在江南武林属于第二梯队的中游,规模比之前的地水师还要小,怪不得还要去打额外工。

    严方任眼中盈起水汽,光彩熠熠:“余有分职相与,尔可愿听余一言?”

    他敢不听吗?

    跟严方任想的一样,那人极好搞定,稍微利诱一下就点头哈腰。如果换作当时右侧那位水泽节下属的人,那可能要多费不少唇舌,还要防着水泽节式自杀证道。

    最后喂了那人剩余不多的点惊风阁第四堂特产,严方任才微笑着把他放走。人走后,严方任看了看日头,他还约了个几个人,时间差不多到了,他得前去约定的地点。






第三章 瑞安门也……
    


    他回到主路,在路侧边走着,仍一路观察着周围的情景。他听到背后有人提到一个熟悉的地名,说话的人口音虽说还是江南地区,但明显不是安平城附近的人。

    “你是清溪镇来的?”那人问道。“今年镇上七夕还是那么热闹吧?”

    “是啊!而且今年不知道搞了什么活动,还有一群人帮一个姑娘抓人。”另一人回道,确实是清溪一带的口音。

    严方任听到这儿,没有回头,往前走了几步到阴影里才微微侧身向后瞄。

    背后一个农民打扮的人,正在和一个车夫聊着天。那个农民打扮的听到车夫说起姑娘抓人,立刻往前倾了倾身,问道:“听起来好像是什么有意思的活动。当时都什么情况?”

    严方任用余光打量了那人一番,确认自己从来没见过他,但清溪镇正是今年七夕那晚严方任和瑞安澜在的地方,那几天的记忆立刻涌上心头。

    这人倒像是在询问薛琳琳的事儿。

    不知道官府的人把薛琳琳尸体拖走后都发生了什么。严方任站在那儿多听了一会儿,听到车夫说到薛琳琳的尸体被家人领走后,便没了下文。

    农民打扮的人谢过车夫,往严方任的方向走来。严方任听到脚步的方向,立刻闪进旁边的前方昏暗的窄巷里。

    那人从窄巷口匆匆走过,没有注意到严方任。

    严方任靠在巷子的墙上。那晚他没注意到任何动静,薛琳琳死得也确实无辜。

    但他知道,这事儿,他最好别碰。

    他抬起手指贴近唇边,轻轻咬了几下指节,然后回过神来,放下手,走出窄巷,往约定的地方去了。

    这一路走得是极不安心。严方任多次绕远路飞檐走壁,只为甩开偶遇的惊风阁暗线。

    以前身在第五堂的时候不识真面目,等自己被跟踪了才能体会到,第五堂真的就是一群附骨之蛆啊。

    那这么说来,自己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真是悲伤。

    总算到了约定好的地儿,严方任还得耐心检查一遍是否隔墙有耳。

    冬季天黑的早,严方任和几人说到半途,天已经黑了下来。等全部说完,街上的灯笼已经全部亮起。严方任看这光景,也只能准备着回瑞安门先。

    回程路上,街边支起了一些小点着灯的食摊。严方任走过一个小摊,听到油在小锅里噼里啪啦炸响,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只见那摊主把炒面倒入热油搅匀,把锅离了火,往面糊里洒白糖末搅和成一块后切件。严方任没见过这,有点新奇。

    那摊主见他停留,吆喝道:“少侠来一袋?我这雪花酥包少侠家里小孩爱吃。”

    严方任心想,我已经年纪大到看起来像是家里有孩子的样子吗?再转念一想,瑞安澜算孩子吗?

    算吧,大概。

    于是他买了一袋雪花酥。怕瑞安澜那胃口不够吃,他还特意多买了些。

    回来的路上,严方任刚掠过山路的入口便立刻一个急转,倒回了几步,只看一个背影匆匆离去。

    那人方才从严方任身边十几米远的小林子里鬼鬼祟祟地试图上山,不知道为什么又放弃了。严方任盯着背影看了半晌,虽然装束有变化,但那走路的小动作怎么看都和下午在山下安平城碰到的农夫是同一个人。

    严方任把这人的特征默默记在心里,转身继续往山上走。

    他走到瑞安澜的书房前,果然瑞安澜还在挑灯夜读。他敲了敲门,瑞安澜在门内“呀”了一声,道:“严方任你回来啦?进来吧。”

    严方任推开门走进,把雪花酥放在书案上唯一一处勉强算是空闲的地方,问道:“吃过饭了?”

    “吃过了。”瑞安澜把面前的纸张堆起来,腾出地方开始拆雪花酥的袋子。

    那些纸被瑞安澜堆得乱七八糟,严方任看得很难受,但又不敢动手收拾。有些人就是要乱糟糟的才有灵感,别人碰一下都不行。遥想印乐知的书房也是最多一周收拾一次,还是因为一周下来废弃文件太多放不下,不得不清理掉一些。

    瑞安澜取了一块雪花酥咬了一小口,在嘴里抿了半天,才咬了下一口。她吃得极慢,每一口都品个半天,但果然和严方任想的一样,她吃了大半袋还没停的意思。

    严方任在旁边看她一时半会儿吃不完,便顺手拿起了她书案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书封面上写着《医典》,严方任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不是算术书。然后他翻开了一页,上面写着“松弛药物,例如莳萝和亚麻籽的灰泥,是一种可以软化器官质地的药物。通过其热量和流动官上的密集孔隙将变得更宽,促进沉积在那里的多余物质的排出。”

    他发现依然是每个字都认识,但不知道具体在说什么。他抬头问瑞安澜:“这书哪儿来的?”

    “亦炎苏从大食那里翻译来的。”瑞安澜咽下一块酥,远远地看到严方任在看药物那页,补充道,“那些药是治病的,大概不能用来拷问。”

    “?”严方任满头问号。他到底是给了瑞安澜什么印象。

    时间过去了十万年,瑞安澜终于吃完一整袋雪花酥,盯着手指上残余的糖粉看,然后对严方任道:“甜,好吃。”

    严方任用帕子揩去她嘴角的糖粉,道:“喜欢就好。”

    收起帕子,他坐回原位,手上还拿着那本书,问瑞安澜:“这书我借走看两天行不行?“

    瑞安澜道:“看一辈子都行。”

    等严方任出去时,他不仅手上拿了一大摞药物相关的书,还有瑞安澜写生的大卷植物绘本。大约是被瑞安澜把自己看过的全部草药书都塞到了他手里。

    关于稳定的经济来源,从小要啥有啥、不要的也有几屋子的放那儿落灰发霉的瑞安澜一时间还没找到合适的下手方向,只好先试图接些小委托维持一下基本开销,毕竟手下还有那么多嗷嗷待哺的成员。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第四章 挠秃了头
    


    严方任多方打听后,认为当前江湖舆论对瑞安门而言比较尴尬,便建议她让弟子们先不要用瑞安门的名义活动。

    瑞安澜一开始没当回事儿,然后她发现,阻力重重。要办个什么事儿吧,别人不会明面上拒绝你,但是会客客气气地表明现在有一些问题导致我们没有你要的东西啦,但是以后一定会解决的,解决了之后我们绝对会告诉你的哟。

    哪怕是弟子们的普通武器磨损后,想要去大型打铁铺修理修理,都有可能触发如下画面:

    打铁铺老板发现他们是瑞安门的人后,一脸歉意地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小铺近日原料稀缺,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材料来为各位少侠修补破损了。”

    “那您这后面几位师傅在干什么呢?”

    老板回头看了看那些赤着上身汗流浃背你一锤我一锤敲着通红铁片的师傅们,转过来又陪着笑脸道:“那些不是我家的师傅,是隔壁铺子过来借个场地。”

    我信你个鬼。

    最后弟子们只能去找一些巨小型的还不够格有势力顾虑的私人作坊去修剑。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除了常年中立的降襄山庄和必然是护自家女儿的天地无一以外,其他帮派态度都不明朗。其中大家最为关注的还是牵连甚深的惊风阁,曾经的四大家中唯一一位还在沉默的大佬,全江湖都在等着印乐知的表态。

    而在经历着被拒绝、被打太极、被委婉劝走的同时,瑞安门的核心成员也饱受流言蜚语困扰。

    坎水宫一战的幸存者们,肩负起了活灵活现复现当时场景的重任,在各地乐此不疲地提及那一战的流程。久而久之,听众们便不满足已知信息,开始询问更多的细节问题。

    比如,人们说到,严方任、瑞安澜和一白衣男子与天地无一杀上半山腰,听众之一就举起了手:“那个,白衣男子是谁?”

    讲故事的人也愣了,对啊,是谁?从来没听说过那一号人。

    但又不能说自己不知道,那也太扫听众兴致了。

    于是,讲故事的人道:“那白衣男子,来头可就大了。你们看,那男子寻常所见的武林人士可有不同?那就对了,他是从边塞之外的邻国来的。那这邻国的人又是怎么来到我们这儿的呢?大家想想,咱们武林谁最可能?”

    众人想了想,只有天地无一最爱往外跑。

    “是了。白衣男子是那个人从邻国带回来的,和那个人关系颇近,十几年来默默地为他付出了很多。”

    “可是据说当时白衣男子一直护在青玉剑身边。”听众提出了质疑。

    讲故事的人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那就是个复杂的故事了。”

    半真半假的一通说。而正在陪张泠曜前往边塞的三奇青对此一无所知,莫名坐实了外籍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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