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

    “哎呀呀，你哥哥我也没闲着啊，这咸肉，竹笋，还有这火，我可是都有份的哦。”他笑着，用手戳一下她小巧的鼻子，“你这臭丫头，明显就是偏心，对陈卿比对我都好。”

    一旁的陈卿听的更加脸红，把头埋了下去。

    “不跟你说了。”锦儿脸一红，端起一碗饭跑到里屋去了。

    ……

    夏夜，清凉的夏夜。

    风，不暖不燥，吹在人的脸上，舒服的。

    一轮圆月挂在繁星点点的天空，月光如水，映照着两张英俊的脸。

    “你一定很奇怪，在这处处殿宇阁楼的王府里怎么还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和周围格格不入。”一堆篝火旁，朱勋潪裹着精致的毛绒大氅，旁边是陈卿在用树枝拨拉着火焰。

    “是的，这让我很奇怪。”他转过头来。

    朱勋潪缓缓道:“说起这里，这还是太爷爷在世的时候建造的。”

    “太爷爷先康王爷”陈卿问道。

     




第50章 夏日情浓
    初夏的夜，似乎很短暂。

    陈卿从未想过，自己一个出身山沟沟里的普通百姓有一天居然能和一个天生富贵的王爷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更没想到，从那日起，整个夏天，他常常有事无事便被朱勋潪召到王府后宫，而那片小房子则似乎成了他天晚集外的另一个家。

    慢慢地，他对那里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每次歇班的时候都故意等很久，等着有人来找他，把他带过去，直到后来有几次不能去的时候，居然满心充满了沮丧，丢了魂一样。他才发现，自己是彻底地被那个地方俘虏了。

    唯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俘虏它的到底是那个地方，还是那里的人。

    “锦儿……”他好几次睡梦中醒来，念叨着她的名字，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在梦中他又到了那片小房子，和她一起放风筝，到池塘里捉鱼，教她练功，听她弹琴。她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让他深深地沉醉以至于陷入到一种特别的感情中无法自拔。

    “锦儿，她实在是个可怜的姑娘，如此天真烂漫的年华，早早便没了父母，只有一个兄长，我一定要替郡王爷好好照顾她……”他一开始这样想。

    于是一夏天，为了让她开心快乐，他带她在王府的池塘里捉鱼，和她一起养花，还在市场上给她买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总之每次去都要想尽办法给她惊喜。

    “锦儿，她实在是个可爱的姑娘，同龄人经历这样的变故肯定郁郁寡欢，可你看她，那样的活泼，好像这些记忆并不曾在她心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我一定要让她忘记所有的不愉快，让她永远这么开心……”他慢慢地这么想，对她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超出了同情和可怜，越发地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

    有时候她只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或者冲他嫣然一笑，什么也不说，陈卿的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再慢慢地，他值卫的时候都开始心不在焉起来，一想到晚点就能见到她就莫名的兴奋，一看不到那个小公公，最后不得不回住处，他就跟丢了魂一样无精打采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七月，陈相的身体也恢复得越来越好，眼瞅着就又要上学去了，陈曩租住的这座院子却是年底才要到期。他让陈卿收拾下住过去，陈卿也想着这里离弟弟所在的儒学近点，有什么事情便于照顾，索性就搬离了天晚集，住到了院子东厢的房子里。

    这日是十五，一年一度的中元节，王府中照例望朝，因为过节的缘故，班散的比平日都早。陈卿早早就等着那小公公，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被告知郡王爷今日祭祖去了。他百无聊赖之下，只得讪讪地回到家中。看到陈相正趴在床上来回运动着身子，做

    着恢复的准备。

    “哥，你来了，先生刚走，你又少了一次跟他请教的机会哦。”一见陈卿进来，陈相就高兴地说道。

    “喔哪个先生王老先生来过了吗陈卿问道，“他可是说了什么”

    陈相看上去很高兴，满脸振奋道:“家师说我这件事做得好，说论学问，他是我的老师，可论气节，他自愧不如，希望我早日康复重回学堂，他和大家都以我为荣呢。”

    陈卿注意到，陈相说这番话时似乎又恢复了从前意态昂扬的样子，且言语间的骄傲比之前更甚，心里更加担心他这个性格会再闯出什么祸来。

    “老先生那是谦词，你可千万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脸容一肃，郑重说道。

    想起初次见王致中时，他好像也说起过自己当年的事情，陈卿心头一动，计上心来。趁机说道:“有些事情，我看你真该跟你的老师多学学。你可知，王老先生当年中举人的时候正值朝中奸宦汪直当道，大肆排除异己，把朝政搞得乌烟瘴气，先生也曾奋笔疾书，直接上疏皇上，直陈汪直罪状，要求罢斥宦官，那可是比你英雄多了。

    结果呢，他也因此被汪直嫉恨，屡次打压陷害，直至后来被排挤出了朝廷，从此一生仕途坎坷，无奈之下做了半辈子的教书匠，要说起来，老先生那才真的是英雄般的人物！”

    果然，他话音刚落，看到陈相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不住地感叹道:“真没想到，老师当年还曾这样了得的，这事我们从来也没听他说起过啊。”

    陈卿心里知道这事是自己临时编的，无非是想让弟弟安分一点，不要太得意自满而已，这下被他这么一问，赶忙咳嗽两声，郑重道:“这个你们当然不知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汉不提当年勇，王老先生半生为师，桃李满天下，自然也是高风亮节，那还有假我也是上次去拜望先生，偶然听他说起过……”

    说着他咳嗽两声，把嘴巴凑到陈相跟前，小声道，“这事老先生曾特别关照我不许同外人讲，其中原因嘛，我也不太明白，你可不能在外面乱说，更不能问他，明白不”

    陈相重重地点点头。半晌，缓缓道:“我明白了，我知道老师为什么不愿让外人知道这件事。”

    陈卿正担心这个谎言早晚会被揭露，听他这么一说，问道:“那你说，是，什么原因”

    陈相慢慢起身，在地上走动下，缓缓道:“今天老师来时，曾特别跟我道歉，说什么请我原谅，入狱这么长时间直到堂审他都没出现，还让同学也都不许为我出头。

    说实在话，我开始时确实不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第51章 约会中元
    山林如黛，花草含烟。

    明媚的月光洒落在郡城石子河的河面上，月色映照下的小河波光粼粼，深邃静美如美人深情的双眸，清流婉转似情人间的耳语呢喃。

    街道上，小贩们叫卖河灯纸船、时鲜瓜果的声音远远盖过了卖香烛纸钱冥器的声音，河岸上则有唱目连戏的，精彩的蹿火表演吸引了很多人围观。

    相比街道和河岸上的热闹，水面上似乎要平静很多，河上不时有小船划过，船内传来箫管笙歌，船头则有人弯腰在水中放下一盏盏河灯，水岸两侧虽也早已是行人如织，却没有岸上街道上那么嘈杂喧嚣，一个个身着淡雅色服饰的男女手上提着各色各样的灯笼河灯，将周围无边的夜色映照的一片通明。

    陈卿手上也提着几盏刚买的荷花灯，快步向河边走着，申沁芳跟在他身后，换上了一身淡粉色襦裙，更平添了几分娇艳的韵致。她的手上提着一个花篮，篮中插满鲜花，花朵娇嫩欲滴，一如她妩媚的面容。

    陈卿走得很快，好像在躲闪着什么，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快速地走过河边，穿过一对对放河灯的人群，不时驻足发下呆，他惊讶于这城中的中元节居然也能如此热闹的。

    申沁芳低着头，见他停下便远远的也停下脚步，好像生怕跟他太近会撞上一样。

    走了好一阵子，他们才找到了一处静僻的所在，陈卿先蹲下身来，摆弄手上的河灯，一边扭扭捏捏的看一眼身后的女子，申沁芳会意，脸一红慢慢地靠近他，在跟他有一点距离的地方，也半蹲了下来。

    陈卿拿起一盏河灯，点上火，慢慢地靠近河边，申沁芳这才挪过来，从花篮中拿出几支白色花，递给他，看他把河灯推向水中。

    好半晌，两人重复着这个动作却没有说一句话，眼看手中的河灯快放完了，陈卿才慢慢起身，把目光从灯上移开，看她一眼道:“申，申姑娘，我……”，他刚说话，便看到她也同时抬起头来看着他，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低下头，红了脸。

    接下来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陈公子，你，你想说……什么”半晌，还是沁芳先打破了这种沉默。

    陈卿这才缓缓抬起头，鼓起勇气看着她，但见一张粉雕玉琢的脸，此刻正沐浴在明媚的月光下透着迷人的光彩，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虽然和他保持着一点距离，他却能明显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这气息中带着一种诱人的芳香，撩得他心上痒痒的。

    “申，申姑娘，我，我感觉……你，我们……”他没说几句话便吞吞吐吐起来。

    申沁芳见他这样子，噗嗤一笑，用手掩一下芳唇，柔声道:“怎么，你感觉什么陈公子可是感觉，我们不合适吗”

    相比陈卿的忸怩，她似乎渐渐放开了些。

    “没，没有……”陈卿赶忙解释道，“我是说，姑娘出身大家，兰心蕙质，知书达理，是我怕自己配不上……”

    “你说这话有两个错处。”没等他说完，她便打断他道。“其一，我并非出身什么大户人家，申家在我出生的时候还不似今日这般，我小时候也是吃过苦的；其二，因为家庭原因，我并没有读过什么书，从小野惯了的，所以我才很敬重和喜欢你们读书人，所谓的知书达理，我不知从何而来呢。”

    “好一张伶牙俐齿，这话也太大胆了些。”陈卿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刚才还扭扭捏捏的女子此刻竟如此大方，跟变了个人一样，不由得感叹起来。

    见一个女子尚且如此大方，他也不再拘谨，缓缓道:“姑娘到底，喜欢我什么，我陈卿出身乡野，身无长物，即便今日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早晚还得回家种地，你，你跟着我是要受苦的。”

    他原以为这样一说，对方多少会有所顾虑，没想到申沁芳似乎想都没想便说道:“陈公子文武全才，说什么身无长物至于出身，谁也无法选择，我申沁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将来若是回家种地，我也跟着你就是，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她说着说着不自觉离陈卿又近了几步。

    陈卿只觉得面前的香味越来越浓，抬头看着这娇滴滴的女子，那双明亮的眸子正深情看着自己，心头顿时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尤其是听她说到嫁这个字的时候，一副心甘情愿，予取予求的温婉模样，更是让他不由得心动。

    虽然认识已有几个月了，他这似乎是第一次大胆大方地看着她的脸。弯弯的眉毛，微翘的芳唇，身上无处不透着一种大姑娘成熟的风韵气质，那种柔媚入骨的神情，把他眼睛都看直了。

    申沁芳今日穿着一身襦裙，裙袂款摆衬托出自己迷人的身姿曲线，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也终于不好意思起来，脸一红，垂下螓首。一阵微风吹过，她那一低头的温柔，就像手上的花儿不胜微风的娇羞。

    经过刚才的一番对话，又见她红润羞涩的脸颊上透着一种甜蜜的情意，陈卿知道她对自己已是芳心暗许。他离这美女不过一步的距离，早已被她身上的味道撩的心痒，此刻更是被她透出的风情所痴迷，不由得也上去一步，生出一种强烈地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

    申沁芳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这种冲动，却没有躲闪，反而主动地迎了上去，闭上眼睛，芳唇轻启，等待着他的探寻。

    陈卿见她这样子更加情不自禁，他原本对



第52章 溪畔情话
    陈卿无精打采地回到住处，一路寻找却并无发现沁芳的踪影，生怕这黑灯瞎火的她一个姑娘家出什么事情，心里更加不安。

    回到家中发现姐姐居住的西厢房灯还亮着，窗前似有人影晃动，他以为她定是先他一步来了家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悄声靠近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却听到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月穿一件翠蓝小衫，白纱连裙，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见着陈卿迎面就问:“怎么样了，老弟，谈的还好吗”她说着回头看看，问道“沁芳人呢”

    陈卿一惊，原来她并没有来这里，暗想着，这可如何是好。他这下也慌了神，连忙上前两步，努力往西屋里面看，一边道:“姐，这，怎么回事，沁芳没有回来吗我还以为，以为……”

    陈月蹙眉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跟她一起出去的吗，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陈卿无奈，只得把河边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当然他只字未提锦儿，只说是沁芳不知何故生了他的气，自己跑开了。

    陈月听他说完已经明白了几分，略一思索道:“你不用着急，她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这申家在城中店铺众多，她兴许是回自己家了”

    “她家她常住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陈卿紧张道。

    陈月想了一下，道:“好像在石子河那边不远的十字街上，就有一家银号叫什么长兴号的……”

    陈卿一听这地方，长兴号，那不是当初铸银锭的地方吗。”他拔腿就往外面跑，一路上想起那个引他过去的小男孩，那店中的掌柜。“想不到那里居然也是申家的产业，那他们跟沁芳是什么关系。”

    此时夜已深沉，路上几无行人，陈卿很快到了那里，远远看见那店门已经关上，只有门前的两盏灯笼在随风摇摆着。

    他快步走到门前，正要伸手敲门，却看到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出来的正是那日遇到的那个小男孩。

    陈卿喜出望外，赶忙向他打听可是认识申沁芳，她是否已经回来。

    那小男孩见着他也很高兴，连声道:“哎呀呀，你就是那个陈卿吧，家父正打发我去找你呢，正好你来了，我告诉你啊，小姑姑已经睡下了，让你不用担心。”

    陈卿一听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道:“你，你刚才叫她什么，小姑姑那你这里，那天我见到的掌柜是……”

    小男孩呵呵笑道:“你这人看着挺精明的，怎么这么笨，我叫小姑姑，她自然就是家父的妹妹了，这还用问吗，真是的。”

    陈卿这才恍然，难不成这位掌柜就是申家现在的当家人，申家大公子叫申经的，这下他彻底明白了，傻笑下，一拱手道:“既然如此，

    那我就放心了，马上宵禁了，我先回去，代我向你小姑姑问好哈。”

    小男孩微笑着点点头，把陈卿送走，回头把大门关上。

    ……

    次日一早，陈卿照常到王府值卫，原想着早早散班后赶快回家中，亲自登门给沁芳道歉，没想刚散班便碰到那个小公公，说郡王爷有请，这让他又激动又矛盾，激动的是终于又有机会见到锦儿，矛盾的是，只怕这样下去，沁芳那边误会会越来越深。

    他跟着那小公公到了后宫，照旧被带到了那小院前，那小公公刚转身离去，陈卿便迫不及待地冲向那茅舍，边四处搜寻着锦儿的影子。

    院子里安静得很，他推开门发现房中陈列依旧，却没有她的芳踪，朱勋潪也不知去了哪里，正在纳闷，目光扫到房间角落的那张琴架上时，看到上面留着一张字条，字条上用娟秀的字体写着:“陈卿哥亲启，此番召见非是王兄裔旨，乃本县主之旨意也，若你是来找他，今次怕是要叫你失望，你可自行离开；若是找我，自己到老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