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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不能娶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玖拾陆

    几个婶娘趁着寿安不在,嘴上议论方氏。

    “哪有这么巧的意外,还不是为了女儿,哎!”

    “这么多年对郡主不闻不问的,我还当她真铁石心肠了,临事儿了还不是放不下!”

    “早知如此,前些年待郡主好些,母女之间何至于那般生分。”

    “我们族里也不是没有寡居的,都没有她这样不管孩子的……你们说,男人没了,孩子总是个依托吧……”

    她们自顾自说着,突然瞥见寿安和顾云锦身影,脸上不由讪讪。

    寿安听见了几个词,想替方氏解释几句,话到了嘴边,还是都咽下去了。

    母亲吧,从不想有人能理解她,也不稀罕有人喜欢她,甚至不希望唯一的女儿喜欢她。

    她不在乎被人说冷情,也不在乎被人说男人死了就活不下去,她在乎的只有女儿的一生随顺。

    寿安入了灵堂,在垫子上跪下,抬头看着新刻好的牌位。

    蒋慕蕊跪在边上,见寿安来了,挪了过来,小声道:“我昨儿是不是不该那么说她……”

    她在今天出事之前,真的不明白方氏,只觉得她软弱又心狠,哪怕摔下山的消息传回来,她都以为是真的失足,刚刚跪在这儿,听婶娘们嘀嘀咕咕说了不少,才恍然大悟。

    寿安握了握蒋慕蕊的手,道:“她应该会很喜欢你。”

    答非所问,叫蒋慕蕊愣住了。

    寿安解释道:“所有真心实意为我好的人,她一定都很喜欢。”

    所以,在半年前,寿安才会看到难得露了些些笑容的方氏。

    方氏的笑容是给祐哥儿的。

    现在有国公爷和蒋慕渊,将来有祐哥儿,宁国公府能强盛多少年,寿安就有依靠多少年,多好。

    这话说得蒋慕蕊心里很酸涩难过,只能道:“那你一定要好好的。”




第一千零一章 破坏
    小曾公公坐着轿子进入国公府轿厅。

    他在门边站了会儿,门上挂着白绸,再往上是积了白雪的屋檐,天色阴沉沉的,灰白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叫人很不舒服。

    身后传来动静,他转头看去,见另一顶轿子进来落下,上头下来一人,竟是韩公公。

    两厢打了照面,自是少不对寒暄两句,说的自然是方氏的事儿。

    “皇太后闻讯很是难过,心疼郡主年幼失怙,现在又失恃。”小曾公公道。

    “可不是,还好有长公主与国公爷疼爱,”韩公公亦叹息,压低了声与小曾公公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外头议论纷纷的,都说怕不是失足……”

    小曾公公挑了挑眉:“您也听说了好些都说,是不愿意让郡主去东异,才自个儿从山上……”

    韩公公为小曾公公的直白而略显惊讶。

    小曾公公又道:“也是巧了,正好有这么一桩事儿,听说原是不上山的,是为了给郡主求签才特特赶去,结果出了意外。

    也不怪人乱想,搁谁不这么想啊,都觉得当娘的为了孩子连命都可以不要。

    可外头不知道她,咱们是知道的,这么多年连个正眼都没有给过郡主,就这么一娘,还能豁出命去

    怕是这求签,都是最后那点儿‘心’了,要连这都不做,将来还怎么面对郡主的父亲

    天下那么多爹娘,又不缺狠心人,真一个个为了儿女能跳山了,这世上还会有咱们这种断子绝孙的人”

    韩公公轻咳了一声。

    他听出来了,眼前这个小曾公公,不说暗话,而是说瞎话。

    慈心宫里头,皇太后跟前最得脸的年轻女子,一个是宁小公爷夫人,一个是寿安郡主。

    除非一双双眼睛看到方氏自己双脚离地往山下蹦,否则没凭没据的,慈心宫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方氏抗旨。

    连皇太后都不会说。

    当然,皇太后也不是说为了保寿安就顾前不顾后了,而是,需要证据。

    这也是韩公公来这一趟的原因。

    到灵堂悼念、请郡主节哀、再见过长公主和顾云锦之后,道理上周全了,两位公公前后脚离开国公府。

    小曾公公回宫,韩公公则去了顺天府。

    绍方德脚不沾地忙了不早上,刚坐下来准备吃粥,听闻韩公公来了,又放下碗勺急急去前头迎接。

    韩公公开门见山:“眼瞅着年关了,出了这样的伤心事儿,圣上关心。”

    绍方德垂着眼,道:“意外身亡,没有他人行凶的疑点,按说我们府衙管不上这事儿……”

    韩公公叹息:“查一查,查了也放心,绍大人听听外头声音,都说是为了郡主自己跳的,再传两天,怕是要传成被圣上逼死了,这哪里像话嘛……”

    绍方德搓了搓手,点头应了,送了韩公公离开,又转回后衙。

    看着桌上冷了的腊八粥,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来,尝了一口。

    难吃!一股子糊味!

    他拿着勺,翻来搅去要寻出烧糊了的部分,却遍寻不着,只能撇撇嘴。

    行吧,不是这粥不行,是他的嘴不行,要上火了,一嘴泡,吃什么都不对劲。

    本想今儿偷半日闲,结果,难上加难。

    西山那条道,这么些年,并非没有香客意外失足,也出过为了抢香而动手、最后过失推人下山的先例。

    今儿雪后路滑,意外身故,衙门里都不用出案卷,可韩公公亲自来了,这便是圣上的意思。

    绍方德不得不揣摩圣上的心意。

    宁国公府不是寻常勋贵,人家是皇亲。

    若没有方氏这事儿,为了稳住东异,皇太后和圣上要求郡主和亲也就和了。

    可方氏没了,这个当口上,还“逼”郡主,那等于是在给方氏定罪,定她抗旨违命,这是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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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章 可怖模样
    有那么一瞬,圣上想的是,逼寿安到底。

    方氏釜底抽薪将了他一军,坏了他的计策,那他就改变初衷,就把寿安送去东异,方氏还能从地底下再跳起来

    可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宁国公府还有用处,蒋慕渊还是他的“左膀右臂”,除非他想现在起就削宁国公府的权,否则,不能那般做。

    哪怕以无人可送、唯有寿安来打苦情牌,也不合适。

    况且,皇太后还在。

    圣上按了按眉心,问道:“你怎么看”

    韩公公给圣上添了茶,劝解道:“孤儿寡母,她就郡主这么一个女儿,不替郡主豁出去,还能如何不说人,便是那母猫啊母狗啊,为了护崽,爪子都厉害着呢。她是真的怕您把郡主送去东异……”

    圣上抿了口茶,沉默了一阵,才起身往外走:“去皇后那儿。”

    韩公公讶异,没有问缘由,急急跟上了。

    圣上一年之中,主动迈进中宫的次数,不超过一个手。

    那还是看在皇太后的面子上,来这儿露个脸而已。

    他若是想见乐成公主,只会把人叫到跟前,断不会来这里寻人。

    圣上突然来了,谢皇后都十分意外,同时,她的脸上也写着“防备”二字,圣上挑了挑眉,随后看到了跟着迎出来的乐成。

    他大步往里走,落座后,开门见山:“寿安她母亲没了,朕再送她走,不合适。”

    谢皇后看了圣上一眼,声音很轻、很闷:“那您的意思是……”

    圣上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乐成公主圣上。

    乐成愕然,她站起来想说话,被谢皇后一把摁住了。

    “你先回去,”谢皇后冲她摇了摇头,语气绵软,“你先回去,母后与你父皇说几句话。”

    乐成连连摇头,她岂会不知道母后的性情,母后在父皇跟前,从来唯唯诺诺,指望母后与父皇讲道理,那不可能。

    面对东异,乐成自然是害怕的,可她更清楚,她是公主,江山需要她挺身而出时,她是不能拒绝、也不该拒绝的。

    先前是有寿安在前,乐成虽舍不得寿安,却也知道,她有为朝廷牺牲的这份坚毅与果决,寿安也有。

    这不是争先,父皇与臣子们商议下谁去就是谁去。

    寿安的母亲以死换女儿前路,乐成不作评说,人各有选择,而既然轮到她了,她也想要说出她的选择。

    可谢皇后一句话都不让她说。

    乐成公主拗不过她,到底是三步一回头,出了中宫。

    寒风吹得她脚步不稳,她满脑子都是寿安与方氏,然后是她的母后。

    她一直不喜欢母后的性情,劝解过、不满过,甚至为此对谢皇后大发脾气,可那还是她的母后啊……

    母后那么胆小、怕事的一个人,只会被父皇逼着走。

    哪怕结局一样,都是她去东异面对那些豺狼虎豹,她也应该自己告诉父皇,自己去点那个头,而不是让母后被父皇压着点头。

    否则,母后将来如何心安

    看着她拿起刀子自残一刀而无能为力,和被逼着把刀递给她让她自残,一样是鲜血直流,但对谢皇后来说,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乐成再也无法往前走一步,她转过身,手炉被她扔了,双手提着长裙飞一般地往回跑。

    进了中宫,穿过天井,刚踏上殿门外的台阶,她听见了一连串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震得她愣在了原地。

    “谢氏!”圣上的声音低沉,带着满满怒意,从里头传出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是你想要做什么”谢皇后尖声道,“你竟想让乐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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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章 留着
    圣上到中宫走了一趟。

    虽然没有人知道谢皇后歇斯底里地要跟圣上拼到底,但从乐成公主离开中宫又急匆匆跑回去,以及圣上走的时候怒气冲冠,就能猜到他们谈的不是什么愉悦事情,且完全谈崩了。

    后宫都是明白人。

    想想寿安,再想想乐成,不难猜出圣上是为了东异和亲之事。

    寿安要守孝,乐成又没有谈拢,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人选。

    圣上是真的狠了心送出谢皇后唯一的女儿,还是与东异继续周旋,从宗亲或是其他合适的人家里选一个出来。

    不止后宫上下琢磨,圣上亦十分头痛。

    方氏这步死棋,走死了自己的命、坏了圣上原先的计划不算,还使得他之后的招数都要投鼠忌器起来。

    原本,圣上偏向于从宗亲里选,虽然明面上是没有年纪合适的了,但从旁支的旁支里挑,只要还是姓孙的,往上翻几代,还不一样是他们宫里的人。

    可现在,圣上要担心,一个个有样学样!

    方氏宁死保女儿,有这个榜样在前,还有哪一家会老老实实送女儿去东异

    即便千不舍万不舍,不弄出些事端来,改明儿指不定就被满京城戳脊梁骨说这家卖女求荣。

    圣上越想这事儿越生气,催着韩公公研墨。

    韩公公磨了,退至一旁,余光瞟着圣上手中的纸笔,看了个开头,心中一惊。

    这信是给征西将军庞登的。

    蜀地战事未结,江南兵力不足,和亲的人选并未定下,为了防备与东异谈不妥直接开战,圣上想要调征西将军府的兵。

    他原是不想征调边关守军的。

    西域土地广阔,异族对朝廷一直虎视眈眈。

    若不是顾家奇袭草原,杀了安苏汗几个儿子,弄得北狄内乱不断,也使得北疆、西域众多部落之间的关系变得极其微妙,先前圣上都不会让顾云熙带北地的兵入关南下、驰援肃宁伯。

    一来,不能放弃防备;二则,他信不过。

    圣上能信北地兵,因为领兵的人姓顾,蒋慕渊忙着打蜀地,岂会让自己的岳家在关内胡来

    可他不敢信庞登,他担心庞登是下一个乔靖。

    别看庞登老老实实送了三个儿子进京,比乔靖的态度端正多了,可这事儿谁能说得准。

    不到万不得已,圣上不愿意让庞登入关。

    笔下内容与心中所想天差地别,终于还是质疑的心占了上风,圣上把手中的纸揉作一团扔了,又换了新的。

    这次是写给蒋慕渊的,让他和肃宁伯商议借“一部分”征西兵到蜀地。

    小借,领兵的是副将、参将,而不是庞登本人。

    最好借此机会收编其中一批兵力,补充进攻蜀地的力量……

    这些话不好明示,纸上写得自然也就十分隐晦,圣上写完,来回看了看,还是皱了眉头。

    不妥当……

    圣上把这一份往边上放了,耐着性子看了折子,批改完毕后,装入匣子交给韩公公。

    韩公公接过来,看着那要给蒋慕渊的旨意,道:“这份……”

    “先留着吧,”圣上按了按眉心,“不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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