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李寒衣
城内一天之内就冻死了百十人,又冷又饿的流民走投无路袭击了城中大户韩氏,造成韩家死亡八人,家主韩文重伤。
而这韩文恰恰是高邑帮助县衙修建简易房屋的主要出资人。
县内卫兵赶到时,韩氏祖屋已经一片狼藉,韩家的义从们或死或伤,倒了一大片。
流民的暴动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县令孙奇亲自带兵逮捕了一千多流民。
可这种局面杀或者不杀,可能都会失控。如果不杀,为给这些流民们以暗示,官府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日后更加肆无忌惮,而且这些大家大户们,谁还愿意再帮朝廷办事
可若是杀了,城内流民数千人人,或许会因为大肆屠杀而人心浮动,再次发生暴动。
卢植就是在这样的夜晚,踏进了高邑城。
孙奇并不知道卢植到任的日期,见到卢植的车架时,顿时面如死灰。
新州牧刚刚上任,他这里发生了泼天血案,他这县令那也是做到头了。
“文定你打算怎么处理”在大致了解了情况之后,卢植询问孙奇。
孙奇字文定。
“文定以为不得不杀,但是法不责众,惩处首恶即可。”孙奇硬着头皮回答。
“首恶还不够,凡动手打人杀人者,全部诛杀。抢粮者可以暂且当放过,罚以劳役,帮官兵快速搭建工棚。”
卢植说完没在逗留,带人直奔闲置许久的刺史府,也就是如今的州牧府。
第二天一早,孙奇就在市前杀掉了四百多人,炙热的鲜血融化积雪,和着血水浸满了街道。
大雪依旧未停,卢植在漫天雪花中走进韩家,对这尚余五口人的韩家老小拱手行礼,感激他们对朝廷和官府做出的贡献。
县内安置流民的工棚,以最快的速度修建了出来。工棚是以木板木条混合泥土搭建,尽管条件简陋,也总算能稍微遮挡风雪。
只是因为这个血腥事件,大户们已经没有人再愿意拿出钱粮来。而新组建的县衙几乎无钱无粮,总不能向只有半季收成的百姓征粮吧!他们能度过这个冬天已然不错了。
这些流民糊口是个大问题。更可怕是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
孙奇这几日诚惶诚恐,唯恐新上任的州牧拿他来开刀。办事额外尽心尽力,心头也难以安定。
卢植却连提都再没提过,他太清楚这件事爆发的必然性,与谁是县令根本无关。
他花费了数天的时间,搭建了州牧府的属官,只是有些人员需要从各郡调配。
比如州牧府别驾,州牧最高属官,他就从常山郡征调了赵普。
身在元氏县的赵普还在焦头烂额的忙着郡丞的工作,一纸文书他就从郡官升为了州官。
别驾全称为别驾从事史,因其地位较高,出巡时不与刺史同车,别乘一车,故有此名。从名称就可看出,相比大郡郡丞,尽管俸禄变化不大,职权可大了去了。
其地位凌驾于太守之上都不为过。
赵普走的时候,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李博如他所愿做了郡丞,却不是代替他的位置。
到了高邑他或许会有更棘手的工作。
赵云是随他一起走的,两人除了拖行李的马匹,一共带了五六骑兵。
这个时节是很危险的,不是说会有无处觅食的虎熊之类。而是同样缺粮的流寇或者黑
第七章 冀州牧(4)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赵普心中滋生。这些人在烤食的不是野味,而是尸首。
易子而食的惨剧在史书中屡见不鲜,在这乱世崔超本以为假若有一日真的见到了,他内心也不会起太大的波动。
可事实上,在那一刻他内心极度的崩溃,还有就是恶心。
他几乎是滚下马,疯狂的呕吐。
可是这一天他只吃了一点干粮,喝了点血水,肚子空空如也,他能吐出来的只有肚里的酸水。
赵云见赵普坠马,慌忙上前搀扶,“阿叔,你是怎么了”
“没事,”赵普站起身来,看向那伙流民。
只见他们见已经瞒不住,也就不再顾忌,拿起烤熟的肉块疯狂吞噬,根本不管是不是烫伤了嘴。
“我们走,进城。”赵普看着这些人麻木不仁,更觉心痛,不揭破也没理会。
天黑之后,各郡县为了防贼本会紧闭城门,但今日不知为何,侧门尚开。
赵普带着赵云和那五六个骑兵直奔州牧府。
他手持任命书,着州牧府下人安顿好赵云后,他独自一人求见州牧大人。
州牧府经过战乱显得有些破旧,卢植夜间仍在书房忙碌,赵普求见时他都没有起身。
“州牧大人,”赵普拱手请示,“下官前来报到。”
“安定一路奔波,不妨先下去休息。”卢植快速得在书写着什么,头都没抬。
赵普转身欲走,却又突然回过头来,然后拱手拜倒,“安定有一事不吐不快,州牧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卢植这才放下笔,抬头道:“安定请讲。”
“城门外有人在腐肉,州牧大人可知晓”赵普说到此胸中就一阵恶寒,同时也有一股正气。
卢植闻言默然不语,良久才点头道:“知道。”
这事就在他眼皮底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前几天那些因暴动被处死的流民,尸首就埋在城外,那个巨大的尸坑就是流民食物的来源。
隔上一两天,数以千计的流民就会在傍晚陆续出城,一次数十人,持续一整晚。
那个侧门就是为这些流民而开,以防他们无法返回工棚在城外冻死。
“那州牧大人为何不阻止”赵普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大了些。
可声音越大,他却越觉得自己没有底气,他问卢植的同时,也在拷问自己,面对这种惨剧,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质问是不是合适【…#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卢植没有回答,大概他也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反而开了方便之门
“吃腐肉是会闹瘟疫的!”赵普半天又补充了一句。
他想要说服自己说服卢植阻止这种惨绝人寰的行为,可这个借口显然不成立的。
吃腐肉确实会闹瘟疫,古时越是乱世瘟疫越频繁,一是战场腐烂的尸体没有处理,滋生了细菌,二人不是秃鹫,吃了腐肉会被感染,在卫生条件极差的古代,一旦传染极难遏制。
但是此时天寒地冻,那些尸首短时间内很难腐烂。细菌基本无法存活。
说是闹瘟疫他自己都不信。
卢植虽然不懂滋生细菌这些,但显然知道大雪弥漫的时节没有瘟疫的先例。
“我这实是无奈之举,”卢植怅然道:“前几日发生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郡县缺钱少粮,大户们又不肯出粮。他们想要活下去,难不成我身为州牧,还要逼他们去死吗”
赵普心下黯然,其实他清楚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
别说韩氏曾响应郡县出钱帮助地方安置流民,却被流民杀害家人。就算没有这件事,经过战乱影响部分高门大户其实
第八章 冀州牧(5)
自中午起,州牧府的大小官职,就没有一刻停下来过,一封封盖有州牧印信的文件从高邑传出,然后散发至九郡一百县。
到了此刻,赵普才知卢植是要用铁血手腕了。
他下令各县重新丈量土地,尤其是一州内所有拥有田地超过一百亩的大户人家。
凡是比登记在册多出的土地一概没收归州郡所有。并按亩级和亩积收取三年的征税。
亩积和亩级是东汉时以亩为单位划分、计算土地面积的制度。亩积是田地的面积。亩级是土壤质量好坏的等级。
这次土地的丈量比两个多月前要严格的多,涉及面广的多。
当时受人力所限,受时间所限,包括受权利所限,都只能覆盖常山郡巨鹿郡周围。
毕竟当时卢植只是平叛中郎将,下的指令名不正言不顺。郡县乡等等各级官员缺失,政令执行起来举步维艰。
但如今截然不同,他是冀州牧,握有地方军事行政大权。各级官员也基本无缺失。
他想要彻查土地就简单的多了,还有一点,当时地方豪强如果联合起来闹,他是不太好处理。
但如今那家胆敢阻挠他推行政令,全部依律处置。若是联合起来,就以谋反罪论处。
冀州九郡一百县全部忙碌了起来。
常山郡和巨鹿郡由于两个月前大致统计过土地,相对要轻松那么一点。
但其他七郡可就要麻烦多了,因为新上任的官吏,自然威信不足,对方豪强没那么容易让步。
“州牧大人可曾想过如此打压豪强,恐会引起地方震动”赵普思索了半天,决定还是要提醒一下。
卢植何尝不知,但是要募集粮食,眼下没有太好的办法,“安定先随我去见一批人吧!”
他没正面回答,因为豪强反抗那是迟早的事。
州牧府的大厅内此刻密密麻麻的跪坐着十多个人,这些人大多四十余岁,衣着华服,个别须发皆白,也有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男孩。
这个男孩赵普认识,正是家中惨遭大难的韩氏独子韩忠,想来这些人应该都是高邑县的豪门大户。
他们见卢植两人均起身拱手行礼,“见过两位大人。”
“子干招各位来是有件不情之请,恳请各位每家借州府两千石粮食。”卢植拱手回礼。
州牧府的大动作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不过在两个多月前他们各家的土地都已经被丈量过,多余的那肯定没有,所以并不怎么担心。
但州牧大人公然借粮倒是让他们措手不及,而且一开口是两千石。
简单说一下石,石在汉时是两种计量单位,一是容量计量单位,一是重量计量单位,很多人容易产生误解,通常都把粮食作为重量单位。
其实汉时统计粮食是用容量统计的,即斗。
一石等于十斗,折算后世容量单位则是两万毫升。依照当时主要的粮食粟来算,一石大概是二十七斤粟,两千石也就是五万四千斤。
后汉平均亩收大约三斛。斛是容量单位,十斗一斛,一斛和一石相当。也就是说两千石大概需要六百六十六亩地的产量。
这对于县中大户,可也不是小数目啊!
“郡守大人这…”在来的路上,这些大户们已经推举出代表来跟新任的州牧交涉。
这人出自高邑赵氏,名亮字轩逸,年方六十岁,在高邑一带比较有威望。
他们晓得州牧大人召见想来也是因为粮食的事,但一致认为会是捐赠,没想到会是借粮,而且数目如此之大。
“如果州郡借粮,我等如果尚有些,自然会尽力相帮,这
第九章 冀州牧(6)
赵普之前的猜测不差,各郡县都把最难啃的骨头放在了后面。
卢植征调高览之后没多久,丈量没收非法土地就闹出了第一个大事件。
在渤海郡章武县出现了以张姓和刘姓为首的六家大户拒绝让官府测量土地,县里派出兵卫强制执行,对照从尚书台户部调回的土地卷宗。
三年时间内,仅这六家就贪墨了一万五千亩地。
在强制征税的过程中,这家六家各派奴仆义从上千人,将县里下乡里征粮的兵卫们都劫杀了。
三百人仅仅逃回了六十余人。
这等恶**件一出,各地豪强都挺直了腰板,各带奴仆义从拦阻郡县派遣的吏从和兵卫,别说强制征税,连丈量土地都成了问题。
消息传到高邑,郡守府的上下官员几乎人人色变。
毕竟冀州近六百万人,地域辽阔,地主豪强可不是只有十家百家,他们在地方横行日久,定然不会轻易臣服。
在同一天,卢植发往京师的奏折被汉灵帝批准,诏书传达回高邑。
卢植当即就召集州牧府官员商议应对当前局面的策略。
多部分官员来自对方郡县,对于这些豪强们比较了解,要么沉默不语,要么提议做出让步。
他们太清楚这样政令执行下去,会遇到更大的阻碍,甚至会有大规模的地方动乱。
但卢植显然是不能退的。
退了前功尽弃不说,他以后在这冀州连脚跟都不可能站稳。
“州牧大人,”赵普起身拱手道:“安定以为政令朝令夕改恐让州牧府威严尽失,助长地方豪强嚣张气焰,万不可在这时让步。何况兼并侵占土地本就有违律法,长久下去有损国之根本。”
卢植拍案而起,“安定所言与我不谋而合,行事过半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这等公然藐视州郡,藐视朝廷的恶霸乡绅早该治他们一治。”
他环视一圈,又道:“我从地方州郡征召你们,是看中诸位的才华和能力。但我同时也希望看到你们的决心,不要因为恶势力强大就退缩。”
众人赶忙拱手道:“我等愿追随州牧大人,共同进退。”
卢植对各地豪强的反抗早走准备,当即就下令,“杜治中听令,即刻向各郡发檄文,朝廷免去各郡县明年一整年的征税,同时下令对围剿各县乡里阻碍推行政令的恶霸乡绅,准许先斩后奏。”
杜治中名韦字义山,四十七岁,治中是官职,主州府文书案卷。
“义山听令,”杜韦得令即刻起身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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