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哥来打酱油
“阿曜同某说了你的打算,这也是某担忧之处,碎叶是个四战之地,扼守着河中要道,那些粟特人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掐住他们的咽喉?不要忘了他们的背后,还有大食人。”
“不是咽喉之地,我还不要呢,粟特人以行商立国,夹在大唐与大食两国之间左右逢源,不知道赚取了多少好处,让他们吐出一点,本就应当应份,若是大食人肯为他们火中取栗,早在前年就打来了,何必要等到现在?我却不信,他们敢在这个时候对大唐动手,须知碎叶于他们,不吝于怛逻斯于我,真要敢来,刘某求之不得。”
这便是熟知历史的好处了,怛逻斯之战后,大食人止步河中边缘,甚至连河中诸国都未能完全消化,非不为实不能也,呼罗珊总督屈底波与飒末健守将齐雅德相互戒备,不久就会刀兵相见,这简直是大唐重新进入葱岭以西的绝佳机会,可惜在历史上被死胖子给耽误了,这才是刘稷不遗余力要干掉他的真正原因。
“政事堂意见相左,盖因利益不均,人人都只想吃肉,却不知肉中有刺,也不怕闪了舌头、断了咽喉,旁的不说,我据有碎叶镇,每年能带来一千万缗上下的利益,宫里独得一百万缗,为了这一百万缗,至尊也必然会站在我这边,请问郡王,放眼朝廷上下,还有谁敢放言?你心目中的那位,敢么?”
“就是这番话,让某不得不慎重,你可知,这话在京中引起了多大的震荡么?宫中、王公权贵、诸相大臣人人皆有分润,一旦做不到,他们会将你如何?”
他们能把老子怎么样?刘稷心中冷笑,嘴上却说着。
“区区一千万缗,就把哥舒相国吓倒了?”
“你说得轻巧,可知大唐全国一年岁入多少么?”
“那是尔等不懂经营,国家要富强,不是靠着那点子人头、田亩租赋、盐铁茶叶专卖,抠抠索索还容易引起民变,旁的不说,这京城之中,粮仓陈米相积,发霉腐烂,钱库榷堆累加,连系绳都烂掉了,不如此,不足以表明国家之富是么?”
“可在我看来,东西两市的上万家铺子,一百零八坊里的星罗棋布的店面,十六大街上来来回回的贩夫走卒,才是这个国家活力的象征,朝堂最大的作用,不是要限制或是盘驳,而是为他们创造更好的条件,僻如说,一条直通逻些的通瞿大道,道路两旁每隔二十里一座设施完备的驿站,你们有没有想过,会起到多大的作用?”
哥舒翰已经不只一次为他的言论所倾倒,听到这番话,依然惊得目瞪口呆,不是因为那个计划的庞大和艰难,而是此子的脑洞,似乎根本就不同寻常。
“很难对么,可如果连想都不敢想,我根本没有机会拿下逻些城,朝廷用十万大军加上千万石粮食镇守逻些,还不如修一条路来得塌实,这条路会将沿途所有的部落联到一块儿,他们所得到的利益,足以抛弃过往的所有过节,牢牢得团结在大唐的周围,吐蕃人?要么融进来,要么被无数敌人围殴,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除此没有第二个下场。”
“天下富庶者,一是天竺,二是大食,大唐与他们通商,所带来的利益,根本难以想像,有了利益的驱动,碛外才非是险途,关中已经人满为患,却另可弃籍逃亡,也不愿走出去,就是看不到这一点,哥舒相国,这些利益不能只掌握在高门大族权贵手中,让富者益富,而是应当惠及更多的普通百姓,他们有了积蓄才能形成更大的消费市场,朝廷若是只为高门而设,带不来一文钱的收入,于国家有何好处?”
哥舒翰的学识不高,刘稷只能用最浅显的语言去同他解释,至于能不能听得懂,听得进多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个时代的思维还停留在小农思想,把百姓禁锢在土地上,才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实际上,府兵制瓦解的根本原因是均田制被破坏,而均田制推行不下去,并不是兼并使然,而是关中的土地已经不敷授了,天宝年间大唐全国人口在五千五百左右,光是一个关中加上河陇就在一千五百万左右,这么大的人口密度,对应的却是不到全国十分之一的田亩,哪里还能做得到开国之初,一丁授田百亩,一年缴赋两贯,可是根据律法,哪怕授田不足,一年所缴的依然不会少分毫,更不必说,百姓还要负担傜役、兵役,因此,活不下去的只能是弃地逃亡,光是开元二十五年,负责户部和度支的尚书宇文融,一次就从各州县查出逃户六十万户,二百多万丁口,正是这次核查,最终导致了府兵制的消亡,被募兵制所代替,而募兵制带来的后遗症,则是全国各个节镇,从兵部统一调度兵马,变成了就地募集,这才造成了北方三镇尾大不掉,进一步助长了安禄山的野心。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刘稷也不与他探讨富国之道的,甚至不在意他会不会支持碎叶立镇,就在对方惊异的眼神中,说出了另一个让他心跳不已的问题。
“我闻相国与阿布思有旧,可否修书一封,将来或许用得着?”
“你想招降他?至尊只怕不会应允。”
“即使他该死,同罗部数万部众,也不该一同处置,这些人曾经为大唐出生入死,若不是安胡儿相逼,又岂会反出关去,你的话,他或许会听进去,我会在适当的时机拿出来,相国若是担心会有首尾,措辞不妨严厉一些,可好?”
哥舒翰的确有几分犹豫,坐在他的位置,与一个叛贼有什么瓜葛是极易被人攻讦的,可刘稷的话,让他想起了石堡城下,那堆积如山的尸体,阿布思对于大唐的失望,很有可能就是从那时起开始的,自己才是始作甬者。
最终,心底的隐恻之心,还是战胜了一切,他拿起一壶酒“咕噜咕噜”灌下去,随意地用衣袖擦擦嘴,一点头说道。
“好,某答应你。”
“末将谢过相国。”刘稷站起身拱手说道:“郡王如今身在中枢,负天下之望,还需保重身体,不可再......操劳过度了。”
他倒底没将“暴饮暴食”四个字说出来,因为自己没有立场,还容易引起反感,有些事情,真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
盛唐余烬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争夺(十四)
花锷相辉楼里的同乐阁,李隆基将一份奏疏扔到几案上,皱着眉头站起身,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真想不到,太子还有如此手段。”
高力士恭立一旁没有答话,奏疏是他拿来的,自然知道里头写了些什么,政事堂与太子之间不对付,怎么看都是太子处于下风,就拿粮食来说,虽然寿王松了口,可什么时候给,怎么给,依然还有文章可做,可太子呢,并没有入宫来申辩,而是卡住了另一头,马匹。
任是谁也没想到,太仆寺,这个九卿当中极不起眼的一个清水衙门,成了二人争斗的关键,更没有想到,封常清那个看似纨绔子弟的长子,居然行事雷厉风行,直接拿下了京畿道最大的一个马场,并以强硬措辞行文河西陇右等地,将马政的监管权又重新纳入了手中。
说是重新,是有来由的,太仆寺之所以是个清闲部门,是因为马政这一块,他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管理部门,早在贞观年间,朝廷就设立了群牧使做为实际上的主官,后来又设立了闲厩使,将生产到分配通通瓜分殆尽,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侵夺九卿的权力,也是三省六部制度设立的初衷。
但是它还真就有这个名义,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原因很简单,天宝十二载的群牧和闲厩二使,原本都在杨国忠的身上,他从被罢官到身死,所兼的那一大串官职全都落了空,根本没来得及授出去呢,太子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再来纠正有意义么?李隆基深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封浩拿下岐山马场的牧监有证有据,以自己人接管合情合法,就算是再任命一个群牧使,也没有权力即刻更换人选,那样就成儿戏了。
他敢肯定,同样的一幕,一定会在河陇诸马场发生,就连北边的那几处也不会幸免,太子已经用最短的时间,控制了全国军马的供应,反过来将了政事堂一军。
这样的雷霆手段,像是以前那个浑浑噩噩,遇事只知道退缩和哭泣的白发儿子干出来的么?
很明显,政事堂将这样的奏疏呈上来,就是讨要一个说法的,李隆基突然想到了什么。
“太子举荐的那个刘晏,文部授予告身了么?”
“今日一早已经送过去了,听闻那位刘运使,接到告身就带人启程,朝关外去了。”
“喔。”李隆基原本以为他们会压一压的,一听之下还有些奇怪。
“不过有几位外任的官员,被文部压下来了,品级都不高,也就没有报上来。”
高力士隐晦地提醒了一句,李隆基明白了,刘晏是在御前被太子提出来的,李瑁不敢压,只能拿别人撒气,这简直像极了两个小儿互殴,你来我往却不致命。
“哼,政事堂若是连这种事都要朕来伤脑筋,还要他们何用?”
李隆基的话,让高力士松了一口气,自从大典以来,天子几乎没怎么休息,全都是在处理那些个烂摊子,如今说出这样的话,也就是打算置之不理了。
“老奴也是这么以为,太子与寿王毕竟是兄弟,让他们商量着办,总归有法子解决的。”
李隆基不置可否地在楼中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门口,只听见一阵“蹬蹬”的响动,一团红云飘了进来。
“三姨来得这般迟,可没有秋风打了。”
杨玉瑶掩着嘴妩媚地一笑:“奴是那般不知好歹的人么?”
李隆基展颜大笑起来:“朕就知道,三姨才不是那点财帛能说动的,是不是想朕了。”
“无日不想呢。”杨玉瑶作出一个羞涩状,靠进他的怀里。
看着怀中佳人,李隆基心神一动,慢慢俯下身去,就在快要挨上的一刻,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的动作立时变成了抚慰。
“瞧瞧你这身子,又轻了许多,是不是胃口不好,朕让宫里的厨子到你府上去,想吃什么只管同他们说。”
杨玉瑶的速度也不慢,脸上露出一个悲怆的神情,哽咽着应道。
“奴省得,让至尊挂心了。”
“三娘。”
杨玉环适时地叫了一声,二人自然地分开,李隆基等她走近,指着后者说道。
“你瞧瞧三姨,是不是清减了许多?”
杨玉环顺着话风答道:“奴也劝了不少,可是不管用,还是要至尊发话呀。”
杨玉瑶被他们夫妇当面打趣,面上一红,这么睁眼说瞎话,哪能不清减呢。
三人坐下闲聊了一会儿,她才将来意说出来。
“今日是妙趣阁大演的日子,奴同娘子约好了,至尊若是有暇,不如也赏个脸吧。”
“喔,可是那龟兹乐舞?”李隆基倒是还记得。
“正是呢,奴想先去大慈恩寺为八娘祈福,再去瞧瞧。”
“都有哪些人?”
“都是城中像奴这般闲适的命妇,还有一些名士,不过是些诗词唱和罢了。”
李隆基听了,微笑着捏捏杨玉环的手。
“朕记得年前你就说要去看了,既然答应了,便同三娘去吧。”
姐妹俩微不可查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杨玉瑶出口说道:“至尊不去么?”
“朕要去了,你们准定不痛快,算了,这里还有一堆头疼的事呢,还是你们去吧,好好解解乏。”
杨玉瑶马上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无奈地说道。
“不过一时半刻,哪就耽误了,至尊分明是托辞。”
“当真有事,你们好生玩一玩,回来说与朕听。”
见他真不想去,二女只能先行告辞,等她们走后,李隆基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件事你知道么?”
“知道,那位妙娘子,似乎与虢国夫人交好,好多帖子都是她帮着撒出去的,请的也确实是些高门贵妇,还有几个名士。”
高力士说了几个名字,都是以诗词出名的文人,经常出席这种活动,当然是帮着扬名的。
李隆基犹豫着问道:“寿王在做什么?”
高力士一愣,想了想答道:“这会子应该是在都堂。”
李隆基“嗯”了一声:“去看看。”
“老奴这就差人去。”
高力士突然间明白了。
盛唐余烬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争夺(十五)
安化门以南是通往陇右的官道,此刻平整宽阔的路面上,尽被一乘乘的骡马所占据,甚至还有驴车,车上无一例外都堆满了半人高的粗麻袋子,偶有漏出散落的,瞬间便被跟在后面的孩童
拾在了背篓里,尽是黄澄澄、颗大粒圆的粟米。
“可惜了,这一路还不知道要损耗多少呢?”
路边一个穿着常服的中年男子惋惜地说道,旁边一位道士打扮的老头却看着城门的方向,拿手捅捅他。
“来了。”
果然从城门的方向驰过来几骑,很快在他们身前停下,为首的男子下马拱手喊道。
“三十五郎,太白。”
“二十七郎,子美,五郎。”
“高太守,青莲先生。”
刘稷是与岑参一块儿出的城,同行的还有杜甫,几个人互相致礼,全都牵着马儿走到路边的接官亭上,早有随从准备好了酒具。
他们是来送行的,随着粮队离开京城,一路经过陇右进入高原,高适任职的临洮郡正在这条路上,他也不得不离京赴任。
“今日妙娘子大演,惜乎不能与三十五郎同观,岂非憾事。”
岑参端起盅子说道。
高适也拿起一盅酒,不无遗憾地点点头。
“饥民待哺,不得不行耳,只盼他日返京还能有幸一睹。”
几个人一同举杯,李白没有他们那么多感触,对于歌舞更是兴致缺缺,他挤到刘稷身边,低声问道。
“为何孙大娘与南八俱是人影全无,南八还被画影图形满城缉拿?”
“此事一言难尽,你还是莫要知晓的好。”
李白摸摸鼻子:“你们当真做了那件事?”
刘稷怕被人听见,拉着他多走了几步,事情很明显,猜也猜得到,他没打算瞒着对方。
“不是你说,安胡儿有反意么,除掉这个国贼,有什么不对么?”
“当然不对了。”李白瞪了他一眼:“你叫上他们,都不叫某。”
我靠,刘稷被他说得无语了,心说你老人家多大了,还真当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么潇洒啊。
“先生有家有口,不方便。”
“那南八不也有妻有儿?”
见他较了真,刘稷不得不找了个现成的借口:“先生肩负重任,刺杀安胡儿这等小事,岂敢劳动,那不是大材小用么。”
被他一记轻拍,李白舒坦地笑了:“下回有这种好事,可不能漏了某。”
“一定,一定。”刘稷一阵恶寒,感情老头在沧桑的表面下,还有颗不羁的心啊。
只听得李白又说道:“你说的那种芒硝,若是找到了,如何处置?”
总算说回正事了,刘稷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对方揪住不放。
“若是先生笃定是我要的事物,可以自行做主寻人挖掘,送到碛外,我会以粟米的一半价收购,或是快马告知消息,我来安排后续,无论何种方式,给予先生谢礼都不会少。”
李白点点头,倒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某家倒也罢了,杜子美家贫,你多照应着些。”
“先生放心。”
刘稷爽快地答道,李白同他说完了,便去找岑参等人告别,高适正好脱身走过来,笑着说道。
“想不到刘五郎与太白还有交情,他可是眼高于顶。”
“侥幸得李先生指点,可谓不打不相识。”
“喔。”高适奇道:“临行前,某拜谒哥舒郡王,他同某说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从京城修一条直抵逻些的官道,可是你的提议?”
“高太守以为如何?”刘稷干脆地默认了。
“若是真有这样一条路,那些粮食能省下多少?”
高适指着官道上络绎不绝的骡马车队说道:“旁的先不说,自陇右到临洮郡,能修成的话,便是极大的便利,可惜要征发的民夫、所费的钱粮都非是一个新郡所能担得起的。”
“高太守果有此意?”
刘稷本是随口举个例子,在青羌高原上修路,后世的新华夏就有过无比艰难的经验,不过从陇右到临洮,也就是青海一带,倒并不是不可能,反正又不是铁路或是高速公路,只是一条圶土硬道,所需的土方量并不大,基本上相当于平整土地,当然了,需要的人力物力还是相当大的,而临洮是个新设的郡,迁移过来的百姓必然不会多,他能动用的人手就更加少了。
“五郎有法子?”高适也是好奇,他不怎么相信一个莽夫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没什么难的,你没钱没人,就包给有钱有人的去修呗。”
高适糊涂了,这还能外包:“五郎可否说得清楚些。”
“这条路修成,最高兴的莫过于那些商人,他们有钱有粮可以雇佣人手,只需要一点利益推动,比如说,优先使用权,甚至是一段时间的独占权,只有出了钱的才能使用官府的驿站,你说会不会有人有兴致?”
高适被他说得一愣,这一招太狠了,高原上最怕的其实不是寒冷和野物,而是没有人烟相伴的那种荒凉,也就是安全感,按大唐的规制,凡是道路,每隔三十里一驿,这个距离差不多就是商队一天的行程,试想想在荒无人烟的野地里走了一天,谁不愿意住进温暖的屋子里,喝口酒吃点热食再泡上脚钻进热腾腾的炕上搂着女人睡上一觉?简直是无可抵御的诱惑。
而驿站正是把持在官府的手中,路你可以走,但没有地方住,那和没路有什么区别?
对方说得不错,能在这条商路上行走的,绝不可能是小商小户,因为风险太大了,而最大的风险就是高原上没有路。
此计相当可行,他兴奋地搓搓手,脑子里已经在酝酿到达任地之后的第一封榜文了。
从他的反应,刘稷也明白过来,官道上的那些粮食,多半都会先存储在临洮郡,那里与苏毗人的领地接攘,接下来就能通过他们往逻些转运,而不是将这些民夫送上险地,看来,政事堂至少是部分地接纳了自己的提议。
有了新的思路,高适表现得十分积极,马上迫不及待地同他们告辞上了路,三人在亭中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岑参悠悠地叹了口气。
“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日方能相见了。”
“喔,夫子也要走?”
“等咱们的粮队筹备好了,某便同他们一起上路。”
“也好。”刘稷点点头:“夫子与杜先生早走一步,我等随后就到。”
杜甫自是无不可,三人收拾停当,骑上马原路返回,却是折向了晋昌坊。
盛唐余烬 第三百六十六章 争夺(十六)
为了不引起喧闹,杨玉瑶姐妹的车驾都是削减了随从,那些代表身份的装饰也收了起来,就这么轻车简从地从侧门直接进了后院,将杜妙如一干人等唬了一跳,谁也没料到,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子竟然当真来了。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还是这么别扭,还不如不来呢。”
在外头,杨玉瑶早就与她没有了礼数,看到这些女人诚惶诚恐的模样,横着眼睛将手一挥,大大咧咧地便将她的主给做了,杨玉环从进门伊始便有些心不在焉,根本就不管她的行事。
杜妙如首先松了一口气,传闻中这位娘子是极难侍候的,尽管自己这里什么都是顶尖的,也难保哪里对不上眼了,好在有虢国夫人,又见她完全一付大姐的派头,自然是放心不少。
“这里不用人侍候,不过院子嘛可得把牢了,不相干的都散了吧,你这屋子,就充作娘子休憩之所,里面的事物一概不用。”
借着吩咐的名义,杨玉瑶将她带到一边。
“外头来了多少人?”
杜妙如低头轻声答道:“照夫人的吩咐,只发了那些人家的帖子,如今已经到了多半,对了韩国夫人与广平王妃也到了呢。”
“喔。”杨玉瑶妙目转了转:“先不要告知她们,我们的位子靠得隐蔽些,最要紧的是无论进出都不能让人瞧见,明白么?”
“夫人放心吧,一早就安排好了。”
杜妙如心领神会,借口出去待客,将自己的人手全都带了出去,杨玉瑶马上给舒云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带着府里的侍女把住了院门,然后从车驾里取下一些事物,往屋子里送,看到两个女子手里簇新的被褥,杨玉环的心不由自主得跳了起来。
“三娘。”
“怎么了?”杨玉瑶握住她的手,感到了一阵冰凉。
阿姊明知故问的话,让她说不出话,面色慢慢地红了,杨玉瑶看着小妹的神情,突然有些感慨,难怪能得至尊宠爱这么多年,三十三岁的杨玉环,从里到外分明还是个情笃初开的少女,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会为某种毫无缘由的情愫而脸红,更不用提是关于某个男子的。
“我知道你有午睡的习惯,在别人的屋子里总不好,便帮你做了些准备,若是不满意,咱们再换过,可好?”
杨玉环怔怔地看着她,这种语带双关的话,更是让她羞得面若桃花,杨玉瑶忍不住拧了她一把。
“啊”
“小妮子,想什么呢,就是睡觉啦。”
“阿姊,你捉弄我!”
杨玉环这才省觉被她调戏了,反手过去拧她的脸,两人就像小时一样打打闹闹,嘻笑着扭到了一块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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