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哥来打酱油
“吉先生,救我。”
李琦的身上还套着一披白,整个人跌跌撞撞地,竟然站都站不稳了。
吉温不得不扶住他的手,两人相互搀着坐到了园中的亭子里。
“出殡了?”
李琦的嘴唇白得脱了色,答非所问地说道:“一个都没活下,他们只寻到了散落的尸骨,十二个侍卫啊,怎么可能全都被野兽所噬,一定是他做的,一定是他做的。”
“他死便死了,你怕什么?”
“某怕......”李琦张口结舌,看着对方。
吉温不紧不慢地说道:“羽林军那日在道政坊外拿到了一名女刺客,报了个自尽而亡,另一个当场身死,随后便出了永王这桩事,你猜到是他做的,毫不奇怪,可怕的并非他的手段有多高明,而是隐忍,事情没有捅到至尊那里,却私下里做下如此大的勾当,说明什么?”
“请先生赐教。”
“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把法纪放在眼里,也不怕你捅出去,这让我想起了安郡王,可惜的是,安郡王在他这个年纪,远远不如。”
“先生,他会不会?”
“不会的,那两人是安郡王自小飬养,除了他谁也不认,被拿了也只会照咱们教的招供,事情查不到你的头上,相反,如今他朝永王下手,不是正合你意?都说他们与太子交好,如今他悍然杀害太子最爱的兄弟,日后曝出来,还会有转寰的余地么?”
李琦被他劝解了一番,心里多少平复了些,可是那种死无全尸的恐惧却如同刻进了骨子里,哪怕一杯杯烫好的酒灌进喉咙里,依然压不住“嗖嗖”直冒的冷意。
盛唐余烬 第三百九十五章 争夺(四十五)
太子府的中堂,李亨被长子搀扶着,疲惫不堪地坐下,眼中充满了失望和疑惑。
永王李璘生母去得早,小小年纪就被他接到了宫里同吃同住,与其说是兄弟,更像是儿子多一些,正因为如此,两人的感情非与寻常,一向都是倚为助力的,别看他生得丑陋,却没有被天子嫌弃,从封王到赏赐从来都是头一份,不比任何人差,可谁知道,尽然没于野兽之口?
很明显,事情透着蹊跷,田猎这种事,都是侍卫们去驱赶,再让主人来做做样子,永王并不是什么武勇之辈,绝不会因为一只猎物亲身犯险,就算遇到袭击,也断断没有十多个侍卫一齐丧命,连一个活口都逃不掉的道理,可道理归道理,多番勘查之下,附近没有打斗的痕迹,更没有刀砍斧凿箭矢遗留,就连残缺不全的肢体上,也不存在任何疑点,于是就连天子也只能认下这个结果。
“阿耶,永叔已经去了,你千万要保重身子,不如让儿扶你进去歇息吧。”李俶担忧的目光,让他回过神来。
“是啊,他这一去,咱们这些兄弟,又少了一人,今日丧礼上,你荣叔的身子看着也是不禁事,说不得哪一天就倒下了,为父亦然,只有十八郎,精神奕奕,人人都说,他最有至尊之相,如今就连至尊都因心忧娘子而怠政,加上这档子事,怕是也在硬撑着,为父就更不能稍有倦意,你明白么?”
“父亲!”
李俶抱着他的腿,“呜呜”地哭出了声。
“哭什么?”李亨冷然说道:“虎啸山林,胜负犹未可知呢,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封府嫁女没几天了吧。”
“定在这月初十。”李俶收了声,哽咽着说道。
“备一份大礼,给郡主添妆,让崔氏去送,你与他家大郎多来往,太仆寺卿这个位子,孤会想法子让他坐上,掌握了军马,就掌握了军中命脉,没曾想,一个清水衙门,一个纨绔衙内,竟然成了咱们份量最重的一棵棋子,此战一胜,封常清极有可能入相,到那时纵然他想撇清,又有谁会相信?”
李俶有些犹豫的样子,被他盯了一眼。
“何事为难?”
“回父亲的话,崔氏有了。”
李亨一怔:“确实么?”
“请的宫中奉御把的脉,已近两月了。”
“两个月?”李亨捻着你来颌下清须沉吟了片刻:“你说实话,那个时候,你是否与她同过房?”
“儿也说不好,记得有几日用膳,吃得有些醉,便在她的房中歇了,做了什么,儿委实想不出。”
“那便是有了。”李亨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谩说你无法确认,就算当真如猜测那般,于咱们有何坏处?你是男儿,是要做大事的人,岂能为一妇儿所惑,今日种种,他日得偿所愿,哪里不能报回来,你怕什么?”
李俶跌坐于地,父亲说得话,他并非不能明白,可是那种奇耻大辱,又岂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能打消的,就在矛盾不已的时候,李亨伏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想不过?看看你寿叔,舍一女子,换来了什么,你至少比他强得多吧。”
李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等到回过神,大堂上已经空无一人,他挣扎着爬起来,狠狠地一咬牙,走向自己的院子。
兴庆宫的后殿,李隆基仰面在躺在榻上,面相清矍,脸色发白,双目紧闭,愁眉不展。
这些日子,先是心爱的女子一病不起,多方诊治都没有效果,眼见着一日不如一日,急得他吃不香睡不好,本来身体就有些虚了,没曾想,又碰上皇子遇害,死状凄惨,连个原因都查不出来,多方夹击之下,只觉得心力交瘁,突然间就倒了下去,唬得高力士等人召来了所有的奉御,一遍遍地把脉,生怕出个什么好歹。
这一忙就到到了深夜,当李隆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耳边听到的是一片惊呼声,眼前重重叠叠的人影,慢慢地汇成一个,他挣扎着坐起身,握住那双熟悉的手,惊诧地说道。
“玉环?”
“三郎,吓死奴家了。”
眼中的佳人清瘦了许多,原本丰腴的玉体已经无法撑起薄薄的春衫,面上的肤色显出一种不健康的白,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眸子里噙满了泪水,汪汪地直似要溢出来,看得他心疼不已。
“你如何起得身,朕睡了多久?”
杨玉环没有说话,一旁的高力士略显夸张地答道:“大家可不知,你这一睡,就是五个多时辰,娘子听闻,撑着病体赶过来,怎么劝也不肯走,就这么守着大家,将将两个时辰了呢。”
“那如何能成,朕只是有些疲累,睡了这么久,已经无碍,你生着病呢,赶紧去躺着,药呢,也没吃吧。”
杨玉环趴进他的怀里,抽哽着说道:“让三郎忧心累倒,都是奴的过错,这几日将养,奴自觉好了许多,三郎可要好起来,奴还想着那日里学了新的舞技,要跳与你看呢。”
李隆基抚着她的青丝,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玉环都这么说了,朕焉敢不好起来,来人哪。”
“老奴在。”高力士低头应道。
“摆膳,朕要与玉环同食,有雪花刨么?”
“有,有,这就来,这就来了。”
高力士喜不自胜,人只要能吃,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也不使人,背过身暗暗抹了两把眼泪,动作迅速地往殿外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叫着。
“大家醒了,传膳,传膳,把炖好的汤锅子端上来,羊肉片得再精细些,要做到入口即化,汤水也要煨得烂些,动起来,都动起来。”
整个大殿一下子沸腾起来,等在外面的奉御忙不迭地进来看诊,却都被李隆基哄了出去,此刻,他只想着与心爱的女子呆在一块儿,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女子脸上的悲戚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光。
盛唐余烬 第三百九十六章 争夺(四十六)
癸巳年甲寅,乙巳日,利正南,宜嫁娶、远行、动土,金木冲水,太白如晦。
宣平坊封府,从府中大门一直到坊门口,缘木搭棚,张灯结彩,就连寻常百姓甚至是街边乞儿,都得到了一份赐食,尽显碛外封疆大吏的豪富。
谁不知道,封府嫁女就在今日,只看门前停的车驾仪仗,尽是高门显贵所用,便知道前来祝贺的非富即贵,哪怕是为了那条商路,也无人敢得罪这位一手掌握两镇数千里之遥的天子红人。
广平王妃崔婉清早早地便来到了后院,在封寒月看来,她似乎比自己这个新嫁娘还要高兴几分,脸上的笑意简直就要溢出来,两人的关系当真有那么好?少女一时有些不解,可是看在人家带来的那一大车礼物份上,样子还是做得出的。
“阿姊这礼,也委实重了些。”
“被你唤一声阿姊,什么都值回了,左右是慷他人之慨,你只管放心收下便是,那些美婢,都是新选的侍人,没有人碰过的,你若是看着不舒服,或卖或送人,都是无妨的。”
原来跟着大车的那一排婢女,竟然也是礼物之一,这份礼就不光是重了,要知道,太子府送出来的女人,不是寻常人牙子手中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人家,可全都是正经八百的良家子,选入宫中侍奉,被天子赐与各个王府的,这样的女子花钱都买不到,价值根本无从估量。
封寒月握着她的手,语气中多了几分诚挚:“我很喜欢。”
崔婉清笑得眉眼弯弯:“喜欢就好,今儿是你的大日子,你欢喜比什么都强。”
这个时代的婚姻,男方要在婚期之前把流程走完,而到成亲的这一天,就可以安心等在家中了,送嫁是女方的事,从长安城到刘府所在的鄂县秦岭乡,近八十里的路,全程要走至少两天,因此她一大清早就要出门。
对于出嫁的女子来说,这一天同时也是成人礼,也就是所谓的“及笄”,表示她从少女成为了妇人,可梳很多成熟的发型和妆容,作为傧相,崔婉清与杨玉瑾全程参与了这一过程,等到吉时将至,浩浩荡荡的队伍才开始从宣平坊启行,一身盛装的封寒月泪别亲人踏上车驾,那是一驾郡主规制的乘與,比公主也只小上一号,而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头送嫁的,则是封府长男封浩,两家的父母是不必见面的,都是在自己的府邸招待各自的亲友。
得益于她的郡主封号,出城之前由乾坑戍近百名军士和同样数量的封府仆役担任护卫,等到队伍出了春明门,封常清的押衙尔朱谋已经带着过千的节度牙兵候在了路旁,使得整个队伍看上去无比浩大,这次调兵,封常清直接进宫面的圣,理由很充分,皇子田猎遇难,这条路上已经不安全了,谁也不希望出嫁的郡主再有什么意外吧?
当然,有了这样的安排,做为新郎的刘稷多少才会放点心,天子脚下并不安全,出门看个灯都能遇上险情,整整两天的路他哪里敢稍有怠慢,如果不是碍于礼制,他都想自己去接亲了,这一天,少女足足等了十五年,而他也等了很久很久。
等待成亲的这段日子里,他基本上窝在家中,享受小儿子应有的待遇,母亲自不必说,恨不能将一切好东西都送到他的房里来,光是侍候的婢女就新买了八个,想到龟兹城里那些被买来的女子,刘稷知道她是在这种法子,拴住自己的心,以免在大喜的日子跑出去祸害人,自己的形象堪忧啊。
至于老太君就更不必说了,打小孙儿回来伊使,嘴角就没有合拢过,刘稷做得最无聊的事,就是伏在她的身前讲笑话,往往能将一屋子女人逗得前仰后合,这份乖巧,更是让老人欣慰不已,一个已经靠自己的本事挣下功名的孙儿,还能这般尽心尽力地讨好自己,便是至孝啊,孰不知他只是想在自己离家之前,给这些关心自己的人一点安慰罢了。
在他的事迹感召下,像刘科这样的亲族子弟,已经成了他的铁粉,十多个差不多年纪的族人为他在县城与刘家之间跑腿,这些人也是他日后会带走的,对于人数仅有三百余人的刘氏一族来说,一次出十多个男丁,差不多占去了全部人手的十分之一,可谓大手笔了。
上门观礼的,自然都是至交好友,岑参和杜甫便是其中的一员,二者还有别有事情,善信府在所有的招募工作中成绩突出,他们希望取得一些经验。
如果不出意外,岑参会在婚礼后启行,与第一批募人押着粮食出关,刘稷最多呆到三月,也会动身离家,当然得看朝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会不会如他所愿。
“仁甫面带郁郁,莫非是怕郡主进门,不好管教?”
岑参与他相熟,说话也是十分随意,刘单失笑着摆摆手:“二十七郎明知故问,眼见着你们都要走了,京城就余了某一个孤家寡人,想找人吃酒都没得去处,岂不惜哉。”
“那不如,你我换换?某去文部坐蜡,你去关外吃沙子,顺便管教儿子,好不好?”
“可别,北庭那一摊子事,某家可是不成,还是你岑夫子去掰扯吧。”
一说到这里,岑参也是笑容大减,北庭是个新接手的地方,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若是无事倒也罢了,偏偏即将迎来一场大战,真有个什么闪失,朝廷可不会顾念这些,封常清这个功臣立时便会成为罪人。
刘单见他面色不霁,赶紧安慰道:“来瑱出任西州长史,已经走了近一月,他是太子安排过去的人,总不好和你们打对台,有他在前面顶着,那些人做不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无须担忧。”
“今日是来贺喜的,如何要说这些腌脏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岑参打了个哈哈,几个人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重新回到婚礼上来,没说几句话,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都是诧异地站起身,只当是来了什么贵客,没曾想,家中管事笑容满面地跑进来,告诉了他们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朝廷的册封使到了!
盛唐余烬 第三百九十七章 争夺(四十七)
“仁甫老弟。”
“达奚公。”
刘单没有想到,所谓的册封使,居然是转任礼部侍郎的达奚珣!
按照朝廷规制,册公主、亲王以相国领衔,副使至少也要四品,册郡主、郡王从相国到尚书皆可,副使五品以上,一位礼部侍郎,没有副手,一般来说,多半是赐爵,他的心里咯噔一下跳得厉害,不会又是特旨加恩,给那个小儿子吧。
胡思乱想中,达奚珣接下来的话,像是证实了他的猜想:“令郎呢?”
刘单当然不会是以为,他是在问自己还在苦读准备春闱的长子,压着心跳答道:“在预备迎亲,要叫他来么?”
“自然,这么大的喜事,他怎么可能不在当场。”
刘单心中再无侥幸,军功赐爵,是朝中惯例,一直没有明确下来,是因为政事堂还在争执,看来如今已经有定论了,他命人将刘社、刘稷两兄弟一块儿叫来,当然还有妻母,荣耀的一刻,全家都要参与,观礼的宾客们,已经围在了堂外,等待着揭晓的那一刻。
看着走在一旁的亲兄弟,刘社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两人相差五岁,在刘稷离乡随父亲上任时,他已经十一岁,在乡塾中被称为聪颖好学,继承了父亲的余荫,为夫子所称道,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都说十年苦读,他已经苦心向学十七载,在去年的府中组织的保试中,取得了秀才的资格,意味着他可以参加今年的进士科大比,像父亲当年一样,摘星夺魁,称颂乡里,可是自从听到兄弟的消息之后,这种成就感便荡然无存,甚至让他觉得提一提都是一种讽刺。
诚然,这位弟弟自小就顽劣不堪,不到六岁的年纪,已经隐然有称中一霸的趋势,祖母母亲的溺爱,使得这一趋势变得更加明显,这才让刘单狠心,带着他远赴安西,也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可就算那样,母亲每日里不掩相思,祖母更是时时破口大骂的情景,早就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22岁的刘社还不明白远香近臭这个道理,但莫名的嫉妒却是油然而生,凭什么,自己这么优秀下死力,母亲等人视而不见,远方的那个弟弟,偷鸡摸狗无恶不作,却视若珍宝,多少次,母亲让人带着银钱去与他擦屁股,多少次,祖母拿出体已为他置办,连女人都买了不知道多少个,可自己呢,除了一门婚事,一个普通出身的娘子,一个不高不低的小家,就只有让他唯一能平静下来的书籍了,这年头,纸可是奢侈品,书就更是金贵,如果不是家中有点底子,根本读不起,这也是为什么,科举虽然打破了门阀垄断,上榜的却依然是大户人家居多的原因。
刘稷也别扭,不是他天生冷清,实在是对这位书香子弟亲近不起来,简单一点说就是俩人不是一路人,就这样,兄弟俩与族中的一些同辈子弟赶到主屋,在众人的注视下步入大堂。
“犬子们已经到了,请达奚公宣读吧。”
刘单将二人向他介绍了一遍,达奚珣的目光扫过刘社,在刘稷的身上停留了一下,略带矜持地点点头,早有随从将一封文书递上。
“敢问仁甫,主家娘子可在?”
此言一出,不光是刘单,刘氏一族有资格上堂的老一辈,堂下观礼的亲朋好友如岑参等人,全都是一愣,当事人高氏更是不敢相信,还是老太君推了她一把,刘单同时也反应过来。
“内子高氏便是。”
“嗯。”达奚珣展开文书,一番通读下来,所有人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天子竟然特旨加封高氏为正四品郡君!
通常对于外命妇的封赠,都是有夫随夫,无夫随子,高氏丈夫尚存,按制,刘单不过是正五品的文部郎中,他的正妻应该是封县君,刘府老太君也是同理,没有丈夫身为五品,而妻子已经封到四品的例,那么问题来了,这一次的特旨就与刘单无关,而是出于高氏生子的缘故。
天子是因为刘稷的生母才加的恩。
这个认知,让刘单有如被人当堂淋了一盆水,达奚珣宣完,将文书放到他的手中,顺口还恭喜了一句,而高氏处于懵懂之中,连谢恩的话都是机械出口的,至于满堂的恭贺声,更是让他不是滋味。
达奚珣等待了一会儿,堂上的声音慢慢小下来,又从随从手中拿过一份文书。
“善信府折冲都尉刘稷。”
“下官在。”
刘稷上前一前,抱拳应道。
“听宣。”
达奚珣再一次展开文书,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过,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道:“门下。”
“万夫之长,所以观师政之宜,四方于宣,所以寄国都之重,诚治外之攸系,固用人之匪轻,我有勋贤,时惟帅任,当图茂绩,以正中权。廼眷爪牙之臣,克勤疆场之卫,涓辰锡命,孚号所廷,京兆府善信府折冲都尉刘稷,器宇觉雄,性资严翼,奇谋必中,擅玉帐之威名,义勇无前,禀金行之劲气。久共武服,积有战多,兹统锐兵,往筑新垒,翻乃心力,济予事机,诛斩寇仇,曾只轮之不返,肃清边徼,方百堵之皆兴。用答殊庸,特颁优赏,洛郊显镇,俾进秉于将旄,狄道雄藩,兼宠专于帅阃,益隆寄任,并示褒喜。于戏,往城于方,出车所以美南仲,用锡尔祉,江汉所以命如公,无替前修,尚观远业,可”
他稍稍顿了一下,继续读道:“左领军卫将军、碎叶镇守使兼瀚海军使、领支度营田等务。”
他读出最后一个字,过了好一会儿,大堂上下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做为当事人的刘稷,还一直在等着下文呢,结果人家把制书直接塞进了他的手中,只当是欢喜傻了,这也难怪,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突然间被委以如此重任,这样的反应再也正常不过。
“仁甫,你这可是三喜临门,某家讨一杯水酒,可使得?”
刘单从震惊中回过神,扯出一个笑容。
“固所愿不敢请尔。”
他已经站不住了,听着满堂喝喜声,只想拔腿便走,趁着招呼达奚珣的功夫,将偌大的中堂留给了他们。
刘稷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顺遂,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对于官府的文件已经多少有了一些认识,即使是那些晦涩的修饰语,也是暗藏玄机的,他并不在意,只有最后一句,才是整个制书的中心意思。
竟然是双使!
面对众人惊异的目光,刘稷一边不停地举手回礼,一边说着言不由衷的谦虚之辞,母亲、祖母投来的目光,让他倍感骄傲,如同后世,将军功章带回家时,亲人的反应一样。
男人,有时候就那么点虚荣,让亲人满意,让身边的人满意,仅此而已。
就在这样的喜庆气氛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尖利嗓音,将所有人再一次带入了震惊当中。
“刘果毅,刘果毅,天子急召,即刻进京,面圣!”
盛唐余烬 第三百九十八章 争夺(四十八)
方才还被众人围在堂中的刘稷,眼前陡然出现了一条宽敞的通道,刚刚还处于惊喜中的刘府老太君、高氏无不是惊惶失措,因为那是天子的召唤,又在这个极其特殊的时候,是福是祸,谁能知晓。
“果毅,果毅,叫某好找!”
来人跌跌撞撞地跑上大堂,一边跑一边擦着汗,看情形是一路不停过来的,更让刘稷意外的,来得还是个熟人。
“鱼内侍?”
“果毅还记得咱家。”鱼朝恩跑得气喘不止,扶着大腿连连摆手:“快,快同咱家走,天子在等着咱们呢。”
“倒底出了什么事?”
刘稷担心是永王那件事东窗事发,虽然当时没有留下活口,他的手下也在控制中,可是毕竟涉及到了那么多人,谁知道会不会有胸怀异心之人。
“西州烽火,已过了玉门,天子命果毅即刻入京,商议退敌之事,咱家不才,由太子荐为北庭中使,将来会随果毅一同出发,也算得同僚,时候不多了,赶紧上路吧。”
西州烽火?
堂上的人一片大哗,然而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身为当事人的刘稷走到母亲和祖母的身前,向她们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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