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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余烬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哥来打酱油
刘单娘子高氏人如其姓,生得是真高,一看到她,刘稷就放心了,自己还有得长,还不到四十岁的高氏一点都不显老,看到他的第一眼,泪水便涟涟而下。
“五郎,你......你可回来了。”
刘稷几乎第一时间就感到了对方的爱意,身体不受控制般地完成了跪拜作礼的动作,还未站起身,人已经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有哭天抢地的嘶吼,只有低低的饮泣,眼前的妇人将他的头脸摸了又摸,似乎想要从中找了一点记忆中的痕迹,整整十年不见了,刘稷都不知道,一个母亲是如何打发这种日子的,龟兹城中的刘宅,里面有一间屋子,放着无数双手工纳的布鞋,无数件大大小小的衣衫,针脚密密麻麻,如今看到妇人的磨粗的手指,他才知道,那些事物的由来。
“娘,不孝儿让你记挂了。”
这声真心的呼唤,让高氏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在瞬间爆发出来。
“儿啊。”
母子俩在院中哭成了一团,一旁的刘单父子默默地等了一会儿,才将二人劝开,因为,会见还没有结束。
进了后院的堂屋,府中最大的boss才最终现身,那是刘单的母亲,他的祖母。
老太君就没高氏这么矜持了,没等刘稷行礼,便将他叫上前,一把搂进怀里,“心肝肉儿”般得叫得他浑身发麻,却也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亲情,更奇特是的,一边疼他,一边还在不住口地骂儿子,他终于明白,刘单为什么要将自己送到塞外,留在这个家里,自己只怕要成为鄠县一霸,长安一害,大唐一祸。
“......你个挨千刀的,将我的五郎远远地打发了去,可怜一个六岁的孩童,任他自生自灭,母子分离,骨肉相隔,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你个不孝的逆子,就盼着气死了老娘,你好逍遥快活是吧,呸,做梦,弄起子下流胚子,连个蛋都生不出,家中好歹就两个男丁,还生生要拆散一个,你这忤逆不孝的狗杀才......”
可怜刘单连句辩解的话也不敢说,只知道不住地叩首,他这一跪,屋子里就没有能能站得住的,刘稷一边装乖宝宝,一边暗暗给老太君点了个赞,骂得太好了,这些封建余孽就该骂骂。
等到老太君发泄完,仍是不让他起身,就这么伏在膝下,很是随意地一指边上的一个小女孩。
“那是你十二妹,名唤作细君,八岁了。”
小女孩眨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阿兄。”
然后就没有了,刘稷分明看到一个二十许的妇人就站在她身后,估计就是老太君嘴里的下流胚子吧,那么这个小妹多半就是庶出,也难怪了,十年都没能生出儿子,老太君不窝火才怪。
这么一折腾再加上吃饭,就到了夜里,等到第三天,他从安逸舒适的床榻上被叫起,在一群娇俏可人的婢女服侍下穿好衣衫,便被带到了村中最重要的一处建筑,本地刘氏宗祠,当看到供奉在里面的密密麻麻的牌位,墙上挂得满满当当的画像时,他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给自家兄弟俩起这么个名字。





盛唐余烬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争夺(三十九)
宗祠,是华夏人祭祖的地方,在数千年的宗族社会中,他一直都是社会单位最为要紧的一个组成部分,很难想像一个没了宗族的人,在这个社会中要如何生存下去,也正是因为如此,华夏人不喜欢主动迁徒,因为在陌生的环境里,会被抱团的本地人欺负到死,这不是潜规则,而是通行于世的明规则,原因很简单,外来人侵犯了当地人的利益,人家还不同你拼命?
实际上,春节这个传统节日,最初的主要作用是就是祭祖,大年初一最重要的活动,不是走亲串门子,而是全族聚集于此,在新年第一天,向祖先献上祭品,企求他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为农的收成良好,谷物满仓,为商的钵满盆满,生意兴隆,为官的仁途顺遂,步步高升。
同时,向他们报喜,讲述一番子孙后代在过去的一年里,取得了哪些成就,今日开祠就是为此,因为族中最显贵的一员,回来了。
阖族男女,挤满了这个宽敞的院落,刘稷粗粗一数,大约在三百人上下,女子约占一半,却没有小妹刘细君,因为她是要出嫁的女子,只有娶进来的妇人才算是刘氏人。
“三十四世孙男单敬献牲一口,豚三口,子男社、男稷各畜一口,伏惟上意,敬醮礼请,旃于血食,不敢或忘。”
刘单一人在前,他兄弟二人在后,各执香烛,将准备好的牲畜,也就是所谓的六畜献到祭坛上,然后是五谷,这些祭品并不是像后世摆着直到烂掉,而是马上就会被族人分掉,说明古人根本就知道,祖先要的只是一片心意,而不是浪费粮食,接着,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刘稷,按照事先的提点,拜祭了这具肉身的祖先,每说到一位,都会有一个族中的老人,将他的事迹述说一遍,与那些听过无数遍的族人不同,第一次听闻的刘稷几乎傻在了当场。
无他,太狗血了。
位于正当中的神主牌,足有一人多高,也就是这支刘氏的先祖,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
“故先高祖梁孝王讳武尊位”
梁王刘武,汉文帝刘恒嫡次子,与景帝刘启一样,都是皇后窦氏所出,平定七国之乱立下汗马功劳,被景帝亲口许与帝位,后来当然没有实现,否则就没有刘彻什么事了。
还好他死得早,否则在那位武皇帝的治下,几乎没有幸存的可能,好在他这一支还算低调,一直传到了王莽代汉,东汉时,已经沦落到了平民的地步,就像那位自称中山靖王之后的草鞋男,泯然众人矣。
不得不说,大唐真是个包容的朝代,前朝的皇族可以任官,比如宇文士及、萧瑀、杨慎矜等,如今可好,公然祭祀前朝皇族,还给儿子起名社稷,要是生了老三老四,是不是得叫刘江刘山?你咋不上天呢。
好在他们还知道忌讳,只论到了刘武一代,没有上溯到汉文帝甚至是汉高祖,在这个讲血统论出身的时代,还有谁能牛逼得过自己的姓去?
刘邦的三十六代直系后代啊!
看着那张巨大的画像,他莫名地想起了大慈恩寺前卖年画的中年摊主,就在这种胡思乱想当中,刘稷结束了繁复的祭祖仪式,接着便是登录事迹,这才是族人们一齐聚在此地的缘由,祖上的荣光早就没了,现实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因此,刘单这个文部郎中,是有极大吸引力的。
“七郎啊。”慈眉善目的老族长亲切地叫着刘单的排行:“你如今出头了,可要提携后辈......”
无非就是当年为了供你读书考功名,族里付出了多少,什么三婶家的狗为你家赶走了偷粮的贼,如今她家只有一个孩子,虽然识字不多,身体强壮,跟着做个长随不过份吧,什么六伯当年帮你上京打通关节,花了不少的银钱,他如今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为他在县衙里谋一个流外的差使,继而争取挤入当地的实力派,春耕秋收的时候,就能帮着族人享受税收役使上的好处,等等诸如此类。
刘单可以拒绝么?他没有那个权力,背弃亲族比背弃国家还要受人唾弃,更莫说,族长说得全都是人家于已有恩,有恩不偿简直畜生不如,刘稷看着老爹在那里唯唯应下,不禁有些好笑,这架势还真有几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保持什么廉洁,除非是圣人。
“听闻五郎从征归来,不知可有勋劳?”
此言一出,不光是刘单,刘稷本人都是一愣,鄠县离着长安城不到百里,自己在那里搅风搅雨,乡亲居然毫无所闻么?他突然想起来,祠堂大门上的门神,贴得还是黑面老尉迟和青脸秦叔宝呢。
“他......”刘单尴尬得脸都红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我的这个官职,全是靠儿子挣来的?他的任命,还在政事堂诸相国讨论中,天子让他自择领地?不得已,还是刘稷自己接了一句。
“各位长亲,小子不才,立得些许微功,如今已经是个郎将了,手底下管着百十号子人呢。”
“不错不错,你还这般年轻,便能做到这个......郎将,将来定能光宗耀祖。”
族长估计也没弄懂这究竟是个什么官,反正都说了管了百十号人,打个折扣也就是个队正的干活,算是军中基层小军官,倒是很符合他的年龄。
他在族谱上写了一行字,随口问道:“五郎的军籍还在县里吧,明日去打听一下,朝廷今年究竟要募多少人,咱们村子摊上几个,若是太多了,少不得还要撕扯一番。”
听他这么一说,刘稷突然反应过来,天宝十二载的募兵,实际上已经提前开始了,其中安西北庭两镇需要补充一万人,可都着落在关中等地呢。
“族人不愿意从军么?”他的问题,让老族长停下笔。
“你长年在外,可能不知情,咱们族中人少,男丁就更少了,你看看,全都在这里,如今好不容易你爹爹熬出头,趁此良机,送些读书人出来,着意栽培一番,岂不是好,去到那么远的边塞,刀枪箭矢无眼,哪是容易的,你算是侥幸了,若是有法子,不若也留在京城,听你爹爹说,要适琅琊郡主,日后就是郡马了,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刘稷明白了,感情他们都以为,自己被皇家招婿,吃上了天子的软饭!难怪会是这样的眼光。
问题是这位郡主,她不姓李啊。




盛唐余烬 第三百九十章 争夺(四十)
穿越两大苦,当唐朝的驸马,做宋朝的公主,当初刘稷死活要推掉天子的招婿,就是缘于此,如今才知道,就算不是穿越者,本地的乡亲,看待一位尚主的男子,也跟后世吃软饭的男子差不多。
面前这位跟班就是这种眼光。
按辈份算,他应该算是刘稷的小弟,叔伯家的孩子,年方十五,排行老十,名叫刘科,今日要去县城办事,特意找来给他指路的,至于为什么找个十五岁的小毛孩给自己当向导,估计一是年龄相当,二是旁人不那么热心,至于三,多半就是最后那个原因了。
“老十,今日你不用进学么?”
稍稍快他一头的刘科转头欢快地说道:“家父同夫子打过招呼,今日跟着你办事,无须去学堂。”
刘稷发现,这个十弟马骑得很稳,回过头与自己交谈,手上甚至连缰绳都放开了,依然驰骋自如,他的心里一动。
“怕是不光如此吧。”
“嘿嘿,或许你不记得了,十年前,七叔还未赴碛外时,你六岁,我四岁,咱们可是最好的玩伴,当年没少一起挨罚。”
难怪,六岁正是一个孩子最皮的时候,或许就是太调皮了,老爹才会一意孤行将自己带往了安西。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年幼无知,又不好学,走了也好,你可不能学我。”
“五郎,其实我同你一样,夫子总说,脑子里缺根筋,那些文章天书一般,诵读都读不通,莫说是分解断句析义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你想从军?”
“成么?”
刘科紧张不已地盯着他,刘稷不禁宛尔,族中的人羡慕的是考上状元,如今成为文部郎中的父亲,而不是他这个小军头,也只有这个小弟,估计小小年纪就被自己带坏了。
“这事不急,回去了与叔伯好生商议一下,等想好了再同我说。”
“嗯。”
刘科见他不反对,高兴地应下,很快两人就来到了鄠县县城,位于城南的一处院落,说是院落,却更像是军营,被一排厢房围在当中的是一个占地颇大的空旷场所,四周摆放着一些石锁、擂木以及木头架子,他一看形制就知道,那是摆放兵器的搁架,只不过上面空空如也,而且落满了灰尘。
中堂的匾额上,写着“善信府”几个字。
这里不是什么善堂,而是大唐开国初年所设的折冲府!
贞观年间,天下共设折冲府六百三十四,其中关内诸道置府三百六十一,贡献了天下府兵半数还多,关内、京畿、陇右等道每一个县都设有一府,他虽然自幼就离乡远赴安西,可从军时,依然要登记在家乡的折冲府名下,也就是设于鄠县的善信府。
如今不同于贞观年,府兵制早就没落了,各县的折冲府,变成了后世的招兵部门,类似于人武部一样,主要的作用就是为安西北庭这样没有人口基础的边镇,募集足够的兵员。
这些情况,刘稷一早就有料到,可没想到,朝廷明明已经下诏募兵,这里如何会冷清至此?
“你等有何事?”
从堂中出来一个男子,穿着皂色圆领衫,一看就是不入流的吏员。
“这位是......”刘科本想帮他说明来意,没想到刘稷一口截住了他的话头。
“我等是来投军的,缘何无人接引?”
“投军?”
小吏狐疑地打量了两人一下,皱着眉头说道:“哪个乡寨,可有里正、耆老的保书?”
“秦岭乡岸头村。”
刘稷作势理了理袖子,露出一份文书的边角,其实那是他的告身,小吏见他们准备齐全,有些为难地说道。
“今儿可不巧了,府里没有主事的人,两位果毅俱已离职,新的折冲都尉还没到任,你们迟些日子再来吧。”
“要等多久?”
“这可不好说了,上头的事情,小的们怎么敢打听,怎么也得下个月去了吧。”
“为何是下个月?”
“听闻那位都尉要娶新妇,一时半会儿的,哪来得了,可不得等到下个月去了?”
刘稷听得莫名其妙,正想再问问,堂中走出一个青衫男子,不耐烦地冲他们说道:“说了不理事,只管鸹噪做甚,把人打发了便是。”
小吏唯唯应下,转身打算请他们出去,刘稷目视后来的男子,淡淡地说道:“你是何人?”
男子面色一变,刘科眼见不好,赶紧上前拉住,嘴里劝道。
“没人主事,不如下回再来罢。”
小吏也在一旁劝说:“那是吴兵曹,你们还是先走吧。”
上折冲府兵曹参军,不过是个刚入流的小官而已,他推开刘科的手,上前一步。
“不是没有主事的人吗,投军记名,你做不了么?”
“本府做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来人啊,将他们叉出去!”
那位吴兵曹顿时怒了,一声喝骂,从堂中冲出一群人来,刘稷素然不惧,因为那些人全都是如之前的男子一样,不过是些书吏罢了,堂堂一个军府,竟然连个军人都没有。
刘科眼瞧着不对,赶紧挡在他身前,那些书吏将他二人团团围住,却也只敢虚张声势,吴兵曹喝骂道。
“上,上,拿下他们,出了事,都在某家身上。”
书吏们作势欲上,刘稷不慌不忙地拿出自己的告身,在他们眼前一扬。
“谁敢?”
书吏们都是识字的,一个个看着上面的文字面面相觑,只有吴兵曹离得远,看不清他拿得是什么,一边走上前一边说道。
“什么阿睹物,也敢口出狂......”告身上面那串长长的官职,让他的话咽进了喉咙里,惊讶得话都说不圆了:“果毅都尉?”
“是左果毅都尉员外置同正员,我虽非本府当管主官,问责于你,不算过份吧?”
所谓员外置同正员,就是挂职的意思,并不是当管,善信府是上折冲府,通常来说,置有一位主官折冲都尉,副职则设有左右果毅都尉,下面还有长史、参军等佐职,吴兵曹就是后者,此刻看到他的告身,脑子里“嗡”得一声响。
“我来问你,京中是否有令,命本府招募今年的新卒?”
吴兵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呆呆地看着他,突然蹦出一句:“你是刘果毅?”
刘稷有些不耐烦:“告身上不是写着?莫非你不识字。”
“刘府上的稷郎君?”
刘稷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他,一旁的刘科赶紧接口道。
“自然,这是我家五郎。”
“刘稷刘五郎。”吴兵曹念了一句,眼睛瞪得溜圆:“你是刘五郎!”
刘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是自然,我家七叔可是文部郎中呢。”
“哎呀。”吴兵曹拍着大腿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刘稷二人不解其意,怕他要突然动手,暗自心生戒备,没曾想,对方突然间拨开众人,上前来深深地一揖。
竟然是下属见上官的礼!




盛唐余烬 第三百九十一章 争夺(四十一)
前琚后恭必有蹊跷,刘稷有过被袭击的经历,虽然觉得这里的可能性不大,心下哪敢放松。
“你这是何故。”
“下官,喔不,属下有眼无珠,竟然冲撞了上官,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吴兵曹一揖到地,生怕他不信,又快又急地解释道。
“本府在上个月月中就接到敕令,府中折冲都尉另调他处,左右果毅都尉本就空置,长史更是久已不设,是故一直都是属下带着人在打理府中事务,不瞒上官,如今的情形你也知晓,一年难得招一次人,种种懈怠之处便不言而喻,今日不巧冲撞了上官,全是下属的错,万忘恕罪。”
虽然他说得有点乱,可刘稷却听出了大概。
“你是说?”
“武部有令,稷郎君便是本府新任的折冲都尉,叙正四品上阶,吾等参见上官。”
吴兵曹拉着那帮书吏,乱哄哄地在他面前行礼,刘稷愣住了,刘科更是呆住了,不是来打听募兵的事么,怎么就成了接管折冲府了?虽说如今的折冲府与后世的人武部一样都成了清水衙门,可品级摆在那里啊,要知道,刘单一个人人称羡的文部郎中,也不过是正五品。
而刘稷更是完全糊涂了,他本来就是果毅都尉,升一级没什么,可问题是,自己明明是安西的军官,无论什么都尉都该是挂职,也就是后缀上要加上员外置同正员,为什么这些人的态度,是当自己主官来看待的?
“且慢,武部的文书在哪里?”
吴兵曹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个人,恭恭敬敬地将他二人领进去,中堂的布置与大唐别处的官署相差无几,都是前面办事后面办公,他一直被领到了里间,吴兵曹从书格中找出一封文书,双手递到他的眼前。
刘稷拿出来看了一下落款,是去年十二月签署的,上面明确写自己被任命为善信府折冲都尉,没有后面的那几个字。
也就是说,不是散职而是职官?
见他沉吟不语,吴兵曹心生忐忑,生怕之前的事还要计较。
“上官,咱们这种去处,比不得寻常州县,也就是录名登记,钱粮兵服军器甲仗上头,全都抠得死死得,换了谁都呆不长,上头来催令,咱们还要下去同那些乡绅掰扯,否则谁肯送人来,更别说,上头一天一个主意,今日要得急,来日又要缓行,这差使当真不是人做的。”
“你是说,武部之前有令招募,后来就下令缓行?”
“可不是么,每年就靠着招募健儿,衙中才有些进项,不是咱们怠政啊,也不知道武部究竟是个什么主意。”
刘稷明白了,府兵制下,那叫征发,容不得你不去,不只要去,还要自备战马兵器粮草,所以才会一丁授田百亩,如今改为募兵制,人员自不必说,兵器粮草全都变成了官府供应,合格者当场分发,再加上军服和?米,这其中哪能没有油水?
下面的乡绅会白白将壮劳力送去从军么?想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刘稷叫他将武部的文书拿来看,果然一封是主管武部的哥舒翰所下,另一封的颁行者则是武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安思顺!
两人是对头,后者在历史上就是死在哥舒翰的诬告下,也是个悲剧人物。
缓行的理由是武部没有准备好招募所需的粮草?米。
没有钱粮,谁来从军,刘稷明知道他是在刁难,却也无法可想,因为人家说得是缓行,又不是不行,理由充分,告到天子那里也没折,这就是权力倾轧。
朝廷可以缓,北庭却缓不得,刘稷将那封文书扔到书案上,沉思了一会儿。
“吴兵曹,你久在地方,可知这鄠县乡情?”
“不瞒上官,要说本地乡情,还有比属下更明白的,打死属下也不认,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
“好,那本官来问你,可知本县逃户是否清理干净?”
吴兵曹一愣,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折冲都尉,一开口问得就是最棘手之事。
“这种事,哪有干净之理,他们逃得掉兵役,又岂能逃得掉田赋租庸,如今一丁授田不足二十亩,多少人弃籍而逃,不独是本县,天下哪个郡县不是如此?”
“那就是有了?”
“折冲意欲何为,属下为何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咱们不招募了,帮着官府捉逃户去。”
刘稷轻飘飘的几句话,惊得吴兵曹嘴都合不拢。
“捉......捉逃户?”
“对,你这就写下文书,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派下去,每一个乡村集镇都要走到,给你五天,我要知道全县的逃户情况,做不做得到?”
吴兵曹愣了半晌,终是一点头:“属下明白了,一定如郎君所愿。”
逃户关系朝廷赋税,一直都是户部和度支在管,折冲府在国朝早期隶属十二卫大将军,府兵制废置之后归了武部管辖,当着武部的差使,去干户部的活儿,刘稷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他现在没有空去同上头掰扯,就算去了,相信人家也会有无数种法子把他撅回来,既然如此就另僻犀境好了,正好自己有个折冲都尉的名头,行事还真不用太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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