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哥来打酱油
李俶有些焦急,对于自家的那位太子父亲,他了如指掌,决不会有什么处断,那也就意味着,目前处于僵持,事情一旦传到了天子耳中,会生出什么样的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不要着急,关口是弄清楚,陛下是否已经听闻。”
李泌向来人细细打听了一番,当他听说已有军使前往报信时,露出了一个思索的表情。
“先生,俶当如何做,要不要进宫去见驾?”
“大王若是依从本心,此刻最想做的是什么?”没想到,李泌反问了一句,依然含着考校之意。
“点齐护卫,杀到城外,去救父亲。”李俶在他面前不必装样子,根本不经思考地答道。
“着啊。”李泌抚掌大笑,带着欣赏的眼神说道:“父亲出了事,儿子当戮力向前,而不是思前想后,这便是一个‘孝’字。”
“太子仁孝,大王愚孝,方能得天子之心。”
“若是天子不闻,你这样做,就是将‘孝’字做给他看,也是给天下人看,哪怕为此受些惩戒,都是值得的,可天子已经与闻,你就不要去了,在府中静候便是,等太子回了府,再去迎接罢。”
这番话,让李俶彻底服了气,说实话这种行为他只是想想,根本不敢实施,在长安城中动兵,与谋反已经无异,哪怕他是皇孙,也给了政敌一个极好的攻击借口。
而李泌的意思很清楚了,就是给他们一个借口,让天子彻底放心,这样的谋算,不是奇人又是什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
盛唐余烬 第一百零八章 处断
仆固砀紧紧地盯着对方,按着刀柄的手上已经撰出了汗,却不敢拔出来,不仅是害怕将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也是由于对方没有再过份逼近,只是站在原地恳求不已。
身后迟迟没有传来命令,他就知道,那位太子不会拿主意了,算算时辰,这会子自己派出去的军使应该将事情报与了宫里,天子又会怎么做呢?
此时,他所领的一千羽林骑军同他一样,只是展开挡在太子的鸾驾之前,以防这些吐蕃人有什么异动,顺便也挡住了对方想要去到陵寝的意图,毕竟,这里的道路虽然宽阔,一千多全付具装的骑兵横展开来,就是数里之长。
尽管如此,他依然不敢有丝毫轻忽,这些骑军,看着威武雄壮,其实大都是良家子,许多将校还是高门弟子,就如他一般,连战阵都很少见,哪像这些吐蕃人,就算没有披甲,没有执兵,眼神所透露出来的,仍是狼一般的凶光!
除了为首的这个胖子。
悉野多赞已经嚷嚷了快大半个时辰,嘴里早已经干燥无比,面前这些唐人军将恍若未闻也就罢了,后头那位庞大帝国的继承者,竟然也是装聋作哑,连上前来喝斥一句都不曾,他是真没折了。
皇长子出殡,本就是公告天下之举,他们只要稍稍打听就能知道,这样贸然前来,无非就是想要一个机会,最好的就是被押到天可汗的面前,能有一个说话的机会,如果不能,至少太子不会避而不见吧,谁知道,人家还真就是如此。
可如果不来,就连一个渺茫的机会都没有,吐蕃就快撑不住了。
尽管两国交兵,其实并没有隔断往来,旁的不说,那些神通广大的商人,总有办法在两国之间穿来穿去,将双方需要的事物运到指定的地方,哪怕是铁器这类禁忌之物,也拦不住一颗发财的心。
他们也是一样,尽管身处敌国的心脏,并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这些日子以来,所拜访的高官权贵何只百家,无一例外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没有结果,这里所有的一切,能做出最终决定的,只有那位天可汗,而能影响到天可汗的,不乏其人,比如那位柄国二十年的权相,可这条路,就算花了大价钱,也没能走得通。
无奈之下,只能铤而走险,他们又何尝不知道,那位太子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哪里还会理会这种事情。
身后使团护卫,都是各个部族的勇士,带他们来,就是想要做万一之用的,悉野多赞相信,就是让他们赤手空拳往唐人的刀枪上撞,也不会皱一皱眉头,要不要真的把事情闹大?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越来越倾向于这种做法了。
当然,哪怕真的劫了太子,也不过是让天可汗震怒,将雷霆降临到吐蕃人的头上,可不这么做,他们不也在干吗。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他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淹没在了隆隆的蹄声当中。
悉野多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都不用伏地去听,就知道前来的兵马远远超过了身前这些骑兵。
仆固砀看到旗号的一刻,长出了一口气,因为来者是自己的上官,右羽林大将军高仙芝。
高仙芝没有任何的轻松之色,离着还有二十步远的样子,就打出了包围的手势,三千精骑立刻以鹤翼之阵展开,连同之前那一千骑都给包了进去。
“拿下,反抗者,格杀当场。”
冰冷的话语有如死神的呓语,听得熟知汉话的悉野多赞浑身一凛,倒底还是来了。
当手下们纷纷看向自己时,他将目光从不断逼近的唐人骑兵上收回来,双手在胸前交叉,目光坚定而虔诚。
“为天神之子尽忠,是每一个吐蕃子民的光荣。”
在他的带领下,每一个吐蕃护卫都做出了同样的姿势,嘴里念念有词,却没有动弹,而是任由唐人将他们一一缚住。
“带某去见太子。”高仙芝看都没看被缚了一地的吐蕃人,策马穿过自家军阵,朝着呆愣的仆固砀吩咐道。
这就完了?仆固砀有些没有回过神来,早知道,自己也能将他们全数成擒,又何必再调这么多同僚来,他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妙。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太子的车驾前,见事情已经被控制住,程元振将一直呆在车驾中的李亨扶了出来。
“右羽林大将军高仙芝参见太子,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恕罪。”高仙芝在马上一抱拳,朗声说道。
“事有从权,高将军奉诏来的么?”
看到眼前的阵势,李亨也有些愣神,甚至莫名地有些害怕。
“是,陛下有诏,吐蕃人心怀不轨,竟敢公然冲撞太子鸾驾,除正使以外,全数斩首示众,由下官护卫太子返宫。”
从这些杀气腾腾的话语当中,李亨听出了父亲的不满,不过他还是欣慰地点点头。
“那就有劳了。”
车驾重新启程,护卫的却换了一批人,直到这时,仆固砀才知道了对自己的处置,这简直是无枉之灾。
“亏你还是边将出身,天子脚下,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都要首先制住了,不然真出了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高仙芝毫不客气地用马鞭子戳了一下他的头盔:“一千人,被二十几个手无寸铁的吐蕃人逼住,你丢得起这个脸,某家却丢不起,羽林是天子亲军,这般畏首畏尾,日后有什么事,如何能指望得?”
“属下,知错了。”仆固砀垂头丧气地说道。
“天子正在怒中,等得了闲,某会为你会说合,那些吐蕃人交与你了,知道如何做么?”
“大将军放心吧。”
仆固砀一听,不禁摩拳擦掌,今天的倒霉事全由这帮子吐蕃人引起,落到了自己的手上,自然要好生发作一番。
这种事情是上不得台面的,诏令里说得很清楚,就是要马上处置,造成既成事实,以绝后患。
他带着军中的亲信,一人提溜着一个,就在细柳原上,把人拖到渭水河边,磨得光亮无比的横刀对准了吐蕃人的后颈,一刀下去,便是一片红渍。
“莫要动手,我是吐蕃正使,不能杀的啊。”
轮到他时,刚刚将刀子举起来,身前这个胖乎乎的吐蕃人就给他一个闷棍。
难道今天出门没有拜神?好不容易有个出气的机会,也能溜了。
仆固砀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一刀斩下,水花四溅。
盛唐余烬 第一百零九章 作死
“真他娘的晦气!”
杨国忠恨恨得看了一眼,将盅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逗留京师已经半个多月了,借着陛辞的机会数次进宫,在天子面前“泣下”,在娘子面前“泣下”,没人见他的时候,也独自“泣下”。
于是人人都知道了他的忠心,不是不愿意离去,而是舍不得。
这话原也没错,都说京师繁华,可是“扬一益二”,关中比起上述两地,还是有差距的,蜀中既然不是偏远险地,他也就谈不上畏难不行。
要说害怕征战,倒是无法反驳,可做为一镇统帅,哪怕再是凶险,也不至于在阵前丧了命,终归有个逃回的余地。
再说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对于剑南来说,关中就是兵员地,去岁的那场大败,打光了府内的精兵,总得有一个收拾的过程,于是,他便理直气壮地呆了下来,除了进宫去“泣别”,便时不时地去各部衙门打打秋风。
至于内心真实的想法,就只有天知道了。
最近这些日子,总算是拖不过去了,才拿出了一个走的姿势,既然要走,少不得送别,这宴饮便是隔三岔五地安排一次,谁让咱朋友多呢?
可谁能料想,好死不死地,看着活得挺自在,上个月还亲自下场打过马球的皇长子,庆王李琮突然间没了,要是个普通的皇子,没了也没了,左右天子不缺子孙,可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当然就不一样了。
追封太子、百官送祭,可谓倍极哀荣,虽然没有停朝举丧,谁不知道,宫里已经禁了曲乐,天子的态度便是禁令,哪个不开眼的,这个时候撞上去,就等御史弹劾吧。
于是,身为御史大夫,名义上的言官之首,杨国忠也必须要身体力行,这送别宴自然就成了清汤寡水,没了女伎献艺倒也罢了,就连声音都得控制一下,以免喧闹太过,同样会引起麻烦。
那还有个鸟的滋味,今日,如果不是说好了,要请高力士来走上一遭,他指定都要罢了宴,改个日子正经。
高力士倒也没有食言,来得还挺早,陪坐了一会儿,也算给足了他面子,只是话里话外,似乎都透出了些意思,让他那颗简单粗暴的心,参详不透。
偏生这个时候,倚为智囊的鲜于向又去接待什么重要宾客,顿时让他的兴致全无,寻思着,是不是就此结束,去后宅抱着新收的小娘子,找找乐子?还是去坊间玩玩新到的红倌人?
没等想好,鲜于向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仲通,这席都快散了,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鲜于向笑着朝他一拱手:“大夫莫怪,一时没念着,就误了些时辰,高公走了么?”
“走了有半个时辰了,老阉货,仗着天子宠信,连个笑脸都不肯多给,话里话外都只想着让某赶紧离京,说他做什么,来先陪某喝一杯。”
鲜于向拿过一个盅子,先帮他倒满了,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劝了一句:“能得天子宠信就是最大的倚仗,这样的人,纵然不想交好,也没有必要得罪,大夫莫忘了,那李太白的遭遇。”
“一个口舌之徒,也能与本大夫相比?不过仲通你说得有理,宁得罪君子,莫开罪小人,以后让着他些就是。”
杨国忠说得心神满满,鲜于向却知道,他没有说大话,在宫里,有了娘子这个最大的倚仗,对于高力士这种权宦,还真没必要太当回事。
“他的话,必然是天子的意思,这一回恐怕真得要走上一趟了。”
“谁说不是呢,一想到要让李哥奴那条老狗得逞,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上回那一计,能不能奏效?”
鲜于向坐到他的身边,放低了音量,轻声说道:“还得看安胡儿那一头,只要能捉到几个同罗部的头人,就能把事情做实,不过要想动摇他的地位,份量还不够。”
杨国忠也明白,这不是一蹰而就的事,恨恨地抿了一口酒:“真盼着他这一病再也起不得身,就此一命呜呼,那才叫天遂人愿。”
对他的话,鲜于向淡淡地一笑:“这一回,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怎么说?”
“方才同一个宾客说得就是这事,他有个亲族在太医局当差,听说了一些内幕,这一回只怕病得不轻,倒底是七十的人了,哪还真能行若无事,宫里赐下的不是寻常的补药,而是真正治病之用,怕是有个七、八分准。”
杨国忠听得真切,忍不住站起身走来走去,兴奋得摩拳擦掌:“原来如此,倘若是真的,也不妄某辛苦一遭。”
鲜于向摇摇头:“大夫莫急,还有一个好消息呢。”
杨国忠立刻停下了动作,做出一付倾听的样子。
“今日还有一人求见大夫,某见干系太大,就擅自做主将他引到了别处,大夫可知这人是谁?”鲜于向神神秘秘地样子,勾起了他的好奇。
“莫要吊胃口,快说。”
“也无甚出奇,他是个吐蕃人。”鲜于向揭开谜底,顿时唬了杨国忠一跳。
“你作死么?招惹吐蕃人,今日,就在渭水边上,天子下令处斩了二十余个吐蕃使者,如今全城的吐蕃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只怕如过街老鼠一般,他们敢找上门只管打出去便是,你去见做甚?”
不能怪杨国忠吃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几乎就是常例,可今天却破了例,除了一个正使逃得性命,余下的连同驿馆里的都没得跑,杀得渭水都变红了。
天子,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心,两国之间再也不会有转寰,那么再去交结敌国之人,会是一个什么下场?还用得着说吗。
“此事某焉得不知,故此才会引他去别处,以免给大夫招惹事端。”鲜于向毫不在意地说道:“此人不过是个小角色,不过说得事情某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一个吐蕃人,能说出什么道理?”
“他问某,如今这情势,吐蕃为大唐所灭,于大夫有何益处?”
杨国忠一愣,面色慢慢地凝重起来。
盛唐余烬 第一百一十章 垂死
吐蕃人在长安城中为数不多,除了那支数十人的使团,还有一些就是行商,当然这其中是不是负有某种使命,就不得而知了。
琛.尚结息许丁便是其中之一,他是跟着使团到来的,却没有亮出自己的身份,而是扮作了一个普通的商人,当然,如果他想出面,那也是正使之选,轮不到悉野多赞,从这一点来说,算是救了后者一命。
如今,使团全灭,只有悉野多赞被递送出境,只容他回驿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一路都由羽林军军士押送着,连个消息都没法子递出去。
在出城的时候,悉野多赞从人群中,找到了他的身影,两人隔空做了一个无声的交流,很快,尚结息就消失在了人群中,他还有自己的使命。
这回,就是一次试探,试探唐人对于他们的真实态度,结果比想像中还要绝望,不过是拦了一下太子的车驾,连肢体接触都没有发生,却被毫不留情地全数斩杀,留下一个正使,只是唐人想借他的口,将这份决心转达到吐蕃人那里去。
只一眼,两人就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意,那些护卫和使团中人,用生命试探出了天可汗的态度,他们未能完成的使命,就落到了尚结息的头上。
好在唐人只是驱逐了使团,并没有对行商下手,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吐蕃灭亡在即,那里的人马上就将成为天可汗的子民,没有必要斩尽杀绝,更没有必要造成紧张的局面,有渭水河边的那些人头,已经足够警告世人了。
到了夜里,又一个好消息传来,奉命前往杨府的传信使者全身而退,没有被当场拿下,还与府中某人进行了深入交流,据闻此人是朝中新贵杨国忠的心腹亲信。
尚结息下榻的地方,是城中一处有名的蕃邸,其中居住着各种蕃人,奇装异服满目皆是,用来做为藏身之所再好也不过了。
他的脚下是一个独立的院落,按汉人的规制分为三进,除了前后院还有一个推卸货物的仓房和马厩。
“你说他会来吗?”尚结息站在打开的窗子前,一眼就能看到街上的情景,正值午时,街上的人流不算太多,经过的行人也是脚步匆匆,赶着回家食饭。
“汉人的心思很难猜透,接待我的那个人,就是去年领着大军攻入南沼的唐人统帅剑南节度使,结果他丢下军队,大败逃回,如果在我们吐蕃,人头早就挂在了柱子上,家人世代以他为耻辱。可是在汉人这里,他不但活得好好地,听说还要升官。”
身后的随从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出,尚结息静静地听着,对于汉人的做法,他一早就有耳闻,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假如人人都是奉公守法毫不通融之人,那他们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眼前是一座庞大的都市,无论是规模还是人口都远远出乎他的想像,类似的城市,唐人还有无数座,尽管可能会小上一些,那也是一个难以想像的数字了,和这样的帝国为敌,只要他们采取正确的方式,吐蕃人根本没有任何胜利的希望。
如果不是之前的几代帝王,要表示出天朝上国的风度,主动将先进的农耕技术、政治制度、作物种子、各种书籍、甚至是女人送到吐蕃,他们根本就不会有妄想,哪怕这个帝国不那么稳定,时不时地就会来上一场政变,可一旦稳定下来,如眼前这位执政四十年的天子,一切就显得那样虚幻。
有时候,他都在怀疑,第一位被称为天可汗的大唐皇帝李世民,是不是挖了一个很大的坑,诱使吐蕃人往里头跳,否则,又怎么来解释这一切呢?
要知道,文成公主入羌时,才16岁,而她的丈夫松赞干布,已经快七十了,更重要的是,唐人当时占据着上风,并不需要一场和亲来获得些什么。
从这里到陇右很近,相应地,离着两国交战之地也不算远,尚结息所得到的消息,只怕比逻些城还要早上许多,哥舒翰,那个噩梦般的男子,已经发动了他的致命一击,九曲之地最后的两座城堡,洪济城只守了三天就被潮水般的唐人大军淹没,而大漠门?尚结息来的时候就是从那里过的,只怕也是岌岌可危。
九曲完了,青海丢了,下一个,就是紧邻着的苏毗人,那是吐蕃的粮草、马匹、战士来源,为了笼络他们,赞普提拔了不少部落中的人,他们的首领末凌替,毫不掩饰对于大论的野心,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能抱以多大的指望?
长安的天空很晴朗,阳光普照大地,尚结息的心里,却是乌沉沉地一片,哪怕看到一驾马车,悄然驶到附近,也没能好上一些。
如今所有的努力,用汉人的话来说,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马车是空的,用意是来接他们,尚结息毫不犹豫地坐了进去,只当自己是个死人,这个机会,是数十个吐蕃人,用生命换来的,哪怕就是地狱,他也必须要去。
很快,马车就驶入了相邻的另一个坊市,经过几个曲折,径直从一个洞开的后门驶进去,尚结息被人扶下来的时候,门立刻就关上了。
他装作不经意地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像是一个后花园,几个作仆役打扮的唐人将他们引到一个水亭里,便离开了,尚结息自顾自地在石桌前坐下,反而那个随从有些紧张。
“他们要动手,用不着费这些事,不过是为了羞辱我们而已,连死都不怕的吐蕃勇士,还怕这些吗。”
尚结息并没有料对,杨国忠此时哪有闲心去消遣他,见上一面,不过是想听听昨夜的惊人之语,倒底是什么意思,因此他选择了自家族姐虢国夫人的一间别院,而非自家居所。
等到杨国忠带着鲜于向赶到,他们已经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与随从的不耐相比,尚结息显得轻松许多,至少表面上如此。
“这位便是杨大夫,尊驾究竟是何许人,现在可以说了么?”鲜于向知道杨国忠不想与吐蕃人太过纠缠,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我家主人,是赞普座前最信任的仆人、吐蕃的大尚、羌塘万里之地的首领琛.尚结息许丁。”他的随从同样向对方介绍。
“那就是说,你能在吐蕃赞普的面前说上话?”
鲜于向无视那些乱七八糟的头衔,盯着尚结息说道。
在他们走过来时,尚结息早已经站起身,闻言向杨国忠行了一个吐蕃式的礼,抬起头,用娴熟的汉话说道。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给杨大夫带来什么,你说是吗?”
杨国忠面无表情,做出了一个我正在听着的样子。
“据我所知,杨大夫是贵国的剑南节度使,与我们吐蕃相邻的除了险峻的高山、急湍的河流,就是沼泽和雪峰,因此,在这次攻势中,你的目标只是一个南诏,我们吐蕃的属国,对吗?”
“说下去。”鲜于向知道他不会开口,接了一句。
“按照最坏的结果,我们被其他的军队牵制住,无法救援南沼,杨大夫达到了目地,又能得到什么?天可汗的诏书里,可没有这一条,而哥舒翰或许会封王,主持整个计划的李相国,将获得无上的荣耀,哪怕就是死了,也能恩泽子孙,任何接替者都不可能再超过他,杨大夫,是不是这样?”
尚结息的话在杨国忠的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对方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一切都是老狗一手策划,所用的也大都是他提拔起来的人,自己的剑南还要配合他去完成,成就太宗皇帝、高宗皇帝都没能达成的伟业,放眼天下,这几乎成为大唐唯一的征途,等到自己哪一天坐上那个位子,拿什么去超越?
干掉大食吗?
可知道归知道,这不光是李林甫的策划,也是天子的意图,他凭什么去阻止,就连拖延都被高力士直言警告,杨国忠没有再让鲜于向代言,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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