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贪看飞花
第五十二章 期待
突如其来的暴雨之后,接着是整整两天的连绵细雨。等到汴河水已快溢出城中河道的堤坝时,雨势却在九月的头一个旬日前打住了。
九月九日,此时的重阳节还是一年中相对重要的节日,官府军营也都适时地放假休沐三日,意让新朝的大小官员们享受几日雨过天晴的好时光。
重阳节向来有登高野游的习俗,但郭信却打算窝在家里——开封府周围也没什么像样的山。
郭信早起后,先去向长辈问安。
郭威见他就问:“魏州迟迟不下,二郎怎么看”
郭信一直观察着时局,这事自然问不倒他:“杜重威缺兵少粮,又屡失人心,魏州围困日久,迟早都会败亡。”
“二郎说得没错。”郭威闻言颔首,显然郭信的回答正合乎他的心意,但他转而又摇头道:“前阵子翰林学士李涛上疏请官家亲征,官家虽未首肯,却加那李涛为相,显然是有亲征之意。”
郭信想了想,魏州一座孤城,对汉军来说是必胜的仗,刘知远若御驾亲征,自然要将刚整顿的禁军拉去磨合一番。他对上阵已经不再感到陌生和紧张,但一想到在魏州又会是一场攻城恶战,还是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郭威看出郭信脸上的难色,皱眉道:“二郎可是畏惧战事”
郭信忙解释:“并未孩儿畏战,只是想到儿郎们如蝼蚁一般死去,觉得十分可惜。”
“想来我家子弟也不是孬种。”郭威脸色舒缓了,好言道:“二郎还算有颗仁心,但也应明白,不论为官家也罢、为汉家也罢,若没有儿郎们出生入死,你我便都没法安稳地过活。”
郭信微微低头:“孩儿记着了。”
张氏一直听着父子二人说话,这时见两人一时陷入沉默,终于有机会插话道:“郎君说得怪吓人哩,外间的大事我一介妇人不懂,但我知道,只要有郎君和意哥儿在,咱家就能安稳……”
说话间,郭侗也来向郭威与张氏问安了。
郭侗进开封府后很快就如愿以偿地升官——西上阁门使。郭信对官制不熟,只知道似乎是个品级不小的官,不过没什么实权,估计是专门用来闲养勋贵子弟的位置。
但最近郭侗却迎来了时运的转机,不知如何让他傍上了皇长子刘承训的大腿,常常出入刘承训的左卫上将军府,这下就连郭信也不禁对自己这瘦弱的兄长刮目相看了。
郭侗朝郭威与张氏问好之后,郭威又将先前问郭信的问题向郭侗问了一遍。
郭侗不作迟疑:“这还用说魏州城池再深,那高行周大军在侧,岂有两月不下的道理定是那高行周不愿为官家下死力。最近朝中对官家是否出征一事众说纷纭,我看倒是非官家亲征不可。”
郭威不说话,只是微微摇头。
郭侗见状脸上有些阴郁:“孩儿在将军府时,殿下也赞成官家亲征。”
郭威不满之色变得更加明显:“官家亲征出师,自然是大皇子权知开封府,他岂有不赞之理青哥儿还是太稚嫩,凡事要多想些才看的通透。”
郭侗嘴巴微张,却还是低头道:“孩儿受教了。”
郭威这时又转头看向郭信:“大郎没上过战阵,想法难免不周,战阵之类的事可以多跟意哥儿问问,免得纸上谈兵。”
郭侗顿时朝郭信投来复杂的目光,郭信无奈:“兄弟之间,理应相互帮扶。”
张氏笑道:“瞧郎君说的,我看青哥儿也靠谱着哩……”
郭信拜别郭威与张氏,左右无事,便准备回自己屋里看会儿书。这是他最近才培养的兴趣,原先在太原府时他已经看过一些此时的杂书,但后来发现肚子里那点墨水还远远不够用。
郭信不愿做那类字都不识的武夫,一个都将不通文墨也就罢了,一个指挥使、都指挥使还连上头的军令都看不明白,就难免说不过去。况且他眼下的志气远远不止于此,自认以后少不了笔墨的交道。
新家比太原府时的住处大了一倍不止,后院甚至还有个小湖——不过这几日细雨不停,湖水已经漫了上来,郭朴昨天就带着府上的人手在那边忙着清理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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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两位皇子
雨歇天霁,是许久不见的好天气。
郭信收拾了一身劲装,携上弓箭便带着郭朴骑了两匹马出府。两人出西面的万胜门不久,就在昨天史德珫说好的地方找到了今日随从刘承训出猎的队伍。
或许是前几天的雨下得太久,因而阳光显得无比明媚,却又因秋季的清爽而丝毫不觉炎热,确实是适合出门的好日子。
郭信扫了眼,来的大多都是自己这般年纪的哥儿们,能够跟随皇子出猎,大抵出身也不会普通。不过郭信和他们都不太认识,说到底他的朋友很少,最亲近的还是郑谆和史德珫二人。
此时刘承训还没来,一伙人都在等候。没一会史德珫也来了,找到郭信,一脸促狭地笑道:“就算意哥儿急着出风头,也不至于来这么早,殿下又不会飞了。”
郭信懒得理他,自顾自地把玩手上的黄桦弓。其实他自己最趁手的是原先那张麻背弓,只是后来送给章承化了。不过手上这弓劲道弱些,胜在轻便省力,拿来游猎倒是再适合不过。
史德珫见郭信不理自己,哼了一声,凑近郭信道:“意哥儿听说了么,官家已经在朝上定下要亲征杜重威……”
郭信果然把弓搁在一边,问道:“军令还没下来,不知官家准备什么时候用兵”
“这得看王使相那边啥时候能弄出钱粮……”史德珫顿了一下,“不过官家出征,意哥儿这回也是要跟着去的。”
郭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史德珫他爹史弘肇是侍卫司主官,是整个侍卫亲军名义上的总指挥,关于禁军调动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郭信又问:“史郎这回有机会上阵”
史德珫却摇摇头,一脸郁闷:“我跟你家荣哥不一样,手下没两个卒子,天天还得去宫城上值当差。那右监门卫大将军听着好听,说到底就是个看大门的,裆里早快闲出个鸟来,这不今天才有空借殿下的名头出来遛鸟……”
二人正说着,突然见着远处一群人策马而来。郭信没见过刘承训,但看这阵仗,也就知道是中间领头的那人就是刘承训了。
刘承训被一大群人簇拥着,郭信看见宋偓和李业都在其中,其他一些郭信都不认识,只有刘承训身边的一个年轻小郎很眼熟……不是因为在哪里见过,而是因为和身边的刘承训长得实在太像!
刘承训应该还不到三十岁,旁边的小郎怎么看也有十七八了,显然二人是兄弟。
郭信很早就已知道,刘知远总共有三个儿子,除去长子刘承训外,还有次子刘承祐、幼子刘承勋,还有从兄弟刘崇那里过继来的养子刘赟。不过刘赟不在开封府,刘承勋听说是个整日大门不出的病秧子,显然此处跟在刘承训身边的那年轻人就是刘知远次子刘承祐了。
郭信一直没忘,历史上杀了自己全家的就是刘知远死后的后汉第二任皇帝,至于是眼前两位皇子中的哪一个,他却不是那么清楚……
刘承训一群人在郭信等人的面前停了下来,等候的人们也纷纷下马见礼。郭信从心底里对刘家一家没有好感,但也不得不装出恭敬的样子下马跟着众人一块对马上的刘承训行礼。
刘承训只在马上做出一个虚扶的动作:“诸位不必多礼,今日出猎,不为宣示仪仗,只为尽兴一场。”
刘承训声音洪亮,面目也长得十分方
第五十四章 射虎
郭信想到今日不过是两位皇子取乐的一场游戏,已经失去了随众人行猎的兴趣,中途找了机会便脱出队伍。
远处人马攒动,惊起林间大片的飞鸟,郭信则独自骑马漫步在稀疏的林间。秋日已至,林叶已然开始泛黄,但仍一簇一簇的依附在枝头,风一吹过便簌簌作响。
郭信深吸一口气,行猎队伍杂乱的呼声已经远去,阳光正穿过头顶的枝叶斜斜地打照下来,不知名的鸟儿时而躲藏在高处唧啾鸣叫两声,却更让此处显得宁静而和谐。
就在这时,远处的灌木抖动了两下——显然是有什么活物。
郭信来了精神,轻轻抚了马颈,马便顺从地停了下来。他慢慢将弓摸了出来,将弓弦仔细上好,刚掏出一支箭来,那处灌木又动了一下,接着便是一道灰色的身影朝树上飞了过去,原来只是一只松鼠。
郭信笑了笑,拉弦的手松了下来。
郭信在林间又逛了半晌,除去打了几只野兔外就再没看见其他的什么动物,不过他已经意不在此,倒也觉得无甚所谓。
日头升上正午,郭信盘算行猎的队伍应该快到歇息用食的时候了,便寻了方向朝先前说好集结的山北而去,准备和众人汇合。
正当他穿经过一条溪流,停下供马饮水时,溪流的上游突然传来一声啼叫。
啼叫声尖长而短促,显然不是马的声音。而很快另外一处方向也响起一声啼鸣。二者间像是在彼此呼应,一来一往的鸣了数声,似乎离郭信很近。
郭信没有狩猎的经验,但感受到风从脸上拂过,知道自己正处在下风下水的当口,应该算是不错的位置。
郭信动了心思,将马拴在树上,摘了弓独自向上游摸去。溪水潺潺,溪边长满青苔的地面十分湿滑,好在有树木为郭信搭手,让他可以放轻步子慢慢靠近啼声的来源。
不多时,郭信便寻见了那两声的主人。两只暗褐色的鹿正亲昵地依偎在一起,郭信想到此时正是初秋,刚才那几声啼鸣应该正是眼前两只野物发情求爱的声音。
郭信躲在暗处观察了片刻,又觉得那两只野物与他印象中的鹿不太一样,因为二者都没长角,且体型都十分娇小。
两只鹿距郭信不过二、三十步,这么短的距离他有信心不失手。但一箭射中,另一只肯定会被惊跑,若是自己射出一箭后再接上一箭……郭信微微摇头,甩去脑中不切实际的念头,人若太贪心就容易一无所得。
正当此时,两只鹿依傍着走去了那溪边,俯身低头去喝水,却正好将侧面的身子完全暴露给了郭信。时间、位置都是极好,郭信不敢多作犹豫,当即将一支箭挽在弓上,目光在两只目标间扫了一眼,很快就盯住了左边稍大的那只公鹿。
抬弓,拉弦,瞄准。“啪”地一声,箭矢带着疾风穿出树林,一息之间就直入那公鹿长满斑点的腹部,另一旁的雌鹿果然惊叫一声便窜进了林间不见踪影。
公鹿却未如郭信料想般当场倒地,反而一跃跳出好远。正当郭信大感意外,准备搭箭再射时,就见那鹿四腿剧烈打颤,终于还是倒在了地上。
郭信走进自己的猎物,地上的公鹿双目圆瞪,鼻子微微耸动,正嗤嗤地喘着粗气,还未完全丧失生息。但腹下的血已经流了一摊,显然被郭信射中了致命的位置。
仿佛意识到了郭信靠近,公鹿的耳朵动了动,鹿头努力向上伸,前蹄也扑腾着想要支起身来,但前胸刚刚离地就再次重重地倒了下去。
郭信掏出章承化送给自己的那柄短刃,上前用
第五十五章 好一个郭二郎
郭信的箭已半支没入老虎右目之中,随着老虎的动作而在空中来回晃荡。
但那虎却仍未毙命,一声巨吼,失去一目的老虎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动力,剧烈的痛苦令其不择方向地原地腾转。
坡下的人看不清郭信的一箭,只见老虎奔至坡间突然停下打转,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郭信深深地吁了口气,不知是因心中的紧张还是刚才拉弓过猛,整条右臂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坡下的众人此时也都不明所以地追了上来,将虎远远地围作一圈。但慑于老虎可怖的声势,皆逡巡不敢上前,只得隔空乱射一通。
老虎皮肉虽厚,也耐不住一群人当靶子一般齐射,很快便倒地不起,口中仍在低吼不停。直到又有几个侍卫谨慎地摸上前用刀剖了虎腹,才算将虎彻底毙命。
这时才有人发现了虎目上的箭羽,惊讶道:“此箭是何人所射!”
郭信看着众人收了尾,抽离的力气渐渐恢复过来,这才登上一块青石,举弓高喊:“射虎者郭信!”
人群沸然,皆举目望向郭信。
人群中的刘承训更是十分激动,大声朝郭信招手:“射虎郎可来一见”
郭信收了弓,走到刘承训马前抱拳:“见过殿下,末将郭信,侥幸射虎一目。”
这时刘承训身边的宋偓指着郭信笑道:“此人即是郭枢密家的二郎。”
刘承训在马上又是一声喝彩:“好一个郭二郎!”
说罢刘承训环顾四周,指着郭信对众人道:“今日出猎,所获皆在其次,最幸乃是见识了咱军中有如此儿郎。此子有射虎之勇,日后必为我家栋梁。”
随从的众人也跟着逢迎起来:“识人之明无过殿下”“恭喜殿下收得勇将”……
见众人把死虎丢在一边,目光都齐聚在自己身上,郭信暗自激动得意的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我可不是你家栋梁。
刘承训抬手止住七嘴八舌的众人,招手示意郭信来到马前,十分亲切地道:“郭枢密为国家重臣,你家兄长亦与我交好,今日一见二郎,方知郭家一家皆非庸辈也。”
说着刘承训竟翻身下马,身后的一众人自然也没法继续在马背上待着,都跟着一同下马。
刘承训又上前直接拉住郭信的手:“二郎勇武诚心令我赞服,不知何物赏得”
感受到刘承训双手的温度与双眼迸发的炙热目光,郭信的内心十分复杂。情况怎么演变成这样刘承训这番说辞动作,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拉拢自己……这让他根本没法回绝,面对上位者的有意施恩,拒绝永远是最愚蠢的选择。
郭信借着抱拳的动作抽出手来:“末将不敢居其功。”
刘承训:“二郎莫不是怕我没甚好东西赏你”
郭信知道此时继续谦让就显得做作虚伪了,于是不卑不亢地回道:“刚才坐骑为虎所惊不知去向,敢请殿下赐末将一马,好叫末将不用走路回去。”
人群附和地一阵哄笑,刘承训也当即挥手道:“好说!我所骑此马乃是去岁于阗国主入贡而来,号叫八宝麒麟,温驯至极。也就是二郎,换作他人我可舍不得。”
说着刘承训便叫侍卫将自己坐骑牵来,郭信一见,那马黑体白斑,神骏非常,虽然他不懂相马,却也看得出那马着实不是凡物。
宋偓连忙在一旁提醒:“二郎还不谢过殿下”
郭信回过神来,拉过缰绳郑重地朝刘承训抱拳:“殿下厚恩,末将无以为报。”
郭信这话实际倒不是谦虚,他确实没想报答什么,这点恩惠还不至于让他对刘承训感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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