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赋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莫藏拙
日薄西山,所获颇丰。
活捉了三只呆头呆脑的山鸡,震晕了两只痴肥的野兔,掌毙了一头不开眼敢跟自己斗狠的粗壮山猪,竟还踢翻了一头花豹。
陈景云嘴里哼唧着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曲子,身上背着山鸡野兔手里拖拽着花豹山猪来在了一处泉眼边上。
汩汩清泉夹带着水汽,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的清冽。
他在泉边寻了块空地,内劲勃发间掌力一吐,空地上丈许方圆的积雪便被一扫而光,之后一拳击断了身旁酒坛粗细的老树,胡乱将碎木拢到一处升起火来。
见火焰升起,他又抽出绑在小腿处的匕首,轻一用力,便割下一条粗壮的猪后腿,剥皮刮油、清洗干净后便架在火上熏烤,片刻后香气四溢。
他也是个讲究的,又在随身的口袋里翻出香料、盐巴,均匀涂抹一番,边吞咽着口水边等到猪腿烤到外焦里嫩,这才开始大快朵颐。
“呼!舒坦呐!”长吐了一口酒气,陈景云斜倚在身旁的断树上舒服的直哼哼。
一条五六十斤的烤猪腿下了肚,愉悦的可不只是精神。
这山猪平日里东拱西拱的,也不知吃了多少芝草黄精,因此血肉之中自有精华沉积,如今陈景云壮大了的脏腑在消解食物之时,竟能将一丝丝精气分离出来融入气血之中,使人只觉暖烘烘热熏熏的很是好受。
陈景云灵机一动,以意念引导一丝精气,想要将其纳入丹田气海。
气随意动,那缕精气初时在经脉中运行的很是顺畅,哪知方入丹田,丹田内往日如臂使指的灵气竟然自动分出了一丝,围着精气绕了两绕,就如同当家大妇见了新进门的小妾般,来了番品头论足,然后只一缠,便把那一丝精气消解于无形了。
陈景云立时无语,心说:“你不接纳便不接纳呗,大不了我外面去养,至于一棍子打死么?”
见事不可为,也不纠结,放任内腑消解分化出的精气散于周身气血之中,又调息了片刻方才长身而起。
酒足饭饱后自然要干正事,陈景云可没打算只带着这些猎物就回去。
他把山猪花豹野兔拖在了泉边麻利的拾掇,腌臜之物随手扔了一地,任那血水顺着溪流渐去渐远,后又将拾掇好的猎物堆在场中,山鸡则被拴在一旁任其扑腾。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他则纵身一跃上了身侧的一颗巨树,寻了个粗壮的枝杈,熊皮大氅一裹,假寐了起来。
原来小道士贪心不足,竟然做起了渔夫,想要来个愿者上钩。
第五节 深山寒夜恶客临
月上中天,深山之中虎啸狼嚎之声不绝于耳,场中遍地的血腥之气不知引来了多少食肉猛兽的窥探。
然野兽自有警觉,见场中情景诡异,似是直觉到了莫名的危险,于是皆驻足不前潜藏观望,一时间周遭寂静无声,只有场中几只山鸡正自扑腾得欢。
终于有受不住诱惑的了,最先跳出来的是一只花斑猞猁,那猞猁身形矫捷,自树上一蹿而下不带半点声响,它也不去扑咬山鸡,只在腌臜堆里一口咬住了山猪那肥大的心肝,将头一甩,便把那坨血淋淋之物甩在背上,而后“蹭”的一下蹿上了巨树,头也不回的逃之夭夭了。
陈景云眯着眼睛看的一乐,心道:“这个倒是机灵,看样子是当惯了贼偷的,可惜太瘦了些,也罢,今日便放你一马。”
有了前面猞猁的得手,其余潜藏的猛兽哪里还能忍耐的住,只见“唰!”“唰!”“唰!”十几道黑影接连自树丛之中蹿了出来,直扑场中的血食!原来竟是十几匹潜藏在左右的铁背青狼。
陈景云见了心头大喜,这铁背青狼的背脊处有一撮硬毛,用来制作毛笔最为耐用,给学堂里的小崽子们用来练字,那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下也不迟疑,自树上纵身而下,之后身影一闪,“砰!”“砰!”几声闷响传出,十几匹青狼应声毙命,死状凄惨。
任你铜头铁背,又怎敌得过这煞星一拳?
“嗷——!”地一声虎啸自左近传来,陈景云循声望去,只见一头斑斓猛虎自林间一跃而出!
但见猛虎这一跃足足有一丈多高,身在半空便爪牙曲张凶相毕露!乍一落地,仰首咆哮,俯视场中,王霸之气尽显!
那猛虎释放够了气势,随即环视场中,之后呆愣一下,尾巴上的硬毛不觉根根竖起!
这几匹铁背青狼是它的老对手了,方才见群狼纷纷掠出,猛虎也紧跟着一跃而起想要分吃血食,哪知只是一个纵跃的功夫,与它缠斗多年的老对手就已经个个脑浆迸裂横尸当场了!
野兽本能,哪还顾得上什么王者风范,猛的把身一扭,夹起尾巴返身就逃!只是——为时晚矣。
陈景云笑眯眯的把虎皮、狼皮还有之前的豹子皮捆成一捆,一股脑的堆在篝火边。
之后坐在那里烤弄着刚刚吓死了的山鸡,心里盘算着:“狼皮该给村中的老人做几床褥子,这东西最是隔潮,虎皮就给孩童们做成小靴子小手套,省得整日里疯玩手脚冻得红肿。
豹子皮就给二蛋,他来年要娶李大丫,皮子正好当聘礼,只是虎鞭要不要也给他呢?嘿嘿!这个回头再说......”
正自盘算间,脊背倏地一挺两耳微动,几十丈外竟有细微的破风声传来。
陈景云心中暗想:“这深山老林雪厚寒重之地,便是经年的老猎户也难到达,莫非今日自己是偶遇高人了不成?”当下只作不知,继续在火上烤弄着山鸡。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身穿皂色锦衣,披着腥红斗篷,腰悬长剑的魁梧壮汉自树后转出,那汉子面膛黝黑,浓眉豹眼,阔鼻大口,生的倒是有些威仪。
来到了火堆近前,壮汉眼中淫邪狠毒之色一闪而逝,轻咳了一声,对着似是被惊到了的陈景云微一施礼,指做兰花抿嘴笑道:“叨扰了小兄弟,所谓相逢既是有缘,你看这更深寒重的,不知奴家能否在你这里烤一烤火,顺便讨些吃食呢?”
听闻此言,陈景云惊的是头皮发麻寒毛乍起!
“啊呀!”一声,向后一个跟头翻出三丈多远!抖着手,指着壮汉颤声喝骂:“何、何方妖孽?道爷面前你休要卖弄!小、小心我打出你屎尿来!”
喝骂间,便连另一只手里拿的烤山鸡都抖落在了地上。
这也不能怪陈景云一惊一乍,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暗夜中忽地走出一个身高八尺,铁塔般黝黑的壮汉,将那铁杵子般粗黑的手指做出兰花状,嗲声嗲气拿捏着声音对你说:“奴家跟你有缘!”换做是谁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那壮汉听得陈景云喝骂,面上立时露出狰狞之色,兰花指指着陈景云狞声怪笑:“嘎嘎!小兔崽子找死!本尊见你生的细皮嫩肉俊俏可人,本想与你亲近亲近,你竟敢出言不逊!既然自己找死那也怪不得旁人了,一会看我如何摆弄的你欲仙欲死......嗯?......啊——!”
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壮汉扭捏的声音戛然而止,那黑壮的身体被陈景云一拳击的倒飞出十几丈远,“噗!”的一下镶嵌在了一株巨树之中,眼瞅着是活不成了。
小道士犹自不解气,四下里寻摸到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块,对着壮汉的尸体运足了力道丢了过去!又听“噗!”的一声,那壮汉的脑袋就像被重锤捣中的西瓜,刹时......嘿!
那壮汉也是倒霉催的,他原是苍山福地中的修行之人,本有着练气七层的修为,怎奈资质普通筑基无望,心有不甘之下练起了偶然得到的一本专精采补的魔道功法。
谁知习练的不得法,虽然有了筑基初期的修为,可是却心性大变,平日里不男不女嗜杀成性,专以蹂躏摧残少男少女来取乐,近日因为不小心触了一个大派的霉头,几经生死逃到了天南之地,一番劫掠之后躲进了苍山之中暂避风头。
今日身上所带不多的灵石用尽,无法继续修行,便想着冒着风险到山下去掳掠几个少年男女回来修行取乐,不想在这里遇见了陈景云。
本以为是一场猫捉老鼠的好戏,哪里想到竟然遇到了煞星。
陈景云方才着实吓了一跳,刚满十七岁的小道士,以往接触的都是慈祥的长者,淳朴的村民,何时见过如此诡异之人?初时还以为是遇见了化了形的山魈,大惊之下乱了方寸。
待到仔细观瞧之后却才发现,那人虽然凶相毕露且嘴里越说越是不堪,却也只不过是个令人作呕的活人罢了,思及自己方才的窘态,立时俊脸一红,又感受到那人浓烈嗜血的杀机,陈景云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就在那壮汉仍自口出恶言待要出手之时,小道士足下一蹬,力从脚起,平平的一拳递出,却是用上了生平最强一击!
这一拳却比白日里演练之时更加的内敛,不见灵气狂涌,不见气血沸腾,不闻筋骨鸣响,竟连一丝劲风都不曾带起。
可就是这平平的一拳,先是击碎了壮汉的护体灵气,旋即又击破了他的护身软甲,就这般突兀的印在了壮汉的胸口,仿似这拳头本就该在那里一般!
那壮汉低头看着印在胸口的拳头先是一愣,然后便被怒涛般狂涌入体的拳劲搅碎了五脏六腑,震断了全身骨骼,只来得及惨嚎一声便就一命呜呼了。
打死了登门的恶客,陈景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觉胸口烦闷欲呕。杀人毕竟与打杀野兽不同,小道士白皙的俊脸在篝火的掩映下莫名的变换......
如此过了半晌,小道士终于长出了口气,对着地上狠吐了一口唾沫,恨声道:“呸!也不过如此!”
强自忍着恶心,一脸鄙夷的打开了方才从大汉怀中掉落的黄绢包裹。只见包裹之中裹着一沓天南国的金银兑票,也不知这腌臜货抢劫了哪处世家钱庄,另外还有两本书册,一册薄的名为《姹阴功》,一册厚的名作《乙木心决》。
见是两本功法,陈景云立时来了精神,什么恶心烦闷皆被丢在脑后,借着火光研读了起来。
第六节 我自修我道
才将薄册看了一会儿,陈景云便“激灵!”一下打了个冷颤,似是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甩手就将这本《姹阴功》丢入火中,弃之如敝屐。
这功法邪恶之极,讲的竟是要人在行那床笫之事时,强取它人元阴气血炼化,用以提升自身灵力的粗鄙法门,内中种种不堪入目的手段看的小道士面红耳赤。
另一本《乙木心决》倒是本正儿八经的修行功法,其中记载着木灵根修行者从练气到筑基的修行法门,特别是开篇对修行的简要概述使得陈景云如获至宝!
学道修行,求得真我,去伪存真。
古之修真者借地、水、风、火四大假合肉身,修那不死不灭之真身,功成之后脱去凡胎,挣脱天地桎梏,得证真如,是为真仙。
然修行道远,行路艰难,从古至今修得真如的又有几人?
后来有那求真无门的修士另辟蹊径,纳天地灵气为己用,借丹药灵石之力突破修行瓶颈,而后也能凝聚金丹,孕育元婴,最终显化元神。
练至高深处虽不能挣脱天地桎梏成就那不死不灭的真仙果位,却也能在这一方天地中做个长生久视的陆地神仙。
加之此法速成,又可调动天地灵气为己用,举手投足间皆有大威能**力!一时间修行者们趋之若鹜,舍了艰涩的修真之法,都来修这陆地神仙的法门。
修的人多了,五花八门的修仙功法也就渐渐的被创了出来,修之者逾众。
修行界为作区别,便将不“修真”者统称为“修仙”者。
陈景云手中拿的《乙木心决》便是千年前一位修仙大能所创,虽然他手中的只是上半卷功法,里面却详实地记述了木灵根修者如何从练气初期修炼至筑基后期的一应法门。
记录之详尽,让陈景云看得乍舌不已,心说:“便是一头山猪照着修练,想必也能有所成就吧!”
只不知那镶在树里的壮汉若能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会不会气的再死一回。
对于修仙者有诸如练气几层几层、筑基几层几层的划分陈景云倒是能够理解,无非就是以身体收纳灵气的多寡来做区别。
而练气与筑基之间的境界差别也不难明了,也无非是类似一流武者与绝顶高手之间的差别罢了,这也是他晋身绝顶高手后对境界之间的一种体悟。
让他疑惑不解的却是这灵根之说,譬如身具木灵根的修者,吸纳木属性灵气可以使修行事半功倍,若是吸纳金属性灵气却会事倍功半等等。
“这是何故?自己在《黄庭经》中也习到了内练五行的法门,知晓这内腑之中的肺肝肾心脾,分属金木水火土五行,也就是说,人身生来皆有五行。
他行功时,但凡灵气皆是来者不拒,从来不用费力区分,怎地还有人偏要单拿出一种加以修炼呢?
需知五行本就相生相克,就如同木桶盛水,盛水的多寡要取决于最低处的木板,只有一块木板高出桶沿又有何用?能多装水么?”陈景云对此很是不解。
他此时修行尚浅,自然不知这《黄庭经》的霸道之处就在于此,管你何种灵气,但凡入我体来皆要为我所用,我若不用你时,那便是根本看不上你!
这一点,在之前陈景云丹田灵气绞杀精气时,就已经有了端倪。
而陈景云的修行之所以能够突飞猛进,其根本缘由正在于此。
不过不解归不解,多想无益,因为有更大的困惑正等着陈景云呢。
陈景云刚刚了解了如今修行界的大概门道,无非是修真与修仙的区别。
方才他在恼羞成怒之下,全力一击打死了一名修者,现在想来,便是只用出五六成功力,想要打死那人也该不难。
可见他自从修习了《黄庭经》后,一身所学已经超出了寻常武功的范畴多矣。
“可是自己这功法怎地跟这‘修真的’与‘修仙的’皆不挨边呢?
那修真讲究的是要蜕去凡胎得证真如,那修仙则讲究孕生元婴显化元神,走的都是最终要舍弃皮囊的路子。
而自家这功法却是要练那内外合一之法,对这皮毛骨肉血看得极重,大有彼之砒霜吾之蜜糖的意思呢?”
闷头想了半晌,陈景云忽地摇头哧笑一声:“小道我自修我道!像如此高深的问题,还是等道爷我成了真正的高人之后再去想吧。”
此时天已破晓,陈景云收拾心情准备返回道观,可是见了一地的猎物却又有些发愁。
一时贪心呐,这猎物猎的稍稍多了些,不好携带。
抬头不经意扫到了犹自镶嵌在树中的残破尸体,又自狠啐了一口!
“咦?有法子了!”
陈景云抽出匕首反身一挥,寸来长的匕首猛地吐出丈许长的寒芒,寒芒一闪,便斩断了旁边一株三人合抱粗细的巨树。
之后小道士手中匕首翻飞,取了巨树中间最粗壮的一段,刮去树皮,挖空树心,片刻之间,两丈多长宽五尺有余的巨大树舟便做好了。
将猎物、皮毛整齐堆放其中,又寻了些枯藤捆绑结实,而后呼啸一声,足下微一用力,便推着巨大独木舟急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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