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嗑南瓜子
眼瞅着到了驸马府,薛凌看齐清猗面上似乎翻起来难色,好像是有些怕什么。好心安慰了一句:“就说胃口不佳,什么也别吃,其他有我。”
齐清猗笑了笑,终也没答话。她是有些事儿不安,却没说起。
两人下了马车,正要往里走,另一驾马车飞奔而来,要按规矩算,在皇城,已经算违禁了,可谁也没苛责,永乐公主府的小厮理也不理薛凌两人,径直迎了上去
薛凌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人疯狗似的”。
齐清猗道:“该是霍家的小姐,你怎京中众家的东西也不熟悉熟悉,可瞧见那捧着贺礼的小厮了腰间玄纹,正是霍相家里的人,怕是地位不低,不知为何竟陪着小姐来吃茶了”。说完她就停下脚步惊恐的看着薛凌,意思是,这人该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薛凌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余光瞥过去,两位姑娘珠围翠绕的站在人群中间,一个甚是年幼,估摸着才十一二。薛凌记起苏夫人和她说的霍家事,想来此人正是常去宫里的霍云瑶,无端生出几分同情来。
再看那位碰着一堆礼品的小厮,低着头,看不太清面容。但薛凌还是莫名觉得身体里血一热,然后再也移不开眼睛。
“落儿不要看的太明显啊”。齐清猗不知薛凌怎么突然呆掉了,赶紧提醒道。
薛凌回了回神,拉着齐清猗站到一边,道:“让她们先走。”
齐清猗不知为何,却依言放慢了脚步,装作孕妇不适,移到边角。薛凌抓着齐清猗,看着霍云谣一行人从面前经过,右手开始不听使唤想要甩出平意。
梦里大雪扑面而来,她跪在地上想要喊阿爹,喊鲁文安,喊一切她认识的人,嗓子却不听使唤,翻来覆去只有“我的馒头”这几个字。
她的馒头,她的馒头捧着一堆贺礼和霍家两位小姐与有荣焉般的进了驸马府。
明县那张压在自己胸口的脸,又一次压入自己脑海里。薛凌捂着自己嗓子,觉得那句“是我的馒头…”马上就要从喉咙里自己跑出来了。
齐清猗浑然不知薛凌为何突然跟见鬼了一样,焦急的拍了两下她的背道:“落儿,你怎么了”。
薛凌听见有人喊“落儿”。谁会这么喊自己呢,只有阿爹和鲁伯伯喊过,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了吗这梦终于到头了
薛凌没看见薛弋寒,也没看见鲁文安,只看见已经吓出了眼泪的齐清猗站在自己面前。再看门口,那一行人已经彻底进去,连个背影也瞧不着了。
“进去吧”。薛凌冷着脸道。左手搭上右手手腕,捏的手背青筋暴
桃之夭(六)
雨西撒完尿提起裤子,打了个冷颤,嘴里嘟囔着“什么鬼天气”。四月天了,突然就冷成这样。驸马府又大,他拐了七八个回廊还没找到茅房,只能在这花园子里将就一下。
身上解放了,心思也就活络起来。活该自己倒霉,被派来干这苦事,连口热饭也捞不着,一整晚在门外吹冷风,娇滴滴的小姐还难伺候的紧。
一阵“咕噜噜”的声响,什么珠子从自己脚边滚过去了,雨西顺着声音看过去,眼睛顿时一亮。那分明是颗夜明珠,倒不甚大,只是华光灼灼,老远就知价值不菲。
雨西快速的扫了一眼周围,这院子黑漆漆的,连个鬼影都没,这东西打哪滚出来的啊。脑子没跟上,手脚却动的飞快,小跑了几步,捡起来捏手上一看。暗呼“发达了”。
突而传来一声清脆的喝斥“那是我的”。
雨西吓的一抖,狗日的,他刚刚明明看了没人,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喘气的回转身一看,台阶上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正拿手指着自己。
俩人隔得有点远,花园又没挂什么灯笼,雨西看不太清究竟是谁,他本也就认不出来几个人。可是谁有什么关系,今晚来赴宴的人,就算是条小母狗,那也是他这种人也是惹不起的主儿。
念及此,雨西只能赶紧满脸堆笑,捧着那颗珠子,快步走到薛凌面前恭着身子讨好道:“是是是,我当然知道是小姐的,我是帮您拾起来”。他想,真他娘的倒霉,这到嘴里的肉。
薛凌娇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啊”。雨西飞快的抬起头,看见薛凌的目光赫然不在自己手上,而是在院子里一颗花树下。立马又惊又喜,喜的是这颗珠子竟然不是这妞的,惊的是难不成还有更贵的玩意,自己刚刚没看到。
他一心求财,都没注意站自己面前的是主子要看着的陈王府人。这也不怪他,霍云昇对薛凌已经失去了疑惑,只重点交代了齐清猗的身份,雨西哪儿注意旁边跟着啥人。
园子里本就黑漆漆的,树根处更是如同混沌,雨西实在看不清那里有些什么,就想走近些看看。对着薛凌道:“我去给小姐捡”。说着就朝黑暗深处走去。
冷意就是一瞬间,这天本就冷,但此时的冷却霎时让人汗毛倒竖。雨西杀人越货的事儿没少干,惊险万分的情况也遇到过好几次,对这种冷意无比熟悉,他甚至都没回头看,手就下意识的放到了腰间刀柄上,转身想要招架。
不管看到什么,都要被他一分为二。
眼前却是人影晃过,喉头一凉,直入骨髓,剧痛冲上脑门,手已经不听使唤了,而他那把刀,因为要掩人耳目,故而在衣服里,现在还没拔出来。
雨西控制不住的想要呼痛,但精致的匕首类东西插入了喉咙,想来是损了声带,只能发出一点微微的“嘶嘶声”。
台阶上的那个小姑娘怎么不见了
是谁要取自己性命
是冲着自己,还是陈王妃。
我是不是要死了。
雨西脑子里问题太多,却一个答案都没,他的手用不上力气,不要说拔刀,握都握不住,腿也开始不听使唤,然后再也站不住,重重的仰躺在地上。
脖子处受到磕碰,暗红色的血一点点往外溢,
桃之夭(七)
出气声开始变粗,鼻孔有了血沫,雨西躺在地上,一点一点艰难的去移动自己的手。脸上突然有了点滴凉意,零零散散的,他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死亡开始侵袭。
其实是雪,京中居然又下雪了,一如三年前下在四月暮春。只是没那场雪大,芝麻大小的碎粒洋洋洒洒的飘了下来,沾物即不见。
薛凌仍在水缸前洗自己的手,寒水浸久了,骨节都有些发白。差不多了,该是这么久,将一双手从水里拉扯起来,拭去平意上水渍,慢吞吞放回袖子里。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仍是一片混沌,只依稀可见有个人影躺在地上。
这会子,就算华佗在世,应该也是救不了了吧,她想。嘴角笑意闪过,便提着裙子上了台阶,竟是只有六步,自己那会数差了。六六大顺,好数字啊。
雨西还没断气,他的指尖终于够到了脖子处的一滩瑰丽,僵硬的搅和了一下,让血液沾满了手指。
亏得是一点点流出来的,不然这个天气,早该凝固了。雨西莫名想笑,人都要死了,居然惦记自己的血何时才能凝固,自个儿,自个儿真是条咬人的好狗。一想到这,他手指就停了下来,明县二字才写了一半。
那人是谁,那人是谁呢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好看,又这么…….歹毒,要杀自己都不给个痛快。他雨西四五岁被卖,辗转几家落到靠给富贵人家提供守卫的组织里。训练,杀人,甚至自杀,十者不能存其一,早就做好了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没想到的就是,未死于刀剑,是死在女人家的物事里面。
明县,明县。当年去明县到底所为何事来着他又想起了他那日压在身下的弱柳娇花,十三四的鲜嫩身段,哑了嗓子的哭喊。
“是我的馒头。”
嘴里明珠硌牙,只是他实在没力气取出来了,他要死了,可惜嗓子处的东西让他笑不出来,不然,只怕这整个园子都能回荡他的笑声。
薛弋寒之子,薛弋寒之子是个女的!明县两个字,终究没写完。手垂在一边,指头上血迹已经干了。
非是雨西没撑住,只是他不想写了。当年他与十几个弟兄尽数被派往明县,霍家少爷的口令是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凭的,只是一枚塞了卷柏草的腰佩。听上去这个理由太荒诞,却没谁掉以轻心。一来,明县离薛弋寒儿子落水的地方很近,人当真在里头也未可知,二来,家里头给出的那个赏金,够普通人十辈子吃喝不愁。
可天罗地网之下,仍然一无所获,事后只能默认是霍云昇判断有误,如今看来,只怕不是。那座城里飞出去东西了,飞出去了一个疯子。
原来不是疯子,不是疯子,疯子不能活到京城来。疯子,疯子….霍家要完了,他想去把写好的那个“明”字也擦掉,他要带着这个秘密去死,没人给钱买这个消息啊,哈哈哈哈…….他要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有一天也和他一样躺在泥里等死。
他在这躺着,怕有半刻了吧,不知还要躺多久
雨西手胡乱抓了抓,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缕神思,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其实,那个“明”字并没被擦掉,将死之人,方位判断都模糊了,他的手只是在空气里抽搐了两下,连落下来的一点薄雪都没擦到。
薛凌抬着脚往宴会房间走,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
桃之夭(八)
薛凌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永乐公主的眼睛看了片刻。永乐公主落水失忆,神智也不复往常,京中人人皆知,这小儿做派,也倒符合传闻。
“你敢忤逆公主不成”“公主不必难过”。“还不快给公主请罪,要我说,陈王妃就不该带不明不白的人来”。周围七嘴八舌的音调或哄着永乐公主,或喝斥着薛凌。连一帘之隔的男宾都开始往这边张望。
薛凌只作不闻,一人人细看了去,终于找到了苏夫人的衣衫,她推开围着的人,几步走到苏夫人面前,将那个山鬼面具扯了下来。
苏夫人也不怒,笑着道:“齐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苏姨”。永乐公主喊着小跑了过来,推了一把薛凌。道:“你不许抢我苏姨的面具。”
苏夫人哄着永乐公主道:“公主是金枝,不可以这样称呼民妇。”
薛凌在一旁听得犯恶心,拿着那个面具冷冷的问了一句“我姐姐在哪”。她声音压得低,只有永乐公主和苏夫人听得见。
“谁是她姐姐”永乐公主好奇的问苏夫人。她自失忆,今儿晚上才第一次见齐清猗,还是喊的陈王妃。又怎么记得住薛凌是谁
人堆已经围了过来,苏夫人拿过面具,轻手轻脚的帮薛凌带上,对着周围道:“原来齐三小姐是喜欢我手头这个,大家继续玩吧,公主也去玩吧。”
“好呀好呀,我们继续玩”。永乐公主跳着招呼众人又散到了屋子各处。一屋子姑娘虽对薛凌的举动颇有微词,也就是密友相互闲话了。毕竟苏夫人和薛凌的身份在其他人眼里,谁也看不上。
待身边没什么人了,苏夫人看着永乐公主,却对薛凌低声道:“寻死不要拖着我,就当还了我苏家第二条命。”
薛凌摸了摸脸上面具,她确实还欠苏家一条命,这会却没心思考虑这个了。苏夫人这么说,十有**齐清猗是出事了。她才出去一会子,就出事了。
“齐清猗在哪。”
“我确实不知”。苏夫人语调未改,她确实不知齐清猗哪去了,她知道这个做什么,也想落水失忆不成。
薛凌看苏夫人神色不似有假,焦急却也无可奈何,转身走到男宾处,一把挑开帘子冷冷道:“陈王妃在哪”
里头多是京中小姐家眷或公子哥儿,正吟诗论道谈天下。那会永乐公主说要和一众小姐扮戏文,男女授受有嫌,就令坐一处笑闹了。看薛凌这般闯进来,都有些哑然,不拘小节的千金也见得多了,这般不知礼的实乃闻所闻所。
永乐公主的驸马黄承宣站起来施了一礼道:“原是齐三小姐,借一步说话。”他向众人点头示意了一下,朝着薛凌走来。后头私语纷纷,不外是感叹一下,原来是齐府那个三小姐,亏得江府今儿只是派人来送了礼,不然看见这场景,还不气疯过去。
“齐三小姐稍安勿躁,刚刚王妃见你久久不归,恐是出了什么事,特要我派人去寻寻,怕是不放心,自个儿也跟着去了。你且去吃杯茶,和永乐玩耍一会吧”。
黄承宣文质彬彬,一番话也说的慢条斯理,不见半点架子。薛凌却听得心惊肉跳。齐清猗这个蠢货居然自己跑出去了。
薛凌道:“我姐姐身怀有孕,行动不便,还请驸马爷赶紧派人找她回来,免得出了什么问题”。多叫些人找,比她无头苍蝇在这府里乱窜的好,是生是死,总要见到人才行。
黄承宣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桃之夭(九)
薛凌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突而脑子灵光一闪,暗骂自己蠢。齐清猗大着肚子,必然不会走远,应该就在宴会大厅周围,自己倒越寻越偏了。
赶忙又倒转回去,只是人多的地方,灯火也多,她怕暴露身份,不敢再在高处寻找,跳到地上,以永乐公主等人所在的屋子为圆心,一点点扩大半径来回找人。
这般几个走廊都走遍,还是没寻到。急的她不停捏自己右手腕。忽而听得一声尖叫传来。转而就是小丫鬟高呼“来人啊,来人啊,出事了。”
声音是屋子西北方向小园,薛凌连跳带跑纵身过去。等站到院子上方台阶上,她才感觉到,雪,下雪了。
齐清猗和雨西一般无二的躺在那,不同的是,下身大片血迹洇开,让一园子云霞娇都失了颜色。
薛凌在台阶上上停了片刻,才趔侧着往齐清猗身边走。这个园子,她来过的。她刚刚已经来过了。想是花开的最好,顾着宾客赏景,故而宴厅也设在附近,一墙之隔,就是雨西。
可她刚刚来时,此处除了满院飘香,别无它物,齐清猗怎么突然就倒在了这!
走到齐清猗身前,细看之下,血还在缓缓流淌。果然是刚倒下不久,不然,这个天气,早就凝了。薛凌蹲下去,将手指伸到齐清猗鼻息处。
她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眼眶一热。还好,这个人还有一丝气息。
其他人也出来一大片,男子一见即避讳,赶紧退到一边,大多女儿也见不得这种血腥场景,吓的捂住了双眼。只有永乐公主惊恐的问苏夫人:“姐姐怎么了,这么多血。”
有丫鬟拿了褥子冲过来盖住齐清猗,黄承宣也走上来焦急的对薛凌道:“陈王妃这是咋了,先回屋,我已经传了大夫…齐三小姐你看….。”
薛凌从地上站起来,捏着右手腕不敢松手,对着黄承宣道:“叫大夫随行,止血即可,立马送我姐姐回王府。”
“这…”黄承宣为难的搓着手道:“这王妃是在敝人府上出的事,不亲眼看着她醒来,实难向皇上交差啊。”
“既知我姐姐是在你府上出的事,就该知我姐姐片刻也不能留了,我若到了马车上还看不见大夫,皇帝自然不能拿公主如何,其他人,可就难说了”。薛凌推开丫鬟,不顾旁人怎么想,一把将齐清猗抱起往外走。
她虽习武,力道比常人大些,抱着个和自己相差不多的人也有些吃力,到了马车口,已经是汗如雨下。若不是多年磨炼,都不知道能不能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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