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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兔眼迷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嗑南瓜子

    薛凌身上的雨水不住往下滴,她紧了紧右手,袖子里的平意跃跃欲试。两人近在咫尺,取霍云昇的性命应该有八成把握。这般想着,手就开始往上移。

    “大人”。雨东也赶到了现场。

    这一声喊,薛凌的手就拐了拐,指着魏熠书房,惊恐的喊:“死人了,死人了。”

    霍云昇将她提的脚尖都有些离地,问了三四遍,见薛凌嘴里翻来覆去都是这几个字,估摸着是吓傻了,气急败坏之下,又把薛凌扔回了地上,转身跟着雨东回到书房查看。

    两具尸体旁边都是血,魏熠身上两个伤口,分不清是谁先谁后,但看魏忠的死法,显然是魏熠临死反咬了一口,这么说的话。就是魏忠第一刀偏了些位置,没想到这个瘫子身上还有暗器,所以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雨东已经细细查看了魏忠胸口的箭矢,对着霍云昇道:“是陈王手臂弓弩发出的,而且两人当时位置应该颇近,才一根都没能避开。”

    霍云昇将桌子前椅子拉过来坐着,沉默了良久。这个现场很好解释,无非就是魏忠行刺陈王,虽然得手了,但自己没能逃过陈王的防身暗器,双双毙命。

    不好解释的,就是这个忠心管家因何刺杀主子,背后可有人指使。这一切的一切..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的意思就是,怎么说都可以。

    霍云昇道:“可有人将消息传给宫里了”

    “府里怕是没有,陈王妃昏迷不醒,以前管事的又死在这了。那位三小姐,大人是看见了的,这府里应该没人主事”。雨东看了一眼四周,才低声道:“但陛下肯定已经知道了”。

    霍云昇扶着额头,他当然明白魏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这府里有多少魏塱眼线先不提,这事,没准就是魏塱一手策划的。可此时皇帝假装不知,他还能戳穿不成。

    “派人去霍府递个消息,看看爹要如何处理这事。顺便安排个人收拾一下这”。霍云昇站起来道。

    “是,大人您呢”

    “我自然要去宫里请罪了”。霍云昇抖了抖衣襟。他已经断定这事儿是魏塱下的手了。先用雨西之死将自己引开,暗地里在陈王府下手。

    天子这是明刀明枪的要开剐霍家。

    临出门,霍云昇又回头看了一眼魏忠的尸体,没什么破绽,死的苦不堪言,好像确实是没什么防备之下被人取了性命。但是一个死士,最擅长的就是让人死的毫无破绽,包括让自己死。

    走出门,看到薛凌还在雨里瘫坐着。兔死狐悲,霍云昇不禁




桃之夭(十五)
    魏塱并未久等,霍云昇就跪到了他面前。对方在想什么,俱是心知肚明。场面话却仍旧说的滴水不漏。

    魏塱扔了一地的东西,吹鼻子瞪眼来回走了几圈才停,拍着桌子愤怒道:“王妃流产,陈王遇刺,这么大的事,陈王府还有没有个活人,都没人来通传朕一声,究竟有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霍云昇亦惭愧不能抬头,道:“,陈王府管事的魏忠一同身亡,想来缺个主事的,故而无人来禀报陛下,微臣惶恐,听闻此事,立马来请皇上示下。”

    玉质的笔筒砸到了霍云昇身上。魏塱一直忌惮霍家,日常嫌隙,多以安抚为主,今日举动算是雷霆之怒了。

    “你何止失职,去查,给朕查。三日之内,查不出个结果,你霍云昇提头来见。”

    霍云昇恭着身子退出房门,他能查出个什么东西呢

    魏塱坐回椅子上,盯着霍云昇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魏忠居然死了,那会自己的人好像还真没提起这事。他也完全没料到,就算这两年在陈王府养废了,不能连个瘫子都收拾不了吧。

    手指扣了两下桌子,孤月无声的站出来,带领几个太监嫲嫲以处理身后事为由急匆匆的跨进了陈王府大门。

    陈王的尸身已经入了棺,魏忠的自然随便找了个地儿摊着,胸口的箭也没拔。府里的人本就不多,这会被聚在一屋细细盘问。有的已经知道自己怕是要成为这场祸事的替罪羊了,哭哭啼啼的说不出话。

    齐清猗仍旧昏睡未醒。薛凌让人抬回屋里,高烧不退,反倒没人对她起疑。偌大的陈王府,就这样成了一锅粥。

    仔细查探了一下魏忠尸身的伤口,孤月就先回了宫。对着魏塱道:“暗器致死,是陈王的不错,没看出什么疑点。”

    “魏忠近两年身手如何”。魏塱问了一句别的。他自然不稀罕这条狗命,但死也要挑个好时候死啊。死在当场,接下来这戏,就不好唱了。

    孤月道:“陈王不该能伤了他才对,而且小的查看了陈王手上的弓弩,已经空了。也就是所魏忠一只箭都没避开,实在有点蹊跷”。

    “是蹊跷。陈王府还有哪些人在,一应结了,什么废物,滚下去”。魏塱心烦意乱,拿起一只笔,从中折断为两截。他的好大哥,他怎敢掉以轻心。肯定是多次试探无碍之后,才放心供起来的。身上一点功夫都没的人,还能临死杀了魏忠,说破天也没人信。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是霍云昇的人先得到了消息,去陈王府想找个人顶罪,阴差阳错刚好抓到魏忠弄死了扔在那。

    这等事都能发生,自己养的那些人还活着做什么

    孤月没敢开口求情,聪明的狗知道主子在想啥。何况魏忠之死确实说不过去,基本不可能是陈王下的手,一定是有人杀了魏忠扔在那伪装成凶手的。

    三日之期转眼就到。霍府气氛沉沉,霍准和霍云昇一致认为此事是魏塱策划,为今之际,唯有把御林军统领之权暂放,求个身家性命。反正霍家还有西北军权在手,朝中更是同僚无数,并非翻身无望。

    好在,案子已经可以结了。陈王府上至小妾,下至花奴,众口一词指证管事魏忠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甚至..甚至与王爷的爱妾偷情。定是王爷发现了此事,他狗急跳墙。认证物证俱在,仵作刑部皆无异议。

    此番说辞,让魏塱更加认定魏忠是死于霍云昇之手,偏他无可奈何。只以办事不力为名,撤去霍云昇总领一职,贬为城门守卒。

    他原本,是要借此事要了霍云昇命的,再不济,也得流放个三千里,断了霍准一条胳膊。

    遇刺一事水落石出,陈王府上下丫鬟仆役被斩者不计其数。魏塱兄弟情深,力排众议要把陈王葬入皇陵,齐清猗却在此时悠悠醒转,说自己夫君希望归于佛室。再三恳求之下,天子只能恩准。

    这位无双太子的身后事不过草席一张,埋入隐佛寺后野山里,坟头黄土高不



断肠声(一)
    应的什么景薛凌想。她偏头看向齐清猗,不再回避目光,正要说当晚事急,实非有意。

    齐清猗却抢先开口道:“不是你,落儿不必自责。是我。”她摇着头道:“是我自己。”

    落胎伤身,且事后颠簸。刚刚在外人面前强撑,这会齐清猗已经气若游丝了。薛凌不忍,扶了一把。再没辩白什么。她觉得那些理由编来也毫无意义了。自己总不能说当晚出去是为了杀个人。

    一想到杀人这事,她又顿了一顿。什么时候,齐清猗会知道陈王死于自己之手

    “三姐姐”。有人大呼小叫的闯了进来。

    能这么喊的,只有齐清霏一个,薛凌回头看去,居然发现苏凔也跟着。

    齐清猗也回了身,笑着等齐清霏跑到面前,替她擦了擦额头上汗道:“慢些”。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苏凔,低声问:“怎么跟外人走一处”。

    齐清霏看了看苏凔,道:“苏哥哥不是外人,他是三姐姐旧友,他自己非要来的”。说着把齐清猗往里屋扯。

    苏凔微微弯腰向薛凌施了一礼,道:“我听人说,你不太好。实在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能说什么呢,大抵是说自己被吓疯了吓傻了薛凌也不在意这些传言。倒是这苏凔竟然直接找到陈王府来了,给人看见实在不妥。好在魏熠一死,这陈王府再也没什么眼线盯着。

    “进来说话吧”。薛凌说着先进了屋。

    齐清猗虽满腔愁绪,对着最小的妹妹,还是打起了些精神,交代自己嫲嫲拿些点心来。

    齐清霏义愤填膺的在那讲,齐世言是如何不许家里人过来,她又如何偷偷溜出了府,求着苏凔带自己一并过来探望两位姐姐。说完又看着薛凌道:“我看三姐姐倒是好好的,怎地就有人在背后说傻了”

    苏凔赶紧提醒道:“清霏…”。这些闲言碎语何必说给正主听,无端惹人烦罢了。

    齐清霏吐了吐舌头,她就是改不了这嘴笨的毛病。又看着齐清猗道:“大姐姐也不要太难过…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这话说的在座三人俱是低下了头。这一屋子,也就齐清霏一个人心无杂念了。其他几人,怕是宁愿没有来日。因来往惹人注目,俩人稍坐了片刻就要走,齐清霏闹着要薛凌两人早些回府住住,苏凔也请保重身体。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数日,来探的,也就一个齐清霏了。待二人走远,齐清猗和薛凌相视笑了一下,并未言语,继续回去过自个儿的日子。

    齐清猗要活着,她想活着等昭雪。薛凌更不会去死,她要的公道还没到手。

    陈王一事,所有人似乎都被蒙在鼓里,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日书房景象,还另有人亲眼目睹。

    人,自然就是江府暗影了。魏塱的人,大多在陈王府听魏忠三分,当日早早被调开。霍云昇的人,又不敢跟的太近,唯恐出了什么事被倒打一扒,故而日日只是远远戒严。

    唯有江府的两个人,名义上是跟着薛凌的。然而江闳的命令是听薛凌的安排,故而魏熠身死之时



断肠声(二)
    “诸位睡觉,且不要忘了睁着一只眼睛”。

    霍云昇一看事件名字,立马将当年明县经过回想了一遍。薛弋寒之子跳崖落水,他以人偶丢下去追踪。有人来报,人偶在明县附近一个小渔村出现。他立马带人赶了过去,却一无所获。

    数日之后,明县出了一枚鬼工球的腰佩,这种物事不足为奇,奇的是,那枚腰佩里,有一株九死还魂草,也就是西北人称的卷柏。干如枯枝,遇水即活。

    此物是西北境独有的植物,本就少见,其他地儿更是闻所未闻。那么巧就刚好出现在明县。十有**,是薛凌的随身之物。他当机立断,手上精锐尽数出动,将明县围的铜墙铁壁,足十日才撤。自然,仍旧没抓到薛凌。

    且此事一过,薛凌宛如从世上消失,再无任何蛛丝马迹可寻。最终没办法,他只得找了个替死鬼,塞进山洞里,烧的面目全非,拖回来交差。

    霍云昇握着手上薄薄的一页纸,上面对明县一事只有寥寥数字,却叫他不寒而栗。翻遍所有的事,唯有明县二字带了个“明”字。雨西想说的,会不会是这个

    会不会,陈王府一事,不是天子的手笔。是薛凌,是薛凌回来了。薛凌杀了雨西,薛凌杀了陈王,为的就是挑拨霍家和魏塱相互猜忌,置他霍家于死地

    他赶紧灌了两口茶,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京中并无薛家势力,就算薛凌当真没事,也不该有这个能力,在驸马府和陈王府来去自如。单陈王府上魏塱的眼线,也不会允许这事发生。

    指甲在那个“明”字上面来回刮了几道,霍云昇还是觉得自己想的太过荒诞,决定先不与霍准商量此事。他将写有明县的一事的纸移到烛火上,焚了个干净。

    静坐了一会,霍云昇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去霍府库子里翻箱倒柜了好一阵,摸出一个尘封已久的盒子。

    里头一枚鬼工球配着穗子静静躺着,正是薛凌当年当掉的那枚。他当年从当铺收回来,当个物证存着,难得今日居然还在。

    霍云昇沉吟了一会,拿着腰佩出了库房,唤来雨东耳语了一阵,雨东便拿着腰佩出了门。

    京中最大的玩物铺子福瑞轩来了新货,是一位神秘人委托拍卖的。好家伙,那手艺,白玉这么脆生的东西,竟然是雕了核桃大颗鬼工球,套了七层之数,层层纤毫毕现,也不知是哪位大家的手笔。更让人称道的是,里头竟然有一株卷柏,这可就是画龙点睛之笔。

    福瑞轩放出消息,要在大堂里连展示七日,然后拍卖,价高者得。且过几天就是节气谷雨,故而会在当日将那枚鬼工球浸入水里,让大伙儿亲眼看看,里头的卷柏是否有假,顺便应应节日的景。

    这东西真是赚足了话题,几乎是一夜之间,便传遍了京中。爱好风雅者无不翘首以盼,大有不惜倾家荡产要将此物收入囊中之势。

    薛璃近来过的自然不太顺畅,江闳不再指点他政事之后,满腹经纶于家国大业,不过徒惹笑话。自家婚事又是世俗



断肠声(三)
    福瑞轩展出第一日,人声鼎沸,薛璃下了朝过来,艰难的挤进去,一眼就看到台子上托盘里那枚腰佩。红锦衬托之下,更显羊脂温润玉色。纵然店里伙计在四周拉了带子,不让人凑近三尺之内细看。但,不是他当年雕的,还能是谁的

    这会球体没有泡水,隔的又远。众人虽赞叹这手艺,但更多的还是期待几日之后的卷柏长出来。唯有薛璃一人呆呆的瞧着,不舍得走。

    他当然知道薛凌还活着,可人总对旧物怀有别样心思。平城于他,好像没什么好记忆,然而一朝失去了,又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这一枚球,也是他这几年看到的唯一一样和平城有关的东西了,何况里面那株草,是薛弋寒当年亲手给的。唯恐外头的东西让薛璃病情加重,所以就小小一株,失水缩成一团时,还不足小指头大,故而才能塞进去。这植物神奇就神奇在这,干枯时小,一遇水,活过来能舒展数倍长。

    霍云昇安排的人一直守在二楼,盯着大厅里众人神色。一天下来,并没找到什么特别可疑人,惊叹的人自然颇多,可彻底看呆了,貌似也就这江家二少爷一个。

    但江二少爷,实在不可能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且江少爷喜玉,又醉心这些风花雪月事,表现的激动一点也没啥说不通的地方。

    霍云昇听底下人报,也是如此想。他与薛凌和江玉璃二人皆打过交道,这两人绝不可能是同一人。便只能交代手底下人继续守着,过几日再看。同时希望这江玉璃不要来坏了自己好事。

    然而接下来几日再无异常,薛璃连卷柏复活都没去看。霍云昇的人草木皆兵,稍有不对的就暗暗跟着查探了一番,也没个什么收获。

    薛璃自是有别的计较,他想把腰佩拿回来,却又唯恐暴露自己,反而故意不去看了。本是想问问薛凌这东西怎么会被人拿去卖,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薛凌,也觉得自己与昔日的大哥比陌生人还要尴尬,干脆就不去理会。自己在江府一门心思筹钱,决定无论多高的价,把腰佩买下来就是了。

    齐清猗似乎好了些,烹茶赏花,不再沉溺于一屋。今日还亲自下厨房制了点心,叫薛凌去吃。

    王府空空荡荡,薛凌正好躲个清净,习武,练字。书桌上堆了厚厚一叠描好的百家姓。听齐清猗叫她,便丢了手上笔,一道去了湖心池子坐下。

    茶水已经备好了的,嫲嫲端来糕点,是薛凌喜欢的桃花酥。齐清猗笑着招呼她“落儿快吃”。自身倒去看周围景致。说来可笑,齐清猗是这府上的正主,这湖上风光,她还是第一次赏。以前,都缩在自己院里,从未走动过。

    暖风吹的人脸上痒痒的,薛凌小咬了一口,觉得甜味重了些。便又放回碟子里。她最近几乎不曾跟齐清猗说过话,这会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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