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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兔眼迷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嗑南瓜子

    苏远蘅彻底清醒之时,赫然发现自己手脚被绑,跌在床上,而申屠易拉了张凳子坐在上面恶狠狠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惊慌道:“屠易,你做什么。”

     




九连环(六)
    京中街道难得一大早就开始热闹,普通百姓不认识人的,看个新鲜。但总有那么几个认识的,看的就是个笑话了。江府好久不见的大少爷江玉枫,竟然一瘸一拐的走在一队马车前头,也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但一路敲锣打鼓的往陈王府走。

    也有那么几个知道缘由的,猜江玉枫莫不是代替自家弟弟给齐三小姐送大婚当日要用的东西,毕竟钦天监择的良辰佳期就要到了。现如今齐世言告老还乡,婚事自然就是陈王府的长姐做主。

    只是这架势,不知的还以为多大的荣耀呢,江家如今掉毛的凤凰不如鸡,娶的那个,还听说的是妓生女。这还不上算,居然是从陈王府出嫁,可不是就是一水儿黑到底了,找不出丁点喜事样儿。要说换了别人,没准成亲当日都避人耳目,悄悄过了算了,也不知今天就这般吹吹打打图个啥。

    江玉枫走在前头,却对周围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视而不见。他原是该坐在马车上的。只是,自那件事后,他几乎是从未在人前露过面。今天忽然想光明正大的来这街上走一遭,看看天地又有几分变化

    可一路到了陈王府门口,也没见什么翻天覆地之事。齐清猗迎了出来,带着人将一应物品接到府里放下,上了茶水与江玉枫二人在大厅坐着。当着些礼冠的面,点了数额,说了日期,齐清猗道:“三妹妹感了风寒,不宜见人,还请诸位谅解。”

    随行来的婆子有些失望,他们自然是来交代新妇人成亲当日一些注意事项的,听说是新妇人的娘亲回了乡,这边只有个长姐操持,怕是到时失了礼数,无端端没了江府的面子。

    江玉枫却不以为意,道:“罢了,既然弟媳有恙,也不急于一时,只别误了挑好的日子即可。”

    齐清猗道:“断然不会,还请江少爷放心。”

    一众人收拾着要走,江玉枫却对着底下人道:“你们且先去,到了江府与爹知会一声,我与陈王有过同门之谊,既是来了,总该到陈王面前上一柱香再走。”

    下人点头称是,拾掇着出了江府。

    齐清猗却并没带着江玉枫往祠堂走,只是添了些茶水道:“江少爷可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齐清霏这会并不在,她自来了陈王府,除了因为貌似和苏凔吵嘴的事消沉了几日,其他时间都宛如脱了绳的野马。齐清猗有心拘着,却又怜惜妹妹,不想她跟自己一样困在在,故而多有放纵。所幸齐清霏现在小有武艺,总不至于给些流氓小贼欺负了去。何况自家妹妹一天天的去了哪,她当姐姐的总还是知道些的。

    府上侍女也不多,所以此时并无旁人,就齐清猗和江玉枫单独坐着,要传出去,已经是失了礼数,但陈王府里头,还谈什么失不失礼数。

    江玉枫四周看了片刻,也不顾忌这些男女大防了,没有回答齐清猗的问题,反倒是问:“王妃一切可好。”

    齐清猗听到这句话,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看着江玉枫笑出声,道:“江少爷倒是有有心了,不过陈王府已经没有你的同门,逗留太久,怕是惹人闲话。”

    江玉枫原是有意寒暄一句,并非有意伤人。听齐清猗这样说,难免也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有心劝慰两句,却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若要说这京中还有谁更了解陈王府的状况,怕是非他江玉枫莫属了。可三年来,他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如今陈王已死,再上门说起多年情谊,实在是欲盖弥彰。只是他今日来有要事相商,不管齐清猗有多难过,他也不得不开口。

    江玉枫道:“今日我来,是想问问令堂大人与无忧公主一事。”

    “无忧是三妹妹说与你的”

    江玉枫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她说的三妹妹就是薛凌,点头道:“是的,你三妹妹说”……他顿了一顿,想换个好点的方式,却一时想不到,只能尽可能婉转道:“陈王痛失爱子,也与此事脱不了关系,故而齐大人…情难自控…….”

    “呵”,齐清猗苦笑道:“她跟你们说的倒是多啊,那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虽然早已经知道了薛凌嫁去江家怕是也怀着其他心思,但江玉枫真正找上门说出这些的时候,齐清猗发现自己也免不了有些难过。

    她的三妹妹,她是拿真心待过的。可如今想来,自己的爹固然不能置身事外,但薛凌当初进齐家,难道就是真的一清二白么!

    她已经不怨谁了,世间的人,怎么都可以。而她只需要守着夫君那一方孤坟,日日吃斋念佛,祈求上苍下一世将自己和夫君投生于田野之家,相逢于阡陌之间即可。所以,齐清猗甚至没告诉薛凌,那半幅薛弋寒的画像里,还藏着一枚银针,上头沾着魏熠的血,以及不为人知的毒。

    江玉枫道:“我想问问,王妃可有证据。”

    “什么证据,你们又拿来做什么。”

    “关于你爹…….杀害无忧公主的证据。”

    齐清猗情绪失控,站起来指着江玉枫道:“是谁跟你说的,是薛凌吗她跟你说了什么,她怎么能把所有的事都推在我爹身上她怎么敢”

    江玉枫飞快的瞟了一眼四周,道:“王妃稍安勿躁,并没有人这么说,只是齐大人当年经手过此事,江府有心调查,所以还请王妃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你这是来命令我吗”

    “在下岂敢,但此事亦关系到陈王当年皇宫惊马一事,难道王妃不想求个明白吗”

    齐清猗又坐回椅子上,笑的凄凉。她有什么明白要求朝堂上的人又有什么不明白便是坐在这里发问的江玉枫,又有什么不明白可她的夫君入葬的时候,连个来烧



九连环(七)
    草木秋死,松柏独存。

    世人大多爱看白雪压青松,但夏日里,一水儿的翠色郁郁葱葱,其实也不遑多让,松叶如枪如戟,溟濛孤高,可惜盘踞于此处,少有人赏。

    手头的朝事还没完,原该在书房忙活,只是最近齐清霏常常过来,苏凔便不在拘泥困在那一屋之间。院子里松柏常年不凋,其味清冽,又没什么人来往,移一方桌子于角落,其实与书房也没什么差,天大地大,更能开拓心境些。

    但一墙之隔的邻人院里,是有几株桃树的。这个季节,新果已是要熟了,树上叶子也就不那么安分。适逢微风一起,打着旋儿的三两片,落至苏凔案头。他带了些孩子气,就着手上笔移过去,在叶子上留了漆黑的一点。想了片刻,将那面叶子移到面前,就着墨点涂涂抹抹,转而形成一个好看的“霏”字

    思路既被打断,要写的东西也就停了,苏凔偏头看了一眼在湖心亭帮自己抄书的明眸少女,红袖添香处,春风得意时。岁月好像从未如此柔和过。似乎是二人心有灵犀,齐清霏也抬起来头来看着此处,正对上苏凔目光。眼见苏凔一瞧自己抬头,就假装去写折子。齐清霏再也坐不住,拿起来剑三两步跑到苏凔桌子面前。那张写有“霏”字的叶子还未来的及收。齐清霏飞快的将其从苏凔手里抢过来,对着阳光一照,瞬间就红了脸。

    苏凔堆上满脸笑意,状若无人,去收拾桌上东西。今日,便到此为止,夏日长,他可以带清霏去做点别的。

    齐清霏却不肯罢休,扬扬手上短剑道:“苏哥哥说是要在这处理朝事,实则是找个理由打发我离的远些,早知如此,我倒不如好生在陈王府呆着,也免得长姐念叨。”

    苏凔抱着一摞子卷宗和自己批注过的稿子,庆幸自己手没闲着,不然他就要忍不住此刻将清霏揽在怀里。两人此时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肌肤相亲实在逾矩了。何况…..,他抱着东西往里屋走。何况皇上还在孜孜不倦的为沈家姑娘做媒。

    苏凔已经等不及了,因此和齐清霏开诚布公的谈过以后,决定要尽快查清当年真相,为薛宋两家翻案。事成之后,他再向皇帝光明正大的提出,要迎娶齐家五小姐,今生今世,仅此一人,无法再对沈家姑娘许诺。

    那天晚上,齐清猗和齐世言二人为无忧公主一事争吵,却从未提到过魏塱。因此齐清霏听到的,不过是齐世言所为。刚开始,她还对此事耿耿以怀,可想了几日,便跑过来问苏凔:“若我阿爹当真就做下那等事,苏哥哥要如何”

    苏凔那会已经见过薛凌了,且对齐清霏思之若狂。他又是熟读诗书的,凡君子者,不虚行,行必有正。既然齐清霏对当年之事毫不知情,他又怎会苛责当下道:“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何况当晚你家大姐姐气急,所言未必就全是事实,唯有事情水落石出那一刻,方能评其功过。但不管如何,我宋沧也不会迁怒无辜之人。”

    齐清霏捏着那柄短剑,掷地有声道:“我就跟着苏哥哥一起查。”

    此后苏凔利用自己现在在朝堂的地位拿到了当年之事相关的一些案宗,下朝之后几乎日日手不释卷呆在这院里。齐清霏也是每日算着时间过来,帮着做一些抄书整理的事情。虽是繁杂,但二人情意相通,倒把这事儿做出些乐趣来。

    功夫不负苦心人,逐条比对之下。苏凔真的找到一处可疑的地方。这件事牵连甚广,光是西北十六城的大小官员供词就有好几十份。他一一翻阅,尽数都能对上。唯独有一件,让人生疑。

    说来好笑,这一件正是给宋柏定罪最重要的一件,却是宋柏自己递回来的亲笔信。写的是自己一把火烧了无忧公主尸身。纵然信上原因说是战事已起,鲜卑围城,实属无奈之举。但为人臣子,此乃大逆不道,光此一条就足够宋家满门抄斩。所以这封信自然也作为证据封存在册。

    然而在其他卷宗的记录上,最终确定宋柏谋反的是西北十六城众口一词,说未接平城战报,故而导致没有人知道拓跋铣大军已经南下,最后西北尽数失守。且事后清点,发现宋柏本人下落不明,平城三万将士大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由此可断,当是宋柏叛国,与鲜卑勾结无疑。

    宋柏常年驻守平城,自然与宋家书信来往甚多。几年不见,苏凔仍然能确定那封信上的笔迹是爹亲笔。这就有了矛盾,如果爹真的没有向其他人发过消息说拓跋铣大军南下,又怎会千里迢迢递一封书信回京说战事已经起了。

    他这会还没有想过是那十六城的口供有问题,只是猜想会不会有人截下了平城书信导致消息没能传出去。可这样子的话,又有谁能截住所有平城寄出去的书信呢平城消息的将士又去了哪,阿爹又去了哪他想找薛凌来问问,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薛凌。此事到这就卡住了,唯有等薛凌来了二人商讨一番再做打算。

    苏凔太过高兴,已经忘了自己要拿这些卷宗的时候,好些大人提醒过:“我说状元爷啊,有些事,你非要去翻他做什么啊。”

    他要将手头东西放回房里,齐清霏站在后头看着苏凔背影。她已经足足的年十五了。若是娘亲他们在京,就该给自己及笄簪花,像二姐姐一样,看哪家儿郎优秀,定下百年之约。可谁也不在,昨儿回去,还被长姐好一通教训,说是不允许自己再和苏哥哥往来了。连苏哥哥本人都不在意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为何偏偏齐家反而要在意了

    她又有了些愁思,这些日子,苏哥哥就没做过其他事,一心查案。可如果查清楚当年之事当真与爹脱不了关系,他就能一点都不在意

    “清霏”苏凔出来之时,看见齐清霏低着头站在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脸上不是往日通透笑颜。这个他认识时候无忧无虑的少女啊,现在学会发愁了。是和自己在一起久了吗

    “嗯”齐清霏听见苏凔叫,抬头一看,苏哥哥已经换了衣衫从里屋出来了,显然是要带着自己出门,瞬间又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捏着剑冲到苏凔面前道:“苏哥哥可是不看那些本子了。”

    苏凔侧目就能看隔壁院里的几株树尖,有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株桃。宋家是读书人,家中长辈不喜欢这些瓜果之物。只有娘亲纵着几个孩子,偷摸在偏僻处留了好几株。待时节一到,他跟大哥宋汜常常避开祖父,爬到树上偷摘着吃。

    “不看了不看了,我们出去走走也好”。苏凔知道清霏喜欢纵马。君子六艺,他也是懂的。虽远不如薛凌,但城外官道出不了什么乱子,二人已经去过几次。

    齐清霏剑不离身,从齐家搬走,她就再未见过三姐姐。却时常想起,既然苏哥哥并未与自己



九连环(八)
    李阿牛是晚间来的苏凔处,现在他已经不用轮值了,自是没有晨昏点卯一说。但那天齐三小姐走后,剩下的人说话俱是吞吞吐吐。他自认和苏凔三年情谊,没想到居然连句实话也难问出来。一气之下,鱼也懒得吃了,拎了剑拂袖而去。

    回去了仔细想想,自己也有那么些不想见人的事,啊凔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没什么必要强人所难。可再想抽个空过来瞧瞧时,又到了该去朝廷报道的时候。是的,不是衙门,而是朝廷。说起来官职不大,不过是个指挥使,但前头挂的是殿前二字,意义就截然不同。何况他以前不过是个巡城卒,在京中无任何贵胄亲朋,这不亚于一步登天。

    上任之后,新交暂且不提,那些旧时好友少不得见天的来庆贺,又乔迁新居。各种杂事堆下来,他直到今日才有时间来苏凔这。不过,不全是为苏凔而来。他更想问问“齐三小姐”究竟是什么身份。

    来了却看见苏凔伏在桌头,酒坛子碎了好几个。苏凔不喜饮酒,既是到了兴致处大多就是浅酌几杯,少见这般放浪形骸。李阿牛连忙冲上前将其扶起,喊了两声“啊凔。”

    苏凔缓缓睁开眼,见是李阿牛,忙醒了醒神,整理下衣衫道:“阿牛哥怎过来了。”原他并未醉,宋家少时不许饮酒,去了明县又喝不起。他觉得此物灼喉,拿了好几坛子想给个痛快,到底也受不了酒气。故而地上碎的坛子,其实大多是他失了德性,拿起来摔了。

    这会见李阿牛前来,颇有些不好意思。不等李阿牛开口,忙蹲下去收拾地上狼藉。

    李阿牛将剑放在桌子上,也蹲下来一道捡着道:“怎么几日不见,你倒喝成个醉鬼,以前不见你这样。”

    世事真是无常,他二人一道进京。李阿牛街头落魄,正值苏凔皇榜折桂,打马长安,而今李阿牛也算是登得天子堂,还说过来与苏凔庆贺一番,却看见他这幅模样,难免感慨。

    苏凔将一堆碎片集拢,道:“也无旁事,阿牛哥怎这个时辰过来。”

    苏凔自然是为着齐清霏的事,他回来之后又恨又恼。一会恨自己,一会恨齐世言,到最后连薛凌一起恨上。这些事,怎么就偏偏撞在一起了,但凡其中一件不相关,他也不会落到如此进退两难的地步。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然已经对齐清霏水说了那个要求,怕是这会再找上门说不用了也无法再挽回。何况….他又抱有那么一丝微弱希望。甚至骗自己,这本就是陈王妃该做的。

    到底是齐世言参与了陷害宋家不是吗难道齐家就不该有个人为这件事负责么。虽然齐世言瘫痪了,好歹仍能回家颐养天年,甚至于齐家其他人还都活的好好的。而宋家,宋家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纵是三杯两盏,仍有酒意,亏得苏凔已经记不起来了,他刚刚伏在案头,想的是,为何当日齐世言不干脆被气死了算了

    假如他死了,没准清霏的顾忌就小一些,会帮着自己作证。

    人心之贪婪,得寸,则想进尺。圣贤书,只能压制这些念头,却无法将它斩草除根。只要人稍微一放松,就免不了要生根发芽。苏凔一开始还因为自己是罪臣之后而在齐清霏面前惶惶不安,盼着她能不嫌弃。

    可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从薛凌处知道齐世言所作所为之后,在齐清霏面前偶尔是有些高高在上的,为自己愿意原谅两家过往的高洁品性。仿若自己已经做到了圣人所为,要与他苏凔在一起,应该也是个圣人才对,所以,齐清霏应该去劝着陈王妃上朝作证。虽然此事有违人伦,但不失为大义。这也是为什么他再三纠结,还是开了口提。

    李阿牛自是不知院里风月,见苏凔没醉,稍许放心。道:“那日走后,放心不下你,早该过来瞧瞧,只是这两日事多,耽搁了。”

    “去亭子里说话吧!倒是还有几尾鲜鱼养着,此处再没别的什么吃食了”。苏凔挪着步子往里走。他晚间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空腹喝了些酒,心里头烧的慌。其实也不怎么关心李阿牛要不要吃啥。只是人来了总没道理赶出去。走了两步记起李阿牛高升了,自己在朝堂上还曾见他面圣,只是当时两人不好说话。这会倒是该恭喜一声。好在这宅子里刚巧有些鱼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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