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嗑南瓜子
宋柏听的大骇,接旨也顾不得,直接把圣旨抢了过来。飞快的读了一遍,又哆嗦着再读了一遍。这不是军令,自然也无人护送。他盯着眼前来人,咽了一口口水:“城外胡族围城,你…是怎么进来的。”
“宋将军这是什么语气问的咱家,咱家奉的,是当今皇上的旨儿。方才进来,并未见什么胡族狼族。倒是宋将军您,这才升了官儿,接旨都不用跪着了。这平城,当真是个没规矩的地儿,怪不得那薛弋寒,有胆造反!”
“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柏扯着衣襟把太监推出门,指着那一堆堆还有余温的火堆咆哮:“公主自尽,胡族起战了,你进来怎么可能没看见,你怎么可能没看见,你回去,你现在给我回去。马上给我回去问清楚”。
他跟随薛弋寒多年,深知其为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忠不义之事。而今好端端的公主又死在了他平城,拓跋铣分明早有预谋。京城竟在第二天就来旨说薛弋寒死了。怎么会这么巧,怎么会这么巧。
太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荒唐事,指着宋柏问:“你…你说什么……无忧公主死了。”
“死了,死的透透的。此刻烧的只剩灰了”。宋柏有了可怕的想法,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此事行将踏错一步,只怕他宋家九族上下,鸡犬难存。
“你好大的胆子,那是天家龙裔,你……….你宋家满门的脑袋………都赔不起”
宋柏已无心与这个太监争辩,松了手。往城楼上跑。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在咆哮着一句话
“君要臣死.......是君,要臣死…….君………要臣死啊”!
他绕着城墙走了一圈又一圈,每个口上的军需都用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这个平城,应是再也等不来援军。
可他还要撑着,只求拖得一时是一时,能消耗拓跋铣多少兵力就消耗多少兵力,以此换取他宋家老小一点生机。
几个将士看着平常冷静的宋柏像个疯子一样将城中机关布防处巡了两三遍仍不肯停,最终还是吴青硬拖着宋柏回到书房问他“怎么回事”。
宋柏缓缓将那一道圣旨在桌面上展开,瘫倒在薛弋寒常坐的椅子上:“平城完了”
众人皆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
“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是个局。这是个局。小少爷说的对,天子逼我西北反,天子逼我西北反啊。”宋柏又哭又笑“平城不会有援军了,安城只怕也如出一辙。粮草至多撑个十日。诸位不必在此送死。今晚便零碎着从暗门离开。能走几个是几个吧,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家国大事无需提。”
“将军!”
“过了平城,便是宁城。我阻得拓跋铣一日,宁城就多准备一日。只求我宋家能落个活口。你们走吧。”
“我不走,我保得是梁国太平,不是那狗皇帝。死在这,便也罢了。若不死。我再回去将薛将军的事儿问个明白。”吴青最先开口。
眼前人人皆是热血,只所谈之事,事事如同饮冰。
城中老少已尽数驱散,宋柏不忍多年同僚在这等死,千方百计的找了理由打发出城,连寻常兵卒也所留不多,只剩下些死士。安城那边,也派人做了同样安排。
这座城,一日日的空了。自他十七岁,便长戍于此。日日风沙,年年苦寒。可心里,总是有些花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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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雪(二)
“原攻不过剑走偏锋,守不过熟能生巧”。
这世上有没有神功盖世,先在的薛凌还不能断言,可熟能生巧这事儿,她已经体会了个十成十。
纵是那夜逼得她把自己整个人埋进水里,才能从罪恶感中解脱。可此时此刻,薛凌站在一辆富贵模样的马车前,拿一柄长剑,拦人拦的轻车熟路。
这一路,终究是要吃饭喝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从第一次开门开的胆战心惊,到了后面。薛凌已经能进屋翻个底朝天尚不惊动院子里睡着的狗。
如是农家,就只拿些吃食。如还算富贵,就顺几两银子。她一路跟自己说着能屈能伸,一路鸡鸣狗盗。
如此日夜赶路,累了便在杂草从里睡一会。再未停留,四五日后。总算到了京城近郊。她有心要早些进去,只看了一眼身上,便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官道路口躺了下来。
虽是一路不择手段,但到底未多取。薛弋寒身在大狱,情况未明,薛凌只恐进了城也不能回薛家。自己身上除了一柄废铁般的剑,基本身无分文。心一横,就想拦个过路的人,讨几两银子。
此处过往人寥寥,而且看上去多为平民百姓,没什么钱。薛凌躺了好几个时辰,才听见马车声由远而近。翻身起来,难得的露出了笑意。
她自幼在军里长大,最熟悉的就是马匹,来的马车两匹马远远看去俱是高昂雄俊、四蹄稳健,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马车上雕花画月,后面还跟着四个保镖样的家丁,身下坐骑也不是凡品。想来应是哪家的富家小姐。
由于知道奔跑着的马停下来还要好长一段距离,薛凌扯了一截衣襟捂住脸,就站到了路中间,丢了剑鞘在地上,拦住去路。
驾车的老头御马之术娴熟,看着有人站在路中间,老远就抖了缰绳,还驾着马缓走了几步,才凑到薛凌跟前
薛凌还是那冷冷的声调:“我只求财,不想伤人。”
车后面的人驾着马缓缓的走出来,看了两眼薛凌。就笑出声:“你是哪家不长眼的,不知道这是谁家的车。”
薛凌确实不知道这是谁家的车,最重要的,她身量比马上的大汉矮了不止一头,一看就知还在稚龄。而且手上的剑有些锈迹斑斑。这不过是她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与人一比,确实有些可笑。
虽说并不惧,但如打起来也只恐个没完。薛凌踢了一脚地上剑鞘,一跃而起,踩着剑鞘就站到大汉的马身上。
锈剑无刃,根本没什么生命危险,薛凌也就毫不留手,直取大汉颈项间。她已打定主意,她攻的急,如果大汉挡的住,她左手就用银簪伤马,然后把这个人踹下去。如果挡不住,那这个人就是人质。
薛凌常年不在京城,日常所习不过几大武将世家,对这些人来客往,完全不知谁是谁。更不知她今儿拦的,是梁国巨贾苏家。自古士农工商,商排末尾,可钱,又有谁不喜欢,有钱能使磨推鬼。嘴上说着贱民,日常行事,哪个巨富做的又不是上宾。
此刻马车里坐着的是苏家当家夫人,刚去探亲回来。后边跟着的便是贴身的侍卫。马上的那个原是叫苏银,是苏家的家生子。
苏银万没想到这个半大孩子来的如此气势汹汹,而且武艺还不错。也是拔刀便挡。做为夫人贴身的人,他功夫自是不弱,挡薛凌这一剑也是轻而易举。然后又一个刀锋偏转花薛凌的剑架开,正打算扯着薛凌下马。还没来得及,就见自己爱骑血溅出一尺高,一个心疼的功夫,就被薛凌一脚踹到了马下。
马吃痛,狂性大作,嘶鸣着跑了两步扬前蹄踩下来。苏七忙不迭的在地上翻了两个滚才避开。只是这个当口,薛凌就从马上飞身跃下,剑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
其他人一瞬间都下了马把薛凌围在中间。忌惮着薛凌伤人,一时没攻上来。
“我知道这柄剑杀不了人,但我手上的东西可以。”一枚银簪在薛凌手里亮着寒光。“我只要五十两银子。”
苏七又气又好笑,这小子不知道是个什么路数,拿把破铜烂铁,打劫苏家。一亮身手,他还以为碰着硬茬,结果就要五十两银子。他连自己被制住都不怕了,干脆指着脖子喊薛凌:“来来来,往这戳。爷今儿栽你手里。”
薛凌本是眼无波澜的模样,此刻就变了脸色。她记起那夜老头说要拿银子给她,转而叫了一大批人要拿她见官。
她看着地上的人一脸不屑一顾的样子,阴郁就逐渐
四月雪(一)
在树下坐了好一会,薛凌才站起来。此刻她身上就一件单薄亵衣,好在常年习武,也不甚畏寒,只羞愤心思不能自抑。
所想一多,就无法安静下来。薛凌循着月色又狂奔出好长一段距离,想缓和一下这种情绪,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有些念头,就如同鬼魅一般,从幽暗之处,张牙舞爪的跳到了眼前。
此处从城镇出来不远,零零碎碎总有人家。有些灯火已熄,有些还燃着昏黄荧光。薛凌站的近了,还能听到妇人哄儿呓语。
遇见了一家,又遇见了一家,再遇见了一家。薛凌在院门旁站立良久,就未离开。围栏不过三五尺,一个翻身。她就站到了院里。拿头上簪子伸进门里轻微一挑门后的门闩。门应声而开。
只薛凌没想到的是,农家门廊破旧,她又不擅长做贼,这一推,门发出一声老大的“吱呀”。
此刻入夜并不久。想是主人家只刚刚浅眠。当时屋内就有中年男人问:“是谁”
薛凌吓了一大跳,血都冲上了脑门。数日来的围追堵截,那种惊弓之鸟的心态被这一声喝问全部勾出。
先下手为强。她脑子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循着声音来的方位,飞身过去,伸手一探,薛凌就碰触到了说话的人,连犹豫都没,一记手刀砍在脖子上,就听见男人重重的栽倒下去。
屋内又响起妇人的尖叫以及隔壁屋子老者的询问:“儿子咋了。”
然后就是一片亮堂。有五六十岁的老妪划着了烛台,肝胆俱裂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儿子,还有被薛凌扣在手里的妇人。一枚四五寸长的银簪就抵在妇人脖子上。
薛凌已随手摸了一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布片披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让人看不出身形。头发又散乱着,脸上全是尘土。她不说话,屋里几人竟也不敢说话。
还是老妇人最先忍不住,扑倒地上:“你……你把我儿……怎么了……..。”
其实,这屋里,最紧张的其实是薛凌。她这一生,学的是君子坦荡、定国安邦。
没想到先做的,尽是些男盗女娼。
她手上挟持着妇人,既不敢放手,也不敢把人怎么样。脚下瘫倒的男人,也不过是晕过去了而已。但她也不能就此离去。她既无衣物,也无粮钱。
偷些钱财,这个事,必须要做。她从林子里出来就一直在想。只是内心那一点正直让她实在难以下手,路过了好几家还不能说服自己,直到越走越偏,只怕错过了这家,前面再难有人烟。
薛凌哑了嗓子学着男子声音:“我是个逃犯,只求财,你儿子只是晕过去了。”
她说的咬牙切齿,吓唬着跪在地上的老妪,也吓唬着自己。
老妪当即就叩起了头:“好汉稍等,好汉稍等,你不要伤我儿媳。她有三个月身孕了”。又转身向旁边的老头哭:“快去把家里的银子都给好汉….都给好汉。”
慌乱之中薛凌根本没顾忌妇人样子,听老妪这样说,才看了一眼,幽微烛火之下,自己扣着的人小腹是有些微微隆起,还不太明显。但确实是孕相了。只此刻被薛凌勒着上身,脖子上又有一点冰凉刺骨,抖的如同筛糠。
薛凌喘了一口粗气,松开了妇人。一低头,让发丝把脸遮的更严实了些,才继续开口:“我不伤人,你们不要叫喊。”
无忧女(四)
第二天,薛凌早早便起了。街上人声鼎沸,看起来远比昨日傍晚要繁华些。她选了一间十分热闹的茶楼,不动声色的坐在一角细细吃着点心,耳朵却无时不在听来往之人闲谈。
她并非不急着走,只是,太过关心了。关心则乱。这几日,与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又一直在荒野中穿梭。一到了市井之地,薛凌实在忍不住,想要打探一下京城之事。好在这县城里,并未有什么人说起薛家获罪。
便是薛凌有意挑起,旁人嘴里叫着的,仍是镇北将军。虽说是离京城有些距离,但以薛弋寒的地位,若有什么不测,应该是天下皆知。此刻尚无人谈起,薛凌反而觉得安心了些。
用完早饭,又胡乱走着,逛了好几条街,确实没什么朝廷相关告示说薛弋寒获罪。又禁不住的想,这几日追杀她的究竟是谁呢,是霍家有心陷害,还是天子暗地里参与。
等这一圈逛下来,回客栈已是晌午了,千头万绪无从理起,薛凌干脆倒了过去,昨夜一夜无眠,今日总算有些好的迹象,困意便遮掩不住。直睡到晚间才醒。饭也未出门吃,只叫了小二送到房里。打算明日一早去挑匹快马,赶回京城去。
她,实在是,很想阿爹。想到过去的一切都可以不在意。哪怕是阿爹拿她换了薛璃,她此刻还是想的慌,尤其是还弄丢了鲁文安。就算知道京城水深火热,她也还是想要回去。
只这县城虽繁华,却没什么马市,且大多的马匹都是训了拉车的。薛凌挑挑拣拣好些时候,才勉强找到一匹不错的,等走到城门口,却被拦了下来。说是上头急令走了有死犯。得明儿个上头来人严查才能开始放行。薛凌怕暴露身份不敢强来,只得退了回去,继续找了间茶楼听人闲聊。
当日深夜,当铺老头被人从被窝里拖到地上。看着自己送出去的那枚鬼工球在他眼前晃荡的滴流乱转。
“什么人当给你的。”
老头子只当是坑错了人,正主来寻仇,吓得话都说不清楚:“是个看起来颇为富贵的小公子。老头我没坑他啊….老头我一开始瞎了狗眼没看见里面有棵草。您大人有大量”他把头在地上嗑的砰砰作响,都没注意人走好久了。
待薛凌再次走到城门口时,老远看见了城门搜查的人,然后就是一身的冷汗。
那张脸,她认得。在江家的时候,霍云昇带来的人,就有这张脸。原一面之缘不该如此印象深刻。只是当时鲁文安踹了一脚江玉枫的腿,被此人看见。薛凌有心要赔不是,却发现此人什么反应都没,觉得狐疑,多看了好几眼。嘴角那颗痣,又太过醒目了些。
什么狗屁逃犯,来人要找的,是她薛凌无疑。
薛凌迟疑了半刻,她现在是个寻常女儿家,有心想要混过去。便是混不过去,搜查的人不过三四人,她有短剑在手,胜负未可知。
但一慎重思索,还是不敢冒险,明处三四人,暗处不知道有多少,一旦失败,就全完了。这一想,便立即回转了身。
唯恐出事,连马也弃了,客栈亦不敢回。来此县城两日有多,她却不知自己究竟哪里露了身份,此刻城门严查,寻常手段断然出不去,又不知能去哪里。心头便有了焦躁。
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就走的偏了,直走到城边缘处发现前头有座宅子破败,内有衣衫褴褛的小儿打闹。走近些看,发现是些无家可归的人聚集着。
门内味道腐臭不堪,薛凌往身上抹了些泥土,仍是窜了进去。
里面的流浪汉似乎见惯了人来人走,有些人甚至都懒得翻身起来看一下。倒是有俩近处的看着薛凌,嘴里不怀好意:“这么标致的妞怎么也来这了,我还以为都是去窑子里呢。”
这种浑话,薛凌小时候不知道听了多少,根本顾不上在意,找了个角落,重重的坐了下来。一面想着哪儿出了问题,一面想着要如何脱身。
情况却愈发的糟糕,除了城门宽进严出,城内也开始有人搜查,连这个乞丐窝都被搜了两三次。好的就是
无忧女(三)
无忧公主一路往北的时候,薛凌也在往北。在山上蹲了两日,终究是要想办法离开。她想了想,仍是穿着李婶家的女儿衣服,提着两只抓来的山鸡和一只兔子,索性沿着官道走。脸上泥沙扑面,只说是要去城镇里卖猎物。一路遇到人,竟也无人盘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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