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仗剑大河东去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刀一耕
“真要拜师!”周昂毫无犹疑。
那人叹口气,道:“可是我之山门,不过寥寥数人,无甚势力,不足以供你仗势欺人。”
周昂道:“我不欺人。”
那人又道:“我之山门,不过陋室三间,既无权贵相交游,又无豪贵供香火,不足以让你衣食无忧。”
周昂道:“我家中房屋亦漏雨!”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汝竟诚实若此”
顿了顿,他道:“也罢,随我来!”
周昂大喜过望,却见那人转头迈步上了大石桥,当即就追了过去。
“师傅要带我去山门么”
那人摆手,大袖飘飘,“休得聒噪,随我来就是!”
于是周昂闭嘴。
那人身材高大,脚步亦极快,最开始周昂大步跟随,不觉有异,但走出不过一里多地,眼看翎州城南门在望,他已经累得有些
第十五章 山门
柴门破烂,一碰就开,却只开到一半。
大手使劲一推,吱呀一声,门开了。
山下看着小,走进去却发现,这是一个面积比周昂家大了至少两三倍的院子。
正房五间,带走廊,西厢另有配房三间,东南角那明显是茅厕。
西厢房门口有棵枣树,枝丫干枯无叶,大概是已经死了。
庭中有一鱼缸,不高,阔口,大腹便便,两片睡莲叶子飘在水面上,青青荷叶下,似有两尾红鲤款款游动。
走进院子里才发现,这里的院墙,包括走廊,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未曾修缮和维护过了——那走廊原本应该是雕梁画栋的,但现在却斑驳脱落得只剩下一些不辨纹饰的残片,还零星缀在上面。
撑起走廊的四根大柱上的红漆,也早已剥落得只剩斑点。
但这还不是最让周昂诧异的,最让他惊愕的是,那枣树下竟然还有一堆扫起来的积雪,尚未融化!
或者说,是正在融化。
室内有童子的读书声传来——
“……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暮寝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周昂仍在呆呆地看着那堆积雪。
现在这个春末夏初时候,院子里还有积雪,实在是太不可理解了。
此时,房内童子的读书声已经停下,等周昂回过神来,扭头看向门口的时候,却见走廊下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个人。
一富态老者,穿深蓝葛布大袍,系玄色丝带,腰坠美玉,看着年约五六十岁上下,长须髯,须发皆已花白,拢着手站在那里,面带笑容。
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大男孩,穿着青色直裰,腰系草绳,容貌俊逸,眸中若有流光,华彩照人,眼神惊讶而又似乎满含期待。
带周昂进门的那中年人,此时缓缓开口,道:“你既入我门墙,当识此二人!长者名郑桓,字昭明,汝之二师叔,幼者名敖春,昭明之徒孙,汝之师侄。”
说到这里,他指向自己,道:“我名徐甫,字子美。”
周昂刚拱起手来,尚未说话,徐甫已经又道:“入我门墙,并无规矩,亦无一应繁琐礼仪,汝今可就在这院中,对天地一叩首即可。”
周昂闻言迟疑了一下,却是没说话,只是撩起下摆,当即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趴下,对着门口一叩首。
但抬起头来,他却忍不住问:“只一叩首么”
按照他过去前后两世的经验,太过繁琐的就不说了,一般拜师什么的,至少也得有个拜师礼,怎么也得三拜四拜之类的,才显得郑重。
但此时徐甫闻言却是笑道:“我的弟子,不拜众生,不拜先贤,亦不拜神佛。只天地,应当一拜。余者,便是你师父我,也不过一稽首足矣。”
周昂没敢再问,当即起身,却仍是对着自己的师父徐甫深施一礼,叫了声,“弟子周昂,拜见师父!”
徐甫倒是并未驳斥,只微微摇了下头,道:“见过你师叔吧!”
于是周昂转身,对着已经避开了门口的富态老者,也就是他的师叔郑桓认真一拜,道:“弟子周昂,见过师叔。”
那郑桓缓缓颌首,道了声,“好!好!”
声音敦厚。
徐甫此时又道:“刚才便曾对你说过,我这山门,不过寥寥数人,今日你已经大半见到,你有一位三师叔,近日却好不在,改日有缘再见吧!近日你既入了我门墙,我山门就算是共有五人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那大男孩敖春,道:“你当见过你师伯!”
那孩子眸光一转,竟是问:“不应该是师叔吗”
徐甫愕然,片刻后,道:“你虽入门早,但你的师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缘入门,因此,当是师伯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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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束脩
周昂觉得自己加入的这个门派,真是处处都透着诡异与神秘。
这时候,他忍不住就顺着郑师叔的话题又追问一句,“那不对呀,师叔,要是你进门的时候,山门里只有我师父一个人的话,那你……”
问到半路,他忽然想明白了。
也不算是想明白了,主要是此时敖春已经关好了大门回来,看见他,周昂忽然一下子想到关于他的神奇操作——这位小朋友已经入门了,但是还没有师父!
果然,这个时候郑桓郑师叔就笑眯眯地道:“当时你师父对我说,他不能收我做徒弟,所以我只能做他的师弟。”
周昂不解,问:“为什么”
郑师叔仍是笑眯眯,“别问,以后自然会知道。”
周昂讶然,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正站在一边好奇地打量自己的敖春,指指他,问:“那敖春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不等郑师叔回答,敖春小朋友自己就已经开口道:“我师爷爷说我天赋太差了,别说给大爷爷当徒弟,连给我师爷爷当徒弟都不行,但又不忍心丢下我,就替我师父先收个徒弟。——我是大爷爷捡回来的。”
周昂恍然大悟。
虽然有点绕,但他的确是觉得自己已经勉强理解自己所在的这家“山门”的收徒逻辑了——那就是无所谓逻辑,自己那位师父觉得你是什么档位的,就别管什么先后,直接给你安装到那个档位上。
可是他还有疑问,就又问:“那……师叔,刚才我进门的时候,看到那棵枣树底下,居然还有一堆雪,这个天气,怎么可能会还有雪没化呢”
郑桓闻言仍是笑眯眯,道:“正在化,别急,快化完了。”
周昂无言以对。
这叫什么回答
但这个时候,似乎是被周昂的各种问题给问得有些厌倦了,郑桓就吩咐道:“敖春,你带你师伯到院子里走走看看,让他熟悉熟悉。”
敖春闻言,躬身应了声“是”,然后就仰着头看周昂,“师伯,走吧”
于是周昂跟着他出了大殿。
院子就那么大,屋子就那么几间,其实哪有什么太多需要看的。
大殿三间不必说,大家的日常活动、读书、上课和练习的地方,大殿西边一间,说是叫“藏经阁”,推门进去,里面倒是有一排书架,但书架上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靠另外一边墙还放着一张书案,有文房四宝,但屋子里居然还放了一张床——原来这里兼了郑师叔的卧室。
而大殿东边一间,敖春说他不能进,因为那是大爷爷的卧室。
然后就是西厢房三间,最北边一间,有床无铺,说是三师叔曾经睡过的地方,中间一间,有床有铺,是敖春的房间,最南边一间,进去一看,有口锅,但却只是支在一个铁架子上,并没有灶台,而且屋子里一览无余,也没有什么柴禾。
然后……剩下的茅厕周昂就不准备参观了。
参观完,周昂心里登时就凉了半截。
这院子,感觉比自己家里也富裕不到哪里去——他倒不是贪图人家门派富裕才要拜师的,主要还是真的想要接触并学习这个世界的那些神秘的东西,一个家底儿如此破落的小门派,实在是让人怀疑他能传授给自己什么真本事啊!
犹豫了一下,眼看小朋友敖春应该是觉得带自己转完了,任务完成,就要回大殿里交差去,周昂叫住他,小声问:“敖春,你在这里几年了”
敖春闻言站定,朗声回答:“回禀师叔,弟子自记事的时候起,就在这里了。”
周昂点点头,又问:“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听你在读书,你在这里,你师爷爷都是教你什么”
敖春道:“回禀师叔,师爷爷教我读书、写字、打坐、做饭。还教我一些拳法。”
“还教你做饭”周昂讶然。
但他没想到,他这么一问,敖春反倒更讶然,“是啊我们要吃饭啊,当然要学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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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传道
看到自己的一百九十六文钱,也即自己的全部资产,都出现在了郑桓郑师叔的手里,周昂当即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心里反而一下子就踏实下来了。
被人半强迫的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走了,正常人来说,就算本来是已经同意了,此刻又岂能做到完全的心无愤怒
但周昂就是如此。
他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相比起自己想要学习的东西来说,一百九十六文钱,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甚至不值一提——他不是此前那个从小到大受穷,几乎没见过钱的周昂,他从现代社会过来,他虽然很珍视好不容易赚到的这些铜钱,但却从未在心里真的把它们当成过真正宝贵的东西。
他很高兴自己这位师叔能这么“善解人意”在自己面前露了一手。
一个身怀凡人没有的神通,能虚空摄物,取银钱于外而不为人知的人,他会缺钱吗他会缺这一百九十六文的束脩吗
显然不至于。
于是面对郑师叔敦厚的笑容,周昂也笑了笑,居然过去扯过一蒲团来,就在郑桓的身侧,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膝而坐。
“师叔,现在束脩我也交过了,可就真的是门下弟子了。您能跟我说说吗我师父说,他不修道,所以无道法,他还说术法是小道!所以弟子现在颇为不解,咱们山门修习的,到底是什么”
郑桓闻言笑笑,一如既往的慈和,顺手把铜钱都塞到衣服里,解答道:“你师父修的,当然不是道法,但是按照世间其他人的解释,自然也是算道法的,这个问题,不必辩驳,只是说法不同而已。当然,你师父所修的‘道法’,的确是与世间所有修道之人的‘道法’,皆有大不同。”
“至于所谓术法,更是雕虫小技,连我都不屑拿它们当回事!但我能教你的,却也只能是道法。因为你师父能教你的东西,我教不了。”
周昂闻言先是微愣,旋即又问:“那……何谓道法”
郑桓笑笑,道:“假传万卷经,真传一句话。你问我何为道法三十年前,我也曾这么问过你师父,你师父告诉我的,我再告诉你。”
顿了顿,他收起笑容,认真地道:“所谓道法,至简至易,曰:与天地呼吸!”
周昂有点迷糊,问:“何解”
郑桓笑道:“修持之路,第一关,曰:开窍。”
“何谓开窍人体有三万六千窍,平日自然是封闭的,只有在特殊的时候,它才会打开。那什么时候会打开呢汗如雨下之时!”
周昂闻言登时恍然大悟。
所谓窍,说的就是汗毛孔嘛!
此时郑桓又道:“但汝需知,人体在汗如雨下之时,固然会开窍而排汗,但彼时之所谓‘开窍’,却并非开窍。彼时之开,只是开,有出,而无入。有出无入,自然算不得呼吸。”
“为何为何有出无入为何只有特殊时候,才会开”
连着抛出两个问题,郑桓面带微笑,问:“你平日可能不曾想过这些问题,不过今日回去之后,你可以尝试一下,看你能不能做到在不该出汗的时候,自己控制自己出汗!”
周昂呆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道理很简单嘛!他能猜到郑师叔这么说的意思。
人体的很多器官,很多功能,就比如汗毛孔,比如心脏跳动,都是植物神经在控制的,人体是无法通过自己的意识来调整或改变它们的运作的,植物神经会根据你的身体状况变化,来自动调整。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因为植物神经所接收到的信息,都是大脑传递给它的,如果这个
第十八章 传家
初入此门,周昂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但他知道这些东西完全不必急于一时,而事实上,随着交流的深入,随着郑师叔讲得越来越多,很多原本想问的问题,不需要再问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考虑到自己已经是“山门”的弟子,以后每天都可以过来聆听教导,在初步解开了一些心中疑惑之后,眼看天时不早,他虽然觉得留在这里蹭一顿午饭不错,但心里仍是不免惦记着自己丢在书案上的那一斗米。
那是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工作成果和收入的唯一留存了。
那是可以让全家人都很高兴的东西。
母亲和妹妹,估计得有好几个月没有吃过大米饭了,今天中午这顿饭,务必得让她们把这顿大米饭吃到嘴里——相比起此刻心中正热乎但又没那么急迫的求学问道,他觉得这件事反而好像来的更重要一些。
于是,眼看天色近午,他便起身出门。
临行之前,他与郑师叔约好了,明天上午仍旧过来。
出了大殿,第一眼就瞥见敖春正站在庭院中咕咕哝哝地默诵着什么,周昂笑笑停下脚步,说:“敖春,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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