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错姑娘
县衙里一年到头来都不曾有过县令县丞主簿都不在的情况,偏让池净遇上了。
正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来了一位长相普通的小厮,低声在衙役耳边说了几句话,说罢又拿出来一块令牌。那衙役一见令牌,态度变得极为恭敬起来。
“上头有令,命暂时收押后头那一男一女,至于这位夫人,留下你的住处后即可带着孩子暂且离开,明日自会传审。其他闲杂人等速速散去。”
...
上头有令?哪来的上头?她的搭档永乐侯东方乐今日一大早起程回京城去了,万晟作为知府之子却是无半点权利,那这固城,还有谁能作主?
话又说回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该在的全都不在?一个两个像在躲避什么牛鬼蛇神似的...
不管怎样,起码也收押了这两人,不让其寻到机会逃脱。池净回过头来先谢过吴夫人一干人等,约定明日在公堂上作证。可是要她带着孩子离去...池净的眼与玉瓶怀里的眼再次对上。
“呜哇——”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再度响起,被人毒死的谣言不攻自破。池净叹了口气,她现在已经搞不懂这娃到底是饿了,还是因为看到她就被吓到才哭的,暂且先打道回府吧。
“头屑去无踪,秀发更出众。无患果,你值得拥有。”池净刚沐浴完,头发散发着无患果天然独特的气味,摸了摸这如绸缎般柔滑的青丝,发出满足的谓叹。
她用篦子试着放在头上,期待篦子顺着头发滑下来...嗯,果然广告里都是骗人的。玉瓶走了进来,接过她的篦子开始帮她细细地梳理。池净用眼神询问:孩子呢?
”姑娘,雇来的奶妈刚给孩子喂完奶,孩子已经睡过去了。“玉瓶说起这个孩子来,满脸的温柔,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母爱光芒。
池净笑了笑道:“玉瓶也该是当母亲的年纪了。”
玉瓶的脸倏地黯淡下来,再无半分柔和之色。
灰影!池净也同时想起来这号人物,脸一沉。白日里被这孩子一搅和,竟把灰影这事给忘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最多就让他再逍遥一晚便是...
“以墨呢?”池净及时扯开了话题。
“以墨今日随聂公子习了一天武,随便吃了点饭菜后便早早睡下了。”玉瓶道。
聂公子每日卯时初至酉时末离,风雨无阻,尽心尽力地教导着蓝以墨。连她也很久没有跟蓝以墨一同吃饭了,就算同一个院子,见面了都仅仅匆忙打声招呼而已。才短短数日,感觉有些陌生了...
池净满意地颔首。望了望窗外,此时才戌时,天色尚早,看书看不进去,吃夜宵又还没到点。古人的世界,好无聊...
“趁那孩子睡着了,我去瞧瞧他。”那孩子可是少见的绝色美男,如今睡了,她便能靠近他好好欣赏欣赏了。池净打定主意,便往耳房走去。
玉瓶捂嘴偷笑着跟上。
...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
在床边看着那孩子堪称绝世的精致容颜,她忍不住——没人能忍住这样的诱惑。她伸出手来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发。
“呜哇——”
池净手一僵。
玉瓶笑着上前抱起他,轻抚着他的背,开始轻轻哼唱着人人熟知的童谣。那孩子在玉瓶呢喃的歌声里又缓缓睡了过去。
难道是因为自己脸上的伤吓到了他?也不对,今日在街上她是戴着面纱的,他也照哭不误啊。池净白了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一眼,咕哝了声白眼狼,决定躲得远远的去书房看书。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正在池净苦等夜宵末果之时,书房突兀地响起了玉瓶急促的敲门声:“姑娘,孩子感染了风寒,烧得厉害!”
“快请大夫!”池净合上了书。
池净 第42章 退烧
为人父母,方知父母恩。
城里几个有名的大夫都被请来了,开药,煎药,灌药,冷敷,折腾了大半夜,烧总算是退了下去。
就在半个时辰后,大家都拖着身心疲惫的躯壳准备去睡觉,玉瓶一摸孩子的额头,再次疾声惊呼:“不行,他又烧起来了!”
刚刚回到家里躺下的几位大夫们又被挖了起来。
可是这次孩子的体温不但不降,反而更高了。又灌了一帖药,玉瓶不断地帮孩子擦拭着身子,企图能尽快辅助他退烧。
她摸着他发烫的小脚丫和手掌心,急得直抹眼泪。蓝以墨也循声而起,看到院里进进出出的大夫才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婴儿。
可是他也只能与玉瓶一起干着急。实在是因为感染风寒而致死的人每年不在少数,成年人都有可能熬不过去一命呜呼,更别提那么弱小的婴儿。
池净看着孩子怔怔地发呆,她上次试制的药水和药丸,已经全用在蓝以墨身上了。
这里没有医院,没有退烧药,大夫们皆摇头罢手,纷纷表示束手无措。想要派人去把名医接过来,可是名医住在城外的万草山上,来回的路程不下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按这般烧下去,这孩子要么肺炎,要么脑膜炎,要么干脆直接命丧黄泉。
盯着孩子脸上泛起的不正常的潮红,她再三犹豫,最终还是有些心疼地再次伸手**了一下他的脸蛋。
这一次,没有嘹亮的哭声,没有颤抖又滑稽的撇嘴,更没有可怜兮兮的让人看了心里会融化的眼神。
她更宁愿他狠狠地大哭起来。
是因为她的靠近吗?所以她会害死这个漂亮的婴儿吗?她池净真的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吗?
…
“池净姑娘…”空气里,有个温柔而略带着惆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谁?”池净猛地抬头往上看,没有,头顶上什么也没有。
“池净姑娘…你…怎能忘了呢…”空灵的嗓子很陌生,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却又很熟悉,熟悉得她似乎每天都能听到。
是…秀儿吗?
“是啊,我怎能忘了呢?可我忘了什么?”是什么呢?
“唉…”秀儿低低地叹息。
“秀儿!”池净喊了出来,眼睛蓦地睁开,把眼前的玉瓶吓了一跳。
“姑娘,你怎么了?”玉瓶惊魂未定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我…方才睡着了?”池净迷茫地看着她,分不清是否还在梦里。
“嗯,姑娘,你守着孩子不知不觉睡着了,大约睡了一刻钟。”玉瓶道,怜爱地看了孩子一眼。“他现在已经没那么烧了,但愿这次能稳定下来才好。”
整个晚上反反复复地烧,如今不管是大人们还是小孩,都早已精疲力尽。她和玉瓶轮流守着,蓝以墨本身也是个孩子,池净便让他去歇下了。
没想到她抵着床柱就睡了过去。
窗外的天已微微发亮。
池净伸了伸腰,腰部传来一声骨头施展的哒哒声。全身酸痛,总算体会到带孩子不易的她再次想起来这句话,为人父母,方知父母恩。
小时候有一次她发烧,爸爸去外地出差了,妈妈带她去医院看病。从排队挂号到输液领药,都是妈妈一人抱着她跑上跑下,毫无半点怨言。
那一晚吃药后她体温降下来了,可是半夜的时候她又烧起来了,甚至更烫。妈妈顶着深夜零下十五的温度,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冒着凛冽寒风再次带她来到医院。
可是哪怕吊针吊得脚都肿了,第二天还是反反复复地烧。烧得迷迷糊糊的她,只知道自己难受,却从没想过妈妈其实比她更难受…
终于她的烧总算退了。妈妈心有余悸,但并不完全放心,担心还会反复再烧。外婆在电话里便告诉妈妈一个增强免疫力与彻底祛除体内风寒的土方法…
土方法!池净欣喜地记起这件事,看着床上呼吸绵长平稳的孩子,嫣然一笑。
…
“姑娘,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玉瓶虽也一夜未睡,但看到池净的动作,仍是神采奕奕地观摩着。
“这是尽量让孩子以后不再反复发烧的办法。”池净带着几分怀念,将手里的白水煮蛋剥开,蛋白的清香扑鼻而来。“还差一样东西,玉瓶,去帮我拿个银介子来。”
“是的,姑娘。”玉瓶看了看姑娘白皙的手臂,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折返回来。
“这…”池净无语地看着递到跟前的银镯子。
“姑娘戴镯子兴许好看些。”玉瓶道,她刚刚才留意到姑娘首饰太少了。
“把你的银介子脱给我吧。”池净哭笑不得,看到玉瓶手指上恰好就有一个。
把鸡蛋掰开,取出里面的蛋黄,放进玉瓶的银介子。用手帕包住,池净试了试盆里的水温。嗯,刚好。
玉瓶手里仍握着银镯子,看到池净把介子塞进蛋白里,瞬间便明白了姑娘为何突然说要介子,早已涨红了脸。
“把孩子抱过来吧。”池净道,迟疑了一下,便起身把位子让出来。“玉瓶你来帮他洗。”
玉瓶知道她这怕孩子见到她又哭,便也不推辞,忙从耳房把孩子抱出来。
呜哇——“嗯,先用这个手帕帮他洗头…”
呜哇——“洗下胸前和背后…”
呜哇——“水有点凉了我再去添些热水…”
呜哇——“嗯就是这样…”
呜哇——“再重点洗下他的肚子,洗肚子的时候要比之前的水温高一点点…”
呜哇——
…
在池净的指挥下,玉瓶有些笨拙但也总算替孩子洗完了澡。孩子再次陷入香甜的梦乡里,白里透红的脸蛋在诉说着自己的健康。
池净与玉瓶满头大汗,欣慰地相视一笑。
“姑娘,这介子…”玉瓶收拾完这满片的狼藉,最后打开手帕,翻开鸡蛋里的介子,发现介子已然变色。
“喔,这是正常现象,不必惊讶。”池净笑道,把妈妈曾告诉过她的一字不漏地重复给玉瓶听。
“这介子上蓝色的代表风,红色代表的是火,你看这上面,蓝色占了介子的一大半,可见孩子是真的感染了风寒。不过幸好,如今无大碍了。”
玉瓶一喜:“那岂不是以后所有的小孩感染了风寒都可以用这个方子,不用请大夫配药了?”
“不不不,这绝不是这个意思。”池净急忙摇头,生病非同小可,岂能儿戏。
正要细细解释一番,一个略带激动的声音却把她要说的话先说了出来。
池净 第43章 牡丹
“这法子,可以,可以...”听起来便知是名医那百年不变的嘶哑嗓音。
池净惊喜地转过身来,笑逐颜开。来人正是名医与聂意寒。
“这法子可以帮助确认孩子发烧的原因。到底是由体内入侵的邪风还是肝火过盛引起的,毕竟风寒与风热的脉象有时是难以辨别的。也能让孩子身体变得强壮些不再那么易受风寒,却万万不能视其为治病的法子,净儿,我说的可对?”聂意寒三言两语便替名医说出了名医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不赞同地看着憔悴不堪的池净,又看到玉瓶怀里熟睡的孩子,首次对她露出怨怪的神色来:“这谁家的孩子,死了便死了,你还受累照顾他一整夜。”
池净没有不悦,反而轻笑出声。其实聂意寒待她与其说像一位关怀备注的兄长,有时更像一位絮絮叨叨的父亲。
名医早已上前一步,拉过孩子软嫩的手臂来,替孩子把了把脉。“虽脉象,仍有些,浮,但已,无大碍。”
池净看了看名医的眼睛,问道:“名公子,你还未曾驱逐赵童?”
“尚未。待下雪…”名医一愣,明白过来。
“嗯,那就好。聂大哥,你又来教授以墨武功吗?”听见孩子没事了,池净彻底放下心来闲话家常。
“是的,蓝眼睛那小家伙起床了吗?”聂意寒点头问道。应该起了吧?昨晚月圆之夜,他今天为了让他多睡一会儿还特地来晚了...
“应该还没起吧,昨晚半夜他还来看了下这孩子。”听聂大哥提起以墨来,除了他的一双碧蓝眼睛,池净一刹那竟有些记不得他的模样来。难道是因为有比以墨更美貌的孩子出现了吗不由得心下有些愧疚,暗暗决定晚上给以墨加个鸡腿。
“蓝眼睛?”名医木然地重复,茫然地看着池净和聂意寒。
“嗯,正是我要带你去看看的那个孩子。你忘啦?我跟你提过他相貌略有些...咳咳,异于常人。”聂意寒咳了咳,有些不自然。
“以墨也生病了吗?”池净闻言惊愕,她是不是忽略蓝以墨太过了?
“没...”名医才说了一个字,聂意寒就把话头截过去了。
“没有,你别瞎猜,名医说他没见过蓝眼珠子的人,我带他来见识见识。”要是让她知道些什么,又担心得睡不着了。而且这是那蓝眼睛的家伙特别交待不让说的。
名医默然。池净也默然。这是把以墨当成马戏班里的猴子参观来了?池净果断扯着玉瓶转身就走。
“那聂大哥你帮忙看着家,我跟玉瓶去补眠,对了今天或许会有衙差要来传话让我去趟衙门,到时来叫我一声便是。”
“好。”聂意寒笑得痴傻,净儿说让他看家哎。
...
两人站在原地目送池净离开。名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别把,池姑娘,当成枫姨。”
聂意寒身体一僵,脸上笑容转瞬即逝,久久不能言语。名医也忽然觉得有些感伤。聂意寒父亲早逝,一直以来与枫姨母子相依为命,对当时作为邻居的他也诸多照顾。若非聂意寒十二岁那年枫姨莫名地中了一种奇毒...
名医至今仍记得那一幕。那毒毒性迅猛,一股黑气先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至枫姨全身,枫姨因痉挛而痛苦呻吟蜷缩了整整一个时辰。待皮肤上的黑气褪去后片刻,又重新泛起一片片潮红,最后这些潮红汇聚在脚上,最终演变成一朵朵黑色的妖冶的牡丹花形状。
名医的父亲对这种毒闻所未闻,要医治根本无从下手。他用尽了一切办法,放血,药浴,甚至以毒攻毒,那毒气依然徘徊脚部无法散去,接下来枫姨开始不断地大口大口吐出黑色的血。在最后关头,眼见枫姨已经进气少出气多,名医父亲不忍见其痛苦,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他狠心地把枫姨的一双腿砍了下来...
枫姨失去了双腿,却不代表能活了下来,相反这只是让她最后的时日里更痛苦更煎熬罢了。两天后,枫姨永远地闭上了那双美丽的眼。她没有因毒发而亡,却是因腿伤太甚活活痛死的...
可是一直到最后,枫姨都没有说出是谁害的她,只不断地叮嘱不可找那人报仇,要聂意寒好好地活下去。
名医长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意寒从没有放弃寻找凶手,不断提升武艺与替人杀人,再用杀人得来的钱去寻查线索。他哪怕是赚再多银子也没有片刻开心过,直到遇上了池姑娘。
并没有后悔点破了聂意寒对池姑娘的心态,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迈开步子往前走去。“带我去,见那个,蓝眼睛吧。”
“好。”聂意寒缓缓应道,也走了过去。
名医没有追问他的这声好,是应的哪一句话。
...
“这,这,这是...”名医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蓝以墨的眼睛是蓝色的,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蓝。难道不是仅仅瞳仁有些褪色而已?还有他的头发,他的那金色头发...这何止是“略有些”异于常人?
情绪波动向来不大的名医不由得狠狠地瞪了聂意寒一眼,狼狈地把拳头放在嘴边假装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失态。池姑娘能有勇气收留这样的孩子,真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聂意寒对他的反应甚为满意。忽又冷冷道:“这并不是我带你来看他的真正原因,你看他的手掌。”
蓝以墨抬起因睡眠严重不足而愈发疲倦无神的双眼,对自己的秘密被陌生人知晓有些不满,但转念一想,聂师傅对姑娘言听计众,一定不会害他的。伸出手前再最后确认一遍:“聂师傅,名公子也会替我在姑娘面前隐瞒下来的吧?”
“嗯。”聂意寒道,“如今你这般境况,就算是你想说,我也不让你说出来。”
那就好。蓝以墨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心来。他慎重地向名医伸出手:“名公子,麻烦你了。”
聂意寒也屏息着紧紧盯着他的手心,心里复杂得无以言表。他初见蓝以墨那天,他的手心里仅仅是个很模糊的看不出轮廓的一团黑色影子,但这两天已经能隐约看到图案雏形。
名医虽猜不透他们一来二往谜样的对话,但蓝以墨的手映入他的眼帘,看到手心里那惊心怵目的东西,他立马懂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那正是害枫姨死亡的元凶!名医脱口而出——
“黑牡丹!”
池净 第44章 稚雨
“杀千刀的刘二狗!害我如此田地...”李花单独躺在一间女牢里稀稀拉拉的稻草上,嘴里不断地啐骂着。
“敢问这位夫人,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呀?”对面的牢房里有人问道,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呸!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捡了个娃,看着细皮嫩肉能卖几个钱,没想到羊肉没吃着,倒惹了一身腥。”能进牢房的还能是什么好货色?何况如今都这般田地了。李花也不掩着,忿忿地答道。
东离国对私下贩卖孩童的刑罚并不像明月国与普照国那般严厉,她早已查了个清楚。在东离国犯了这事,有银子疏通的话最多也就关上个年就能刑满释放。在明月国时,与她一同犯了拐卖人口罪的几个婆子,进了牢里不到三天,查明了真相便一律处以磔刑。若不是她以身色诱那觊觎她许久的衙差,得以巧计脱身逃了出来,如今恐怕也早是身首异处了。
这东离国表面光鲜,实际内里腐朽不堪。皇帝又被奸妃所惑,终日沉溺后宫不问政事,下面的官员更是一个比一个昏庸无能。假以时日,她再向这牢头抛抛媚眼向衙差们露露香肩,以她的这姣好身段,别说年,不用三个月她兴许就能从这晦气的地方出去。
李花思及此,理了理因被砸了鸡蛋,蛋液粘连而乱糟糟结成一团的头发,脸上显出几分媚色来。
“卖孩子这等缺德事你也干?那是哪里捡来的孩子呀?”那声音又问道。
牢里的生活确实乏味无趣,正憋屈得慌的李花见对方闲聊兴趣正浓,也不设防。便将路过东子林,那遍地都是怎样的死尸,那孩子如何啼哭,她如何从那马车上的机关找出孩子来,又从孩子身上拿走了什么样的物件...
一一道来。那人似乎对孩子身上的东西很是好奇,问了好些个细节,还问了那孩子如今在何方。
“被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抱走了。呸!”又啐一口道:“刘二狗这杀千刀的,说什么孩子是那女子所生的,硬生生从我手上夺走了那孩子。那孩子长得如此的好,可是值五十两银子的啊!刘二狗与那女子给我下了这套,我便是做鬼也不放过他。”末了,又替自己辩解起来:“再说了,这又如何算得上缺德?要不是我捡走了他,说不得他的仇家还要回头搜查一番呢。如此说来,我倒是救了他的性命。”
“这位夫人所言甚是。”对面牢房里的姑娘从阴暗的角落处走了出来,对着她微地欠身:“小女子谢夫人出手相救。”
李花一头雾水,自己从未救过任何人,害过的人倒是不少。又喜上眉梢:“我救过你么?那你现如今是来报恩的么?”
“是的。我是来报恩的。”那女子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轻松一挥,牢门上的锁链便切口整齐地掉落地下。她徐徐地走至对面的牢房,也把李花牢门的锁链切断。在李花惊喜的笑里,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对着她那洁白纤细的脖子轻轻一划,李花便倒了下去。
那女子蹲下来看着面容痛苦得扭曲的李花,脸上一片感激:“夫人确实有几分姿色。幸好救了那孩子,才能全尸上路呢。这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
血喷涌而出,李花依旧躺在那稀稀拉拉的稻草上,身子不断地抽搐着。
“对了,夫人不是说做鬼也不放过刘二狗吗?二狗兄弟已经在路上等着你,你不会孤单一人的。”有人做伴,那可不止修了一世,前前世的福份都加上了呢。
女子语气难掩羡慕地徐步离去,沿路歪歪斜斜倒着不少狱卒。李花意识逐渐模糊,但还能清晰地听见那女子的叹息在死一般寂静的牢里轻轻地回荡——
“还以为会有些悔改之意呢...”
...
她一闯进房里,池净就醒了。握紧棉被下的匕首,池净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姑娘,冒昧前来打扰。”眼前的女子约莫十四五岁,一副仙姿佚貌。身材娇柔细长,看起来弱不禁风,让人联想到春天里枝头上经不起折腾的娇嫩小花。
但能无声无息地进入有聂意寒守着的无华院,还能不动声色准确地摸到她这里,池净知道她绝不会如外表一般柔弱可欺。
那女子见池净依然不言不语,不想浪费时间。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姑娘,你与那房里的孩子是什么关系?”
原来是为孩子而来,池净这才发现怪不得自己觉得这姑娘眉宇间有些熟悉,想来是那孩子的家人寻来了罢。方才开口道:“非亲非故。”
“那为何我在外头听说,这是你与那刘姓痞子的骨肉?”那女子神情略为天真,仿佛真是因为好奇而上门询问的。
倒也是个戏精。不过有人上门认领,池净也不跟她虚与委蛇。微微一笑道:“姑娘,你是那山狼寨的人?这孩子,真是你们寨子里的小少爷?”
这下轮到那姑娘诧异了。“姑娘如何得知?”
“我怎么确定孩子是你家的?可有证据?有的话,我便交还与你。”池净没有回答,反而如此问道。
那姑娘为难地一滞,思索一下便道:“孩子身上的玉佩等物已经让那李花搜刮走,但他被抱走时应该是穿着金丝棉裁制成的小衣。孩子的耳朵下还有一点红色的印记,不甚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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