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错姑娘
池净接了过来道:“我先帮着你把面分下去吧。”
官兵曾因分粥时不遵守排队秩序争相抢夺而鞭打灾民致死,所以灾民们再次面对食物时哪怕再兴奋再激动,也强忍着肚子传来一阵阵不听使唤的叫响,守规矩地排着队。
池净与玉瓶一起将挂面分盛到一个个碗里,再亲手端到每人手上。
“小心烫,慢点吃。”池净不敢盛太满汤怕烫到他们的手,边将碗递给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边嘱咐着。
“姐姐。”小女孩接过碗走了两岁,又怯生生地回头小声地问道:“我可以再要一碗汤吗?只要汤就可以,不要面。”
“呃,你是太饿了吗?光要汤怎么行?不然我再给你一碗...”池净道,拿起筷子就要给她再盛一碗。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用,不用...弟弟生病了,吃不下东西,我就是想帮他要碗汤。”小女孩脸羞红了,现在每人能分到一碗面已经很不错了,她深怕这姐姐以为自己小小年纪就贪得无厌。
长姐如母。
池净闻言神色柔软,几乎是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
“你弟弟怎么了,我去帮你看看。”病人要紧,她交待玉瓶两句便端起一碗汤面比例各半的面随着小姑娘走去。
“我也不知道,弟弟就是吃不下。”小姑娘自责地道,是她没有照顾好弟弟。
看出了小姑娘的愧疚,池净怜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小姑娘的身体细微地震了一震,赶紧将手中一直端着舍不得放下的那碗面先放下,揉了揉眼睛:“进沙子了...”
是不是真的进沙子了,池净又岂会不知,不觉间她眼也微红起来。在那些岁月里,她也曾经多希望有一双温柔的手抚慰着她,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发,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黑暗只是暂时的。
不再多言,她将视线移向睡在地铺上的那瘦弱的小男孩。只见小男孩约莫九岁十岁左右,骨瘦如柴,面红如潮,此刻正细细地呻吟着。
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热,但又并不是发烧高热那么烫。又翻开了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有些放大,状态似有些兴奋。
心跳很快。伸出手来替他把了把脉,这脉象,这脉象...
忽地,她脸色一变。“小姑娘,把你弟弟叫醒!”
池净的声音太严厉了,与之前轻柔地安慰她的模样判若两人,小女孩吓了一跳,竟呆在原地不知做何反应。
“快,把你弟弟叫醒!”她又疾声重复道,要靠亲人来强行叫醒他!
小女孩又呆了一秒,再也不敢耽搁,转身便狠狠摇起自己弟弟的手臂:“弟弟快醒,快醒过来!不要睡了!”
地铺上躺着的小男孩不为所动,只是似乎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兴奋。池净紧凝着眉,干脆上前一步,抓着小女孩的手狠狠掴了她弟弟一巴掌。
小男孩在诡异的梦中突然被强制醒来,先是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又看了看陌生的池净,脸上火辣辣地疼。突然委屈地“呜呜”哭了起来。
池净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哭,小女孩见她没说话,也不敢出声,也静静地看着弟弟哭。
就在此时,走进一个人来:“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池净转过头来,先是看见了被人抱在怀里的明儿,从明儿的脸往上移,望进一双男人的眼里。
何必方...
池净 第152章 陈艾
没有时间解释,池净冷凝着脸跑了出去。
那小女孩也还在看着小男孩哭,听着弟弟有些软弱无力的哭声,心里有些难受,但又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哄。温柔姐姐一定是很讨厌自己和弟弟,才那么凶,又用自己的手去打弟弟,打完了就出去了,不愿意看到他们姐弟...
他有那么可怕吗?何必方把明儿放下来,与他一起尴尬地站着,今天他似乎已经吓跑了两个女人了,一个是鬼一个是人...
“让开,让开!”
何必方一吓,赶紧拉着明儿往旁边一闪,只见一道窈窕的身影闪过眼前。
是去而复返的池净。她手里拿着用白色的棉布包着的不知什么东西,与何必方擦身而过便直接坐到地铺上男孩的旁边去。
她打开棉布中的东西那竟是一套银针。然而她伸出手来,却没有拿那上面的针。她将别着针的棉布翻开,再翻开一层,从最后一层的夹层中取出一样东西来。
何必方疑惑地想要往前看仔细些,又发现她还拿出了一个火折子。
“小姑娘,你把你弟弟扶坐起来。”池净边吩咐道边将先前拿出来的艾柱慢慢点燃。幸好她平日里都有自制艾柱,制好后也惯于与套针放在一起,不然今天还真的不知道临时去哪里找。
“好的。”小女孩闻言忙蹲下来,吃力地将自己的弟弟扶起来。
水灾以来几乎没吃饱过的小小瘦弱身板,又怎么能扶得起比自己更虚弱的身体。何必方默默地上前帮着她一起将小男孩扶着坐起来。
小男孩嘴唇与印堂齐齐发黑,眉心中更是渗着比何必方更强些的阴气...
“你弟弟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池净问道,手中的动作未停。
“妈妈被水冲走那天...”小女孩带着些鼻音道,那天之后,弟弟发了场高热,一直到现在仍是断断续续。
“已经那么久了?小孩本就体虚,还...”池净皱眉,心存哀伤必损阳气。说着,将手中燃了一半的三年陈艾柱弄熄,换了另一根五年陈艾柱。
已经那么久了?小女孩以为她在责怪自己,低下头不敢说话。
池净抽空瞥了她一眼,道:“不过,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懂得照顾弟弟。”
小女孩顷刻笑开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嗯!”
“你叫什么名字?”一心两用的感觉似乎也不错,池净微笑着。
“我叫虎牙,弟弟叫小狼。”虎牙又笑了起来,好久没有人问过她们姐弟俩的名字了。
...
好了,她盘腿与小男孩面对面坐下,取出一根红绳,将小男孩的两只手的大拇指绑在一起。
确定绑得牢牢的,她转头向那一旁被冷落到底的男人道:“何必方,你过来帮我拉着他的手,等会儿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也不要让他挣脱开来。”
“是。”何必方当然是看出了这姑娘在帮这小男孩治病,自然不会有半句推脱。
可是...他有些疑惑,这姑娘认识自己?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满肚子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又听到那姑娘指使着明儿...明儿?她连明儿也认识?何必方豁然开朗,她必定是白日里去过了焚尸坑那边。
“明儿,你和虎牙一起在小狼背后支撑着他,不要让他倒下去。”池净道。同样被冷落了许久的明儿也高兴地“嗯”了一声,跟虎牙一起跑到小狼背后。
很好,这样就行了。池净略一沉气,将手中燃烧得正旺的艾柱极慢极慢地往小狼的鬼哭穴靠近。
鬼哭穴,又名少商穴,位于大拇指背侧桡侧缘,共两处。其中拇指桡侧爪甲角为一穴,直对桡侧指甲角处之皮部又为一穴,左右手各二。
重点是,这个穴在治疗神志异常方面有奇效。
带着独特气味的轻烟熏炙着小狼那牢牢绑在一起的两个大拇指背的侧桡侧缘,轻烟在慢慢升高的温度中密密地渗入鬼哭穴...
“啊!啊!啊”小狼顿时双眼暴睁连连痛喊,耳红脖粗,狂吼不已,一双眼中更似有隐隐青光。
池净刚好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青光,唇畔勾起一抹冷笑。
...
何必方谨记着池净方才说过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放手,因此此时可以对小狼的狂吼充耳不闻。
但是虎牙却被小狼那痛苦的声音吓得连连往后退,明儿没有放手,只诧异地看了看她。
小狼出于本能,便奋力往后面挣扎着倒去。明儿年龄最小,虎牙退开了更是无法独自支撑小狼那突然涌上的蛮力,被小狼压着倒了下去。
小狼成功避开,顾不得自己手上仍绑着红绳,奋力爬起来就要逃。
“抓住他!”池净一怒,沉脸厉喝道。
何必方大手一捞,轻易地将小狼搂在怀中。他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反应:从小狼身后环抱着他,强迫他与自己共同坐下,坐下后双腿扣着小狼的双腿,双手从小狼背后伸出,紧抓住小狼的手,并将其拇指伸到池净眼前。
好身手!
池净赞赏地投给他一眼,便继续将艾柱逼近小狼的拇指处。
中医常道,人体有六邪,而风、湿、寒乃六邪之首,时常结伴而来。风与湿结合为风湿,风与寒结合为风寒。要驱除阴邪之气,首选必是艾草。
因艾草乃纯阳之草,以阳克阴,以大热克大寒也。
而她命人寻遍东离大小药铺,花费数日才寻到少量五年前的端午节当日摘下的艾草,效果更是不言而喻。
小狼继续在嘶吼着,像一头被困牢笼许久的饥饿猛兽,牙裂嘴地发出愤怒的咆哮。他的头因痛苦而不断两边摇摆着,身体却被禁锢在何必方怀中动弹不得。
突然,他头一歪,咬住了何必方的左手手臂。
何必方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但仍没有松开钳制着小狼的双手,很快,细密的血从小狼的齿下,从他的手臂上滴了下来。
是条汉子。池净放心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忧愁地看着地上散落着几滴血珠的明儿。
三人眼前一晃,一条细细的身影一个箭步冲了上前。是虎牙!
池净以为她见不得小狼如此痛苦,要将自己手中的艾柱夺去,正要大声喝止
啪!
虎牙冷着一张小小的尖尖的脸,直直地伸高了手,使尽所有能使出的力气往小狼脸上了过去。
池净 第153章 神棍
小狼被这一巴掌打得松开口,他愕然地望着眼前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蛋,咂巴着嘴里的淡淡腥味,有些迷茫地极小声地唤道:“...姐姐?”
听到这声久违的姐姐,虎牙眼里已有泪光。
“你懂事一点好不好!”她狠狠将泪意逼下去,板着脸骂道。
小狼似乎对自己的双手已经遗忘了。姐姐从未骂过他,也从未打过他。他委屈地又唤了声:“姐姐。”
“你生病了知不知道?姐姐没银子找大夫知不知道?姐姐本想水退后就把自己卖了来治你,可是幸得死去的娘保佑,现在有好心的姑娘要帮你治。”虎牙像没听见般接着骂。
“可是你看看你。你把人家大叔咬成什么样了?”
大叔?小狼这才发现自己被人环在怀里,而这人的手臂上正微微渗着血。这是他咬的?
“你就不能乖乖的不要乱动吗!要是好心的姑娘和大叔被你气跑了,不帮你治了,姐姐也卖了,就剩你一个你要怎么办...”虎牙骂着骂着,声音终于哽咽了,眼泪也终于忍不住一滴滴往下掉,掉到何必方的那几滴血珠上,血与泪混合在了一起。
没人照顾你了你要怎么办啊。
池净盯着地上的血和泪,默然。
...
艾柱燃尽。
最后一丝轻烟散去,透进穴位后再从经络间全身游走。
小狼在被虎牙打了后就不再挣扎。说也奇怪,那被烟熏的拇指在那之后便不再灼痛,一直安安静静地直到池净轻轻将他手上的拇指解开。
虎牙已经按池净的吩咐端来一碗热水喂小狼喝下。
“现在开始都不能喝凉水,不能吃凉的东西,明天就可以了。今夜睡的时候也要注意保暖...”池净说道,边往小狼地铺上的被子看去,语气一顿。
她现在才注意到一直盖在小狼身上的根本不是什么被子,那是一件又宽大又破的花薄衫,应该是体型较胖的妇人所着。上面还有不少泥迹,如果凑近些闻,她甚至怀疑自己会闻到腐朽的气味。
当然,不用凑近她也能闻到掺杂在腐朽其中的浓脂粉味。
这两姐弟是随手一捡都能捡到死去老鸨的衣服吗?池净有些无力地拎起那件衣服拿到外面去焚烧。
她本来还很疑惑,为何小狼年龄那么小都会患上这种成年男女都未必会患上的鬼交症,如今看来他不患上才怪了。
看着那衣服最后一角也焚烧成灰,她走回棚内,远远地便听到何必方在说话。
“你们两姐弟也无处可去,不如就像明儿一样跟着我吧。我何必方无妻无儿,你们若跟着我,我虽不能像你们的娘一样照顾你们,但当个像样的爹我觉得我应该可以。”
正说着,反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抬起,那抹冰凉搭在他的手腕上。
何必方一愣,直直地朝来人看去。
池净也顺着他的眼神看进他的眼里,看到一个年近八十但宝刀未老气势不减的威风凛凛老将军。
她心头一喜。
...
“你拿什么养活他们三个?”池净放开他的手,毫不客气地问道。
脉息迟伏,确与小狼一样,鬼交之症也。但他的情况出乎她的意料,比小狼轻许多。
“有我一口吃的,便少不得他们一口!”不介意池净话中隐隐透出的轻蔑,何必方豪气万千地道。只要水一退,他们重新回到家中,靠着双手还怕会饿死?
“大灾之后若瘟疫蔓延,你也找不到吃的呢?”池净取出几根银针来,放在棚内的烛火上来回翻转着。
“不会的。我们近日防疫防得密不透风,该烧的该喝的都一样不落,哪还会有瘟疫。”何必方道,那些官兵最怕死,早就给他们发派了足够数量的药草,让他们平日里频繁地点着草烟。
“之前还有人曾说,北县百年来无水患,会出现水灾绝无可能。”不会?池净讽刺一笑,趁何必方回答不上来的空隙,拿起已经烧过又静置了一会儿的银针,直接往他的左手鬼哭穴刺入。
“啊!”何必方失声痛呼,忙要伸手去拔。
“不想死的话就忍着,你跟小狼的病症是一样的。”池净道,又取过一针,直刺入他另一只手的鬼哭穴。
何必方又闷哼一声后才开口问道:“什么病症?”
她邪邪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与指间的针一起发出微光,在本就阴暗的棚内更显森然。“鬼交之症。”
...
“鬼...鬼交,鬼交之症?”何必方闻言,脸瞬间红透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嗯。其实就是阴邪气侵体,你阳气比小狼足,所以你还算经得起损耗。不过,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池净道,不想把事情解释得太复杂。利索地再刺入一针,满意地看到他眉心间的阴气渐渐散开,像方才的小狼一样。
厉害。十指连心,扎手指跟扎心无甚区别,他居然能咬牙忍了下来,不愧是铁血猛将。
“一年前吧,有一日发现路边有一具女尸,不忍见其曝尸荒野,便将其埋了。自那日后...不过,姑娘是如何得知何某也...”何必方脸又一白,难道他的病已经如此严重,看起来很明显?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也是因为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东西。这女尸可真不厚道,就这么报答前世埋葬你的人的啊。
不过如此悍将,若不为已用,那可真是浪费。池净心里带了几分算计,淡然道:“阿凤告诉我的。”
“阿...阿凤?不可能,我跟凤妹子说的是我朋友,并非是我。”何必方不信,并当场戳破她的谎言。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也不知道你跟她说了什么,反正她就是这样告诉我的,让我治你,就当是为了明儿。”池净有些无赖地道,反正死无对证,你要证据你追到地府去好了。
“阿凤还说了什么?”何必方半信半疑,凤妹子一声不吭地走了,就是去找眼前这姑娘了?
“她说她为了答谢你帮她抚养明儿,特地跑回地府去想尽办法从鬼差口中套问出了有关于你的事。”池净道,脸上仍是那吊儿郎当爱信不信的模样。
“有关于我的什么事?”何必方越听越觉得是真的,毕竟眼前这女子没必要骗自己,自己一无钱财二无相貌。何况她还知道他那些羞于启齿的病症...
除了凤妹子与他,是绝无第三人...不,绝无第二人知道的。
“阿凤千万交待说,让你一定要跟我走,将来才会有出路,才能保护得了她的明儿。”池净道,心里一边计算,她说过的谎能绕地球多少圈了?
“跟着姑娘会有何出路?”他沉默,但其实内心并不那么抗拒,他也不想如此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不知。总之让你跟着我,反正你也无处可去。”她将针拔出来,发现他除了刚开始第一针外,其余三针扎下后仍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确实无处可去,也罢。将来若道不同,再不相为谋便是。“那姑娘,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是要问待遇吗?包吃包住五险一金还包升职包你满意...
“姑娘说我与小狼同一病症,那为何对我使用银针,对小狼却用烟疗之法?”当然,在她拔完针后,他确实觉得体内似有些很沉重很浑浊的东西一扫而空。
“无他,仅仅因为我想试试你有多经得起痛。”池净咧嘴一笑,笑得残忍。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经得起痛,才能担得起重任。
“...”何必方无言以对。
我说凤妹子,你确定让我跟着眼前这个人?不会是坑我的吧...
池净 第154章 灾后
满目疮痍。
一些上了年纪的灾民们在年轻的人搀扶下,步履蹒跚地往往日熟悉的家园走去。他们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处处的废墟便是曾经那充满欢声笑语,曾为之付出了毕生心血的家乡。
触目所及,到处是被洪水冲塌的墙砖,遍地都是密密麻麻的垃圾。即使在雨刚停那天开始便开始打捞水中的浮尸与被淹死的畜生们,但那数目之多,又岂是靠人力就能全部打捞上来的?
一些鸡鸭的尸体,猪狗的尸体,甚至还有几具已经连五官都浸泡到模糊的人尸,此时皆躺在那仍积着薄薄一层淤泥的地上,散发出阵阵腥臭。
有忍不住的人再次开始干呕,而有的人则无声地拭着泪。有孩童在吵闹,有妇人在劝骂,有男子在诅咒。这些世世代代都生长在北县的人,眼前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好些天前洪水袭来那一刻那可怕的一幕。
那天,无情的大雨半刻也未曾停歇,水越涨越高,从高处流往所有低处的农田,菜地,不断急速的穿梭游走。势不可挡,最后终于冲破了洪堤与多处桥涵。
洪水像一个咆哮中的狂魔,咆哮声中夹杂着人们的哭喊声,求救声,快意地嘲笑着人类在天灾面前的渺小与脆弱。
然而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悲天悯人,昨夜里那些官兵带来的所有的米面已经吃个精光了。站在原地振作一番,活下来的人互相鼓励着,房子没有被冲塌的已推开自家发着霉味的家门,卷起袖子开始整理起来。
而失去了家中房屋的,只好迷茫地继续待在大棚之中,苦苦思索着该何去何从。
...
“姑娘,那这些官兵怎么办?”玉瓶边捏着鼻子道,指着面前那些浑身散发着冲天臭味的官兵们,一时想不出主意来。
此时她与池净正站在大棚附近的小树林中,所有官兵排成两排直挺挺地站着,大眼瞪小眼,神情木然呆若木鸡,时而从他们肚子里发出一阵阵雷般的响声。除了那个被她们提出来做些轻活的小兵,其余的人都在这几天内迅速地瘦了一大圈,形如枯槁。
除了夜晚姑娘大发善心让他们分批去休息以外,每天忙上忙下做着又累又脏的苦力活,还只能吃两碗稀得不能再稀的并且早已经馊掉的米汤...
若不是玉瓶知道自己娘死前还遭受过这些丧尽天良的官兵羞辱,她说不定真会生出些同情来。
“这个嘛...”池净沉吟着,似乎还真的有些棘手。
如今水已退,有一部分灾民们虽能回到自己家中,但仍是有多数灾民无栖息之所。即使他们从今日起开始恢复农作,短时间内也是只能饿着肚子。
得让这些官兵们恢复正常,才可以继续联络到朝廷的人再次搬来粮食。可若是解除催眠,他们又用粮食威胁灾民们做这做那的话...
有了,她在解开催眠的同时再埋一道催眠指令好了。
“玉瓶,你把我那个布袋里的一小包药粉拿来,我用那些药粉才能解开这些官兵中的毒。”池净再次撒谎道,她解开催眠前,势必得先支开玉瓶。
玉瓶应声而去。在这小树林到大棚之间一来一回不到一刻钟时间,她得抓紧时间。
将声音放轻柔,她喃道:“你们全部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
...
“侍郎大人,北县灾区有情况上报。”
不合时宜的禀报,打断了此时气氛和谐的宴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本是宴宴笑言,齐齐祝贺着户部侍郎段耕荣升户部尚书之职,听到这句禀报之后皆肃然安静。
本低着头的小兵站在门处并不敢靠太近,心内隐隐升起一丝不安。方才进门前似乎听到里面在齐齐唤着什么尚书,尚书是尚书?不是侍郎?他,似乎说错话了...
“呵呵。”北县邻县周县的知府与圆县的知府同时发出一阵冷笑。
“你...是谁的下属?”段耕板起了脸,心下甚为不悦。这人难道是眼前这两位知县特意找到触他霉头的?
“小的,小的是原北县的...”小兵这下是真的确定自己闯下大祸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肯定是被拿来试刀锋利的那个。他齿关有些抖,但仍克制着惧意应着。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段耕闻言即刻不耐烦地打断道。原来是北县这晦气地方出来的兵,这么没眼力见,难怪上天会安排一场水灾给他们。“有可情况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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