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净

她不止一次地想，是不是她也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更不止一次地想，是不是她消失了，这一切就会回到原本的轨迹上？没有天灾，没有**？
不过想归想，她终究是惜命的，毕竟活着才有希望。
石苍术此时脸色很难看，他的大脑与池净的掌心同样一片空白，没有纹路，没有思绪。于是，他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羡慕断掌的李寡妇。
没有掌纹的人，是不存在于此世间的。
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局促不安地道：“小师妹，其实...掌纹嘛，不要太在意，这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她的心还在跳着，她的呼吸也从未停止过。
石苍术不知该说什么好。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道：“那，小师妹，这掌纹的缺失...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没有。”池净道，脸上有了一丝笑意。石头师兄没完全被自己的异样掌纹震慑住，竟还记得关心自己的身体啊。
石苍术闻言神情一松，“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她心里微微一软，许诺道：“师兄，我会量力而行，不会再轻易将我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
“你好些了吗？”
池净走进浓眉大汉的屋子，看到他已经醒来。
“在下牛轲廉，这位姑娘...”浓眉大汉牛轲廉忙起身要下床，却被池净禁止了。
“不可，牛公子。你伤口未愈，不要随意走动。我姓池名净，你唤我一声池姑娘便可。”
牛轲廉，牛可怜...池净神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怕自己笑出声来，还是给他把脉吧。
牛轲廉不语，静静地任她搭上自己脉间。他本就是不爱说话之人，昏迷前他记得他见到了羌笛，醒来后便看到了这位蒙着脸的女子。
他记得这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就在冰慧伤到了脚的那一天，他曾见过她坐在羌笛背上，出现在牛家村。
羌笛将自己带来的？那暂且不提，最神奇的还是他的身体...
“骨头还疼不疼？”池净收回手，嫣然一笑问道。
“不。”牛轲廉摇头，诚实答道。往日这个时候，他该疼得说不出话来才对。
池净往他的颅骨处用力按了按，见他神情不变，满意地点头。昨日这处地方还是肿起来的，今日已经消肿了不少。而他因骨癌而导致的暗红色皮肤也变浅了许多，她昨日的治疗功不可没。
她唤来玉瓶，先是让玉瓶端来一碗清粥让他喝下。牛轲廉多日来已经食欲减退消瘦了一大圈，本以为自己吃不下，但没想到吃了第一口后，竟狼吞虎咽地差点连碗也啃了下去。
他不好意思地放下碗，谁知肚子里蠕动的肠胃又同时“咕咕”地响起来，增添了几分尴尬。
池净笑了起来，让玉瓶再端来两碗菜粥继续以清淡为好。牛轲廉一连又吃了两碗，这才满足地轻吁一口气，拍了拍扁平的肚子。
他知道自己患上了骨疽，也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他也想过好好地享受余下的日子，大吃大喝，吃饱了好上路。可他被病痛所折磨，吃什么便吐什么，别说大鱼大肉，就连小菜白粥都食不下咽。
冰慧的事他没有太担心，等他死了，冰慧自会死心另择良人。而那些兄弟们早就在黄泉之下等着他，他们已经等得太久了，他也是时候下去与他们团聚了。
没想到胃口会在这时候恢复了。难道是因为这姑娘给自己放了血，所以刺激了胃口吗？对医术一窍不通的牛轲廉心里虽然有千万疑惑，但却没有问出口。
他这是不治之症，问什么都没有用。这名女子或许是名出色的大夫，羌笛的好意...他只能来生再报了。
余下日子不多了，他不能赖在这里拖累别人。牛轲廉起身一抱拳，“池姑娘...”
且慢，池姑娘？





池净 第283章 因心
是那个池姑娘吗？冰慧常挂在嘴边的那位池净，池姑娘？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方才池姑娘自我介绍时有说过自己确实姓池名净！
“嗯？”池净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轻轻应了一声，在纸上陆续写下几味中药。
见她神情专注，牛轲廉只得先压下心内疑惑，往纸上看去。上面有两条药方，有僵蚕、全蝎、守宫…鸡血藤、北芪、当归、徐长卿、蜈蚣等等。
就算是他再不懂医术，也能看出这是以毒攻毒的药方。
“按这个药方上写的去煎药，先煎上面这条试试。”池净终于将药方补全，交给一旁的玉瓶。
“好的，姑娘。”玉瓶道，接过药方便出了门。灰影带来的药材齐全，她记得这些药材大部分都有。
“池姑娘，这药方是...”不会是为他煎的吧？
池净朝他窘迫的脸扫了一眼，知道他不愿意亏欠自己的，便半真半假道：“正是为牛公子所煎。我得感谢牛公子，多年来我一直想要寻牛公子这样的不治之症以提高医术，没想到终于被我遇上了。还望牛公子不要介意我将牛公子当成实验品来医治。”
牛轲廉默然片刻，原来如此。若自己这病入膏肓的躯壳能令池姑娘医术有所提高，那也算造福苍生。
“不，如此说来，是我该感谢池姑娘。但姑娘可知，我患的是骨疽...”
池净点头表示自己再清楚不过，西医称之为骨癌或恶性骨肿瘤，而中医则称其为骨疽，都一样的。
“池姑娘知道情况便好。若我在治疗中会死去，池姑娘放心，我不会怪你的。因为我知道本就是该死的。”牛轲廉诚恳道，让她放心。
这可真是个诚实的...战场猛将呢。池净盯着他的眼，脸上淡淡喜意，看着他眼里呈现的那名意气风发的猛将。
这趟北县之行收获不浅，她连遇上两名忠肝义胆的将军之才，总算不枉此行。
“无妨，你会好起来的。对了牛公子，你还有其他问题吗？”池净道，如果没有的话就好好休息吧。
“池姑娘，你是否曾救治过牛家村里一位名唤冰慧的姑娘？”牛轲廉这才想起自己想要问的事，忙道。
“是的。那名姑娘被兽夹夹伤了脚，是我把她救了上来。”池净当然记得这件事，大方承认。
牛轲廉顿时心潮澎湃，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冰慧一直想着要报恩，而他也一直托人寻这位池姑娘的下落，没想到今天，救了冰慧的大好人就在面前！甚至还要给自己治病！
“我...”他眼眶一热，不知如何报答。
“那位姑娘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有八卦的味道。
“不不不，不，不是的...”牛轲廉连连否认，可万万不能坏了冰慧的名节！
“哦。”没有八卦，池净了然无趣地挥了挥手，就要走出这个屋子。
“池姑娘且留步！”牛轲廉忙唤道。
...
“还有事？”池净眨了眨眼，难道这大个头还饿？
“冰慧虽然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但她对我也很重要，是很重要的一个…妹妹！”牛轲廉并不常与人讨论这些儿女情长，脸上早已泛起了微红。
“哦，所以？”还是没有八卦。
“可是，我没什么好报答池姑娘的…”牛轲廉道，池姑娘为自己治病的恩，远远比不上救了冰慧一命的恩！
可是自己一贫如洗，拿什么报答池姑娘？
池净默然。
要是牛轲廉知道她当初根本就没打算也不想救他的心上人，全是野鹤逼她救的，他此刻对她还会不会这么感恩戴德？
算了，这事天知地知她知野鹤知，也没别人会告状了，那她还是接着装好人吧。
“牛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身为医者，路见不平，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呵呵！”池净道，挥了挥手，再次想要离去。
“不可！我牛某绝不是知恩不图报之人！”牛轲廉再次喝止她离去的脚步。
池净一顿，伤脑筋地转身再次面对他。
不愧是姓牛的，“你意欲何为？”
“池姑娘，牛某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恩义二字如何书写。”牛轲廉正色道，边伸手进怀里似要掏出什么东西来。
恩义，她也知道。恩字又可拆为因心二字，恩因心而起，是需要放在心上的。而义为羔羊头，我字底，意思是甘愿做牛做马来偿还这一份情义。
可是她不缺钱啊，真的不需要报答。牛轲廉身上穿的衣服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补丁打了又打，可见生活是很拮据的。
“牛公子，你不必多礼，我真的不需要…”
话说了一半，池净看到了他从怀里掏出来的东西后，直接傻眼了，愣愣地瞪着他。
“池姑娘，我身无长物，钱财散尽，没能存下来半个字儿。”牛轲廉道，边极不好意思地将手中东西递到她面前。
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个了。
“你…是村长？”
乍见那物，池净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是。但牛家村村长将此物交由我保管，他不允许我打开，更不允许我随意赠与他人。他告诉我，当有一天我对别人的大恩深感无以为报之际，方可将此物拿出，赠与那人。”
牛轲廉道出手中东西的来历，池净这才傻傻地接了过来。
黄色锦囊，又见黄色锦囊…
如梦似幻，池净回到自己房内，又将牛轲廉交于她的锦囊剪开
果然，跟前面打开的两个锦囊一样，里面还有一个正方形的小锦囊，同样被无法割断的细线捆绑得密密实实。
这次这个囊中囊，是白色的。池净闪了闪神，拿出另两个锦囊，将三个锦囊并排摆在一起放在桌上，托着腮继续发愣。
牛家村…马家村…匣子村…孔家村…
四个锦囊已经陆续浮出水面。
除了从匣子村得到的锦囊被她搁置在京城无华楼内，其他三个锦囊此刻正摆在她的面前。
她有些好奇无华楼内的那个锦囊又会是什么颜色？
冥冥之中，有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她或者他们，指引着她与他们相遇，借着他们的手，将这几个神秘的锦囊交由她的手上。
池净惆怅地叹气。
难道真的要集齐七龙珠，方可召唤神龙？
那她可不可以许愿多来几条神龙？




池净 第284章 拜师
“虚通道长，先喝点水吧？”
赵童扶起虚通，将荷叶内的水一点点地往他的嘴里喂。虚通就着赵童的手将荷叶内的水饮尽，润了润苍白干裂的嘴唇，再次缓缓闭上眼睛。
“他们...都离开这里了？”虚通虚弱道，有气无力。
“是的，道长。我已经四处巡视过了，此山除了你我，再无他人。”赵童恭敬道。
“那便好。事不宜迟，我们快下山吧。”虚通道，在赵童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他没想到那女娃竟这般狠得下心，朝他幻化出来的人直接捅刀子...
通常来说，造梦术所造出的是人心底里最深的牵挂，他自学会造梦术以来，被他设法困于雾境中的人，没有一个会舍得对最重要的人下毒手。
除了昨天这女子。
她的那一刀，不但破了他的术，还令他身受重伤，宛如捅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他输得莫名其妙，输得彻底，他输在太轻敌这女子的来历，他势必得好好查查。
内心一阵憋屈，虚通身子一个轻晃，差点就倒了下去。赵童伸出手来扶住他，他依照本能反应正想将身子全往赵童的方向靠…
不对，这赵童是个小矮子！
与赵童一同跌回地上的虚通不着痕迹恼怒地瞪了赵童一眼，很快又隐忍地笑道：“呵呵呵…是贫道失礼了。”
要不是看在这小矮子武艺高强，还精通土遁术的份上，他才不会顺手将他救下。当然，他要留在身边的人都喂了蛊，否则瞧这小矮子一脸阴险之色，又怎会乖乖听他差遣。
再孤傲的老鹰也躲不过被他驯服的命运，那圣女四小姐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或许，他该给那名蒙面的女子也种一个蛊...
“无妨，道长小心点。”赵童赔着笑，心下翻了个大白眼。杀千刀的，这道士将他从那些猴子的爪子下救出来的同时还顺手给他喂了虫子...
他就算下一刻立马扣喉，却怎么扣也扣不出来，别无他法，只得留在虚通身边“报恩。”
等他再搞清楚这些猴子原就是这虚通弄出来的，心里更是每时每刻不在诅咒这个阴险狡诈的臭道士。
“呵呵，赵公子。你我在此山中相遇，又如此投缘，何不结为师徒一场，也算一桩美事？”虚通道。
死道士，用一条虫子控制了自己也就算了，现在还想将自己留在身边成为一条狗！“既然如此，赵童便恭敬不如从命，徒儿拜见师父！”
留在他身边也好，找机会解了这虫毒，再将这胖道士一脚送下黄泉！
“呵呵呵，乖，乖。好徒儿。你且随我前往京城一趟，我领你去见一见你师姐。”虚通道，满意地看到了赵童脸上的惊讶。
打一巴掌，就要给一颗糖，这样才不会适得其反。
“师姐？”他这算不是算是因祸得福？他赵童竟突然有了个师姐？
这师姐...漂亮吗？温柔吗？会...瞧不起他吗？会与他日久生情吗？会对他笑吗？她会用怎样甜美的声音唤他一声师弟？
想着想着，他已然痴了这臭道士总算做了件好事。
...
北县终于解除出入禁令了。
“小师妹，你跟我回明月国可好？对了，玉瓶，今天吃什么呀？”
石苍术边缠着池净劝个不停，边抽空问玉瓶。他看着她忙出忙进的，已经忙了两三个时辰了，又切又剁又洗的，还准备了好多好大的碗，光看着已经口水流个不停了。
“石公子，我们今天吃“九大簋”。”玉瓶轻笑应道，石公子这模样倒是有几分东方小侯爷的影子，有好吃的时候，鼻子一样的灵敏。
“九大鬼？那是什么鬼？”石苍术一愣，也不追着池净了，改缠着玉瓶。
池净无奈地摇头走开，只有遇上好吃的，石头师兄才会对玉瓶这丫头和颜悦色一些。不过也难怪，玉瓶现在的厨艺，在她的指导下，放现代里分分钟是米其林星级厨师的水准。
“九大簋，不是九大鬼。”玉瓶闻言笑得前仰后合，因为她从池净那里初次听到这菜名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反应。
自从姑娘告诉她，用油炸出来的面粉条称之为“油炸鬼”，小砂锅煮出来的腊味饭称之为“煲仔饭”，每人一份米饭称之为“人头饭”，将数种珍贵海味放在一起炖煮称之为“佛跳墙”之后，每次姑娘又想吃新的菜要让她做的时候，她就总是提心吊胆地怯弱地不敢问菜名。
“嗯，是簋，不是鬼。”在给玉瓶鞍前马后打下手的灰影道，他已经学会分辨这两个字。他用筷子沾了些水，在灶头边写下“簋”与“鬼”二字。
池姑娘说，做男人要有毅力有担当，要是目不识丁，迟早有一天妻子被人卖掉还帮着人数银子。他想了想，竟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便每天让玉瓶教自己几个字。
玉瓶见状，赏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石苍术看了看这二人，又看了看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养的那条狗，皱了皱眉，还是选择去缠着自家的小师妹吧。
反正他知道玉瓶的厨艺都是小师妹教的，而小师妹她也不差起码烧得一手好白开！
...
“簋是很久以前祭祀时所用的盛装祭祀食物用的器具，后来流传到了民间，便成为宴席之名，寓意着筵席丰盛。”了解这些饮食起源可是吃货必备，池净当然能说得头头是道。
石苍术了然地点头，须臾又摇头道：“这个我也略有所闻。但古时祭祀不是都是以双数为准，何来九数之说？”
“九乃帝王之数。用九数，也是为了突出宴席的丰盛与隆重，规格之高，九五之尊吃的也不过如此了。”池净一时忘了眼前站着的恰好是一位皇帝，再次将石苍术当成了路人甲。
“难怪我从未听说过这种宴席，原来来自民间，并且寓意还如此大逆不道。”石苍术并未动怒，反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便可以解释为何他从未吃过这种宴席了，对，并不是他孤陋寡闻。
池净这才反应过来，糟糕！虽然只是区区一道菜，但石苍术尚且如此反应，要是被传到那小心眼的东离国皇帝耳边，那还得了！
她只是想好好地吃几个菜而已啊！为什么还要前怕狼后怕虎的...
活在古代，心好累！




池净 第285章 今宵
“当然，这只是我猜测的，当不得真。”池净话风一变，还是决定少生是非。
“小师妹，你连师兄都信不过？”石苍术有些受伤，当皇帝这么些年，他还看不出她为什么推翻前面的话，那他这皇帝就白当了。
“石头师兄，可还记得何谓九大相争？”池净有些无奈，这不过是一个宴席名字而已，也患得患失的，这男人好婆妈。
“记得，天地之始初诞九物，乃天、地、风、云、雷、雨、海、火、水也。”石苍术道。
“所以其实是为了感念这九种万物之最，感谢上苍赐给万灵生存所需的天与地。而另一方面“九”数也是有着长长久久之寓意。”她匆匆解释完毕，朝外面喊了一句“玉瓶，你叫我吗？我现在就来！”
词穷的池净便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下次，她再也不纠正别人这个宴席的名字了！“九大鬼”就“九大鬼”吧！若再有人问起这个名字的起源，她就说这是为了庆祝打败了九只猛鬼，所以庆功宴的名字就叫“九大鬼”好了！
八菜一汤，被分成了九大盆。
本来楚家有意让大杂院里的几十个孩子们一直来到院子中一起吃饭，但池净劝止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时候移动孩子们绝非明智之举。但若要将菜端至孩子们的大屋子里一起吃，那屋里又摆不下那么多桌子。最后，还是玉瓶想出的好法子，将菜全端至屋子里的地上，大家席地而坐，与孩子们一同分享这闻所未闻的“九大簋”。
“玉瓶姐姐，这个鬼好香！”小洋葱等人靠墙而坐起，由玉瓶灰影楚家何必方等人将饭与菜分好，各分给一碗，坐在各自的床上吃着。
“玉瓶姐姐，这个鬼也好香！”明儿指着另一个大盆里的菜道，旁边坐着自己的两个哥哥。
“玉瓶姐姐，鬼真好吃！”虎牙道，在她的旁边坐着孔氏的四个女儿。
“玉瓶姐姐，玉瓶姐姐，你真厉害！会做那么好吃的鬼！”小狼同样学会了拍马屁。
孩子们都很兴奋，包括孔氏的四个怯生生的女儿，她们来到大杂院的日子并不长，与大杂院里的孩子们每天吃住都在一起，已经渐渐露出开朗的神色来。
玉瓶与灰影相视一笑，甜蜜地互相给对方夹菜，再次将其他人当成透明的。
而池净与石苍术向来不参与照顾孩子们的杂务，所以早早就开始动筷。
很快，八菜一汤吃完了。突然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菜，有几个早熟聪敏些的孩子们已经大概猜到了些什么，于是放下筷子后，眼里已经隐约有了泪光。
玉瓶心里也很难受。她与楚家等人收拾着碗筷，碗与碗之间，碗与碟之间碰撞发出清脆但又细微的叮叮咣咣声，一下一下敲在大家的心房。
最后，还是小洋葱打破了尴尬的氛围：“池姑娘，玉瓶姐姐，灰影叔叔，何叔叔，石叔叔，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他听虎牙说了，北县已经解禁了，他们要离开了吧？除了楚叔叔和牛叔叔，大家都要走了吗？以后...
还回来吗？还会回来看他们这些生活不能自理的大杂院的孩子们吗？以后，还会记得他们吗？
话音刚落，小洋葱似乎也觉得自己问得冲动了，咬了咬唇，低下了头。紧接着，又有好几个孩子低下头来不断地抹泪。
一时间，大家皆黯然神伤。
...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唯有今宵有酒今宵醉。
大家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的日子，说没有舍不得，那是在自欺欺人。就连冷情如池净，也觉得心底里的那丝忧愁久久未散。
离别的伤感像一片笼罩在每个孩子心头的乌云，池净望眼过去，每一张期盼又紧张害怕的稚气未脱的面孔，都在等着她的一句答复。
“是的，我们要走了。”池净道，直接让孩子们的心头希冀落了空。他们是真的要离开了，他们在北县耽搁的时间已经太多了，尤其是石苍术，他已经出来太久了，必须尽快回到明月国了。
如今已是深秋，而她，也是时候与万晟汇合，正式地商议下如何起义的事情了。
东离已经从根部里腐烂透了，唯有连根拔除，种下新的树苗，才有可能重现一片生机。
“呜...”
不知道是谁先哽咽着哭了出声，哭声像是会传染般，很快又有另一个哭了起来。
第三个，第四个...于是，五十多个孩子包括虎牙小狼明儿等，全都哭了起来，涕泪满面，一个比一个哭得凄凉。
池姑娘在的时候，他们总觉得心里很安定很平静，哪怕他们的脚都无法动弹，但他们都不会担心自己会受到伤害。而玉瓶姐姐的厨艺同样令他们上了瘾，往后，再也吃不到了。而何叔叔，灰影叔叔都对他们很好。石叔叔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们知道他也是偷偷关心着他们的。
而现在，好不容易尝到的温暖又要失去了，他们又要被再次抛弃了...他们始终还是一群没有人要的孤儿。
“你们不要这样...”玉瓶早已心疼得倒在灰影怀里哭泣不已。
何必方不忍地别开了眼，而楚家将脸埋进手心中，许久没有抬起来。牛轲廉来得最晚，但仍被孩子们的哭声引出了满腔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