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我爱你,没入尘埃里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平方缪
方颂祺:“……”
脑中浮现前天夜里蔺时年拒绝直接告诉她她的过去时说她需要自己想起来、自己去面对,分明与马医生眼下这一句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严重怀疑,蔺时年是和马医生沟通过后,学到了话,才搬到她面前去卖弄。
马医生按下桌上的计时钟,正式进入今日的诊疗时间:“方小姐过去的这一周感觉如何?”
唯一特别的事,也就前天夜里发的梦。方颂祺仔仔细细复述给马医生,并将担忧与困惑亦告知。如果真演变成连她正常情况下的睡眠都变得自我意识模糊,那也太可怕了。
马医生不疾不徐:“方小姐前天夜里入睡前,还有没有其他特殊的事情发生?”
方颂祺蹙眉,重点讲了阿拉伯语的“无师自通”:“是因为这件事,引发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马医生否认了她这种不科学的想法:“方小姐,我说过,无论分裂成几个人格,本质上都只有一个人。虽然大多数时候,各个人格之间彼此独立,甚至不互通意识,但那些不互通的意识,极有可能以隐性记忆的形式存在于主人格的大脑里。”
“隐性记忆?”方颂祺不是很明白。
马医生细致道:“人的记忆大体可以分为显性记忆和隐性记忆。显性记忆,就是你知道自己记得,并且可以轻松回忆起来的记忆内容。简单来讲,就是你现在明显记得的所有事情。”
“相对的,隐性记忆是指,其实你记得,但你不知道自己记得,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事情。这类记忆隐藏在你的脑海最深处,需要在生活中通过某个特定的人事物触发你记起来转化为显性记忆,或者也有可能,它永远没有契机触发,永远只是你的隐性记忆。隐性记忆正体现出了我们人类记忆力的强大潜能。”
可以说是被解释得非常浅显易懂了,方颂祺的理解能力没那么差,已然通透,感觉在马医生面前,她如果再用打通任督二脉之类的比喻,怕是对他甚至是对科学的严重冒犯。
马医生继续给她普及知识:“‘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即多重人格障碍症)’的治疗,如果从记忆的角度来讲,其实一定程度上等于是对隐性记忆的唤醒。”
“那种自然而然的触发契机,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有种人工干涉的触发方式,也就是,催眠。大量研究表明,人在清醒的状态下所不容易想起来的隐性记忆,是可以通过催眠的途径尝试寻觅。这也是为什么,‘催眠’成为人格分裂的其中一种治疗方法。”
方颂祺细长的眉毛微微揪起:“也就是说,我梦境里出现的人,是我的各部分隐性记忆?”
马医生点头。
方颂祺说服自己不把她们当作人来看,或许可以减轻内心的恐惧。
但……她们就是以人的形象出现,好像还是很难……?起码身处梦境里时的那些无论沉闷、绝望和窒息的感觉,皆清晰如真实存在。
马医生没忘记原本在探究的是她此次做梦的原因,折回去,追问:“方小姐对发现自己‘突然’懂阿拉伯语,产生过哪些心理活动?”
方颂祺认真回想:“没什么,先是觉得莫名其妙,后来觉得自己神奇,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真的没有了?”马医生再度问她确认。
方颂祺挺肯定的,摇头:“没有了。”
却听马医生道:“在蔺先生告知我当晚前前后后的情况里,提到方小姐你在问完蔺先生阿拉伯语是不是小九以前学的之后,陷入长久的沉默,情绪也差不多在那个时候转变,直至下车都闷闷不乐,并且是带着这股闷闷不乐,回到公寓后立刻闷头大睡。不知道方小姐当时是在闷闷不乐什么?”
“那个变太为什么连我回公寓后做了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你要听他告诉你这些?难道不是像现在这样由我来亲自告诉你吗?!”方颂祺拍案而起,不仅气得瑟瑟发抖,同时有点毛骨悚然。
老狗比这算怎么回事儿?暗中观察她?这感觉,就好似她走到哪儿,周身无孔不入地布满无数眼睛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马医生从容淡定:“方小姐应该还记得,我告诉过方小姐,人格分裂患者的行为表现多变,不同的患者往往有不同的表现,需要针对个体进行长期的随访和记录观察,才能摸索出一些‘规律’。我主要当然还是和方小姐本人对谈,但仍需要与方小姐较为亲近的人辅助我更客观、全面的了解。”
这个方颂祺知道,所以她对之前沈烨向马医生转述她的情况,完全没有意见。
但蔺时年是个什么东西?!
马医生的话未完:“方小姐身边较为亲近的人,目前是两位,沈先生和蔺先生。方小姐前天夜里发梦的情况,是蔺先生主动找我沟通。如果方小姐对蔺先生的做法不认同,希望你们能私下里自行商量解决。只是就我作为主治医生的客观角度来讲,蔺先生对方小姐过去的情况更为了解,明显他在很多事情上做得也比沈先生更具备经验。”
“但是,”马医生一转话锋,“方小姐的意见才最关键。如果方小姐对蔺先生强烈抗拒,蔺先生也容易对方小姐的情绪造成极大影响的话,我也建议蔺先生不要再插手。还是那句话,请你们私下里商量解决。”
方颂祺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礼,俨然将对蔺时年的排斥情绪掺杂在与马医生对话的语气里,确实,这属于私事,他们仨儿私下里解决好把结果告知马医生便好。
她道歉,喝了几口水,渐渐平复下方才的愤懑。
马医生认为合适了,续上话:“方小姐,希望如实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闷闷不乐?”
方颂祺握紧水杯,微抿唇,道出彼时之所以情绪低落,原因在于在意自己是由主人格分裂出来的次人格,宛若被嫁接到别人的人生里过日子,生活中的大部分人事物其实根本不属于她(第096章)。
镜片后,马医生的眸底划过一道了然的精光:“方小姐,对自我存在的质疑和不认可,也是一种自我意识薄弱的体现。”
方颂祺怔怔然。尼玛……所以她往后连伤春悲秋都不行么?
预感马医生接下来可能该苦口婆心劝她要保持良好的心态、要时刻积极乐观面对生活诸如此类的鸡汤。
然而剧情未按她以为的套路发展,马医生直接揭过去了,进入下一个问题,好似这件事并不要紧,他邦她找到原因便可。
方颂祺自个儿一琢磨,貌似也对,找到原因后,她都能想到该怎么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又何须他费口舌和时间多言?
“……方小姐?”问话没得到她的回应,马医生唤回她的思绪。
方颂祺敛神,集中回注意力。
马医生扶了扶眼镜脚:“方小姐对前天晚上梦境里新出现的空间,再详细描述一遍。”
方颂祺照他的要求做。
马医生边听边在纸上唰唰唰书写,然后问:“方小姐判断在白色空间里遇到的是小九那个人格的记忆储藏室?”
方颂祺对“记忆储藏室”这个说法觉得甚为精准、专业,分明与方才普及给她的“显性和隐性记忆”知识点前后联结起来了。
马医生在她点头后,又问:“之前频繁梦见的黑色画室,方小姐判断为曾经小九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的记忆储藏室?”
“嗯。”方颂祺无意识蹙眉。
马医生捕捉到她的微表情:“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再前往这两个储藏室,但只能先去其中一个,方小姐作何选择?”
这还用问?——“白色空间。”
那里虽然一开始无边际地令她绝望,但黑色画室……过于阴暗,何况最后还被拽了一脚,她心有余悸。人总是习惯于趋利避害。
答案自然也在马医生的预料之中。
方颂祺认为这选择多半和之后的催眠有关。
只不过目前为止,马医生还未提起要对她进行催眠。
他继续在纸上做记录,旋即与她聊起老许和方婕,聊起她的童年。
马医生有意引导,这方面又大多数为比较愉快的回忆,方颂祺便也侃侃而谈。
转眼时间就到最后十五分钟。
在马医生这里,一次咨询的时间大约为两个小时。
时间长短的固定性,是心理咨询的潜在规定。有一方面原因是,咨询费按小时计算,比较便利。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为了让让咨询者在治疗过程中能于潜意识里形成一定的时间感、规则感和稳定感。
马医生倏尔道:“鉴于每次方小姐做梦时因自我意识薄弱往往很难自己醒来,多数时候需要别人邦忙叫醒,我现在教方小姐一个方法。”
方颂祺顿时双眼放光:“什么方法?”
“方小姐不是说,在你无止尽坠落黑暗的时候,头顶上方有个口子投射出光,但你距离它越来越远?”
“对!”
“方小姐在意那个口子,是认为它能拯救你、带你离开梦中的困境,是么?”
“是!”
“那好。”马医生放下笔,习惯性十指交叉平放在桌面,镜片后的目光聚集中她的脸上,“请方小姐现在闭上眼睛,在脑子里回忆那个投射出光的能救你的口子,想象它不再远在天边,而近在咫尺,非常近,你能看清楚它的样子。”
他的声音仿佛有股魔力,方颂祺的思绪完全跟随他的引导,构想出那个出口。
“向我描述你脑海中它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有个透明的玻璃盖,盖子上有个环形把手。”方颂祺自行想象,想到什么,那个出口就长成什么。
“是需要拉还是推的把手?”马医生问。
方颂祺:“拉。”
马医生:“好,那你现在握住它。”
方颂祺在脑子里照做。
马医生:“感受它的触感。”
方颂祺:“铁的,刚握上去凉凉的。”
马医生:“很好。记住它的样子,记住它的触感,记住当你在梦境中逃不出去的时候,就握紧手,它就会出现,然后你只要拉开它,它就能带你离开。”
方颂祺点头:“记住了。”
“那么你现在还记得那个白色空间长什么样?”马医生又问。
这是今天进入诊疗室后,他问的第三次了,方颂祺本就印象深刻,且方才两次均详细描述过,此时他一说起,她的脑海几乎第一时间浮现它的模样。她继续点头:“记得。”
马医生:“好,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方颂祺睁开眼了,却是一愣。
因为她不在诊疗室,而置身于望不到边际的似乎被雾气笼罩的白茫茫的空间里。
小九的记忆储藏室……她又来了……
既然来了,就不能无功而返,她得再看到点东西才行……
忖着,她朝四周走动起来,边走边喊小九,希望能再见到人。
和上回一样,无人回应,死寂一片,雾气也未曾消散,让她感觉自己始终原地踏步。
不过她不再慌张,她慢慢来,不停张望,寻找人影。
然而没有,没有再像上一次那般出现人影来戏弄她。
且,绝望之感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袭上心头,即便她已知这是哪里,也没能避免。
她走不动了,停在原地,茫然四顾。
为什么她要在这里?
她会死在这里的吧?
她要离开这里!
离开!
可是从哪儿离开?
出口呢?
…………
会客室内,蔺时年和沈烨相对无言而坐,均在留意时间,计算着约莫再五分钟,方颂祺今次的诊疗就该结束,不知道她和马医生谈得如何了……
“我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蔺时年打破沉默。
沈烨肃色:“你的提议,难点不在于说服我,而在小方。”
蔺时年微微眯眼:“所以你不反对小方搬去五澜湾住,由我看着她?”
“客观上讲,但凡对她有利的事情,我都不会反对,”沈烨稍加一顿,强调,“前提是保障她的意愿。”
就让我爱你,没入尘埃里 099、变故
前提是保障她的意愿,而她的意愿毋庸置疑会是抗拒,那么沈烨的态度其实也就是不同意——蔺时年解读着,淡淡讥嘲:“你看似尊重她的意愿,实际上等于拿她的意愿当挡箭牌。”
确实,沈烨料定方颂祺绝不会同意,也明白蔺时年虽未明说,但包含了要他尝试说服方颂祺的意思。他通透归通透,对于蔺时年疑似质疑他的说法则问无愧于心:“姑父想要怎么理解,我无法干涉。”
蔺时年在片刻的沉默后道:“你的家庭不可能接受她。”
“我和她才刚开始,我也在努力,你现在断言未免太早了。”在这件事上,沈烨并不想维持与他表面上的和气,“就算现在小方的恋爱对象不是我,你认为她就不会因为曾经那段经历遭到轻视了?我不介意小方有过去,不代表我可以原谅你带给她的屈辱。这个社会对女人有多苛刻,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和你的‘为她好’完全就是矛盾的。”
还有一个沈烨至今不曾在蔺时年面前发作过的问题:“你和我姑姑又是怎么回事?这一声‘姑父’我到底喊得对不对?萌萌呢?你置萌萌于何地?”
蔺时年不予任何回应。
沈烨微凝眉,兀自抱有心思。
前台小妹在这时带来诊疗室的消息。
蔺时年和沈烨终断对话,均起身。
…………
虽然早知道,不是所有催眠都要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由心理师拿着个吊坠在你面前晃悠,但马医生让她在不知不觉间便轻松进入被催眠的状态,方颂祺对他的能力更加信赖。
尤其,她用他教授给她的方法,成功地自己“打开出口”离开那个空间。
“喝点水,歇一歇。”马医生不知何时从诊疗桌的后面绕到她的座椅边来了。
“谢谢。”方颂祺接过水杯,冷热适宜的水温抚帖她的心绪。
马医生向她解释,这个小技巧称之为“心理锚”,就是利用心理暗示,让她构建一个强烈且积极的心理念想,比如她需要的这个能救她的出口,便于她心里形成一种条件反射,“握紧双手”是触发这种反射的特定“机关”。
这无疑减轻了方颂祺对发梦的恐惧,亦提高了她面对梦境的信心。
当然,此前让她反复详细描述白色空间的样子,同样是种心理暗示,邦助她进入催眠后快速且准确地去到想去的地方。
今天的主要目的倒并非催眠治疗,所以到此为止的时间差不多,完成了今日的诊疗任务。
方颂祺的神思尚有些恍惚。她太害怕了,忍受不了被绝望一点点消磨心智的感觉,抛开了一开始打算好的看到东西再走人的决定。不过最后她找到出口握住环形把手拉开盖出来的时候,好几个画面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速度太快,就像那几个巨幅竖屏上倍速播放的视频一样,快到她抓不住具体内容。
起身的时候,方颂祺问:“我明天还能来么?”
马医生已坐回原位,唰唰唰地写着字,听言并未抬头:“方小姐,谷欠速则不达,揠苗助长没好处。这周的咨询到此为止,你需要缓冲,我也需要留有空间再分析你的情况。”
答案在方颂祺的预料之内。不仅每次诊疗时间的长短有潜在规定,一般来讲诊疗周期也有所间隔。除非特殊情况。
开门走出去,方颂祺率先看到蔺时年,下意识地嫌恶皱眉,先前那股暂时压下的恼怒重新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扇他几个耳光解气。
终归还在马医生的咨询室里,她多忍了几分钟,待三人离开到外头,方颂祺才发作:“我谢谢您愿意交出病历!但在病历以外的事情,请您不要再多管!”
蔺时年轻飘飘:“很遗憾,从你找我要病历开始,就注定我得从头到尾参与你的治疗过程。”
“谁踏马跟你说‘注定’了?哪来的狗屁注定?!”方颂祺的叫嚷惊飞了树上的几只小鸟。
蔺时年冷笑:“要我再提醒你?病历不是白给你,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不是一切都按你的意愿来。目前马医生手里拿到的,也只是一小部分,并非全部资料。想套了病历就把我一脚踹开,谁教你这种拿别人都当傻子的处事方法?”
方颂祺恼羞成怒,想冲到他面前打人。
沈烨抱住她安抚她的情绪,不客气地让蔺时年停止再刺激她。
蔺时年转向沈烨:“把我们商量的事情告诉她。”
说完他上车走人。
方颂祺即刻质问:“你和他商量什么了?”
沈烨告知蔺时年的提议。
方颂祺异常激动,朝蔺时年车子驶离的方向猛啐声:“谁给他的自信想得那么美?!”
好不容易才从他的鸟笼子里飞出来,她怎么可能再自己飞回去?!
她气得上下齿关打颤。
当然,她更在意的是沈烨的想法:“你怎么还和他‘商量’?!这种事有什么可商量的余地?!你踏马难道同意把我往他身边送?!”
血气上涌,她连面对沈烨也直接飙脏字。
这是两人确定关系后的头一遭,一瞬仿佛回到以前她以激烈的字眼拒绝他。沈烨差点圈不住她:“没有,我怎么可能枉顾你的意愿同意这种事情?前天晚上我赶不回来,你被迫和他一起住五澜湾,我其实已经酸出一缸的醋,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生怕你受欺负。”
方颂祺皱眉:“你骗谁呢?前天晚上电话里你不还非常放心地说什么‘他不会趁人之危我也不会轻易叫他得逞’?”
“不是只有你们女孩子才会口是心非b自己宽容大度通情达理。”沈烨讪然轻叹,“他比我多参与了你的过去,能邦到你的比我能做的要多……”
不是情话,听在方颂祺耳朵里胜似情话,暴躁和烦闷因为他话中透露出的对她的重视而骤然云开雾散。
方颂祺不自觉笑,笑眯眯捧住他的脸:“那就不要宽容大度通情达理了,尽管小肚鸡肠当个醋坛子。过去参与就让他参与,反正都是些难堪和耻辱,你拥有的是我漫长的未来。”
沈烨揉了揉她的头发,再一次感叹,她嘴能有多刻薄,也就能有多甜。
两人你侬我侬的甜蜜氛围被一通电话打断。
沈烨接得眉头直皱,挂下后告知:“季老幺说你表叔表婶一家到医院里去找你弟弟了。”
方颂祺当场僵住。
…………
一刻也不在海城再逗留,方颂祺立刻回鎏城,路上已打过电话给翁家三口破口咒骂。
待他们赶到医院,季老幺挠着脑袋:“因为他们和你弟弟是亲属关系,也没做出影响医院秩序的事情,所以保安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这些根本不是现在的重点,沈烨担心地拉住方颂祺的手:“小方,答应我,既然你弟弟已经被发现,就和他们好好谈,别——”
“这是我的私事你别管了,我自己能处理,时间不早了你回家吧。”
话落,方颂祺走进病房,关上门,落下锁,将沈烨和季老幺阻拦在外面。
病房里,姓翁的一家三口来了个齐全,没落下一个。
“姐!”
“阿祺!”
许敬和翁建祥同时出声。
“哟,我们阿祺来看弟弟了。”卢春燕无不嘲讽,将刚削完的一个梨递给许敬,“来,小敬,你姐姐诅咒你死了,表婶我伤心了好久,这么长时间没照顾你,快让表婶补偿你,看你都长这么大了。”
方颂祺大步走去病床旁,横空夺过梨,反手就砸卢春燕。
“妈!”翁思宜及时上前,这才邦卢春燕堪堪躲过袭击。
翁建祥挡在两拨人之间,企图当和事老:“坐下来说话!坐下来说话!都是一家人!不要每次一见面就——”
“谁和你们是一家人?!”方颂祺半字废话不想听,横手指向门口,“滚出去!”
卢春燕拨开翁思宜和翁建祥,冲来最前线:“哈?谁滚?小敬明明活得好好的,你说他死了,把他藏起来,然后跑我们家指责我们害死小敬!死在哪里?!你脸皮够厚啊!要不是我们囡囡发现,一辈子就被你蒙在鼓里了!”
“妈……”翁思宜有点想拦卢春燕的话。
方颂祺冰刀一般凉飕飕的眸子盯住翁思宜:“你踏马怎么找来这里的?”
卢春燕护犊地将翁思宜揽到身后:“你跟谁横呢?你横什么?!你有本事藏,我们囡囡就没本事找?”
方颂祺将一整个篮子的水果掷过去:“在我把警察找来之前,给我滚!”
“好啊!找警察就找警察!”卢春燕双手抱臂,趾高气扬,“我们才是小敬的监护人,看看到时候该滚的人是你还是我们!”
哪壶不开提哪壶!许敬监护权一事,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方颂祺恨得直咬后槽牙。
翁建祥仍未放弃和和气气,向方颂祺走近一步:“阿祺,你表婶讲话刺耳,你不用听她的。看到小敬活得好好的,我很高兴。不知道现在他的病是什么情况?”
“你们还没死,他怎么可能先死?”方颂祺话语无温度。
翁建祥噎了一噎,满是疼惜:“这两年多,都是你一个人独自承当小敬的医药费?独自照顾小敬?”
“怎么?觉得我既然负担起小敬的医药费,肯定藏了钱,想挖出来?”方颂祺讥诮。
坐在床上的许敬从身后悄悄握住她的手。
提及钱,安静没多久的卢春燕又被唤起了说话的谷欠望:“我怎么告诉你们的?是不是早说过她是故意来我们面前哭穷?她手里肯定还有‘j。f.’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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