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夏天的绿
第61章
赵家这一顿饭吃的颇不是滋味儿——赵莺莺抬头看了看四周, 应该说这是自家搬家以后吃的最不是滋味儿的一顿饭了。
自从赵莺莺家搬家之后,不敢说事事顺遂, 但相比起之前在赵家小院儿, 那绝对是过上清净日子了!之前没搬的时候不觉得,真的搬出来了王氏才晓得日子能有多好过!
如今的她再不用防着谁,真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想说什么说什么。清净日子过不完,每天都能心平气和——可别小看这个, 只有那些没过过吵嚷日子的才会不把这当回事儿。
但是今天,随着张家人来, 赵莺莺家好像回到了赵家小院一样。王氏整个人都紧绷着, 似乎随时随地都能进入战斗。
另外, 这个没滋味也是实指的赵家这顿饭菜没有滋味。特别是赵蒙这个男孩子, 这些日子赵家都吃的好, 好久没吃过这种饭菜了, 他吃饭就格外不耐烦。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造次。要知道, 王氏的眼神就在他身上打转呢。
赵莺莺几个倒还好,一个是女孩子总是更能忍耐, 另一个是赵莺莺和赵蓉蓉今天出门买了一些点心,这些正藏在赵莺莺房间里。现在吃的差点不要紧,待会儿饿了吃点心就是了。
一家人吃饭,赵家这边的当然不想说话。但张家客人显然是不想安安静静到最后,于是还是张大姑这个妇人好开口, 眼珠一转,笑着道:“我见三弟家里也是殷实人家,怎么吃的这样差?连咱们乡下地方富农都比不上呢。”
乡下把坐拥大量天地,依靠租赁天地给佃农耕种为生的叫做地主。地主之下还有富农,这等农户虽然也自家下田伺弄庄稼,但家里田地多,常常有一少部分佃出去。而且自家耕种也常常会雇佣长工短工这些人。
这等富农算起来也不能称之为有钱,最多也就是殷实富裕而已。但是在乡下普通农户眼里,那已经是很不错的人家了。
赵吉却不受自己这位姐姐的激将,只淡淡道:“有多大脑袋戴多大帽子,我家本来就是这一等的人家,合该吃这些。而且张大姐这话本来就说差了,我听说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好多人家饭都吃不上呢,有这些饱腹,原就该心怀感激才是。”
张大姑可不是为了听赵吉的说教才讲这话的,她是看穿了方婆子不管事,王氏又不撒手,最后只好看中了自己这个‘三弟弟’。
于是赵吉一说完她就随着道:“三弟这话说的极是,现在乡下青黄不接,又因为去岁旱灾的关系这青黄不接比往年还要来的厉害,好多地方都饿死人了呢——要不是这个事,我们又何必来麻烦三弟呢。”
赵吉短促地笑了一下,脸色颇为古怪。对于张大姑这话,他的应对办法就是拖延,总之不去管就好了。这时候张大姑总算急了,图穷见匕:“我直与三弟你来说吧,我和你大哥正是来问你借一些盘缠的。不然到时候家里恐怕过不得这三四月,我想三弟家是积善人家,总见不得兄弟姐妹家去死吧?”
这似乎挑动了赵吉和王氏的一根神经——赵家二房就老拿这个来要挟大房和三房来着。
赵吉还没有说什么,倒是王氏先发作了:“大姑这话说的不对,什么叫做去死?您说清楚一些,我家要是不接济您就真得去死?明人不说暗话吧,其实远没有到那份上!你们还能卖地,还能典家当。只不过如今可以上我家,所以就不提这事了对吧?”
让别人卖地、典家当确实很不对,但是道理又确实是这样。张家兄妹绝对没有被逼到绝路上,既然没有被逼到绝路上,赵家便不想管。
这不是冷血无情,而是现实让他们只能那么做——是的,有方婆子这层血缘在,张家兄妹和赵吉就是同母异父的亲。所以王氏和赵吉会在他们真的被逼上绝路的时候能拉一把拉一把,但也仅此而已。
生活的艰辛砥砺着他,他首先想到的往往是珍重自己的家庭。其他的人,或许在有余力的时候他会帮忙。但是让她把别人排在自己家前面,这绝不可能!这是王氏的想法,也是赵吉的想法。
一时之间气氛彻底冷了下来,赵莺莺算是看出来了。自家爹娘并不打算接济来客,至少不打算花太多力气接济。眼下态度倒是很坚决,但赵莺莺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祖母,轻轻叹息一声。
方婆子何尝不能解王氏和赵吉的意思,只是和在赵家小院的时候一样。她会偏怜二房一些,因为赵福最弱。现在是哭求上门的过去的儿女,他们更弱,再加上这些年的亏欠,方婆子格外想帮助他们。
为了避开这尴尬的场面,把地方让给大人。赵莺莺几个小都说自己吃饱了,各自回了厢房——或者说最后都跑到了赵莺莺的房间。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赵莺莺的房间有吃的。
一边是茶配点心,一边是几个孩子拿外头的事情闲磕牙。赵蓉蓉叹口气:“奶也可怜,但有的时候又觉得奶这个人吧...挺让人可气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莺莺听的摇头,补充道:“奶就是一碗水端不平!按照道理来说,都是她的儿女,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应该做出大家一样的待遇。但是眼看着这些年,奶因为二伯委屈了咱爹多少次?这一次也是一样的,凭什么每次都得咱们家吃亏呢?”
总算有人把赵蓉蓉这些年心里的疙瘩说清楚了,她连声赞同:“对,就是这样!要是大家都是一样的对待,哪怕是吃糠咽菜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奶太偏心了,所以如今家里就算日子过得好也不觉得她做的对。”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赵莺莺上辈子在皇宫里偶然听一个读书的太监说过的,当时觉得很有道理就记下来了。现在看来确实很有道理,放在自家也很合适。
几个孩子说完话没有散,赵莺莺和赵蓉蓉结伴去厨房看热水够不够。今天家里有客人,要用的热水就多,要是不够的话两个人就打算再多烧一锅。
不过两人才出现就被王氏叫住了:“蓉姐儿莺姐儿,今晚上大姑和蓉姐儿睡,秀秀和莺姐儿睡。你们两个从我房里搬一床被子出来,你们那小被子的两个人不够用。”
原来是安排睡觉的事情——张牛被安排在了赵蒙屋子里这个没得选。
本来这个安排好好的,赵莺莺和赵蓉蓉虽然觉得意外,也应下来了。没想到最后却是张大姑插嘴道:“我就不和姐儿睡了,难得来一趟扬州,多少年没见过我娘了,今晚我在我娘房里睡。伺候伺候我娘的夜,算是我尽孝了。”
其实张大姑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在她看来方婆子这样的,就算儿媳妇管的再严也应该有些私房的。她今晚上把方婆子哄好了,说不得就赚到这一笔了。
怎么说呢,她这个想法不错。如果是正常情况,方婆子当然有自己的私房,而且还不少——王氏又不管她这个。但是这家有一个二房,赵福和孙氏两个已经把方婆子的口袋掏空了,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有任何油水的。
王氏当然不知道张大姑还有这个心机,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没得差,便道:“那就这样安排吧,蓉姐儿,给你奶屋里抱一床被子过去。”
赵蓉蓉干脆的应下,于是姐妹两个先去抱了被子,然后才去烧水。
晚上的时候赵莺莺领着张秀秀到自己房间睡觉,她感觉哪里都不对劲。之前她和赵蓉蓉赵芹芹也是睡一个房间的,和赵芹芹还在一张床上呢,但也不觉得有什么,最多就是觉得芹姐儿有时候睡相不大好。
但是今天换了张秀秀,她就觉得非常不自在——她把这个归结为她和张秀秀实在是太陌生了,任何人和陌生人睡一张床也该觉得不自在吧。
张秀秀四周看了看赵莺莺的房间,非常羡慕。或许赵莺莺这个房间对于真正殷实人家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但是对于张秀秀这种至今还在和姐妹睡一个屋子的女孩子来说已经是艳羡非常的了。
特别是赵莺莺的床、柜、桌、椅等还是这样齐整——当初这家的旧家具虽然不是什么值钱货,但人家也是殷实人家,总不会是太次的东西。再加上赵吉有认真找人休整上漆,看在张秀秀眼睛里已经是上等家具了。
张秀秀左右看了看,一览无余的东西看完了之后还不满足。盯着赵莺莺那个大柜子和大箱子,猜测里面有什么——其实能有什么,就是一些衣裳杂物而已。
张秀秀不敢去开赵莺莺的柜子和箱子,便去看别的。这一回看中了赵莺莺放在桌上的针线笸箩,里面有花花绿绿的彩线,做到一半的鞋脚,几块零碎的尺头,以及一整套的缝衣针绣花针。
“这是你的?”
赵莺莺本来正在铺床,听张秀秀和自己说话。便转身看过,点头道:“是我的,怎么了?”
“你这么早就学针线了?”张秀秀觉得挺惊讶的,她才学针线半年,大概知道几种飞针走线的方法而已。她娘对她的要求就是逢的线迹要直,她练习了半年就已经有些样子了,娘和大姐都说她有天分。
要知道缝线要直,这即是最基本的,也是最困难的,很多人练了一辈子,缝出来的线迹也算不上笔直。
赵莺莺比她小一岁上下的样子,她还以为她是初学,正要指点一二,但一看她的手艺就睁大了眼睛。虽然不过是做鞋而已,但是看那下针走线,她说不出来个好,但对比她知道的手艺最好的大嫂也要强出许多!
“我六岁之前就学针线了,我娘抓女红抓的紧。”赵莺莺也不想太尴尬,便顺着她的话道:“我小妹现在还不满六岁呢,已经被我娘开始押着学了。”
张秀秀点点头,大概是觉得赵莺莺挺好说话的,便问道:“你们住在城里是不是每日只要做些针线就够了?我听人说城里的姐儿都养的细皮嫩肉,因为你们不用做粗活儿,都是些房里的细活儿。”
粗活儿和细活儿是一个很粗略的划分,一般来说,内房的事务,譬如女红,譬如说抹桌掸尘,譬如铺床叠被,这些就是细活儿。凡是内房之外做的事情,都称之为粗活儿。
赵莺莺摇头:“也不是,你去人力市场那边看就知道了,有好些家里境况不好的女孩子,和家里兄弟一样要出来做事。有手艺的还好一些,没有手艺的自然也是做的那些粗活——就是我们在家的也没有你想的那样,我娘要织绸,我家的家务大都是我姐担起来的。”
“家务算什么,家务就是细活了。”张秀秀无所谓道。
这也算是实话了,在农户中,一家人爱惜女儿的体现就是未嫁的女儿不用下地。平常地里的活儿再多,女儿也可以呆在家里,做饭、洗衣裳、喂牲口家禽什么的。而这样就已经是娇养了,能让乡间别的伙伴羡慕死。
赵莺莺因为不习惯同张秀秀睡的关系,晚上睡的很迟,而且一直睡不实。第二天到了点之后她又自动醒来,而她一旦醒来就绝对睡不着了。
小心翼翼下床,穿好鞋袜。赵莺莺打算洗漱完毕之后就去厨房帮忙——因为家里染坊开门早的关系,家里的早饭一向开的早。
“你就起了?”张秀秀模模糊糊道。
“嗯,我去厨房帮忙,你先睡吧。”赵莺莺轻声回答,不过她的回答并没有回音,再看张秀秀,原来已经蒙在被子里重新睡着了。
赵莺莺上厨房帮忙,也就是这会儿才知道,家里对于张家来客已经有了主意。
她听王氏对赵蓉蓉道:“这一回你爹没有心软,拿住了!”
赵蓉蓉递过去切好的小葱,笑着道:“那都是娘的功劳,娘的主意拿的稳着呢。爹一看娘这样,当然知道怎么办!”
赵蓉蓉年纪越来越大,王氏有心从各种世情上都教一教她,所以才会把这件事也拿出来说。赵莺莺也算是沾了长姐赵蓉蓉的光,于是赶紧竖起耳朵也在一旁听起来。
“一开始那张家大姑好大的口气,张口就要十两银子。也不知道她怎么开的了这个口,十两银子咱们住在城里都能用上半年了。他们住在乡下花销更小,恐怕三户人家节俭一些,都能撑上半年了。”
二十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的家庭在扬州颇为充实地过上半年,而乡下,东西没有城里贵,而且菜蔬等很多东西都不必买。如果足够节俭的话,张家三兄妹三家过上半年确实不是不可能。
而现实情况是,张家三兄妹只不过面对着青黄不接而已。所以等到这一短暂的时间过去就会有新米收获,到时候手头也就宽裕了——应付这一短短的时间,哪里用得着十两银子。
赵吉和王氏并不打算给多少接济,也不怕张家兄妹如何说。要知道他们虽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但是一个姓赵一个姓张,在世人眼里,这就是毫不相干的人了。这种求上门的,自家帮忙是自家大度。不帮忙的话也实属正常,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和你爹和他们说定了,先给他们买些粮食回去。至于剩下的要靠他们自己挣——你爹在街面上人头还算熟,请人接手几个零工倒不难。”王氏一面搅动锅里的海带汤,一面道。
赵莺莺听着觉得自家爹娘这个主意更好,前者救急,后者则是让他们自食其力,不至于养大这些人的胃口。有了这个例子,哪怕他们今后还会找上门来,也不怕了。大不了照着第一次的来,给他们介绍事做呗。
当然,也不能说赵吉和王氏没有在中出力气。要是哪一个扬州城外来的都可以在扬州找到事做,那那些左近乡里县里的不都不过来了。所以说,扬州雇工赚钱,人人都想来做,却不是人人都做上了的。
赵吉和王氏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让认识的人请零工的时候优先考虑自家亲戚却是很简单的事情。
张家兄妹两个也是看清了,自家这些同父异母的弟弟们,唯一有点指望的赵吉也不是随意搓扁揉圆的性子。他们的打算是不可能成功的,还不如干脆按照赵吉说的,在扬州做一些日子的工,攒下一点儿钱。
有了这个打算就好做事了,兄妹两个一个先留在扬州这就开始做事,另一个带着粮食和口信回去。这一次再来就不只是自己一个人了,而是带出了三四个人。
除掉家里要留下伺弄田地的,其他的空余人手全都被带到了扬州。他们是打算趁着这一次赵吉愿意给他们介绍活儿做,干脆就做一段时间的工。攒下钱来的话,今年不管收成如何,都是不用发愁了。
张家人开始在扬州城里做工赚钱,赵莺莺一家算是消停了——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想一起住进赵家。对此王氏严防死守,她大概是想起了原先在赵家小院的时候,和处不来的人一个屋檐底下,那种滋味再不想重来。
但是这里堵住了,却不能全堵住。隔三差五张家人就要来赵家一趟,而且全赶在吃饭的点上,其中的寓意简直不言自明。
王氏对此深恶痛绝,本来决心这段时间不烧好菜。但是发现张家人就算是再一般的菜色也满意的很,只要有的吃就好,反正下一次照来不误。
赵家连着吃了好几日没滋味的饭菜,就连方婆子都有意见了。王氏最终一思量,决心今天做一道好菜——昨日晚饭张家人才来过,总不至于今天中午又来吧!
“今天让你们见识见识娘的手艺。”王氏一边说话一边在腰上系围裙。
她今天可是从菜市场买了一尾一尺多长的鲥鱼——对,就是那个可以做贡品的鲥鱼。赵莺莺上辈子在皇宫都没吃过几次,原因自然是鲥鱼作为贡品也算是难得的一种了。
首先吃鲥鱼有季节,鲥鱼其实就是时鱼。春夏之交的时候鲥鱼沿长江洄游产卵,到镇江、扬州一带的时候是鲥鱼最肥美的时候。所谓贡品,也就是取这个时节扬州镇江的鲥鱼而已。
其次鱼鲜难以保存,即使是靠水养,靠冰存,一路由南到北,能留下来的鲥鱼也不多了。
不过好在这里是扬州,吃鱼便宜,又是产鲥鱼的好地方。所以即使是鲥鱼这种珍品,赵家也承担的起价钱。
王氏顺手就教导赵蓉蓉:“看着些,学着做鲥鱼的机会可不多。”
扬州镇江这边大户人家有用烹调鲥鱼的手艺试新妇的传统,但也只能是大户人家了。因为鲥鱼价贵,即使是扬州、镇江这种产地,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经常享用的。
鲥鱼味鲜,最好的吃法就是吃他的原味。王氏显然是懂得的,做的是清蒸鱼。除了鲥鱼本身,只用了笋片、香菇、小葱做配,清清淡淡到了极点。但是就是这么清清淡淡的鲥鱼,赵莺莺知道味道有多好!
正在赵莺莺准备端鱼上桌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声响。赵莺莺这些日子也算是训练出来了,一听就知道这是张家人又来了。什么也不说,先把鲥鱼藏进橱柜里。
王氏是看着赵莺莺这么做的,却没有说什么,显然她对于这些常来自家吃白食的人已经忍无可忍了。
藏好了鲥鱼,赵莺莺就看到王氏眉头一皱:“日日来顿顿来,这么下去我们自家还过不过日子了?不行,我要想个法子!”
第62章
莺莺传 第42节
农人日子苦是真话, 那些说城里也有穷苦人的是没有去乡下地方讨生活。乡村里面的农夫农妇带着家小不停地做,辛苦整整一年, 那流下的汗能装满一大缸。就是这样, 一年到头最好不过混个饱饭。
更多的时候连饱饭都混不上——所谓半年瓜菜半年粮,说的是乡村人家瓜菜重要,当得上半年的粮食。但是如果粮食够吃那又何必要拿瓜菜顶半年的粮食, 这从侧面也说明了农人之苦。
张家三兄妹在他们所在的白河甸子算是小有名气的,不是什么别的有名, 就是为人剽悍,处事混不吝。不过这也是有本而来的, 想当年他们兄妹三个没爹没娘, 偏偏手里还有一点儿钱, 又有亲爹留下来的几亩田地。
宗族里的人有一批好点儿, 只不过嫌弃几个毛孩子要上自家吃饭。但这也罢了, 因为按照宗族的安排, 谁家哪一年管三个孩子的饭食,哪一年就能耕种他们的土地, 收成也归自身。仔细算一算的话,算是个不赚不亏的买卖。
但有些人是良心坏了的, 打量着田地又不想管孩子。或者干脆想要霸占田地,甚至把孩子给卖了的。
这样的险恶环境,三个孩子居然顺顺当当长大,这些年相互扶持着也过上了村里中等人家的日子——若不是性子剽悍,处事厉害哪能到这个地步, 说不得早就被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如今三兄妹也是娶亲的娶亲嫁人的嫁人,只不过联系比一般的兄妹紧密。不管有什么事儿都相互拉帮结伙,在整个白河甸子倒是没人敢欺负他们。
性格上面混不吝这一点是一种习惯,一开始到扬州的时候他们还收敛一点,这算是新到地方总得露怯一两日。之后就现出原形来了,到赵家呼呼喝喝,大的事不敢做,小的便宜各种来的。
踩着饭点拖家带口过来吃饭只是一样,到了赵家之后不问主人家就能到处乱跑——赵莺莺的房间被几个小子翻过一遍,她心里气不过干脆买了一把大锁,把自己的房间锁的严严实实。
至于说正房里赵吉和王氏的房间,那房间本就有锁头,只不过以前都不怎么上锁的。后来看到张家人的作风,王氏赶紧上锁。要知道她的屋子可不比赵莺莺的屋子,里头可是有家里所有的积蓄和值钱的东西。
赵莺莺这样做,赵蓉蓉几个也有样学样,就连赵蒙这个粗枝大叶的男孩子也找赵莺莺借钱买了一把大锁——他是过的粗糙,平常赵莺莺赵蓉蓉都不乐意别人坐她们的床,他却不在意这种事。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不熟的人乱翻他屋子罢!
后来张家人再来就翻不成屋子了,张大姑还生气道:“哎呦呦,这是做什么呢?大白天的,一家人都在家,却把房门都锁起来了。知道的当人谨慎,不知道的还当是防贼来的。”
赵莺莺当时正在廊子底下择菜,抬头忽然接了一句:“本来就是为了防贼。”
张大姑被这一句话噎住了,半晌才道:“这孩子说什么呢?太不懂事了,还说家教好呢!这是把亲戚当贼拉?”
旁边有别的张家人帮腔:“就是,婶婶也该管管妹子,这么小就这么厉害,长大了怎么得了?要是放在我们乡下地方,弄不好传扬出去就是没人要了!”
赵莺莺冷笑一声,站起身慢吞吞道:“可不敢担几位这个话!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我家给房门上锁本就是为了防贼,满天下的人给房门上锁,哪一个又不是为了防贼的?张家大姑这么着急上赶着心虚,说不得是把自己当贼了吧?”
说完赵莺莺也不等他们再说什么,身子一转就进了厨房。厨房里面赵蓉蓉就道:“你和他们说什么?他们要是讲道理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他们就是不讲道理!你说什么都没用。”
赵莺莺手脚轻快地做事,笑着抬头:“谁说没用?堵他们这一下,我看个乐子,心里痛快!”
赵莺莺上辈子在的地方要求她谨言慎行,不能够行差踏错一步。平常一句话要在肚子里过三遍,然后临到说出口在舌头上还得再打三遍滚儿。而且有些时候错不是你的也不能申辩,总之整个皇宫里她们这些小宫女身份最卑贱,遇到谁都得让着忍着。
这辈子赵莺莺不用再去那等地方了,自然也就不愿意受那份强忍着的罪!眼前是自家有理,她可不会客气!
等到赵莺莺稍微出气,从厨房里出来。就听到几个张家和她一辈却比她年纪大得多的半大小子道:“哼!还当是有钱人家呢,什么东西都没有!当我们稀罕呐,我呸!那光溜溜的屋子有谁会打主意。”
这就是这一段时间搅的赵家家无宁日的张家人,赵莺莺无话可说,只得招呼了一句:“您大少爷的不稀罕,烦请抬抬贵脚,再别登这个门。真要这样了,我谢谢您!”
说到这个张家人就不做声了,在赵家这边好说也能占到一些便宜,他们自然是不想走的。
张家人想的很清楚,反正赵家人又不可能把他们抓去见官——话说这点儿小事也不能见官吧?周围的邻舍也不好插手,因为都大约知道了张家人和方婆子的关系。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躲都躲不开,谁会上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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