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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夏天的绿
赵萱萱说的很无情,但也说的很真实。她不在乎赵蕙蕙的死活,但是她们是关系如此之近的堂姐妹,几乎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说到这里,赵萱萱嗤笑一声:“只不过这恐怕不成了,她现在几乎不出门,就算见人也是阴阳怪气的,人也木讷的很了——外头都说她是不是有些脑子不清楚了,这种名声在外,什么人家会要?”
赵莺莺也知道这件事,只不过赵蕙蕙这个表现并不是因为她真的脑子不清楚。只不过是在孙氏日复一日的羞辱当中保持这种样子成了习惯,然后因为这样样子孙氏越厌恶她,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赵莺莺很快把话题转到了别处。聊了一会儿,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外面有人来通知,可以去难新郎了。
又是一场折腾,中午的时候赵家开酒宴,整整十五桌的酒席,说明的是赵家的兴旺。要不是赵吉越来越交游广阔,哪里能有这么多客人!
吃完饭之后赵莺莺这个新娘的亲妹妹要带着赵芹芹一起扶着赵蓉蓉给王氏哭嫁,这一干事情不用多提,等到时辰差不多了,赵蓉蓉就由已经十六岁的赵蒙给背上了花轿。
赵莺莺站在花轿旁,忽然忍不住道:“大姐姐,你要好好儿的!”
周围是鞭炮声、鼓乐声,人说话都听不清了,但是赵莺莺就是觉得赵蓉蓉听清楚了她的话。红色的盖头轻轻颤动,似乎是赵蓉蓉点了点头,然后花轿的轿帘子放下了。
花轿起,杏儿跟在花轿的一旁,周遭是抬嫁妆的挑夫,全都是火红的一片。
赵莺莺回了家,这时候客人还没有散完,只有急着要去龙家那边的才赶着走了。赵莺莺也是要过去的,只不过身为赵蓉蓉爹娘的赵吉和王氏却不能过去。想要再相见,要等到三天之后的回门了。
“娘,我带着芹姐儿和大伯家一起过去了!”
赵莺莺和芹姐儿都是没出门的姐儿,自然不好随意走动。这时候行动也得给这长辈才是。
新娘在成亲这一日是很尊贵的,赵莺莺这些新娘娘家的亲妹妹更不必说。一到了龙家,几个女孩子立刻被请到了内房。晚上开席的时候也是和龙家几个女孩子专门坐的一席,照顾的十分周到。
赵莺莺为这种周到安心了一点儿,这要么说明龙家看重她姐姐,要么说明龙家是一个规矩人家。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算是好消息。只不过此时安心的赵莺莺不知道,家里正迎来一场大变动!
第94章
一路回来的时候赵莺莺是和大伯赵贵一家一起的, 一路上赵萱萱不说话,还是赵苓苓嘴巴不停。
“莺莺姐, 今天蓉蓉姐可真好看啊。”新娘子再揭完盖头之后就在内房里由着男方家里女眷看, 要是不好看那可掉面子,可要是好看,后面就有人赞龙闵宇有福气, 龙二爷和龙二夫人有眼光。
借着这个空,赵莺莺这些姐妹也进去看了新娘子。赵蓉蓉今日穿的是大红喜服, 头发梳的光可鉴人——梳头娘的手艺很好,头发堆成高高的发髻。上面有各种首饰, 最主要的当然是龙家送来的金钗和赵莺莺家陪嫁的金首饰。
在赵莺莺看来, 赵蓉蓉今日脸上厚厚的粉、厚厚的胭脂并不好看, 还不如她平常的样子呢!可是在赵苓苓这种小姑娘来看, 擦粉涂脂、插带贵重首饰的赵蓉蓉却是十分美丽的。
对于这种话, 赵莺莺心里不认同, 但嘴上却会赞同——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大姐的婚礼,喜庆才是最重要的。而从喜庆来看, 赵蓉蓉确实很好看。更何况赵苓苓说的是好话,她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赵苓苓笑嘻嘻道:“姐夫笑的嘴的咧到脑勺了, 真是的,以前难道没见过蓉蓉姐?”
当然见过,只不过以前是以前,现在却是自己讨到手的媳妇儿,这能一样吗?
又说了几句调笑的话, 赵苓苓忍不住问赵莺莺:“莺莺姐,我看蓉蓉姐陪嫁了好些绸缎布匹的,用的完么?”
二十四抬的红嫁妆送到龙家,分给龙闵宇的两间房子都快放不下了!有些嫁妆都摆到了屋子外面的廊子里。当时龙家人的脸上红光满面,来的客人也赞,这显然是长脸了。
二十四抬嫁妆里面,除了内外房的家具,其他的都是红杠箱装着的。这时候打开来看,既有锅碗瓢盆这种普通过日子的器皿,也有脂粉头油这种。所谓嫁妆么,就是事无巨细!听说有钱人家会把女儿今后用得着的东西都带上,示意不用婆家的一针一线。
这个所有东西包括了死后穿的寿衣和使用的棺材!
一般人家当然没有这种力量,赵莺莺家也没有。不过尽自家的力量,还是尽可能周全了。
不过所有嫁妆里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几样,金银首饰和尺头布匹——其实压箱银子才是大家猜测最多的。不过这个往往是不给人看的,大家也就只能自己暗自猜测了。另外还有房宅土地也很吸引人,只是赵家这种人家陪送不来,那也就算了。
赵家的首饰大多在赵蓉蓉身上,大家看了也是赞叹的,又看陪送的还有一套银的。晓得这是平常可以使用的,算是很用心了——金的可以重要场合用,银的就家常和丧礼的时候使,这确实是有心才能注意到的。
至于说赵苓苓提到的布匹,确实有这件事。赵家陪送的其他东西虽然体面,但都没有超过自家的层次。只有布匹尺头不同,只不过这也是事出有因。
当时小定的时候龙家就送了绸缎和布匹,下聘礼的时候更不含糊,总共是彩缎八端,棉布十二匹。而王氏是做什么的,她正是织绸的啊。如今家里也富裕了,并不靠她织绸吃饭,那她织的绸布自然首先想到让赵吉染了给女儿做嫁妆。
另外赵吉也是,他是开染坊的,和布庄绸缎庄打交道最多。他的女儿要出嫁,置办一些绸缎布匹做嫁妆,那些相熟的老板肯定是便宜卖的。
这些原因叠加,赵蓉蓉的陪嫁里各种尺头越来越多。最后出嫁的时候,光是绸缎布匹都装了三箱,绸缎一箱,棉布两箱——各色不同的绸缎有湖绸、潞绸、杭绢等,棉布也有松江棉布、毛青布等种类,分别是二十四匹和四十八匹。
这个数目或许对那些真正的有钱人家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太平巷子里结亲人家何曾见过这许多的陪送。要说平常使的话,他们还少有买整匹的布料哩!都是到绸缎庄里裁尺头,扯个几尺,十几尺就算多的了。
而扯布的时候毕竟少,逢年过节也来不了几次,也难怪赵蓉蓉会觉得用不完。
不等赵莺莺想好怎么和赵苓苓解释,赵萱萱先开口道:“你这是看闲书掉泪——替古人担忧。蓉蓉姐嫁的是什么人家?人家可和咱们这种门户不同,几尺的尺头看重的跟什么似的。到时候光是蓉蓉姐和姐夫两个人,每季都要做新衣。再加上孝敬父母的、亲友赠送的,这些恐怕也用不了几年!”
“每季都要做新衣裳?”赵苓苓听的咋舌。要知道想他们这样的人家,赵蓉蓉和龙闵宇这种不再长个的成年人,那就很少做新衣裳了。虽不至于穿衣裳要穿到补丁垒着补丁,洗布料直到洗烂了,但节俭是肯定的。
而每季都做新衣裳,对于他们来说当然不能说节俭。
说这些话的时候赵萱萱是很酸的,因为这是进一步让她看清楚了——之前宋氏也在替她打算嫁妆,绸缎布匹这些东西,绸缎只有一对,还是人家下聘礼的时候的东西,棉布则是八匹。
这样的,在普通人家也很不错了,多得是一针一线也带不上的穷苦人。但是现在看到赵蓉蓉的陪嫁,心中格外不是滋味儿。
赵莺莺听着赵萱萱的话,就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能猜到她的心思一两分。这个年纪的待嫁女孩儿,有几个不在意嫁妆的攀比呢。听说巷子里有的人家闺女,为了几尺布料、一双鞋脚满足不了,撒泼打滚不出嫁呢!
这听起来很滑稽,但是并不可笑。这些女孩子又不是闲着没事做了,非要闹这种笑话。只不过是身为女儿,她们能提要求的时候太少,而且得到能自己掌控的财物,基本上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面子什么的,哪有日后好日子重要!
“我到家了。”从堂子巷龙家回太平巷子先到赵莺莺家,站在门前她还留大伯几个:“大伯和大伯母都进来坐一坐吧,不能打我家门前过,还不喝杯茶的。”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赵贵当然不会真的这时候做客,便道:“一个巷子里住着不必这么客套,随便哪一日都是能登门的。”
说着便拍响了门上的门环:“老三,老三!送你家莺姐儿和芹姐儿回来了,你来接一接。”
都是年纪小小的小姑娘,人不进去,赵贵并不敢离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就追悔莫及了。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来的人正是赵吉,看到自家大哥要走也是立刻留人。不过结果么,当然是婉拒了。
赵莺莺赵芹芹进门,这时候赵家正屋厅堂里的还灯火通明。李妈妈做了热乎乎的汤圆端上来,团团笑意道:“太太让给做的宵夜,二小姐三小姐是吃芝麻的,还是吃猪肉的?”
一个是甜口,一个是咸口。
虽然刚才在席上吃了饭的,但是赵莺莺想着赵蓉蓉出嫁并没有心思多吃饭。加上这会儿也到了晚上,肚子果然饿了。于是道:“猪肉的,饿的时候总想吃咸口的。”
赵芹芹则是要吃芝麻的
汤圆先给王氏赵家方婆子赵蒙赵茂一人摆了一碗汤圆,然后转身回了厨房,又端上了一碗芝麻的,一碗猪肉的汤圆,这才下去。
王氏心里担忧蓉姐儿,立刻问起龙家今日婚礼的情况。赵莺莺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便把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又安慰王氏道:“娘,你就放心吧。大姐她人才好,人也贤惠,如今家里又给她置办了体面的嫁妆。龙家可看重她了,她以后一定会过的好好的!”
听赵莺莺说龙家如何看重这门婚事,王氏悬起的心才稍微放下。一家人吃过汤圆,又略叹了几句赵蓉蓉出嫁的事情,这才各自散了。赵莺莺进屋子的时候看见对面赵蓉蓉的屋子没有亮光,心中也是一叹。不过之后也打起精神来——赵蓉蓉是嫁人了,以后还是能常常见面的。
一夜无梦,第二天赵莺莺早间醒来。这时候家里已经没有杏儿了,赵莺莺便很自觉地自己去打热水——虽然王氏有了赵蓉蓉出嫁前买杏儿的事,打算早早给赵莺莺赵芹芹买小丫头,但是小丫头不是还没买么。
李妈妈已经在做早饭了,她擅长做面食,今日打算做一回猪头卤肉浇的面条。这会儿正和面发面呢。
赵莺莺看了一眼,晓得自己插手也会被李妈妈婉拒,便不说什么从厨房出去了。
等到早饭的时候,李妈妈便端着许多碗碟到了饭桌。每人面前都有一碗素面条,另外的还有醋瓶儿、蒜碟儿、黄豆碟儿、猪头卤碟儿、香油碟儿之类。每人照着自己的喜好,把这些配料浇在面条上,自拌了吃就是了。
赵莺莺赵芹芹这种小姑娘,早上吃一碗也就够了。赵吉赵蒙他们可不够,一碗吃完了,李妈妈赶紧又盛上。





莺莺传 第71节
正在一家人都在吃早饭的时候,忽然外面有拍门声。李妈妈放下手里的面碗,拿围裙擦了擦手,高声道:“来开门了!”
走到大门前,抽开门闩,嘀嘀咕咕:“是谁啊,这个时候过来?”
这正是吃早饭的时候,稍微懂点规矩的人都不会是这个时间登门。一个是太早了,另一个是人家正吃早饭呢,这是招待你啊,还是不招待你?委实给人出难题。
打开门一看,是一个三十多岁,不上四十岁的妇女。一身青布衣,头发用蓝花布头巾包着,风尘仆仆。不过从面目轮廓灯大概能看出,她年轻时候也应该是个俊秀姐儿。
她身边还带着两个十三四岁上下的女孩子,穿着碎花衣裙,和她一样也是风尘仆仆的,眉梢眼角还有一些疲惫。看样子,似乎是母女的关系。
青布衣的妇女,紧了紧肩上的包袱,满怀期待问道:“这是赵家么?”
李妈妈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在这条街上也是从没见过的。一时不敢确定,迟疑道:“这家是姓赵,只不过不晓得夫人是什么人。”
那妇女一时喜上眉梢,不过没有欢喜多久,又有两行泪流了下来:“嗳!可算是找到了,月娥、雪梅,还不快叫舅妈!”
两个女孩子微微福身:“舅妈好!”
这可把李妈妈唬了一跳,赶紧侧过身子躲开这一礼,道:“夫人弄错了,我是这家做粗活的婆子,可不敢受礼。”
这时候王氏才觉得门口动静不对,大声问道:“李妈妈,是谁上门来了?”
李妈妈本来在左右为难,听王氏这样说,便道:“不认得,只是人说是太太家的亲戚!”
李妈妈显然把这母子三人当作是来打秋风的亲戚了,或许是赵家那个远房吧——如今赵莺莺一家日子越过越红火,偶尔确实会有一些亲戚来上门。赵家的有,方家的也有。
“那就快请进来!”王氏显然和李妈妈想的一样。而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待客,不管怎么说都是亲戚呢,虽然打秋风这档子事儿没什么人喜欢。
那青布衣的妇人才知道自己是弄错人了,心中暗自责怪自己:这妇女面相如此老成,怎么会错认成三哥的浑家,自己实在是太粗心。
只不过她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只赶紧拉着两个女儿走进赵家。
这时候赵家本在吃早饭的一家人都停了筷子,有客人在场还扒着吃的不放,那也太失礼了。于是推开碗,都看向了院子里走来的母女三人。
几个孩子倒还好,王氏恍若未觉有什么不对。只有方婆子和赵吉猛然站起身来,方婆子擦了擦眼似乎是不敢相信:“二丫头,二丫头?是你吗?”
那妇女也是满脸的泪痕:“娘,是我,是不孝女回来了!”
说着带着两个女孩子猛然扑倒在方婆子跟前。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赵莺莺一面瞟着正房堂屋,一边问王氏。
刚才那带着两个女孩子的妇女可是把赵莺莺赵芹芹等孩子吓了一跳,赵莺莺只能从祖母和父亲的称呼推断,那是自家亲姑姑。可是自家亲姑姑她是见过的,只有嫁到镇江去的大姑,实在不是这个样子的。
两边哭了一阵,王氏看出一些意思,便把孩子们都带走。让方婆子母子二人和那妇女好好说话。
赵莺莺心里疑惑,也只能问王氏了。
王氏叹了一口气道:“你年纪小不知道,等你懂事的时候,这件事早就没什么人提起了。”
事情说起来已经是快二十年的往事了,那时候王氏甚至都还没有嫁到赵家。当时赵吉有个十六岁的小妹,这个小妹闺名叫赵嘉。因为生的得人意,又是家里最小的,平常不免多骄纵一些。
方婆子也宝贵她,到了十六岁,求亲者颇多,只不过方婆子一直不满意,便一直没有定下来。谁能想到这样骄纵长大的小姑娘却心大的很,不晓得是哪一回市场上买东西,遇到了个鲁地来卖棉花的棉花客,一来二去竟然好上了。
鲁地盛产棉花,生产的棉花不只是供应鲁地本身织棉布,也会贩卖到南边来。扬州、苏州等都是他们的去处。特别是松江一带,更是每年络绎不绝的棉花客往来。要是没有他们,松江甲天下的棉布又如何能生产的出来——松江号称衣被天下,天下有将尽一半的棉布从这里出产,只靠本地的棉花,那是远远不够的。
这样的棉花客也有富甲一方的,不过和赵嘉好上的棉花客并没有大本钱,只不过是和几个同乡一起出门的‘跑单帮’的而已。殷实或许有,别的就不能指望了。
这样的人物,赵家在扬州就能嫁的着,方婆子怎么肯放她远嫁山东。所以晓得这件事之后就立刻不准赵嘉出门了,反正棉花客都是一阵一阵的,到时候是要返乡的。在方婆子看来,赵嘉就是一时小女儿心思,等到人走了,自家再给说上一门亲事,那便风过水无痕,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谁能想到赵嘉真个胆大,居然敢半夜翻窗户跑掉,和那棉花客私奔了!等到赵家第二天知道的时候,赵嘉人不见了,去到那棉花客住的脚店,也早就连夜跑了。方婆子那些日子险些哭瞎了眼睛,可是那有什么用,人始终没有回来。
一开始方婆子还会在家里大骂赵嘉,决心不认她这个有辱门风的女儿。但是随着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不好的都忘记了,记得的都是这个女儿的好处。她心也软了,只想要再见一见小女儿,知道她平安。
每年棉花客来扬州的时节,方婆子都要去打听,那个带走女儿的棉花客有没有到。只不过别说那人了,就是那人的同乡也再没有来过扬州了。也就是这几年,方婆子才没有去打听过了。
“你奶是死心了,像嘉姐儿这样和人私奔的,要是遇上一个心好的那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到时候结为夫妻,和一般人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更多的男子都不是这样的,拐了好人家的女孩子私奔,路上就把人家卖了。唉,一个女孩子离了家人在外可不是要任人宰割!”王氏这样与赵莺莺道。
“那人再不来扬州,你奶就怀疑是不是那人已经祸害过嘉姐儿了,所以不敢来扬州。怕被你奶带着人找上门,到时候交不出人来,那可脱不了身!”
赵莺莺听的默然。
赵莺莺以往可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这时候厅堂里的赵嘉略微平静了一些,先让两个女儿给方婆子和赵吉行礼,道:“这是月娥和雪梅——我当时跟了曾大哥走,他不是个坏人,后来带我回乡娶我过门。虽说有些亲戚朋友说闲话,但是他是一直爱重我的。”
赵吉有心说,一个会带好人家姑娘私奔的男子说什么好人呢?只不过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和小妹争论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
方婆子倒是叹了一口气,既是欣慰自己小女儿不算运气太差,又是为了赵嘉那一句‘有些亲戚朋友说闲话’。狠狠拍了一下女儿的背:“都是你自家不争气!本着为妾!谁不说闲话!”
赵嘉含泪受了:“女儿当时年轻,又知道什么呢?只想到不能和曾大哥结为夫妻便痛不欲生,什么都顾不上了。”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赵嘉有接着说起了这些年的经历。
“曾大哥和我结亲之后便不大好出门做棉花客了,不过他家境还算殷实。家里在山东有五十多亩地,只要踏实肯干,养活一家人并不成问题。后来我们夫妻和美,先后生了月娥和雪梅。”
山东土地可比南边贫瘠,有五十亩地并不算是富裕农户。不过总比更贫瘠一些的地方强,养活一家人大致是不成问题的。
“我肚子不争气没能给曾大哥生下个儿子,曾大哥也不怪我。和我说儿女这件事都是上天注定了的,强求不来。还说以后两个女儿,一个嫁出去,另外一个就招个上门女婿就是了,并没有什么为难的。”
说到这里就算是看不上那棉花客的赵吉也点了点头,自家小妹运道一向是不错的,没想到和人私奔也遇上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男子。
说到这里赵嘉流泪更多了,扑在方婆子怀里:“当时想的好好的,也幸亏曾大哥父母去的早,这种事他拿定了主意便成——可是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啊!”
“好人不长命哇!”
第95章
赵嘉哭诉道:“前年的时候曾大哥生了一场风寒, 本来以为是小病,没想到拖了三个月不见好, 后来竟然一病不起, 丢下我们母女三人去了!家里一个男丁都没有,加上我又是个外地来的,并没有娘家撑腰, 那些曾家的族人便可着劲地欺侮我们。”
听到这里方婆子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种事是太阳底下无新事, 哪里都有的。国家律法上面说,家里只有女儿的人家, 女儿也能在出嫁的时候分割财产作为嫁妆。或者有的干脆坐产招夫, 那就更不用说了, 外人根本不能打这家的主意。
只不过乡下地方宗族严厉, 国法相比族规根本没有任何约束能力。一般情况下, 没有儿子的妇女都是极为凄惨的。要是娘家能说话的兄弟多, 那还好,至少能给留条活路。要是娘家帮不上忙, 那真是没有活命的地方了。
方婆子就亲眼看过有没有生出儿子来的女人,丈夫死了之后, 女儿和自己都被婆家给卖了。当时她曾经无比庆幸过,幸亏自己生的有儿子,不然宗族对她可不是那个样子。至于后来她改嫁赵家,又做了寡妇,那也是一样的。
“那些人一开始看我们母女三人守孝不好动手, 后来出了孝便十分大胆起来。一开始就说我还年轻,还能嫁人,给我找了一个婆家。只不过那是什么婆家,是住在山里的猎户。”
这种猎户没有田地,过的野人似的,一般山下的女孩子是不肯嫁的。他们往往几兄弟凑一点钱从山下买一个媳妇,然后几兄弟共妻。这种风俗朝廷三令五申禁止,只不过禁止没有什么用,百姓困苦的情况没有改变,这种风俗便会一直存在。
“还有月娥和雪梅两个丫头他们也不肯放过,说家里没了顶梁柱的男人,族里也没人肯养两个赔钱货,干脆给人家做童养媳——家里的财产,甚至包括我和两个女儿他们早就分好了!”
赵嘉想起这些依旧咬牙切齿,同时她也不愧是少女时候就敢和人私奔的,胆子可比一般的妇人要大。表面上她已经认命,连哭诉也少。暗地里却收拢了家里的细软,除了田地和房子,陆陆续续都变卖成了钱。
然后在某一天晚上,偷偷跑了!
这一路上的辛劳不必说,毕竟她是一个女人家带着两个女孩子。不过运气好的是,她并没有遇上歹人,倒是让她一路顺顺当当地回了扬州!
“我来扬州之后已经不记得家住哪里了,只晓得往太平巷子走。路上问了好多人,人告诉我太平巷子赵家在这里。”赵嘉脸上总算有了一些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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