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夏天的绿
这样一说方婆子就知道了,她当年走街串巷见识也是有一些的。也曾经见过一些妇人,在儿女身上寄托太高。最后事情不成,不只是妇人自己想不开,终日郁郁的,最后弄坏了身体。更扼腕的是,儿女从小听母亲的话长大,自己也是那样想的。心胸若是不够开阔,经过这样的事,后半辈子就算是毁了。
“这些日子就先让嘉姐儿安定下来,过一些日子我慢慢地劝。多看一看周围邻里的姻缘事迹,慢慢劝解着,她定会想开的。”方婆子想了想,觉得劝是要劝的,只不过要缓缓地来。
等到第二日,吃过早饭赵大姑就告辞离开了。赵吉和王氏还要留她,她却是摆摆手:“罢了,我还要过江哩!要是吃过中午饭再走,该错过摆渡船了。”
送走了赵大姑,赵家上下依旧要过日子。现在的日子因为多了赵嘉母女三人有一些不同,但是也差别有限。
赵芹芹想要出去玩儿,不过王氏不让,倒是赵莺莺和王氏说了一声就出门去了。赵嘉见了便问方婆子:“娘,莺姐儿出去是有什么事儿?我见三嫂管的严,年纪小一些的芹姐儿尚且不能随意出门,莺姐儿又是如何能出门的?”
方婆子笑着道:“芹姐儿性子活泼一些,她出门就是和伙伴们一同耍去,你三嫂有心紧一紧她的性子而已。不然咱们这种市井人家,何必装个大家小姐的做派。至于说莺姐儿,她倒是有正事儿出门的,她要去她外婆那边学一些针线。”
这就更奇怪了,因为按照时下习俗,女孩子的针线可以跟着娘亲学,也可以和祖母学,另外未出门的姑姑,刚进门的嫂子,通通都可以。但是向外婆学针线,这可少见。
方婆子看出女儿的纳闷,便给她解释了一番王家外婆年轻的时候手艺如何出众:“她年轻时候一个女人家靠着做绣活儿养活了一对儿女,而且还不是艰苦朴素地过,而是丰丰足足地过!那些绣庄有人花上百两银子买她绣的图。不过那样的图也要一两年才能成了。”
赵嘉听的眼睛异彩涟涟,凑到方婆子身边道:“既然三嫂的娘如此了得,家里的女孩子可都能去学一学?还是说人只收几个外孙女儿?”
虽说这种超群的手艺一般不愿意外传,可是在赵嘉看来,大家都是亲戚么,总不好硬邦邦地拒绝吧。
一个女人一两年便能赚上百两银子,她听到这个立刻想要两个女儿去学——她年纪大了恐怕学不会,但是她两个女儿不同啊。在十里八乡的时候就是出名的聪明灵巧,若是王家外婆肯教,她们一定能学会这门手艺。到时候有这门手艺,自己就能赚出大把的嫁妆。
方婆子却摇头道:“亲家姚姐姐和别人不同,这个事情她是看天资的。蓉姐儿莺姐儿芹姐儿都是她外孙女儿,可是三个人里头她也只带了莺姐儿的。为的就是莺姐儿有天赋,能学出个样子了。换成别人,说是还不如学一些织布、裁衣之类的活计来的出息大。”
赵嘉听了这话却是信心满满,赶紧道:“娘,月娥和雪梅两个人在老家那边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心灵手巧,我敢说三嫂娘亲肯教,她们两个一定能学出一个样子来。只不过我不算是名牌上的人,去说这件事恐怕没用,不如您替我请三嫂帮帮忙。”
方婆子其实有心说自家的女孩子们都被人赞过心灵手巧,只不过轮到王家外婆来看依旧是一个都看不上。只有莺姐儿,看了她初学的东西立刻欢欢喜喜答应教导。但是看小女儿这般满心欢喜,又犹豫了。
赵嘉见方婆子这个样子,立刻像小时候一样缠住她的手臂:“娘——我这也是替月娥和雪梅着想啊,她们两个不同于她们那些堂姐堂妹,都有爹娘兄弟可以依靠。她们将来能靠什么?靠的只有自己!要是她们真有了一门好手艺,我还担忧什么呢。”
方婆子一想的确是这样,再看看两个外孙女。心中想的是,说不定真能得亲家看重呢。试一试就试一试嘛,反正试一试又不会少掉一块肉。当下打定主意便答应了赵家。
“我呢晚饭时候就和你三嫂说说这件事,你就让月娥和雪梅两个各用心做一件活计出来。到时候让莺姐儿给她外婆送过去,到时候有你们三嫂在旁边说话,要是手艺真好,想来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晚饭时候方婆子果然和王氏说了这件事,本心来说她是不想答应的,毕竟她清楚自己娘的想法,她是真不喜欢教人。教玉姐儿是因为媳妇苦求,又是亲孙女,没得办法了。教莺姐儿则是见猎心喜,实在不肯莺姐儿浪费了好天资。
要知道王氏当年她都没教过呢,她何曾是一个好为人师的。
只不过这件事是小姑子回来后第一件相求的事情,又有婆婆在一旁说话,她要是不答应,倒好似她是不喜小姑回来一样——虽然的确也算是不喜欢了。
“这样啊,那过几日莺姐儿再去她外婆家的时候我跟着一起去,和她外婆说一说这件事儿。”王氏不动声色地应下来,反正最后她娘拒绝的话也怪不到她身上。她三个女儿还不是只有莺姐儿有份学这些,任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这话说的赵嘉满心欢喜,倒好像是事情已经成了一样。只不过她又奇怪道:“怎得要过几日?我记得我们当年学针线的时候都是十分勤恳的,日日不辍。莺姐儿去的这般稀疏,这恐怕不大好罢。”
赵莺莺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倒是芹姐儿笑嘻嘻道:“小姑多想了,我二姐姐在针线上恐怕是最勤勉的一个了。一日十二个时辰,她能坐在那里做女红六个!我问她眼睛花了怎么办?她说闭着眼睛打结子就算是休息眼睛了!嘻嘻。”
赵莺莺其实是很注意保护眼睛的,平常喝明目的茶,吃明目的食物。做一会儿针线总要极目远眺看一看外面的绿色。如今家里有条件了,她还在她房间里摆个一个广口的白瓷缸,里面养了两尾红金鱼。常常过去看鱼儿游动,为的就是保护眼睛。
赵嘉听这话有些尴尬,她本想说莺姐儿是不是有些惫懒。赵芹芹这样一说,虽然不是有意的,但也是立刻把她的话堵了回来。更憋屈的是,只有她自己才觉得不顺,其他人都觉得赵芹芹完全是实话实说,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方婆子还顺着孙女儿的话往下道:“你才回家,不知道。莺姐儿在女红上天赋好的很呢!她跟着她外婆学手艺其实也就是学一些针法,至于其他的,都是她自己琢磨自己练习。她外婆都说了,她这样的天赋非得是天授,倒是不好多教,就该让她自己学才好。不然跟着人学,多了一身俗气!”
“我是不懂什么俗气的,不过绣庄老板都赞莺姐儿的活计好是真的。”
莺莺传 第73节
赵嘉当然懂得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所谓绣庄老板觉得好,那就是肯开高价来收。什么样的称赞也不如这个来的真实了,什么样的称赞也不会比这个更加有力。那些街坊邻里的妇女出于礼貌称赞年轻姑娘活计鲜亮的时候好多呢,但是问她们愿不愿意出钱请这些年轻姑娘做活计,那又一个钱都没有了。
既然东西好,为什么不肯?不肯出钱的称赞不能说都是假称赞,但九成九都是假的,这是没错的。
赵嘉倒是有心说两个女儿手艺也很好,十里八乡同一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比不上,各家妇女都问她是如何调理女孩子的...但是相比绣庄可出钱收购,自家女儿货郎那里都没有卖出过钱,这差的太远,实在不能说了。
最后她只能笑笑:“那敢情好,月娥和雪梅原来在家的时候每日也是要做针线的。这些日子一路上自然不好做,现在安定下来了,也该重新勤谨起来。明日起,明日起就让她们两个和莺姐儿一起做针线罢。”
对此赵莺莺当然无所谓,和人一起做针线什么是常有的。何况还是和表姐妹们一起,这也算是闺房趣味了。
方婆子当然喜欢外孙女们和自己最得意的孙女一起亲近,便道:“小姐妹们一起做针线,莺姐儿还能教一教表姐表妹。到时候月娥和雪梅做出更出色的活计,拿去给莺姐儿她外婆看,她外婆应该更喜欢。”
方婆子并不觉得自己这话有问题,在她看来天资绝无仅有的好的赵莺莺,自己勤奋又师从她外婆这样的绣女。在女红上不知道早把年轻女孩子甩出多远了,而从鲁地乡下来的外孙女,就算心灵手巧,那也是万万及不上的。说教导教导,顺理成章啊。
然而在赵嘉听来这话就很刺耳了,要说雪梅也就算了,虽然小的也不多,但确实是表妹。表姐教一教表妹的女红,这种事再没有二话的。但是月娥可是比赵莺莺打了两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十二岁被当作是小孩子,十四岁却会被当作一个大人。
让还是小孩子的表妹教导已经是大人的表姐,这算什么?
第97章
只不过再刺耳又能如何, 赵嘉心理愤愤不平。晚间对两个女儿道:“这就是寄人篱下的苦处了,各处都要谦让着, 自己的脾气都不能有。不然啊, 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小女儿曾雪梅想的简单一些,立刻道:“这有什么的,姐姐针线好, 明日一起做针线的时候压莺表姐一头,到时候自然知道谁好谁坏了。”
在十二岁的曾雪梅眼睛里, 八岁就开始跟着娘学针线,心灵手巧的姐姐根本没人能比得上。在老家的时候, 那些邻里的女孩子, 哪一个不来看她姐姐新做了什么, 或是荷包或是鞋子, 总之要照着来就是了。
然而每每做的时候才晓得有多难, 很多东西都是最后他们嫂子、娘亲等人帮忙完成的。
曾月娥听到妹妹的话莞尔一笑, 别看她看起来十分纤弱腼腆,其实她是一个十分自傲的人。原本在老家的时候她根本看不上除了她妹妹以外的女孩子, 后来她爹去世了,尝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她才晓得把自己的傲气收起来,至少不能让人看到。
可是根本上是没有变化的,她依旧是那个自矜自傲的曾月娥,她擅长的东西绝不认为会比别人做的差。
赵嘉看两个女儿这般有志气,心里就像是出气了一样, 笑着道:“明日好好做,让人也晓得我家两个姐儿如何出色——你们别当这是小事儿,女孩子家女红好的名声传出去了是有大大的好处的。”
赵嘉并没有把话说透,但是年纪渐渐大了的女儿们显然都懂得其中的意思了。特别是曾月娥,她今年都十四岁了,听到这种话,立刻低头拨弄衣襟上的带子,根本不肯再抬头。
第二日吃过早饭,曾月娥曾雪梅姐妹两个就和赵莺莺赵芹芹姐妹两个一起进了赵莺莺西厢房的屋子一起做针线。这也是曾家两姐妹第一次进赵莺莺的房间,多看了好几眼。
之前赵家的屋子她们只进过堂屋、方婆子屋和她们现在住的东厢房的一间。堂屋先不说,方婆子的屋子是住她一个老人家,多的是素色,也不见得多加装饰。而她们住的东厢房一间呢,这是以前赵蓉蓉住的屋子。只不过赵蓉蓉嫁人,屋子里的摆设等也大都做了陪嫁,只有几件旧家具留了下来罢了。
这些东西只能说是齐整,要说多鲜亮,那自然是不能够的。直到今日进赵莺莺的闺房,她们才晓得扬州城里殷实人家的女儿是住的什么样的屋子。
赵莺莺的屋子是西厢房的一间,只不过地方大,屋子也不小,所以一间也颇为阔朗。赵莺莺用了一个博古架将屋子分成了前后两段,后面有一张月洞架子床,上头挂着一定杏色绸布帐子,用黄铜宝莲勾拉了起来。
床后还放着几只茶叶箱,放些用不着的被褥和需要防蛀的东西。窗前则是一张梳妆台,上面有梳妆镜梳妆盒,梳妆盒半开着,里头的瓶瓶罐罐足够让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羡慕的眼睛发光——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在这个年纪也会讲究装饰了,一瓶便宜的花露,一盒小摊上买来的胭脂就足够她们高兴的了。至于这么齐全的化妆盒,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另外还有靠墙的一个大柜子,上面挂着锁,并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博古架上并没有什么古董,只不过垒着这些年赵莺莺所有用过的书籍。另外茶具、鱼缸、盆景,以及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错落的摆着。虽然没有宝物做装饰,但有赵莺莺在皇宫里练出来的品味,倒也像模像样。
博古架前面这一半的屋子,靠墙是一个脸盆架子,靠窗是一张嵌着大理石桌面的小桌,四周摆了四张鼓凳,赵莺莺平常就是坐在这里做绣活儿的——当然还有支在一边的绣花架子,她现在偶尔也会绣大件的东西,那就只能在绣花架子上做了。
此时绣花架子上盖着一层防尘的白布,曾家姐妹两个也看不到什么。两个人倒是有心看一看赵莺莺到底针线如何,只不过找不到机会罢了。
赵莺莺请她们两人坐,然后拿出两个簇新的竹篮。里面有各色丝线、棉线,一整排的金尾针,另外就是零碎布头和圆圆的竹制花撑子。这显然是一个比较齐备的针线篮子。
“表姐和表妹刚来扬州,行李带的也有限,恐怕针线上的东西不齐备。这是昨晚我临时收拾的,将就着用吧。”赵莺莺的心思很细,昨晚就想到了这件事。便问李妈妈要了两只新篮子,从自己针线东西上拣出两套。
要真等到今日才发现无东西可做针线,那就实在是太尴尬了。
曾月娥曾雪梅接过针线篮子,月娥脸上通红,颇觉得不好意思——昨日她娘只想着和她们抱怨外祖母的话,却把准备东西的事情忘记了!这时候要从别人手里接手这种不值钱的小东西,她真觉得丢人!
只不过她确实没有准备,这时候就是想拒绝也不行了。
“多谢表妹了!”捧着针线篮子,曾月娥和曾雪梅坐在了小圆桌旁。
赵芹芹跟着坐下,赵芹芹把昨日做到一半的鞋面子拿出来。她如今也十岁了,针线上面比不过同一个年级时候的赵莺莺赵蓉蓉,比起其他一般的女孩子还是强的多的。这绣花撑子上勾出了一个鞋扇的形状,鞋头上则是五福捧寿的图案。
下个月是方婆子的生日,这是她打算孝敬祖母的。
五福捧寿中间的那个‘寿’字已经绣完了,五只蝙蝠也完成了三只,只剩下两只小蝙蝠了,所以这时候她的绣艺如何已经能看出来了。见中间‘寿’字十分古朴,若是这个还可以说是扬州这边花样子新奇,旁边蝙蝠细致,绣地惟妙惟肖,让人一看就觉得憨态可掬很有福气,这就是绣艺真的不错了。
十岁会扎花这在曾月娥曾雪梅的老家是不敢想的,这倒不是说老家的人比较笨,而是地方不同造成的。城里的女孩子比起乡下的女孩子来说,不用做农活儿,空闲的时间自然更多,女红上面更有造诣本就是应该。
再加上城里资源多啊,要想使想学一些女红手艺——不外传的技艺还是很难学到,但是那些一般的技艺呢?她们总有办法学到的。
于是一般情况下,城里的女孩子的女红胜于乡下女孩子也就是无可奈何的了。
何况扬州不是一般的城市,这里是东南第一城,这里的繁华与富庶不一般,女孩子在女红装点上自然更不一般!
十岁扎花在曾家姐妹的老家是罕见的,在扬州不能说人人都可以做到。但是注意教导女儿的人家,在这一点上总是差不离的。
讲真话,十岁的赵芹芹比十二岁的曾雪梅还要强许多,就算是比十四岁的曾月娥似乎也不差什么——曾月娥看到这个的时候心里就一惊,紧接着就抓紧了手上的针线篮子。
她是个自矜自傲的女孩子,一直自信于自己的女红,她认为自己不会比赵莺莺这个表妹差。最多就是人家有个好外婆,可能学到一些高超绣法而已。但是纯看绣艺,她不会输给任何人。
可是赵芹芹的手艺让她知道了她不愿意接受,但是只能接受的事情,赵莺莺的技艺或许真的比她高明的多。毕竟身为妹妹,家里人也没怎么夸赞的赵芹芹都有这样的是水准,众人夸赞不停的赵莺莺自然更不必说。
她想看一下赵莺莺的手艺,又有些不敢看。
赵莺莺却没有就此拿出针线,反而翻出了颜料、毛笔和纸张。赵芹芹见了便道:“是有主家请二姐姐你设计新样子么?”
赵莺莺点头:“听说是家里长子考中了举人,虽说没中进士,但是也上下疏通打通关系谋了一个地方小官去做。他家的人想要定做一扇小屏风,特意叮嘱过要意头好的。”
读书人只要考中举人就有做官的资格,只不过是中了进士一定有官做,而举人的话就要看自家背景和运气了。有家里上下打点到位,那自然不消说。而有的人纯是运气好,也没有走动过,就是正好有一个缺,运气好没法子...
赵芹芹本来在分线的,听了赵莺莺的话有些奇怪:“这种意头最常见了,花样子出来的都是好意头,二姐姐你随便修改一个难道不能用?”
赵莺莺敲了敲笔杆摇头:“人家花了大价钱定做的,说是一定要是以前没有过的——这本也没有什么,关键是还有几个月,等到明年开春就要赴任去,这样便紧急的很了,这便不能用样子复杂的。”
说是这样说,赵莺莺拿住了毛笔之后就没有犹豫过了,几笔画成了两张图。曾月娥坐在她旁边,见赵莺莺拿笔拿的端正,画出来的花样子就像是她以前赶集时候见过的秀才画的一样,心中更不是滋味儿了。
她以前也画花样子,只不过就是用木炭在纸上画个大概而已,哪里像赵莺莺一样,竟是画画来着。这让她生出一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感觉,就好像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而这是她以前拿来看老家那些女孩子的。
两幅花样子画好了,赵莺莺笑道:“明日就拿去给掌柜的,让他问一问那户人家喜欢哪一个。说不定两个都会定下呢!”
看着赵莺莺狡黠的样子,赵芹芹好奇去看那花样子:“这是什么意头?”
赵莺莺指着左边一张:“两只白鹭,底下有青莲花,这不是‘路路清廉’?另一个是一只白鹭,底下用木芙蓉取代莲花,这叫做‘一路荣华’。都是好意头呢!”
赵莺莺没说的是,一个高尚,一个俗气却实惠。出于面子恐怕想订前者,出于实际肯定想定后者——而能够出钱上下疏通打点的人家,想来也不介意多出几十两银子的,到时候说不定就两个一起定了。
这两幅图都十分简单,到明年开春的话,一起她也做得完。多挣一份钱,她肯定是喜欢的。
曾月娥和曾雪梅听赵莺莺的话就如同天书一般,她们以前也画过花样子,只不过那些是自古就有的老样子。偶尔有不同,那也是在老样子之上修改一些边边角角而已。听到赵莺莺自己设计新的花样子,意头之类更是她听都听不懂的——在老家她们用的都是各种福、寿、喜、花等有关的花样子,赵莺莺说的显然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
赵莺莺画完了两个花样子,收好纸张颜料等,又把花样子放到一边晾干。自己则是起身坐到了绣花架子旁边,揭开了绣花架子上的白布。就算不想看,曾月娥也忍不住转头瞟了一眼。
从她的角度看不到赵莺莺绣的是什么,只能看到是一块蓝色的布料而已。实在是抵不过自己的好奇,最终曾月娥还是站起身来走到了赵莺莺身后。
赵莺莺这时候还没有上手,正在理绕线板上的绣线。曾月娥站在她身后,往绣花架子上一瞥,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这是一块两尺左右的浅蓝色绢布,绣作分两层,底层是灵山诸佛相会,有各个佛家佛陀、菩萨等齐聚。
绣作并不大,诸佛陀、菩萨又集中在一角而已,所有人物绣的十分纤巧。然而人物纤巧却不影响这些佛像的样子,每一尊都清清楚楚,眉目十分分明。定睛看去,就是再小也让人觉得慈眉善目典雅庄重。
然后是上面一层,集中在一尺见方的当心,是七万言左右的《妙法莲华经》。一尺的绢布,七万言左右的佛经,绣上去已经是为难了。然而赵莺莺手下不成问题——太后信佛,上辈子她绣的最多的就是各种佛经了。
每个字只有粟米大小,然而转折、横踢等,字迹婉然,精细入神处,不见丝毫针线迹——这甚至比手写抄录佛经做的还要精细了,抄录佛经如何能做到这样的小字?
这不是别人找赵莺莺定的,这是一年前起稿开始绣,她打算靠这个打响名头。只要别人通过这幅绣作知道她的手艺,她再不用发愁订单和订单的价格。至于说这幅佛经卖不卖得出去?她为什么选择佛经,不就是因为这个肯定卖的出去么。
那些在家礼佛的贵族老太君,只在乎对佛祖菩萨的心诚不诚,至于为此多花一些银子算什么?这个数目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绝对是不可想象的,但是对于高门大户,那也就是一个寻常数目而已。
“啊!”轻轻叫了一声,赵莺莺回头看曾月娥,十分不解。
“怎么了表姐?”
曾月娥赶紧摆手,回到了桌边自己的位置。赵莺莺刺绣出来的佛像和佛经已经是她不敢想象的了。至于说昨日她娘希望她能够压赵莺莺这个表妹一头,那也是白想了。她紧紧的攥住手上的布头,骨节掐的发白。
花撑子绷起一块小小的白色布料,曾月娥极力想要撇开刚才看到的赵莺莺的绣作。只不过那样巧夺天工的技艺留在脑子里怎么都忘不掉,心里乱糟糟的,一不小心就扎到了指尖。
一串血珠冒出来,曾月娥连忙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赵芹芹正坐在她对面,见状还关心道:“月娥表姐,你怎么了?”
曾月娥只能勉强一笑,又低下头接着绣花。她绣的是她最拿手的莲花,以往闭着眼睛都不会绣错,但是今天下针的时候总会响起赵莺莺佛像里面也用到的莲花,这就怎么看自己怎么不满意了。
赵莺莺绣花一段时间总是要休息的,差不多的时候站起身来走动,先是去看了看鱼缸里的金鱼。还把放在旁边的鱼食投了一些进去,引的鱼儿活蹦乱跳。
赵芹芹见曾月娥盯着赵莺莺看,以为她是好奇赵莺莺做什么,便道:“二姐姐她绣花的时候有个习惯,做一会儿总是要休息一番眼睛的。鱼缸里有两尾她养的红金鱼,好肥的,我早就想吃了,二姐姐就是不让!还让我多看看金鱼,说是对眼睛好——只不过我看到那两条鱼只能想到红烧和清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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