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所以江陵城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为徐北游设下的死局。
一座江陵城,十万生灵。若是死于战火,那是一回事,可若是死于修士之手,又是另外一回事,毫不客气的说,任你是十八楼之上的在世神仙,也是一桩泼天的祸事。
不是天道怜惜无辜性命,而是此举有违天道,坏了规矩。
巍巍天道必然要降下惩罚,这等惩罚,恐怕更甚于当年上官仙尘面对的雷刑天罚。
只是萧瑾动用通幽之术,使幽冥阴司在人间现世,颠倒阴阳,蒙蔽天机,这才使得天劫迟迟未曾落下,只是此举不能长久,蒙蔽得了一时,却蒙蔽不了一世,而且还会罪加一等,使得天劫更为猛烈。
当然,这个天罚是要冲着萧瑾来的,不是冲着徐北游来。
可如果萧瑾金蝉脱壳了呢?
正如萧瑾先前对徐北游所说的那番话,人心似水,其实天心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谓天道,若不显化,便在冥冥之中,玄妙莫测。
可一旦显化,便有了痕迹,便有了可乘之机。
如今天道震怒,要降下天罚,可萧瑾却以金蝉脱壳之法逃走,旧皮囊已死,天道无处降下惩罚,必然要迁怒于同样是身在江陵城中的徐北游。
这也就是为何说,天道至公又不公。
就好似两国开战,敌国将领斩将夺旗,攻城掠地,本国皇帝无法去惩处敌国将领,就只能将本国的败军之将严惩。
事实上,天道也并非是无所不能,它终究不是有开天辟地之能的三教祖师,有几分人性,但归根结底而言,还是一介死物。
正因为如此,这才有了混淆天机、蒙蔽天机,乃至于人定胜天的说法。
所以这才有了当年的萧瑾能够修建九层陵墓,瞒过天道,在人世间苟延残喘。也有了今日萧瑾瞒天过海,金蝉脱壳。
如今的天道也是如此,若是寻不到罪魁祸首萧瑾,便要处置同样牵扯其中的徐北游。
兴许是返老还童的缘故,一向城府深沉的萧瑾破天荒有了几分孩童心态,双手悠闲抱头,遥遥望着江陵城方向,微笑道:“徐北游,你找得到我吗?”
江陵城中。
阴司的景象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原本遮蔽天幕的滚滚阴气也愈发淡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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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抬头望去,黑云压城,其中有无数紫色电光蜿蜒游动,仿佛随时都会降落人间。
徐北游无奈一笑。
天道老爷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它才不管你是否为了天下苍生,又是否心怀天下。
在它的眼中,一切平等,唯有规矩不能坏。
何谓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是说天道蔑视众生,而是说天道一视同仁。
对于天道而言,死了几十万人和死了几十万蝼蚁,或是死了几十万上古荒兽,没有任何区别,只要死的合乎规矩即可。
可今日的死人,不合规矩!而且是极大地破坏了规矩!
这才是天道动怒的根本原因。
现在罪魁祸首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个牵涉此事的徐北游,而且到了徐北游如今的境界,早已生出天人感应,有了与天道“对话”的本钱,正应了一句民间俗语,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如今徐北游就是那个所谓的高个子,如此一来,气运纠缠之下,徐北游再想要脱身已是极难。
换而言之,这就好似是一宗杀人案,凶手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同样在案发之地的徐北游,徐北游想要洗清“嫌疑”,必须要找出凶手才行。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百六十六章 少年郎背负巨剑
徐北游的第一想法便是灯下黑。
有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萧瑾是否有可能就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徐北游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此时的江陵城正处在巍巍天道的“注视”之下,若是萧瑾还敢藏在江陵城中,哪怕他已经金蝉脱壳,也很难彻底瞒过天道的感知,所以徐北游不觉得萧瑾会如此行事,虽然萧瑾敢于行险,但他不是赌徒,如果萧瑾自作聪明地玩“灯下黑”,不异于一场豪赌,若是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就真是晚节不保,闹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当下,徐北游还有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若是找不出萧瑾所在,便是天劫临头的境地,不过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只要能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找出萧瑾的所在,不但不会被迁怒受罚,说不定还会有一桩莫大的机缘。
徐北游弯腰抓起脚下的一捧泥土,直起腰,摊开手掌,任由这些泥土四下散去,如风沙一般扫过偌大一座城池。
随着这些泥土的四散纷飞,徐北游的神念感知如视线一般扫过江陵城上下。
果然不出他的意料之外,没有发现萧瑾的身影。
徐北游单手扶着诛仙,收起包括烟云乱在内的十三剑,然后抬头望向头顶上的九天雷动,自言自语道:“那就是在城外了。”
……
在江陵城外靠近湘州方向的广袤地域中,出现了一个极为不合时宜的身影,一个背着几乎与自己等高巨剑的少年身影,独自一人奔行在荒野之间。
江南富饶,人口众多,可此时因为战祸之故,十室九空。少年人一路行来,所见尽是些断壁残垣,就算偶有些保存完整的镇子,其中也不见半个百姓,放眼望去,除了凄凉还是凄凉。
此非天灾,而是人祸。
这让少年想起自家老爹说过的一句话语,文人的笔能写盛世的繁华鼎盛,能写出山水的意境风流,却很难写出沙场和乱世的残酷可怖。
少年以前一直对老爹的这句话不以为意,在他看来,不就是死几个人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直到今日,他才品味出几分真意。
死几个人不算什么,可是死几百人、几千人、几万人,那就算什么了,如今他眼前所见,不过是些受到战事波及的地方,还不是真正处于战争中心的地方,可能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真不知道那些正面战场的又是何等景象——他可是听说了,彭老镇那边马上就要开始大战,那里才是真正的大场面。
不过话又说回来,江陵城这边也不算差了,一会儿黑气漫天,一会儿剑气冲霄,一会儿电闪雷鸣,一会儿大地震动,在半大少年看来,神仙打架也不过如此了。
少年人这次偷偷跑出来,偶然得知了师父要去江陵城的消息,便一路往江陵城赶来,想要看一看热闹,不过当他来到江陵城外二十里的时候,恰好赶上那位魏王殿下用出摄魂之术,他亲眼看着无数人拼命逃出马上就要化作一方鬼域的江陵城,立刻打消了去城中看热闹的想法。
古人早就已经把话说的明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等大场面,还想要去指指点点,甚至是评头论足,那可就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了,最起码也要是天机榜十人那个境界才行。
既然江陵城的热闹看不成,少年便想要转道去往涿鹿方向,去看一看那场将要决定江南大势的彭老镇大战,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在中途遇到一股溃退下来的江陵守军,别看这些江陵守军在赵师傅的拳头面前好似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可对于如今的少年而言,还是不可正面力敌的存在。
无奈之下,少年只能继续绕道,哪成想一路上尽是从江陵撤退的守军,刚好也是去往涿鹿方向,而且军中不乏修士高手,少年不敢贸然潜匿其中,只能一退再退。
待到他终于躲过所有撤退的江陵守军之后,发现自己已经从江陵城的东面绕到了江陵城的西面,他在一气之下,干脆是往西而行。
这个半大少年不是旁人,正是从襄阳城中偷偷溜出来的李神通。
先前徐北游让他在襄阳城中随军历练,由张雨萍照看。后来形势一变再变,秦穆绵率领剑气凌空堂和宋官官前往燕州,徐北游远赴东北后建等地,冰尘也离开襄阳城前往东海拦截尘叶等人,再加上江都那边又出了叶罪叶澜依密报之事,事关重大,吴虞不得不亲自北上帝都。
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江都城内只剩下张雪瑶和张安两人,张雪瑶不得不将张雨萍召回江都以便协助她处理剑宗事务,而把李神通继续留在襄阳城中。
毕竟此时的两襄有赵青、魏无忌、禹匡等人坐镇,也不怕李神通有什么意外,李神通也老老实实地待在襄阳城中。
只是到了朝廷大军出城与魏国大军决战时,魏无忌总掌全局,禹匡亲自领兵,赵青也与徐北游一道直奔江陵城,竟是无人再能去顾及李神通。
于是他趁此时机离开襄阳城,一路来到了江陵城外。
……
小村子中,萧瑾望着脚下的乾卦,若有所思。
虽然早在甲子之前,世上就已经有了萧瑾生而知之的说法,甚至将他拔高到与青尘并列齐名的程度,但萧瑾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能够生而知之,只是因为他作为一个未来的翻书人,知道许多他在史书上看到的结果,随着他以翻书人的身份来到史书中,一切都随之改变。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本该死在徐林大军铁蹄之下的萧煜,非但没有死,反而是大败徐林,使得徐林归降,然后便是入主西北、南征蜀州、北伐后建、定鼎一战,最终建立了今日的大齐,与萧瑾看到的结果大相庭径。
换句话来说,萧煜曾经看到的那些结果,都已经做不得数了,所以他又向青尘学了卜算占验之道,这些年来也算是小有成就,差不多是阴阳五行,十卦九灵。
不过青尘曾告诫过他,占验一道,算人易,算己难,若要算己,不可不信,但也决不可尽信。
正因为如此,萧瑾此时虽然卜出了一个大吉的乾卦,但心中仍是感到隐隐不安,有心再算一卦,可占验一道,从来就没有再一再二的道理,这又让他很是迟疑。
犹豫再三,萧瑾还是没有去占卜第二卦。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百六十七章 西行之后拔剑起
李神通一路向西奔跑,虽然身上背着几乎与他差不多高的霜天晓角,但仍是异常迅捷,几乎与寻常马匹奔跑的速度相差无几。
如今的李神通,虽然距离地仙境界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要比他师父徐北游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要好上太多,当年徐北游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西北小方寨中独自练剑,没有师父教导,也什么前辈指点,只有一人一剑,所以那时候的徐北游连鬼仙境界的门槛都摸不到。
反观如今的李神通,不说师父徐北游已是名震天下的大剑仙,还有张雪瑶、秦穆绵、冰尘这些宗门长辈,就是他平日里接触的其他长辈,无论赵青、蓝玉,还是禹匡和魏无忌,哪个不是成名多年的高人?寻常人能得到其中一人的指点,便是天大的幸事,就像当年徐北游与张无病一起去往江南,途中被张无病传授指玄功,在当时的徐北游看来,便是一桩不小的机缘。可对于如今的李神通来说,这样的机缘简直是要多少有多少,各路高人看在徐北游的面子上,都不吝对李神通指点一二,而李神通作为早慧之人,根骨资质比起没有剑宗十二剑的徐北游,不知要好上多少,所以境界突飞猛进也就在情理之中,虽然比不得徐北游在及冠之后四年登顶十八楼的壮阔气象,但在同辈人中,也就鬼王宫的少宫主萧殊能与他相媲美。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因为公孙仲谋,才有了徐北游的无敌剑仙之姿,又因为徐北游,才有了今日李神通的少宗主气派。
李神通一路上脚步不停,途中也生起过想要转身回去的念头,可不知为何,他还是没有返身,就好像心头一直有声音响起,让他向西而行,又好似是冥冥之中的感应,让他隐隐觉得这个方向会有很不寻常的收获。
都说金风未动蝉先觉,李神通深知这种所谓的“心头一动”或是“念头一起”,乃是修士福至心灵的体现,或是可以凭此躲过祸事,或是可以凭此得到一份机缘,都是可遇不可求之事。所以他压下了返身去彭老镇的念头,一咬牙继续西行。
李神通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向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村子靠拢过去。
……
萧瑾打消了占卜第二卦的念头之后,又重新坐回到井沿上,双脚还是够不着地面,不过却没有悠荡,而是自然下垂。
萧瑾整个人看似放松,实则心里的那根弦一直紧紧绷着。他一直在等,等江陵城那边的动静,等滚滚天雷落下,将那个让他帝王霸业付诸东流的年轻人生生劈死,最起码也要让其身受重伤,境界受损。
只要这样,他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至于他为何不离开这处村子,自然不是因为他非要看着天雷落下才行,而是因为此时的他就像一只潜藏地下的蛰虫,若是一直安稳不动,除非徐北游用剑气将这百里方圆一寸寸犁过,否则根本找不出他的藏身所在。可如果他自己主动行动,就像蛰虫从地下惊而出走,那便是直接落在了徐北游的视线之中。
所以,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不能走,他只能等到徐北游在天道怒火之下身死或是重伤,才能从此地安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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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还要等。
就在萧瑾估摸着时间快要差不多的时候,无意中抬头向村口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
一个背着巨剑的少年不知为何,竟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此地。
少年环顾四周一圈之后,最终也将视线落在了萧瑾的身上。
两人对视。
李神通惊讶。
他如何也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同龄人,而且看这人的相貌,有几分眼熟,让他天生恶感。
萧瑾脸色阴沉。
他不认得这个少年,却认得少年身后的那柄巨剑,正是当年剑宗张重光的遗物霜天晓角。
如此说来,这个少年人是剑宗之人了。
以萧瑾的心思,只是略微推测,便猜出了眼前少年人的身份。
应该是徐北游的弟子,李神通。
与此同时,李神通也想明白了自己为何对眼前此人天生恶感,因为此人与他的生平大敌萧殊长得实在太像了,尤其是眉宇间的几分神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神通先是用魏无忌教他的望气之术观测一番,发现这家伙的境界似乎不怎么高,于是恶向胆边生,伸手握住了背后霜天晓角的剑柄。
萧瑾注意到李神通的这个动作之后,眉头不由皱起。
若是放在以前,他挥手便能解决掉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家伙,可放在现在,就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了,看这小子的动作,似乎是要直接拔剑?
还真是剑宗中人的脾性。
李神通见萧瑾仍是坐在井沿上一动不动,也皱了下眉头,在心中暗暗加了几分小心,不过还是大步向前,同时上身前倾,以便于拔出身后巨剑。
剑宗有拔剑术,名为刹那芳华,意思是拔剑刹那,璀璨如芳华。
不过剑宗除了腰间佩剑之外,还有身后负剑,于是有了另外一种拔剑术,名为力劈都天。
名字很土气,也很大气,此中“都天”二字正是指道门的都天峰。
顾名思义,此种拔剑术与一味求快求疾的刹那芳华不同,而是在于一个势字,剑在鞘中便是蓄势,剑意内敛,剑气深藏,在拔剑刹那,剑意剑气如大雪崩之势,瞬间倾泻而出。
如果说刹那芳华在于出其不意,那么力劈都天便在于举轻若重,哪怕手中只有三尺青锋这等轻兵器,也要用出重兵器的杀伐之势。
更何况此时李神通手中的霜天晓角又是颇为罕见的重剑,就是比起圣堂骑士们所用的双手大剑,也毫不逊色。
李神通的前行速度越来越快,势如奔雷,眨眼间已经来到萧瑾的面前,背后所负的霜天晓角铿锵出鞘。
只见他双手握住剑柄,高高跃起,然后一剑轰然压下。
萧瑾不得不离开井沿,向后飘然退去。
可是那座遮住井口的茅草小顶却直接被这一剑毁去,茅草碎屑激射纷飞。
与此同时,江陵城中的徐北游转头朝西方望去,轻声道:“找到你了。”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五百六十八章 替天行道天雷落
平心而论,李神通绝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不去说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的问题,这与他从小所处的环境不无关系。
李神通的父亲李师道乃是江都城中首屈一指的大盐商,都说无商不奸,虽然此言略有偏颇,但也说明能在商途之上绝少有良善之辈,盐商又是商人中的异类,既要与朝廷打交道,又要与三教九流做买卖,上至各大世家和各地豪强,下至盐帮和漕帮,八面玲珑少不了,可必要的阴沉手段更少不了。
李神通自小耳濡目染之下,谈不上大奸大恶,可也着实与“良善”二字沾不上边,心性与徐北游迥异,倒是与萧殊有几分类似,都是个锱铢必报的性子。
正因为如此,李神通见到与萧殊极为相似的萧瑾之后,认定眼前之人与萧殊之间的关系极深,没有太多犹豫,直接出剑。
面对这一剑,如今境界修为大跌的萧瑾挡不住,只能躲开。
他也知道如果挡不下这一剑,那个有遮蔽气机妙用的茅草小顶势必要荡然无存,可如果硬接下这一剑,他极有可能当场身死。
在先死和后死之间,萧瑾还是如世间无数人一般,选择了后死。
萧瑾停住身形后,死死盯着李神通。
李神通一剑无功之后,没有急着继续出手,而是单手拖剑立定,问道:“你是谁?”
被李神通坏了大事的萧瑾面无表情。
李神通又问:“你和萧殊是什么关系?”
萧瑾答非所问道:“你就是徐北游的弟子李神通?”
李神通呦呵一声,“你知道我?不错,我是李神通。”
萧瑾笑了两声,嗓音沙哑,犹如夜间老鸦,让人脊背发冷,头皮发麻。
李神通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心底忽然对眼前之人升起一股由衷的忌惮。
此时比起李神通还要矮上一头的萧瑾抖了抖双袖,缓缓开口道:“我姓萧名瑾字怀瑜。”
李神通微微一怔,然后猛地吓了一跳,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孩子,有些目瞪口呆。
萧瑾?
那个让天下大乱的魏王殿下?
萧殊的生身之父?
他不是应该在江陵城中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怎么会是个孩子?
李神通的第一反应便是不信,可那张与萧殊极为相似的面孔又让他不得不信。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疑问接连在李神通的心头冒出,让他一时间有点理不清头绪。
萧瑾却是没再继续理会李神通,而是转头望向江陵城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我在江陵城中布了一个很大的局,这个局,大齐朝廷没看出来,赵青没看出来,徐北游也没看出来,甚至就连头顶的天劫雷罚也被我瞒了过去,可谓是天衣无缝。”
然后他低下头,又将视线向李神通,不无遗憾地道:“可惜,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千般谋划,到头来竟是败在了你这个小家伙的手中,成了个天大的笑话,恐怕这就是天意如此。也罢,既然天要亡我,非战之罪,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无非一死而已。”
话音落下,李神通的眼前又是一花,然后多出一个身影。
来人背着剑匣,背对着李神通,面向萧瑾,随着他的到来,原本平静的小村子骤然刮起呼啸大风,将来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因为被打碎头冠而披散开来的长发也随风飘荡。
李神通略带小心和恭敬地说道:“师父,您来了。”
徐北游轻轻应了一声,视线却是落在已经穷途末路的萧瑾身上,开口说道:“魏王好算计,只差一点就成功了。若是抛开你我之间的立场不谈,徐某佩服。”
萧瑾说道:“可惜到头来还是棋差一招,世人都喜欢说虽败犹荣,只是当这四个字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恐怕就没有那么好了。”
徐北游点了点头,算是认同萧瑾的这番话。
然后他伸手一抓,萧瑾不由自主地飞到他的手中,然后他抓住萧瑾的衣领,将只有孩童大小的萧瑾提了起来。
萧瑾表情平静,闭上双眼。
此时,狂风越来越大,在大地和苍穹之间呼啸,无数泥土和碎石被席卷而起,烟尘弥漫。天空中也渐渐有黑云凝聚,漆黑如墨。
在更远的地方,有滚滚雷声由远及近,由小及大,仿佛是一驾驰骋于九天之上的巨大战车正在朝这边飞速驶来。
徐北游轻声说道:“萧瑾,今天我不杀你,而是天要杀你,我这也算是替天行道。”
说罢,徐北游将手中的萧瑾猛地一掷。
萧瑾整个人如彗星一般,掠过天幕,轰然落在百里外的江陵城中。
片刻之后,苍天之上降下无数天雷,似要将江陵城彻底吞没一般,笼罩了整个江陵城。
远远望去,一道道接天连地的雷电连绵不绝地炸落在江陵城中,然后四散蔓延,好似无数条蛟龙围绕这座雄城蜿蜒游动。
每一道雷霆,都不亚于一位十八楼境界地仙的全力出手。
与此同时,大地也在雷霆的轰鸣之下不断颤抖,哪怕是在百里之外,仍是可以清晰感受到脚下的震颤感觉。
这种感觉,比起十万骑兵一起纵马奔驰还要震人心神。
徐北游站在那口曾被萧瑾用作占卜的水井旁边,遥遥望着江陵城方向的雷狱森林景象,默不作声。
李神通在这一瞬间心神失守,如此骇人景象,又岂是人力可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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