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村那傻瓜
作者:福宝
那人那村那傻瓜简介这是一个发生在小乡村的故事,村西的李家大丫头荷花,嫁给了村东的傻子长生……
那人那村那傻瓜 第1章
荷花知道她爹收了邻村刘福贵三袋谷子把她换去做填房,她知道自己二十一岁了,容貌又不出众,大抵就是这个结果,可刘福贵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混账酒鬼,头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打得受不了投了河了,她不想明知道是火坑还往里跳。
她跟她爹说不愿嫁给刘福贵,她爹便跟她瞪了眼,说你都二十一了还想嫁个老爷当太太怎的!你俩妹妹都嫁人了,你还想在家白吃白喝到什么时候!
荷花说我没白吃白喝,我给家里干活儿了。她爹瞪圆了眼睛骂你干个pì!你再干能顶个男丁?早点儿嫁出去是正经!大宝今年十六了,也该踅摸媳妇儿了,让人家知道家里有个没嫁出去的大姑子,哪家愿把姑娘嫁过来!
说到这些,荷花没话了,她是没个男人有力气,虽然家里这么多年一直把她当男人使唤来着。
荷花爹气性上来,又把荷花骂了一顿,末了一个笤帚疙瘩仍在她身上,把她轰了出去。出房门的时候,荷花娘给了她一个疼惜的眼神,她能给闺女的也就只有这个了。荷花抿着嘴扯了一抹笑容,嘴角儿还没裂开呢,她娘便被屋里发脾气的爹吼了进去伺候泡脚。
荷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若往日一样去做饭,待做得了她只把东西都放在灶边儿上。出了屋,看见六岁的小弟弟小宝拿了个树枝儿,一蹦一跳的从外面玩儿回来。
荷花招手把小宝叫了过来,道:“饭做得了放在灶台上,一会儿你告诉娘我不吃了,在外面转转就回来。”
小宝点头,眨着大眼睛道:“那你的饽饽给我吃不?”
荷花笑:“给你吃。”
小宝乐了,又学着大人的模样道:“你别太晚回来,小心被狼叼了去。”
荷花摸着他的脑袋笑了笑,出门去。其实她也没地儿可去,只是不想在家里憋着。
她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口,远远的看见傻子长生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往外望。
荷花知道长生是在等他nǎinǎi,他nǎinǎi每天都会走很远的路去山里采草药,每日的这个时候长生都在这儿等着,然后帮着背筐一块儿回家。
村里人都知道长生是傻子,荷花已经好久没跟他说过话了,这会儿她忽然就想找个人说说话,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长生是最好的人选。
荷花走到长生身边儿,他只跟没觉察似的毫无反应。
“等你nǎinǎi呢?”荷花开口道。
长生回了头,盯着荷花看了一会儿好像在思考她是谁,好一会儿方嗯了一声,又转回去继续望着村口。
荷花在他旁边坐下,并不介意他理不理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要嫁人了,我爹收了刘福贵三带谷子把我换给他做填房。”
长生没应声,头也没回一下,只似没听见一样认真的望着村口的小路。
荷花也不理他,只耷拉着脑袋仿似自语的低喃:“刘福贵是个混账二流子,把老婆都给bī死了……我不想嫁给他,可我爹已经收了他三袋谷子,我知道改不了了,但凡有东西进了我爹手里,就别想他再给人家退回去……”
“他刚刚还骂我,说我白吃家里的粮食,可我真没白吃,我每天都跟着他下地干活儿,你看咱们村儿哪家有姑娘下地的?都说我是黑丫头,我可是一下生就黑的吗,还不是太阳地里干活儿晒的……”
荷花说得委屈了,顿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又道:“我十六七的时候原有人来说亲的,还是不错的人家,可他都给拒了,他是怕我走了家里没人给他干活儿……这四五年下来,大宝长起来能顶事儿了,他又觉得我碍眼了……可是我想拖到二十多岁没人要的吗?如今倒全是我的错了……”
荷花越说越觉得难受,眼泪围着眼圈儿转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掉了下来,她不想在傻子面前掉眼泪,紧忙抬手去擦,可越擦眼泪越是不住的往外涌,最后干脆不理,任由眼泪一脉脉顺着脸颊往下流。
长生回过头看见荷花哭了,迷茫的看了她一会儿,低头从衣服的口兜里掏出一小把花生,摊在荷花面前,仔细看了看,又挑了个最大的放回了自己的口兜,把剩下的往她眼前凑了凑。
荷花滞了片刻,抹了眼泪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眼sè,没看见我都哭了吗!把那个大的给我!我要大的!”
长生没吱声,只用另一只手死死的捂着口兜,怕荷花扑过去抢似的。
荷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抓了他手里的花生塞进嘴里。
长生看了看空空的手心,又抬头望着进了荷花嘴里的花生,讷讷开口道:“选一个。”
“嗯?”
“花生,给你选一个,你都吃了。”
“……”
荷花这会儿说不出是好笑还是可气,心里的委屈难受却着实轻了些,挑衅似地对着长生吧唧吧唧把花生吃了个干净。
长生眼巴巴的望着荷花,很是委屈。
他这模样让荷花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她若在家里受了委屈,便会像现在这样出门溜达,肯定会在村子的某个角落发现独自发呆的长生,她就随便寻个由头吼他两嗓子,把委屈撒出去心里也就舒坦了,而长生总是一声不吭,迷茫而又无辜的望着她,一脸的委屈。次数多了,荷花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于是在长生被别的小孩儿欺负的时候,她又反过来帮他,只想这样便算是扯平了。这种时候长生也从不跟她说感激的话,只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好像这事儿完全和他没有关系。
再后来,大家都长大了,没人再去欺负长生,也就没人再和他说话了。荷花已经不记得自己最近一次和长生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会儿又见长生对她露了这神情,忆起童年不由得有些心酸。她望了长生一会儿,开口道:“长生,要不我给你做媳妇儿吧……你家里有三袋谷子吗?你去帮我还给刘福贵,我就给你做媳妇儿……好歹咱们算是从小儿一块儿长大的,你虽是个傻子,可比刘福贵却好了千万倍了……”
长生眉头一皱,有些不大高兴:“我不是傻子。”
荷花逗他:“你怎么不是傻子?你若不是傻子,那你告诉我娶媳妇儿是什么意思?”
长生被问住了,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怎么答,只大声道:“我不是傻子!我nǎinǎi说了,我不是傻子!”
荷花弯着chún角扬起下巴,像小时候那样回道:“那是你nǎinǎi骗你呢!你就是傻子!全村都知道你是傻子!”说完,只等着看长生急得满脸通红的模样。
忽的,不远处传来一声抵唤:“长生……”
荷花抬头看去,却是四nǎinǎi不知何时回来了,荷花吓得一哆嗦,也没了刚刚与长生说话的气势,只似个被老鹰盯上的小兔子,连忙拍拍pì股跑了。
这四nǎinǎi便是长生的nǎinǎi了,因长生的爷爷在世时人称霍老四,是以荷花这个辈分的只管她叫声四nǎinǎi。像村中大多数人一样,荷花有些畏惧四nǎinǎi,小时候荷花总能看到四nǎinǎi拿着棍子追打欺负长生的孩子,虽然她从没被四nǎinǎi打过,甚至连骂都没挨过,但她还是怕她。
其实四nǎinǎi并不是长生的亲nǎinǎi,她嫁进霍家的时候才二十多岁,那会儿长生都已经会走路了。算起来,她和荷花娘的岁数差不多,甚或比她娘还要年轻些。四nǎinǎi不是本地人,据说是长生爷爷打猎时救下的,之后便娶了做续弦。长生很小的时候爹娘就死了,人说他爷爷之所以娶个年轻的,就是怕自己百年之后没人照顾长生,后来他在长生十岁那年过世,自此,四nǎinǎi和长生便一直相依为命。
只说四nǎinǎi望着荷花贼儿似地逃走,走过去对长生道:“李家大丫头与你说什么了?”
“啊?”长生脑袋一歪,慢悠悠的拉着长声。
“荷花,荷花找你说什么了?”四nǎinǎi道。
“哦……”长生垂了眸子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慢条斯理的道:“等你nǎinǎi呢……我要嫁人了,我爹收了刘福贵三带谷子把我换给他做填房……刘福贵是个混账二流子,把老婆都给bī死了……我不想嫁给他,可我爹已经收了三袋谷子……长生,我给你做媳妇儿吧……你去帮我还给刘福贵,我就给你做媳妇儿……你就是傻子,全村人都知道你是傻子。”长生将荷花适才说过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边。
四nǎinǎi听完微微蹙了眉头。
长生道:“nǎinǎi,我不是傻子,娶媳妇儿是什么意思?”
四nǎinǎi没答,只转头望了望荷花跑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次日,荷花爹让大宝把三袋谷子原封不动地扛走还给了刘福贵,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把入了他手的东西又退回去。他是不会吃亏的人,他从四nǎinǎi那儿得了更大的聘礼:半亩耕地。
荷花知道自己改被许给长生很是惊诧,又听说四nǎinǎi是用半亩地换她做的孙媳妇儿更觉不可思议,她甚至没太为自己逃脱刘福贵这个虎口而开心,也没为自己将与一个傻子过一辈子而忧愁,她只是心虚的想自己或许并不值这半亩耕地。这样的聘礼,四nǎinǎi完全可以给长生寻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媳妇儿,甚至还能讨两个小老婆。
十天之后,荷花和长生成亲了,没有敲锣打鼓红顶花轿,只有个村里的老人儿在一旁吹着喇叭。荷花穿着她娘当年的嫁衣,自己挎着个小包袱被长生从她家领了出来,她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一路上吵吵嚷嚷的围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偶尔有淘气的孩子从她面前跑过,弯腰从盖头低下笑嘻嘻的看她。
两人从村西的李家走到村东的霍家,待进了院儿,村民们便渐渐散了。四nǎinǎi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隔涩,没人上门吃喜酒,她也不请,除了荷花一家,只来了村里教书看病的周夫子,和两户邻居。
荷花是新嫁娘,不跟着一块儿吃饭,四nǎinǎi端了一小份儿饭菜撂在新房的桌子上,还不容荷花害羞或是道谢就出去了。荷花没做过新娘子,也不知规矩,只想自己是不是该矜持一下,可早晨开始就没吃过东西,肚子饿得受不了,三口两口把饭菜吃了个干净。
屋外,因长生这个新郎官儿只管低头闷声吃饭谁也不理,荷花爹本来就看不上他,听他连声爹都不会叫又来了气,是以这顿饭没吃多会儿就散了。小宝舍不得姐姐,再想要多留一会儿,被荷花爹一脚踹了个跟头,哭哭啼啼的走了。
待人都走了,荷花端了空碗出去,看着四nǎinǎi正收拾东西便走过去道:“nǎinǎi,我来吧。”
四nǎinǎi没言语,只跟荷花是进了门多年的孙媳妇儿似地,由着她收拾洗涮。自己则把长生叫到屋里说话。荷花收拾完,又去扫院子劈柴,和她原在家时一样忙了一下午,一点儿新媳妇儿的模样也没有。
晚上该睡觉的时候,荷花才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她故意在外面磨蹭了好半天,直到四nǎinǎi在自己屋里嚷了她一嗓子,她才扭捏着进了新房。
屋里,通头的土炕,两套被褥铺在两头,中间隔了好远。
长生指着被褥道:“这是我的,那是你的。”说完也不理荷花,自己脱了衣裳钻了被窝儿。
荷花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吹了灯,穿着衣裳躺进了自己的被窝里,耳听着长生均匀的呼吸声,猜他大概已经睡着了,僵着的身子才是一松。
没有她想象中的尴尬,想想也是,长生是个傻子,洞房什么的肯定是不懂的,看样子四nǎinǎi或也没有急着抱重孙的意思。
荷花长出了一口气,摸着黑把外衣脱了,踏踏实实的翻身睡了过去。
那人那村那傻瓜 第2章
次日清晨,荷花早早的起来生火做饭,待吃完了早饭,四nǎinǎi拿了一块饼子,背了草筐出门,出门前跟荷花说她中午不回来了。
荷花追出去道:“我跟您一块儿去吧,您带我认识认识药草,今后我能帮着您干。”
四nǎinǎi道:“你跟去干嘛,在家伺候你男人是正经。”说完背了竹筐走了。
荷花耸了下肩,冲着四nǎinǎi的背影顽皮的吐了下舌头,回屋去了。
屋里,长生正在叠被子,其实荷花已经叠过一次,可显然并不合长生的意。他把被褥全都摊开,一条条重新叠过,像大姑娘绣花儿似地认真。
作为人家的媳妇儿,荷花有些过意不去,上前道:“我来吧。”
长生没理她,继续干自己的。待被子叠完,歪着头似是检查了一会儿,觉得满意了便点了点头,转又打开了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木盒。荷花好奇,凑过去看。长生这会儿似是才意识到荷花的存在,搂着盒子警觉的望着她。
荷花讪讪笑道:“有什么宝贝啊?”
长生抱了盒子,微微低头,眯着眼道:“不给你看。”
荷花脸上挂不住,哼道:“爱给不给,一个破木盒子我还不稀罕看呢!”说完扭头出去了。可出了屋子又架不住好奇,半掩了门,透过门缝儿往里张望,但见长生把盒子往桌上一倒,从里面咕噜噜滚出一堆花生来。长生把花生一个一个摆好,数了一遍,挑些小的装进自己的口兜,把剩下的又小心翼翼的装进盒子里,放回柜子。
荷花暗自好笑,傻子就是傻子,一盒花生还怕我偷看抢了的怎的?她摇了摇头,走开了。
整整一个早晨荷花都在忙活,把各个屋子收拾了一遍,待准备洗手做午饭的时候却发现长生不见了。她刚刚收拾四nǎinǎi那屋的时候还看见长生在他们屋门口傻站着望天儿,一转眼的功夫却不知跑哪儿去了。她在院子里喊了两嗓子,没人应,又到大门口张望,也没他的人影。
荷花有些担心,只想长生是个傻子,害怕会出什么事儿。她撂了手里的活儿出去找,把村中她能想到的犄角旮旯儿都找了一个遍也没见长生的影子。这会儿她当真是着急了,也顾不得新媳妇儿的羞臊,只在路上问村里人可见到长生没有。
连问了几个,终于有人说看见长生背了锄头下地去了。知道长生没丢,荷花松了口气,可又听说他下地干活儿,她这心又揪了起来。长生家仅有的半亩地全都给了她爹做聘礼,如今他又去哪儿种地?别不是傻呵呵的又跑那儿去了吧。
她正想着,便见小宝从远处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拽了她胳膊急道:“姐,你快去吧,姐夫和咱爹在地里打起来了!”
荷花一听立时往田里跑,一旁的村民听见有热闹看,也纷纷跟着赶了过去。
荷花赶到的时候,长生正一个人拿着锄头默默的干活儿,而她爹则气急败坏站在一旁,一边撸袖子一边招呼大宝把长生拉出去打。大宝看看爹又看看长生,为难的没敢动。荷花爹急了,抄了把锄头就要往长生身上招呼。
“爹!”荷花惊呼着把她爹喊住。
荷花爹看荷花来了,骂道:“你这死丫头!昨儿才嫁出去今儿就帮着人家算计自己爹了!这地分明是他nǎinǎi给的聘礼,怎的才一个晚上就想不认账!这是我家的地了!你赶紧把你男人给我拉走!”
荷花见了眼前这场景已猜得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管她爹怎么骂她,径直走到长生身边,没甚底气的道:“长生,回家吧。”
长生根本不理她只埋头干活儿,荷花也不知该怎么说,只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道:“长生,这不是咱家的地了,咱回吧……”
长生听了这话停了动作,抬头望着她理直气壮的道:“这是我家的地,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地。”
荷花被噎了回去,无言以对,看着长生的神情又觉得对不住他。荷花爹见了,骂道:“你们两口子一唱一和的演大戏呢?!你nǎinǎi把地给我就是我家的了!你敢反悔耍赖别怪我不客气!”
长生根本不看荷花爹,只梗着脖子对荷花大声重复道:“这是我家的地,是我爷爷留给我的。”
荷花爹骂道:“你别给我装傻!这是聘礼你懂不懂!我闺女给你做了媳妇儿!这地就得归我!”
长生愣了一下没听懂,迷茫的望着荷花。荷花被他望的心虚,咬着嘴chún低了头。
长生怔怔地想了想似乎是搞懂了,转头对荷花爹道:“那你把你闺女领回去,我不要她做媳妇儿了。”
荷花爹气得跳脚,指着长生鼻子撕破了脸骂道:“你这王八蛋想耍无赖啊!我闺女昨儿入的你家门儿,都他妈的跟你睡一觉了,你今儿说要退回来!你当我们姓李的好欺负不是!大宝!抄家伙给我揍死这王八蛋!”
大宝原还有些犹豫,听长生竟说要把荷花休了的话,气也上来了,立时拿了锄头要动手。
荷花忙上前一步挡在了长生前面。
大宝道:“姐,你走开,我揍死这混蛋给你出气!”
荷花爹骂道:“你犯贱啊!人家都他妈的不要你了,你还护着他,你要不要脸了!”
荷花站在那儿,低着头不言语。她觉得自己不是不要脸,而是早就没脸了,长生和她爹一人一句直把她扒了个jīng光,活生生的晾在众人面前当笑柄,她不抬头也能看到周围村民是用怎样的眼光在看她,她甚至觉得能听到他们心里的窃笑。她这会儿只恨不得大宝手里那锄头一下子抡在她太阳xué上,死了干净。
可她这会儿死不了,还不得不面对这份尴尬的窘境,她只得用力的攥了拳头,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低声道:“爹,您先回去歇着,我劝劝他。”
“劝个pì!”她爹骂道,“这是我家的地,你凭什么让我走!你把他给我弄走!”
荷花又转了身,拉着长生的胳膊道:“长生,咱们回家吧。”
长生也不理她,也是生气似地用力甩了胳膊,荷花不防被他带了一个跟头,坐在了地上。
大宝见了瞪了眼要往上冲,荷花连忙爬起来去拦,只还不待她站起来,便有围观的村民上来拦了大宝。众人热闹也看够了,眼看真要动起手来,便纷纷上来围着荷花爹劝和。
有说:“你跟一个傻子较什么劲,你这儿气个好歹的,他却傻呵呵的未必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有说:“你就让他干呗,反正这地是你的,就当白使唤傻子给你干活儿了。”
有说:“到底是你女婿不是,你打坏了他,受罪的还是荷花。”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把李氏父子拉走,荷花爹走前还不忘对荷花嚷嚷:“就这一回,明儿再让我看见他来,打折他的腿!”
众人散了,地里只剩荷花和长生。荷花仍是瘫坐在地上,看着长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闷头干活儿。她不气他刚刚说的话,也不气他把自己推倒了,甚至还有些觉得对不住他。这是他爷爷留给他的地,留给他和他nǎinǎi活命的地,却因为她而失去了。
从知道要嫁给长生那时开始,荷花就一直没觉得嫁给个傻子有什么不好,就在今天早晨她还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在家挨她爹的打骂白眼要好得多,这会儿她大概才是真正意识到自己今后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生活。
长生在地里干了整整一个上午,荷花就在田垄上坐了一上午,待太阳升到脑瓜顶上的时候,长生才直了腰擦擦汗扛着锄头往家走,荷花也拍拍pì股上的土跟上。一路上少不得有村民因上午的事儿对他们指指点点,荷花脸上臊得很,只低着头假装没看到,远远的跟在长生后面回家。
进了家门长生撂了锄头便进了屋,荷花则洗了手去做午饭。待饭做得了她便进里屋去叫长生吃饭,长生却是把她的小包袱收拾好塞进了她怀里,道:“你回去,我不要你做媳妇儿了,你把我家的地还回来。”
荷花接过包袱放在了一边儿,道:“饭做得了,吃饭吧。”
长生又拿起了小包袱塞进荷花怀里,一边往外推她,一边大声道:“你走。”
荷花抱着包袱被长生推搡到了门外,险些又栽在地上。长生从里面把门关上,chā上门栓把她挡在了门外。
荷花扒在门上低声喊话:“长生,开门,让我进去。”
里面没有应声,透过门缝荷花看到长生扭头回了屋里。她又拍了几下门,终归是徒劳。
时午饭时候,田里干活儿的男人们三三两两的往家走,路过她家门口,都要好奇的打量她,那眼神直让荷花臊得无地自容,她把怀里的包袱藏了藏,可根本藏不住,她知道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村里人都得拿她的笑话下饭了。
那人那村那傻瓜 第3章
午后,日头足得很,晒得地上冒了白烟。村里静悄悄的,大人孩子全都窝在家里睡午觉,只有荷花孤零零地抱着个包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很快,门前的最后一点儿yīn凉也消失了,荷花被太阳晒得有些发晕,她又站起来拍门唤道:“长生,给我开门,我快被晒晕了……”
院里静悄悄的没人回话,她想长生或许根本就没听见,他也许像其他人一样舒舒服服躺在屋里扇扇子睡午觉。荷花心里的委屈这会儿全都溜了出来,她往后退了两步,冲院子里大声喊道:“混蛋长生!你给我开门!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给我开门!你要不开我就揍你!我扇你嘴巴!拧你耳朵!把你打得稀巴烂一辈子瘫在炕上爬不起来!”
荷花在外面喊了一会儿,除了让自己更气更委屈之外一点儿作用也没有,最后终于放弃了,冲着门口骂了两句,抱着包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