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荐河山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退戈
方拭非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她家里没个传话的仆人,叫王声远气得不轻。只能喊人在她门口等候,见到她之后,给她递了一叠公务,叫她连夜做出来,第二天早些去尚书府前等候,会带她一同入宫觐见。
故意的,就是不让她休息。
方拭非哭笑不得,王声远这么记仇做什么?
翌日大早,天色还未亮,方拭非在王声远的家门前,终于等到了佝着背出来的王尚书。
方拭非冷不丁从门后蹿出来,说道:“王尚书你为何要我熬夜?如此面见陛下,是为不敬。”
王声远一个哆嗦,怒瞪着她:“越操劳的模样越好。怎么,你还想光鲜亮丽地去陛下面前讨骂吗?我看你在荆州享受得很,惹了这么大的祸,精神还不错。”
方拭非说:“可顾侍郎叫我别卖可怜。”
王声远拍她背,哼道:“顾侍郎是顾侍郎,你姓顾吗?真是弄不清楚,可别再说这样的傻话。走了!”
王声远亲自带她进宫。早朝方拭非是没有资格的,便在大门外等候。等众臣散会,再跟着王声远去小书房议事。
除却户部尚书以外,还有几位大臣。
王声远在顾登恒面前提起方拭非,顾登恒点头,外面内侍才放她进去。
方拭非跪下,中气十足地喊道:“臣方拭非参加陛下。”
“就是你?”顾登恒定睛看了一眼,指着她道:“哦,原来是你!”
方拭非抬起头笑道:“陛下竟还记得臣,臣惶恐。”
顾登恒冷着脸说:“朕不记得你,你先别说这个。朕问你,顾侍郎在荆州要动手打人,你为何不加劝阻?”
方拭非一脸坦诚道:“臣拦不住啊。”
顾登恒翻了个白眼,面露愠色。
方拭非挠挠后脑,说道:“而且臣觉得,顾侍郎打得挺对的。”
“你——”顾登恒被她下一句话逗笑,“你倒挺会顺水推舟的是吧?”
方拭非赔笑:“嘿嘿嘿。”
顾登恒倏然脸色一板:“谁同你笑!这是好笑的事吗?你还觉得自己没错?别在朕面前卖弄你机灵,朕最讨厌你们这些喜欢避重就轻的人!”
“臣没有推卸责任!臣有错,可错不全在臣。”方拭非说,“陛下是没看见江陵县令如何嚣张的模样。他不知顾侍郎身份,拿他当八品小官奚落……唉算了,臣不敢多说,江陵县令不在此处,说得好似臣在背后污告他一样。陛下圣明,相信心中自有考量。”
王声远半抬起头。
可你已经全说了啊。
顾登恒沉默片刻,换了个姿势,朝她勾勾手指:“你过来。”
王声远挑眉,不解看着方拭非。左右大臣也是这般。
方拭非站起身,朝着他走过去,跪在书桌前面,然后求证似地看着他。
顾登恒抬起桌上的奏折,作势要打:“叫你上来!你要朕说几遍?”
于是方拭非在内侍们炯炯有神的目光中,跪到陛下跟前。
众臣也探头探脑地小心张望。
旁边官员做着口型问王声远:“他是谁?”这孩子怎么看起来很讨陛下喜欢?
王声远摇头。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而且他明明谁都不是!
顾登恒看了她一会儿,莫名气闷。想揍她,在桌上东西都扫了一遍,最后只是抬手扭住她的耳朵。
方拭非:“陛下!”
顾登恒:“怎么样?”
方拭非抱住他的手道:“疼!”
旁边内侍见状想上前,又止住了脚步。
前排大臣整个都凌乱了,踮着脚想去看书桌后面发生了什么。
顾登恒:“知道疼对不对?”
方拭非猛点头。
“你错了没有?”
方拭非立马道:“错了错了错了!”
顾登恒又说:“没点骨气的家伙。”
顾登恒手下轻了一些,靠近过去小声问:“老实说,你打了没有?”
“没有,这个真没有。”方拭非答,“顾侍郎刚踢了一脚,马上被臣给拦下来了。”
顾登恒看她一脸得意,又用力拧道:“你还有功了是吗?”
“臣不敢!臣如实回答而已!”方拭非可怜兮兮道,“陛下,臣好冤啊……”
顾登恒顿时就乐了。
“你哪来的脸?跟谁借的?你们尚书都没你这等功夫。”
王声远:“??”
又干他何事?
这边正闹着,外边人来报:“陛下,五殿下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顾琰这样的生存环境,你要他为了单纯的正义去牺牲自我,那是不可能的。就好比要一个当官的就必须去责罚所有的贪官一样。正义只是大方向上的正确,可冷静地考量利弊才是他们生活环境的主要常态。
热血少年,其实不适合做大官
第47章 识势
顾登恒明显是不喜欢顾泽长的, 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此时方拭非近距离靠着他, 他眉间皱起来的弧度不可避免地撞进她眼里。虽然顾登恒已经上了年纪, 但这表情实在很难掩饰。
这是他亲儿子啊!可当一个人偏起心来, 就跟着了魔一样,血缘就跟道理一样站不住脚。
顾登恒一挥手, 示意让人进来。
方拭非还静静跪着, 一时间不知道该退下还是继续呆着。
顾泽长走到他面前,原本是鼓起勇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可一跪下, 人又怂了,对着顾登恒一张口竟然结巴了:“父……父亲。”
顾登恒果然神色微愠,声音严厉起来:“说!”
顾泽长喉结一动,说道:“臣,来向陛下告罪。”
顾登恒:“何事?”
因为紧张,顾泽长嘴里分泌出来的唾液怎么也吞不干净,脑子一片空白,原先打好的腹稿也忘了一干二净, 只记得一个开头。便囫囵着背了出来。
“禀陛下,顾侍郎此行前往荆州,是因为臣在京城遭人唬骗, 犯下大错,他前去替臣探明真相,寻求公道, 臣……”
他搜产挂肚地回忆着脑海里的词句,可他不知道,自己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顾登恒连拍三下桌面:“大声点!你在跟谁说话?你是觉得朕的耳朵不如你有用是吗?”
顾泽长抬起头,嘴唇蠕动,慌得出不了声,摄于他的威严,跪着向后挪了一下。
王声远心中轻叹一气,觉得顾泽长真是可怜。
哪位父亲在倥偬之际,看见自己儿子如此不成器,那都是要发怒的。何况如今顾琰那边出事,顾泽长又是来道歉的。他再这样不死不活地说话,恐怕原来不大的错误也要被翻个倍来责罚。
可也不能光怪他,顾登恒对这位五子真的是太疏忽了。
王声远出列,站到顾泽长身边,替他说道:“回陛下,此事臣也有所耳闻。顾侍郎离京前曾与臣简略提起过,他此行前去荆州,其实是与李侍郎当初向陛下检举的西市商税漏缴一案有关。经户部详查,那几家商铺并非有意将账簿作假,而是的确今年经营有亏,余利不足。数位商户遭外地商人唬骗,损失惨重。而罪魁祸首又已在某人掩护下离开京师,他们怕得罪权贵,是以不敢声张。”
“得罪权贵?”顾登恒一手按在桌上,闷声问:“何出此言?”
力荐河山 第45节
王声远偏头瞄向顾泽长,挤着他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跟顾泽长示意。是他自己说,还是代劳?
顾泽长苦着脸,忙不迭地把这重任推过去。
他既然决定前来告罪,也就没想着遮掩。王尚书平日待他不错,说事肯定会比他清楚明白。
王声远:“那外来商户,是经本地高官引荐作保,才与几位商户结交。臣也不知那商户是何来历,只是派人追查,知道一行人进了荆州,并一直没有出来。”
“谁?”顾登恒视线轻轻瞥向顾泽长,冷淡道:“好,你倒是自首来了?出城的公文也是你给批的?”
顾泽长急忙道:“不,不是臣!”
说完这句就没了,顾登恒等了片刻等不出下半句话,怒气反笑。
好好好,他早该对这孩子绝望了。
这么蠢,是他生的吗?样样随了他那身份低贱的母亲,真是——气死他了!
方拭非头疼啊,急得想上去托他的屁股。
五殿下会因为怕牵连顾琰来向陛下坦白,让方拭非对他改观,她也会对这孩子觉得太过可惜。
他跟顾琰不一样,跟那狡诈阴险的三殿下也不一样,这孩子是真的天真纯良。
母亲早早离世,没人真正关心他。在宫里捧高踩低是常态,顾登恒为人严厉,几位兄弟又不喜,他日子过得很是艰苦,自然导致了他懦弱胆怯的个性。
他自幼被赶出宫,不像正规皇子那样接受过宫学教导。读书学字,敷衍了事,年纪轻的时候不懂事,白白荒废了年华,如今才成了这般。
可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方拭非扯了扯顾登恒的衣角,窃窃私语道:“陛下,五殿下也是深受其害。出事后,他前去找顾侍郎言明此事,想要补救,是顾侍郎让他不必声张。”
顾登恒咋舌。他能不知道吗?自己这孩子有多少出息他心中当然有数。如果顾泽长敢做出这样的举动,哟嘿,他说不定还要对他改观一下。
可顾泽长嘛,也就是被人骗的料。
顾登恒也低下头,问道:“你们在荆州,究竟查到了什么?”
方拭非眨了眨眼,小声说:“查到他们贪污了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不属实,方拭非瞎诌的。
顾泽长埋头,一时没看见桌后的方拭非,以为顾登恒是在跟自己说话,小声试探道:“陛下您说什么?”
“三十万两?”顾登恒眉头一跳,就知道方拭非这人不老实。抬手又要去拧她的耳朵。
方拭非急忙改口,信誓旦旦道:“二十!二十万两!”
差不多了。各个地方补一点,赔二十万两不亏!
可顾登恒还是不满意:“二十?!”
二十万两,不管是谁,都够剥十层皮了。
贪污是一点一滴来的,要人家一次性吐出来,不现实。
他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但在皇位坐了那么久,心中还是有数。
“十万两!”方拭非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说,“真的,陛下。他们单在宣州一处,就骗出了两万两白银。恰逢宣州旱情,直接逼死了一位本地巨商。宣州县令也颇为过分,实在让人闻之心寒。”
顾登恒暗自思忖片刻,挥手说:“你下去。”
方拭非“诶”了声,起身退下。
两人迅速完成高达数万两巨款的讨价还价过程,方拭非功成身退。
顾泽长低着头,还在困惑,乍一见到人从书桌后退出来,吓得惊叫出声。还好自己压出了,声音并不大。
方拭非走在顾泽长身边跪好,从手臂间偏过头,对顾泽长做了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顾泽长点头。
顾登恒:“你们顾侍郎去荆州查案,又查出什么名目了?”
方拭非:“回陛下,顾侍郎查出那商户四处行骗,危害不浅,获赃款共十万两有余。”
“十万两?”顾登恒一副很是惊讶的模样,怒道:“你如何知道有十万两?荆州又如何藏得下十万两?说话可要有凭有据,否则,别怪太守再来告你们一状。”
“十万两还算少的。顾侍郎找到了那商户,从他口中所述一笔笔算出名目,有根有据的即有十万两。”方拭非一脸气愤道,“如陛下所说,钱都进了荆州,未曾出来。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款,荆州一时难以藏匿,定会有马脚。虽然马氏商户已死,但十万两白银至今下落不明,该让户部官员前往荆州细查,将赃款翻出。”
方拭非磕首道:“陛下,此案性质恶劣,更是牵连皇子,可见幕后之人狼子野心,绝不可姑息。”
顾登恒若有所思地按住前额左侧:“嗯……”
瞧瞧方拭非多聪明?这顺杆子爬的功夫顾泽长一辈子也学不会。
顾登恒:“你二人退下吧,此事再议。朕会与顾侍郎商议,等候消息。”
方拭非:“是。”
方拭非起身,正准备出去。顺手拉了顾泽长一把,示意他赶紧起来。
“陛下。”
御史大夫出列道。
顾登恒:“御史公有何意见?”
“陛下,”御史大夫依旧沉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他请求道:“方主事年纪虽然,然忠勇有加,机敏过人,荆州一案可见方主事有独当一面之能。臣正为何山县监察御史失责一事苦恼,县令致仕,是否可以派遣方主事过去主持大局?”
顾泽长听见那名字,脸色一变,脱口而出:“可是——”
方拭非踢他一脚,示意他别说话,一切听任陛下指派。
顾登恒沉默地看着御史大夫,对方毫不退却。终究敌不过这老匹夫,他不悦道:“叫你二人出去,还杵着做什么!”
方拭非行礼道:“臣告退。”
王声远对着方拭非小声凶道:“你站住,在开门等我!”
方拭非颔首。
二人出了书房,顾泽长踯躅两步,看了眼方拭非,先行离开。
不知里面的人在商讨什么,方拭非跟上了顾泽长。
方拭非:“殿下。”
“你是……”顾泽长回过头道,“跟在琰哥身边的人。”
方拭非对着他笑道:“是。下官方拭非,户部金部主事是也。”
顾泽长点了点头。
二人边走边说,停在了一个没人靠近的地方。
顾泽长等着她开口质问呢,方拭非却是很关切地问道:“殿下情绪为何如此低落?”
顾泽长怔了下,反问:“你们顾侍郎的事,是不是无碍了?”
“没事,本来陛下也没想罚顾侍郎,这不还让他在荆州养病吗?你不知道顾侍郎在信里说得多夸张,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他心思玲珑,又得陛下恩宠,有什么好担心的?该担心是荆州太守才对。”方拭非说,“你等着看吧,虽然陛下现在没说,但过不了多久,那荆州太守与江陵县令,都要倒一下霉。”
顾泽长问:“那银子呢?能拿回来吗?”
方拭非说:“放心吧,不管幕后之人是谁,荆州要是被户部彻查,或多或少都能抠出些银子。与其让户部胡乱搜查,牵连上下一干众臣,不如主动把十万两拿出来请功。陛下只要表态,此事就有结果了。”
顾泽长说:“哦,这我就安心了。”
方拭非又一步跟了过去。
顾泽长好奇道:“大家都不愿与我说话,你为何还来安慰我啊?”
“殿下您这是妄自菲薄。”
“你多大了?”
方拭非想了想,自己都没在意,叹道:“快十九了呢。”
“那你同我一般大呢。你看看,我却和你天差地别。”顾泽长说,“亏我还是皇家出身。听说你是平民子弟。”
“天下之大,下官不过是比殿下多走了些地方而已。”方拭非说,“下官见过不少恶人,所以胆子比殿下大一点,人也比殿下刁蛮一点。”
顾泽长同情看着她说:“这次是我牵连你了。你不知道何山县是个什么地方,那里可危险了。我这样不理朝政的人都听说过。你要是真被派去,可怎么办啊?”
“是吗?”方拭非并不在意道,“不过应该不是你牵连的我,而是御史大夫本身不喜欢我。”
顾泽长不解道:“他为何不喜欢你?”
他觉得方拭非这样的人多好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方拭非笑道:“唔……大概是我,长了一张佞臣的嘴吧。”
第48章
顾泽长不明白什么叫长了张佞臣的嘴, 口才也是一种才华啊, 嘴笨愚钝之人, 难堪大任。顾琰也说他经常吃了嘴笨的亏。
何况听别人说好话, 自己也能开心罢。拍拍马屁,不过是叫你我都能高兴, 有什么错的?
方拭非道:“像顾侍郎, 王尚书,或许喜欢下官这样油腔滑调的。当然,下官不止嘴上说得漂亮,手上做得也挺漂亮的, 只是御史大夫不知道呀。他与下官接触不多,为数几次,下官都有麻烦在身,大概是以为方某喜欢搬弄造谣,惹是生非吧。”
“啊?”顾泽长失落道,“那我也是。”
方拭非笑说:“不,您不是。御史公明显是偏爱您的。”
顾泽长又是困惑说:“啊?”
“殿下,您如果有事, 可以去找御史公商讨。御史公为人刚正,面冷心热,不会害您。他为官数十载, 与朝政了解通透,如果有心,会指点你一二。至于其他人, 还是不要妄信的好。”方拭非鼓励道,“殿下,您该勇敢些。”
顾泽长是真搞不懂他们了。方拭非都这样被害,竟然还会说御史大夫的好话。
方拭非想着王声远应该快出来,便说:“下官先行告退,殿下您多加小心。”
等她返回书房门口,王声远等几位大臣早就出来了。
他拽着方拭非一路小跑。冲出老远,还在试探回望,看看后边有没有人跟着。
方拭非说:“王尚书您这是被劫了啊?”
“我可不是被你们劫了吗?”王声远气道,“你们一个个光知道惹事,何时将我这个户部尚书放在眼里?方才去哪里了?”
方拭非:“嚯——”
王声远凑过来悄悄打听:“之前你在上面,跟陛下说了什么?”
力荐河山 第46节
方拭非大笑起来,说道:“没说什么。陛下说我聪慧过人,非常人能及。”
王声远嫌弃挥手:“去。远些!”
方拭非便跟他拉开了点距离。
过不了片刻,王声远又沉着脸靠过来:“忘了告诉你,陛下同意你去何山县了。这次可没有顾侍郎作陪,万事你须得小心,切不可强行出头。”
方拭非点头:“明白。”
王声远叹道:“这次你也别怪御史公,他虽然严厉了些,可也是为你好。你出去避避风头也行。”
此事幕后主使是谁,虽未言明,但尚书等人心照不宣。方拭非这一查,直接逼得三殿下等人要把吞进去的十万两给吐出来,要知道吞跟吐那可不一样,三殿下平日作风挥霍奢靡,骗来的银子不知道用了多少,还要上下打点,瓜分,现在要他一时间抠出十万两来,无异于是要了他的老命。
他老命既然还在,那肯定会去要方拭非的小命。方拭非不过一区区主事,哪能承担得了皇子的集中怒火,还不如自己识相地滚远些,对方鞭长莫及,看她倒霉,气也就消了。
何况陛下如果要罚荆州那边,顾琰打人又是事实。罔顾有失公道。他现在不能责罚顾琰,毕竟顾琰病了嘛,那只能责罚方拭非了。她也的确有个劝诫失责之职,承认得还挺痛快。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方拭非心里清楚。平民子弟入仕,自然要做好为上官背锅赴死的准备。她还是点头说:“下官明白,并无怨言。”
王声远:“啧,你明白什么呀?我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不明白!你知道何山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方拭非:“略有耳闻。反正看五殿下之前那反应,也明白是个什么地方了。”
“那地方就是个魔窟,你要是能活着,我再想想怎么把你捞上来。你要是死了……”王声远拍着她的背,一脸安慰道:“户部为了你厚葬!”
方拭非:“……”
客气了谢谢。
何山县方拭非的确有所耳闻,毕竟离水东县近得很,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会跟这地方扯上关系。
河山县位处南方沿海一带,也所属江南道。
江南附近古时候多为越人居住,因为古越部族众多,中原人又不了解,所以也称其为百越。当然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这么叫了。
然而百越这地方,历来就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最初因为多族相争,被看做野蛮、暴力的蛮夷,让人头疼。前秦时期,赵佗被派往治理南越,教他们习汉字,学礼仪,将中原的文化传输过去,各族人民逐渐汉化。
但因为越人依山傍水,在舟船建造方面独树一帜。擅种水稻,擅长瓷器,物产丰饶,且地势独特,远离京师。一旦官员在此处做大,朝廷管不大到。所以这农民起义的时候,战火很多都是从南边燃起的。而当初来这边治理的赵佗……咳,后来也自立为王了。
所以派往这里的官员,容易独霸一方,不受节制。
往前四五年,何山县还是个很正常的一个地方。风调雨顺,户有余粮。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里的百姓就跟疯魔了一样,比暴民还要暴民,根本不服官府管辖。
起先朝廷以为是县令暴政所致,处罚了那位县令,以安抚百姓,然后很快派了个新的去。
可何山县百姓并不领情,不出三月,那县令主动致仕请辞了。
随即朝廷又派了一个新的县令去。这一位坚持了一年又两个月,死了。
死无全尸,被人架在火上烤成了焦炭。家属侥幸活命,官差冒着危险冲进城区救了他们回来,可人也已经吓得不轻,浑浑噩噩的,说不清楚。官府把他们送回老家,安置好后事,御史台再次派出巡察官员前去搜查。
官员似是得罪了人,写出封信急急叫人送回京师,随后便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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