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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荐河山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退戈
“冥思教为何会至于今日,是为了你们啊!是为了百姓啊!看看!昨夜飓风过境,庙中派出了多少僧人前去接应,你们有多少人,是这些僧人顶着大风冒着危险接回来的?还有几人,至今没有消息。寺庙毫不私藏,还献出庙中存粮,免费分发与各位,替你们熬制姜汤。这些小沙弥,彻夜不眠不说,甚至滴水未进。种种花费,未与衙门计较。衙门呢?却只急着趁天灾来诬陷我等!问我冥思教图什么?图自己活的不够累吗?”
慧通说:“他们今日势必是要杀我等呐,那只是我?我庙中才多少僧人,他们士兵又有多少人?他们要杀的是冥思教所有的信众呐!陛下是如何干脆的性格?太子当年是如何离世的?看清楚罢,他们会放过大家吗?”
叶书良咬牙切齿道:“你有辱圣上!”
一直沉默的顾泽长忽然暴起,他忍着疼痛厉声喝道:“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力荐河山 第68节
慧通叫他吓了一跳,手上却没有松开。
“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大哥受害,他每日垂泪,心中悲怆。他才不是你说的那种狠辣之事。朝廷决议,你一乡野莽夫又懂什么!”
“他垂泪,可他还是杀了自己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天底下的父母,有哪个狠得下这样的心?帝王无情,又怎会对我等有情?”
顾泽长:“不是的!”
“你住嘴!”慧通对着一侧避难的百姓呼吁道,“今日你们眼睁睁看着我们受死,来日死的便是你们啊!旁观冷漠,何尝不是一种罪过?他们连如此天灾都可罔顾,哪里来的人性?”
他指向一侧,示意僧人往大殿的方向移动。
一群僧人心中迟疑,但也觉得自己后路已绝,将慧通围在中间,开始小步挪动。
方拭非盯着他们道:“你们现在收手,朝廷定会从轻发落。衙门并不想一网打尽,与敛财蛊惑无关之人,哪怕是冥思教的僧人,衙门也不会牵连。可若是此时还不悔改,再来求情,万万不受。”
她未能劝下几个僧人,反倒是一旁狂热的信众站了起来。他们走到慧恩前面,或拿着手边的东西,或张开手臂挡住士兵。叫原本有些动摇的僧人,一时间反骑虎难下。
方拭非暴怒:“闪开,蠢货!”
慧通拘着顾泽长,过了阶梯,从一旁闪了进去。旁边的和尚帮忙架住顾泽长的重量。人群熙攘,方拭非视线中一时错失了慧通的踪迹。
方拭非往前将百姓一推:“让开!”
旁边不敢上前的人,就给她跪下了。
“不!几位老爷放他一命吧!”
“大师是好人呐!”
方拭非看了眼僧人,喝道:“给我让开!再不让开者,一律以谋逆斩杀!”
“我们以后一定缴纳税赋,朝廷就放过他们吧。”
“昨夜大风,若不是慧通大师,我们哪里还有活路在?他们哪里是恶人了?”
“朝廷当真狠心至此,一点不留余地吗?”
“我们保护你们,你们先走!快走!”
围在后面的僧人将自己的武器递给普通百姓。对方接了过去。
方拭非冷冽道:“我再说一遍!再不让开者,一律以谋逆斩杀!”
慧通已经掐着人,消失在视线中了。几名僧人更是飞快逃跑。
这冥思教的寺庙里究竟有什么,有没有密道,谁都不知道。慧通要是今天成功从寺庙逃离,后果如何严重,简直不可想象。
“最后一次!”
方拭非音调低了下去,但语气中杀意,已经濒临爆发:“就地斩杀!将所有人全部拖开!”
一壮汉从人群后冲了出来,手里举着根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木棍,劈头敲下,嘴里喊道:“我要杀你们衙门这些砸碎!”
方拭非直接右手按在身侧士兵的刀柄上。
那士兵地下视线,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武器。就见刀刃在清晨微红的日光中,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色,然后鲜红的血渍,溢满了整片视线。
那侍卫仿佛听见了自己发响的心跳声,风呼啸的声音,再次盖过了嘈杂的院落。
百姓在惊骇下,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有人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还要率领兄弟冲出来。
旁边侍卫齐齐抽刀。
那人见无人应和,一下跑到了最后面。
方拭非:“谁还敢再上来!来一个我杀一个,我大秦有万万百姓,不缺你们这些愚昧无知,谋害官员,结党营私,忤逆判上之徒!如此蛆虫,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问,朝廷为何狠心至此不留余地?给过你们无数次机会,是你们自己非要浸在这滩烂水里腐朽沉沦,受人挑唆,为害一方,还自作聪明,自诩正义!非要一盆鲜血,将你们当场淋醒!”
她将刀用力刺入泥地。刀身剧烈震颤,左右晃动。
叶书良手一扬,让后方得到追击机会的士兵,趁机追了出去。
方拭非又指着躲在墙角的一群人:“他们信奉冥思教是蠢,你们冷眼旁观是毒!若五殿下在此出事,朝廷真要追究,何山县里谁都不能自保!整日等着别人来救,却又对来救的人落井下石,何时想过自救?”
“朝廷对你们过于宽仁,便想着以性命相要,何曾想过,能真正叫你们要挟住的,全都是真正关怀你们性命安危的。可既然你们不仁义,还非要一心求死,就自己担起罪过来!”方拭非道,“还敢闹事者,全部关押等待审讯!本官就跟你们一五一十地算个清楚!有违者三代不得入仕不得从商,无正当理由者再不可出县门。若是负不起责任,就由我来教你们。”
方拭非踏前一步,或许是她气势过于摄人,人群自动散开。
方拭非从他们之间走过,目光从一双眼睛掠到另外一双。漆黑的瞳孔里全都是她的倒影。一双双相似而不同的眼睛,流露出各式不同的情绪。有惊恐,有愤怒,有不安,有悲伤。
方拭非就想到了慧恩死前说的话。
“他们愚蠢。因为愚蠢而愚昧,又因为愚昧而无情。
我即为他们的愚蠢感到气愤,又表义同情。
可我究竟是该恨他们,还是该同情他们呢?”
方拭非胸膛剧烈起伏。
她恨。
也同情。
她恨着这些人,却也想要保护这些人。
可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第73章 诛杀
慧通带着一行人趁乱冲进了前面的大殿, 他指使着众人关紧门窗, 押着顾泽长到神像前面。
普通僧人一向只留在现在寺庙中, 单纯老实。方才顾念师兄弟的情谊, 完全是被时势推着走,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是因为没反应过来, 无暇多想。
这下有机会商量了, 从众人脸上看出了各自的心思,开口已是满满悔意。
“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呐?这个人万万不能动他呀!”
“师父你快放开他吧,把他交出去, 朝廷不一定会杀我们的。”
“我不想死啊师父,我还这么年轻。我……我怕死!对不起佛祖……”
“我们这是谋反吧?今日若是就这样死了,这谋反的罪名是谁也逃不掉。”
“我们逃不出去的,外面都是官府的人。就算出了寺庙,又能到哪里去呢?谋害皇子可不一样,天下虽大,可哪里都容不了我等。”
几人七嘴八舌,光顾着自己说, 也听不见究竟在说些什么。
慧敏从鼻间重重喷出一气:“都住嘴!哭嚎什么?你们的命是师父救的,若不是师父,你们现在还有”
“难道师父救人是为了回报吗?何况师父救了我, 我还是我呀。否则天底下的大夫,手上攥着多少条人命啊?”
慧敏:“你——”
慧通喝止道:“好了,听我说!”
众人噤声, 要听他说话。
“你们虽然也是冥思教的僧人,可官府对你们并不熟悉。哪怕追究,也不会从你们开始查起。出去以后,若是害怕,就还俗罢。蓄起头发,去个没人地方,再不要提起往事。”慧通道,“如此,当不会有人认出什么。”
僧人道:“可我们怎么出去啊?”
“而且,殿下该怎么办?”
慧通说:“神像后面,有一条暗道。你们从那里悄悄出去。暗道里留了一些银钱,慧敏,我将这事交给你,你一定要安置好你的师弟们。师父知道你忠心,对佛祖也是虔诚。剩下的钱你留着,等待时机,重振冥思教,也能还我一个清白!”
他说着重重压了下慧敏的肩膀,认真的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慧敏点头:“徒儿一定谨记教诲。”
一小沙弥道:“师父,可风灾时派出去的兄弟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受到牵连?若是从外面回了寺庙,却发现是这幅情景,”
慧通叹了口气:“牵连那是必然的。可师父如今自顾不暇,保不了他们了。”
“师父!慧然还这么小,又聪慧非常,您平日最为喜爱。就救救他吧!”
“你莫非当师父不痛心?都是我最为喜爱的徒弟,若是可以,我愿意看谁遭罪?”慧通声音严厉了起来,“他们是在外救人晚归,挟持一事与他们无关。想来朝廷怎么也会念他们有攻,法外开恩罢。你们还是替自己担心吧。”
众人低垂着头小声啜泣。
慧敏推了旁边的人一把,怒道:“若是不想走,那就留在这里,现在哪有功夫听你们在这里跟个女人似的抽抽搭搭?真是丢人。”
慧通:“慧敏!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宽厚些罢,你的师弟们正害怕呢。”
慧敏虽有不服,还是点头道:“是。”
“好了,不要再哭了,你们马上走。我留在这里拖住他们。殿下也跟我一起。等你们走,我就将殿下放回去。只要外面的人听见我在,不会起疑心的。”慧通说道,“是师父对不起你们啊,这条命就当在此赔给你们了。”
众人原本以为他是为了自己苟且偷生,才敢劫持皇子,还得一庙师兄弟都为他陪葬。不想竟然是为了救他们。
心下不予多想,只剩下感动,眼眶发热,上前动情喊道:“师父!”
慧通见他们如此,安心了三分。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无论是否谋害皇子,都是死罪难逃。而慧敏是他偷偷生下的孩子,庙里素有传言,的确也有几个知情者。若是被官府查到二人准确关系,恐怕他也难辞其咎。
他要将慧敏送出去,并把冥思教的钱财都留给他。这样他的后半生起码也可以无忧了。
慧通最后叮嘱道:“从这里出去之后,师父就将主持一位传于你,慧敏啊,你要带领师兄弟,重振——”
他后半截话直接被断在喉咙里,嗓子发出一声老旧橐龠抽拉似的摩擦声。
慧敏长大了嘴,脸上斜溅着一道血痕。
慧通从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脖子断了半截,奇异的是,却并不觉得怎么痛。
视线天旋地转,画面中出现了红木支撑的梁柱,还有带着层灰尘的房顶,最后印在他脑海中的东西,是掐着□□印,嘴角含笑的金身佛像。
佛祖啊……
他最后果然死在了这里,陪伴着他的真佛。
“师——父!”
明明他听见的是近在耳边的呼声,那声音却仿佛从山谷中传来那边狭远。
眼前银白色的剑身一旋,上边正在滑落的血渍顺着弹到了他的脸上。
是他的血。
是冰凉的。




力荐河山 第69节
林行远从佛像后跳出,剑尖一指,将靠近的一个僧人踢开。从地上单手抱起顾泽长。
顾泽长整个人在轻微的颤抖,只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先前受伤后疼痛失血的反应。
林行远大声喝道::“抓!”
外面大门就被人一脚踢开,成片的光色自门口涌入,道道人影背光而立,脸被隐藏在黑暗中。
不过说两句话的功夫,外面原本已经这么亮了吗?
顾泽长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就彻底晕了过去。
“殿下!快找大夫!”
方拭非从官兵后面走出,指挥道:“将殿中所有僧人都抓起来,等候审讯!”
顾泽长只晕了没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林行远将他背到寺庙门口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忘问道:“慧通呢?他怎么样了?”
“他的尸首还在里面,我们会再做处置。可能用来示威,就看百姓的情绪了。”身后传来方拭非的声音,“殿下,您先去看大夫。手臂的伤务必要根治。”
顾泽长回过头,那整洁恢宏的殿门,随着林行远走动也跟着上下摇晃。然后他们下了阶梯,他视线内只剩下层层青灰色的石阶。
眩晕感中,再次阖眼睡了过去。
顾泽长手臂受伤,流了不少血,但总算医治及时,又没伤到要害,好好调理,不是大问题。怕的就是感染了伤口,发热生病。
结果真是不走运。先前这事确实吓到他了,昨夜还又是大风又是大雨的,外边湿气重温度低,让他很快发起高热,在房间里睡得昏天暗地,满嘴胡话。
众人不予打扰,让他好好休息。找了好几位大夫,轮流看着。
方拭非在林行远的提醒下,从神像后面的密道,搜出了几箱白银首饰。同叶书良粗略清点了一遍,约有一万多两。
随后叶书良在寺庙后院单独提审那位叫慧敏的弟子,将前院百姓与灾情人员统筹的重任,交给方拭非。
他平常在户部坐着,对喝令士兵并不习惯,也不喜欢。反倒是方拭非,行事更为刚硬,且反应迅速,考量到位。
他觉得方拭非更像一个老练的上位人,天生的当权者。
叶书良看着温和儒雅,可在做事时,从来都是果决狠辣。面对民生国计,更是不比方拭非心软。
审讯了半个时辰,就带着人撬开寺庙后面的仓库,从里面翻出几个仓库的余粮。再往内,还有布匹,陶器等等,各种可以抵物又实用的东西。其中几个房间下边,有打通的地窖,里面也藏了些银子跟珠宝。
叶书良遣开无关人员,继续独自清点。
这笔钱,可比普通的官员贪得还多。
慧通平日虽然贪婪,可行事却很谨慎,从不挥霍,是以攒下了不少银钱,这堆在一起看去,简直颇为壮观。
天亮之后,陆续有僧人带着灾民回到寺庙。他们一进院,看见的却是一群惴惴不安的百姓,和正在清扫地面血渍的官兵。
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和尚拉了个附近的灾民问道:“这是怎么了?这是谁的血?我师父呢?我的师兄弟呢?”
那灾民不敢出声,只是指了指前面。
方拭非正好从前边走出来,闻言说道:“你的师兄弟已被押至衙门等候审讯。你们师父意欲谋害皇子,已被就地处决。你们师兄因为私仇杀害三品朝廷重臣,也已被正法。你们为救灾外出劳作,与谋逆之罪无关,衙门不会随意诬陷。可此案重大,还需要详细调查,需要留在庙中,不可随处走动!”
那人当即吼道:“你胡说八道!”
方拭非:“胡说八道?五殿下身受重伤,生死未卜。你师父如何劫持,又如何刺伤,在座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至于你师兄,节度使的尸首还停在县衙里,你也要亲眼看看?”
那人怔了下。
方拭非:“跟我过来。”
方拭非带着他们到后边的仓库去。地上摆着刚搬出来的几箱白银。
那群僧人看见满地的银两,皆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有的是知道,有的是不知道。当然现在全都要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方拭非冷漠道:“呆在这里,不用我多说了吧?”
院里院外站了几十个官兵,里面还有叶书良。他们临时将此地当作了监狱,把他们看守起来。
僧人们的旁边,就摆着节度使的头颅。头上扑着一块白布,隐约能看出五官的轮廓。
官兵们开始聊天,嘴里全都是“冥思教敛财之重,简直令人惊骇。这群和尚怕是整日大鱼大肉,奢靡无度了吧?”的意味。
来个人,方拭非就要去门口这样说一遍。偏偏官兵拉着灾民不让他们离开,强行要他们做人证。
到后边的时候,这群灾民恐惧感过了。发现他们连冥思教的僧人都网开一面了,何况是他们?耳朵听得生茧,便主动道:“你们师父刺伤了皇子,你们师兄杀死了节度使,现在都死了!”
这确实是事实罢!
过了片刻,节度使的尸身,以及几名侍卫的尸体也被送了过来。
这些僧人风未停就出去了,并不知道慧恩在庙里的情况,此时被单独隔在屋子里,还以为之前慧恩带了一帮和尚出去杀人。在各方念叨下,开始崩溃了,觉得自己简直罪孽深重。
庙里够大,方拭非几乎将全县的大夫都喊过来了,直接将此处设成了救灾点。她让大夫给僧人们治疗手脚的伤势,也给他们找来了干净的衣服替换。
而外面官兵们来来往往,累了的人就过来接替守门,休息好了的,再奉命出去清道救人。
再后来,此灾中为救助百姓而遇难的官兵尸体也搬了过来。
方拭非找人给他们换了身衣服,就让僧人们帮忙念诵经文,送他们超度。
两拨原本互相仇视的人,呆在同一个屋子里。身上有着同样为救人而留下的伤口。面对同伴罹难而痛哭失声。因为疼痛而隐忍抽气。面对灾害又坚强勇敢。
彼此再没了原先的尖锐,只是怀揣着奇特的感觉坐在屋子两端。
他们其实都不过是芸芸众生。都不过是想要活着,也想要帮别人活着。又有哪里不一样?
第74章 铁拳
林行远听着身后嗡嗡作响的诵经声, 靠在门柱上闭着眼睛, 和周围一干忙碌的家伙比起来, 显得格格不入。
方拭非一屁股坐到他旁边, 因为两腿酸疼,坐下的姿势让她沉沉长抽一气。
林行远道:“你这就来休息了?”
方拭非:“我来督促你做事而已。”
林行远:“哼。”
“对了, ”方拭非将鞋脱下, 里头的袜子已经发黄发灰。指甲还有脚底板的地方,能看见血渍在水浸泡下漾开的痕迹。棉袜和伤口紧紧黏在一起,伤势显得可怖。
方拭非动了动脚趾,确认一双脚还是有用的。套着宽大的袜子踩在鞋上, 皮肤都被泡发了,也没觉得多疼。就是看着触目惊心的,不忍叹了口气。
林行远也不自在地动了下。他说:“你回衙门休息一会儿,这里现在还有上百精兵,出不了大事。不然我替你看着。”
方拭非问:“那个被我杀掉的人,是什么身份?”
林行远:“尚未去查。”
方拭非说:“查。那人冲动妄为,敢直接对衙门动手,平日肯定不是安分之辈。将他做过的所有坏事都查出来, 再添油加醋地放出去。说他是冥思教散入民间的走狗,已经失了理智。”
林行远转了个身,最后还是坐到她旁边, 说道:“这庙里搜出来这么多银子,你将它们给放出去,外面的人要是知道冥思教的私藏, 自然就知道慧通贪财的本性,哪里还需要这般费劲?他人已死,是非功过,终究还是掌握在活人的手上。”
“自然不行。哪怕没有这些银子,慧通谋害皇亲一罪已成定论,不可辩驳。他死是罪有应得,他所谓的名声又值多少钱?”方拭非说,“衙门如今正紧缺银。县里各处哪里不要银子?修缮房屋,安置百姓,还有这些士兵的后续抚恤,一个都少不了。林林总总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光靠我们几人补贴,不过是杯水车薪。这银子要是等也郎中从国库批的话,公文一来一回,就不知道要等多久,到了这里,也不知道能剩多少。各种问题皆为棘手,处置不好,还好被朝廷牵罪。五殿下原本就不受陛下喜爱,要再给扣个办事不力,他这伤都白受了。”
林行远:“你倒是很为他考虑。”
方拭非低着头搓手上的泥,道:“也替自己考虑。”
林行远见状,拍了下她蠢蠢欲动的手,叫她把爪子放下。
方拭非尴尬在衣服上蹭了蹭,刚结出的痂有些起边,抠一抠几乎是手贱的本能。
方拭非:“何山县如今的情况,今明两年的田税,可能是都收不起来了。衙门如果现在把银子都拿出来,百姓一时气愤归气愤,可等以后冷静下来了,这笔钱要怎么用,他们会没有考虑吗?银钱这种事情,本来就说不清楚,那笔白银以他们的见识来讲,就是一笔用不完的、天大的财富,可对衙门来说,要应对灾祸,里外各门,打点抚恤,皆是支出,其实撑不了多久。到时候衙门清清白白地缺钱了,却怎么也说不清楚,反而容易抹黑了自己。”
“而且拿出了这笔银子,衙门就算免了百姓的税赋,在尽心尽力地做好所有事情,他们也不会觉得太多感恩,反而觉得我等尽心尽力,比如有从中得利。这功劳到最后,莫名其妙地就没了。”方拭非用手挡在嘴前,做悄悄说话的姿势:“现在,衙门当什么都不知道,先昧下了。有钱又有了权,何山县之后的管理,不就好做多了吗?”
林行远:“……”
他感慨地叹道:“比不过啊,你们这些读书人。”
“不要妄自菲薄,这跟读书人没有关系。”方拭非说,“这一般的读书人也比不过我们。”
林行远失笑道:“你就得意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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