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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荐河山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退戈
叶书良那边清点完毕,找人用箱子装了值钱的东西,从后院运回衙门。
寺庙周围一直有运货的牛车进出。有些是伤患,有些是死者,还有些帮忙运送的日常用具,再者就是城里米商捐献出来的货物。
到了衙门,再重新卸下,让顾泽长身边的侍卫,负责接收看护。
他们并不怕冥思教的僧人将事情说出去,这跟承认自己贪污有什么区别?他们也可以说,看看有没有人敢信了。正好可以抓起来,去牢里好好治治他的脑子。
因为有钱,方拭非手持节度使的令章,随后又从外地调来了五百精兵。
至此,小小何山县内,光带刀的士兵,就有近千人。
林行远虽没有官职,然在边关统帅看过不少,颇有经验,方拭非就把统兵的职责交给他。
林行远身负重任,一下子忙了下来,脚不落地地四处奔波巡视。所有士兵的去向日常,全都掌握得清清楚楚,不会让他们在此事闹事,也绝不收受百姓的任何财产。
也因为城内有人,方拭非大胆地开始全城戒严。
她派兵搜查城内其余僧人,通报任何人不得窝藏,不得继续在城中公然议论冥思教相关,不得再借由冥思教的名义对物品进行提价或变价。
第二日开始,就有人敲着铜锣,开始全城通报冥思教的种种罪行,将慧通的画像与事迹写在白纸上,贴满了大街小巷。
同时重新颁布了几条规则,重重责罚了在灾祸中趁机抢劫闹事的暴徒。严重者直接杖责三十,递交刑部处置。
还临时征招劳役,领着城中的健壮青年,出去帮忙清理被淹没的农田,连妇女也没逃过,她们被要求帮忙采购做饭,照顾受伤的病患与受惊的老幼。
何山县各处都布满了衙门的耳目,久违多年,他们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朝廷的强势干涉。
众人原本敢怒不敢言,还在为此气愤。可见不出两日,原本大风过后的街道,被海水卷来的污秽,海边散落的渔船等,竟然全都清理了干干净净,连同受灾的百姓,也快速得到了适当的安置,城边搭建起了临时的住所,清理出了所有空置的房屋,以供众人栖身,每日中午还会在城门的粮仓附近,给每人发放一碗免费的白粥。
与之相对的,是那些刚进城的士兵。他们没有带扎寨用的木材与布幔,又因为城中实在没有那么多的空房,每日只能合衣睡在地上,多的几十人挤一间房,少的也是十几人一间,或者有的人干脆睡在挡风的棚里,将就着就过去了。
几天下来,疲惫不堪。
方拭非能做的就是……悄悄给钱。顺便在城里加快搭建新房的速度,让一切慢慢步入正规。
这凄惨的境遇将百姓的怨气一下给憋了回去。
大多数的百姓,都有自知之明。加上风灾之后有些疲惫,对朝廷种种做法,坦然接受,并无怨言。





力荐河山 第70节
可有些冥思教信众,对衙门处置表示不满,认为他们扣下的罪责全是污蔑,聚在一起,一次次想要闹事,反倒叫普通人越加不快。
什么污蔑?劫持顾泽长可是他们亲眼看见的!
为了警告这群不识时务的家伙,衙门重新贴出一则公告。
屁事没说,主旨内容概括出来,就是一句话。
——“衙门非常缺钱,你们好自为之。既然吃饱了撑着瞎闹事,那你们还是饿着吧。”
然后将城门口发放的白粥数量直接减少了一半。
经查,有闹事记录的,或家中亲属、左右邻里有闹事记录的,一律连坐不予发放。家中有壮年男女,又拒绝为朝廷做事帮忙的,不予发放。灾情整顿中,不予配合士兵安排并干扰的,不予发放。领取白粥过程中不安分排队的,不予发放。
另外,家中无壮年劳力的,有伤患老幼的,日常表现有功的,及时发现检举有功的,皆可优先分发。
这个威胁,就强有力了。毕竟大灾过后,粮食的价格都翻了几倍,许多人是根本不舍得吃米的。
利益当前,城内顿时安分了不少。
甜枣已经给完了,是时候应该展示一下铁拳了。
方拭非将所有的公文送去给叶书良过目。叶书良并无疑义,颔首批示。同时将内容抄录了一遍,编成公文后后送去京城,一律回禀。
冥思教在何山县已成毒瘤,必须清除。慧通敢劫持皇子,百姓又敢拦路阻拦,单这两条,无论死多少人,都是情有可原。
慧恩的事情中,又有些许疑点,不算大事。但再用怀柔,显然不对,就干脆严厉起来,一步到位。
顾泽长毕竟是五殿下,也是此次出使江南最重要的一人,功过都跟他相关。
他清醒后一直躺在床上,跟着侍卫打探外面的消息。方拭非与叶书良商量妥当,便将结果去告知他。
顾泽长翻着她给出的提议,犹豫道:“这是不是太严厉一些?先前不还商量,不可轻举妄动吗?如今这般,不怕何山县的百姓会有微词吗?”
“为何?他们有什么底气来埋怨?”方拭非说,“先前衙门对他们是客气,客气到他们完全不将律例放在眼里。而且先前他们也没犯这样诛九族也不为过的大罪啊。”
顾泽长:“那慧恩的事情又怎么办?不要给他们一个解释吗?”
“为什么要给他们一个解释?”方拭非说,“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何山县的百姓能被冥思教蛊惑,种种错事,足以说明多有下愚之人,我们要废多少功夫,才能跟他们解释清楚?殿下,您看,朝廷没发布一则律例,他们都知道的清楚明白吗?与他们无关的事情,他们其实并不想知道。”
“那、那……”顾泽长又翻开正页看了一遍,“那,放粮一事呢?灾后众人生机困难,衙门暂时不缺银子,为何要这样大幅缩减他们的米粥?觉得衙门不好了呢?”
“殿下,民间有句话是这样的,升米恩,石米仇,朝廷治民也是一样。您对他们太好,他们会觉得是理所应当,更会觉得朝廷游刃有余,不缺银子。朝廷的银子是哪里来的呢?还不都是百姓的税赋上缴的吗?那味道就变了。”方拭非说,“所谓衙门,所谓朝廷,原本该有所威严,方能震慑恶霸,叫秩序顺兴,百事畅达。先前的何山县县衙荒废,形同虚设,可那是过去,而我等如今的做法,是完全符合大秦律例的。不是我们错了,是它以前错了。莫非他错了,还要一直任由它错下去吗?”
“哦。”顾泽长低着头,右手笨拙将纸对折起来,末了问道:“我父亲知道我受伤的事了吗?”
“是。叶郎中信里写了。”方拭非安抚道,“此事您并无过错,不必担心。”
“无能就是过错呀。”顾泽长扯了下自己的衣摆,叹道:“唉,方主事,你们这样的真好。”
第75章 宣告
方拭非问:“我们怎样?”
顾泽长疑惑地抬起头, 道:“形势果决, 算无遗策。”
“天底下没人能算无遗策的殿下。再聪明的人, 也有躲不过去的事。再者, 还有逆转不了的时势。”方拭非道,“慧恩不聪明吗?可最终还不是落得这样的结局?”
顾泽长说:“我一直在想, 他们究竟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我看慧通死在我面前, 不过是为财锦,那些僧人百姓,明知死罪,却还要义无反顾。都不过是群蝼蚁罢了, 要么看不懂,要么看不破。我也是。”
方拭非走到桌边拎了把椅子过来,道:“殿下,下官坐会儿。”
顾泽长忙道:“哦,你坐吧。”
方拭非扯起衣摆坐下了,说道:“殿下。人本性自私、好逸、逃避、畏死、贪婪。种种龌龊,皆可为之。”
顾泽长:“你相信荀子所言的,‘人之生也固小人。’?”
方拭非:“我不知道是不是人性本恶, 但人在俗世长成之后,皆有私心。‘夫是之谓天情。’这是事实,殿下。”
顾泽长说:“是吧。”
方拭非:“人之本性, 遇难时喜欢逃避,见利益时喜欢投机取巧,听问题时喜欢自作聪明。着实虚伪又可笑。所以稍作引导, 就容易步入歧途。因为自欺欺人,比直面现实要轻松得多。”
顾泽长:“方主事?您是在同我说方才的事吗?”
方拭非似未听闻,接着道:“人之本性还喜欢争斗,因为争抢欺压,比自己辛苦劳作来得更快。所以强者欺压弱者,上位者欺压下位者,男人欺压女人,壮年欺压老幼。是以战火连绵,民不聊生。”
顾泽长:“方拭非?”
方拭非:“可也是因为人的本性,它终究会被摒弃。因为百姓大多数,都是蝼蚁。辛勤劳作的是蝼蚁,鼠目寸光的是蝼蚁,遵纪守法的是蝼蚁,贪生怕死的是蝼蚁,苦苦挣扎的也是蝼蚁。可天下间若要安稳,就少不得这些蝼蚁。依下官看,蝼蚁有哪里不好?又有几人真的是高人一等?当这些认真度日,安于现状的蝼蚁,因为备受欺压,也开始学会反抗了,就是萧条乱世了。于是,‘士’出现了。”
顾泽长:“士?”
“或许是因为心系于民,或许是为了流芳百世,也或许是为了呼风唤雨,可无论是为了什么,他们都站出来了,保护了这群蝼蚁。”方拭非说,“他们看不懂或看不破都没有关系,因为还有朝廷啊。”
顾泽长想了想道:“朝廷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蝼蚁啃噬。可还是会欺压蝼蚁啊。”
“可如果没有如今的大秦,看看当年战国乱世,看看当年谈之色变的君王,看看白骨成堆的黄土,天下只会更糟糕。而且,殿下。”方拭非凑近了他的脸,道:“为人欺压,是不痛快。但统领他人,就痛快了吗?”
顾泽长想了想道:“仅就贪官来说,是如此的罢。”
“谁又有如此洞悉之眼,能辨得天下官员好坏呢?”方拭非说:“人为民者,只需考虑自己的一个想法就可以,不高兴就不高兴了,可影响不了别人。而为人官者,若真要为民谋利,就要要听天下万千人的万千想法,然后再从中取一。天下从未有两全法,自然会有赞同的也有不赞同的,可谁又能断言,他做的不对了呢?”
方拭非说:“下官说过,人本性有恶,克己复礼,又有贤才壮志者,鲜矣。陛下是天命之子,他生来就坐拥天下,每日案牍劳形,戎马倥偬,如此辛劳,若非是想治出一个乱世吗?没有的。只是在想做与能做之间,还有许多未解的困惑。所谓明君,所谓名相,自古以来,也才几个啊。”
顾泽长叹了口气:“的确叫人困惑,总是想不明白。”
“殿下,做官其实比做蝼蚁难啊。难在又要狠,又要仁,又要进,又要退。难在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度在哪里。”方拭非说,“推诿逃脱不过一时之策,自怨自艾,也只是徒劳无用。殿下您是皇子呐,您不会是蝼蚁。您若觉得朝廷有贪腐,您该生气,可不该困惑,您该斥责,但不该自叹。因为您是皇亲啊!您是皇亲就不可能是蝼蚁,您若自比蝼蚁,便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放弃了自己身为皇子的权力吗?”
顾泽长想说没人会听最具体的,可看着方拭非的眼睛,还是憋了回去。
方拭非说:“但殿下有一片赤诚仁爱之心,起码比只懂得如何发狠的人好上千万倍了。您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顾泽长自己垂着头思忖了片刻,问道:“哪里去找机会?”
方拭非:“从念书开始吧。”
“我不喜欢念书。”
“可是您得念书。”
顾泽长手里卷子纸张的角落,纠结答应道:“……好吧。”
方拭非站起身来,又说回正题:“您若是休息好了,过两日,我请您去主持大局。将何山县的情况稳定下来,再把将士们遣散出去。”
顾泽长道:“好吧。”
方拭非:“下官告退。”
顾泽长好多了。他手臂的伤口不能碰水,未大好之前,也忌口不沾荤腥。但他颇为自律,大夫说什么就照做什么,从不叫别人担心,也不会叫苦喊累。方拭非挑出来给他的书,也好好的看了。就一直呆在房间里,哪里也没出去。
无论从哪里看,顾泽长都很信赖方拭非。大约是觉得同甘共苦了,也或许是因为顾琰赏识过方拭非。
而方拭非看他,喜欢妄自菲薄,性格天真怯弱了一点,与过往经历也有关,没见过大世面。但不算什么大毛病。先前被慧通劫持,并未慌张,受伤之后虽然恐惧,也未曾失态。他如果有人管教,会是个不错的孩子。
他天生长了张能叫人放松警惕的脸,只是让叶书良跟方拭非很是矛盾。
顾泽长很快就来跟方拭非说,自己已经可以走动做事了。于是方拭非在大灾之后第五天,昭告所有百姓,前往城中的高台场前集合。
顾泽长被扶着坐到左侧首位,叶书良位于下面一层台阶,方拭非走到前面,旁边的人敲了下锣,示意众人安静。
方拭非亮出手里的一卷公文,高声道:
“本官今日在此,便是向诸位百姓亲自解释一下何山县今后的大事。”
“何山县大权先前为冥思教掌控。大风灾祸之时,冥思教众僧,先因个人私仇,杀害带兵前来救灾的朝廷重臣。再是因个人利益,挟持当朝亲王。连犯数罪,死不足惜!衙门不愿深究,意欲网开一面,可正因衙门宽恕,证据确凿之下,竟还有人执迷不悟!”
方拭非在台上走了两步,看着底下成排微仰起的脸庞,冷声道:
“近两日来,冥思教妖僧明明已经伏法,城内却依旧纠纷不断,愚昧之人还敢口称申冤,以冥思教之名,抹黑朝廷与殿下,可见荼毒之深。入邪教者,衙门难以救之,然不容放任。今日,就再次宣告两件事。”
“一!”方拭非立起一根手指,严厉道:“即日起,何山县内,绝不可再出现冥思教的教徒。朝廷不接受,不容忍,也绝不承认。冥思教不是佛教分支,不过是以佛教之名,行行骗之实!哄抬物价,强行收贡。就问在座诸位信众,有谁能解释冥思教几条教义,有谁能背诵佛经,能说得禅理的?”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可是却没人敢站出来。
他们可能连供奉佛祖的名字来历都说不清楚,只知道交钱就可以免除灾厄,随大流地相信而已。
“你们分明不了解,却要将全部身价供奉寺庙。若是交钱就能超脱凡世,你们所敌视的贪官污吏,要比你们超脱的快多了。”方拭非说,“你们既然分辨不得真假,衙门来帮你们。”
台下声音大了起来,方拭非大喝了一个“二”,将主场重新拉了回来。
士兵们在一旁亮声道:“安静!不得喧哗!”
方拭非:“二——县内数年未收取田税,百姓收成皆为冥思教搜刮。然,思及大灾过后收成不佳,衙门会像朝廷上请,宽宥免征一年。”
“今邪教已除,县内事务,将全权由县衙接管。城外荒废的农田耕地,若是再无人耕种,衙门会分发给历来勤劳的农户。”
满座哗然。
“衙门掌权之后——”方拭非顿了下,等他们声音小去,才接着道:“五殿下体恤民情,决议后会向朝廷借钱,在县内立一学堂,十二岁以下孩童者若要入学,可免其束修。学堂将选优荐之,成才者,送往官学就读。有上京赶考者,将额外补以银钱。”
底下再是一阵议论。
“然是否能成,要看县内治安结果。若是再有人闹事,衙门剩余银两,只能用于抽调士兵,维持安定!”方拭非,“我想大家明白轻重,届时莫说我等未曾提醒!”
方拭非喊着把最后一件事给说完,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见了。
“三!征收衙役。此次要求降低,征收壮年男子。有意愿者,可前往衙门报名。”
现场越来越乱了。方拭非跟叶书良等人起身,先行回去。
县内学堂一事,方拭非与叶书良都觉得,不得不办。
此处就是因为民风不够开化,百姓才会如此容易受骗。可要办学堂,钱是一回事,先生是一回事,书也是一回事。
叶书良拆人去苏州杭州等地,买些便宜的印制书本过来。启蒙书作大多简单便宜,买来放个几年,也不成问题。等孩子们入学之后,可以要他们手抄几本,再传给后面的孩子。
先生暂时请不到好的,叶书良就一个个去找。
县里的书谱、明经,或进士,衙门都半请半强地去谈过了,学堂的事情,有了些着落。
冥思教里搜出来的银钱,叶书良决定要用掉个七七八八,只剩一点应急。否则大笔银钱留在衙门里,下一任县令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品行,怕浪费了。
何况寻常小官没有几人的胆识地位,行事难免有所忌讳,若是不将这些事情落实到位,新人来了,最后可能还是不了了之。
学堂开始搭建,书籍桌椅先买到位,夫子也打听好了,但开办后还有种种问题,之后该如何存续,估计还是得交给后边的县令主持。也顺便给那人留点功绩与压力,要他好好做事。
顾泽长惴惴不安地以为何山县会在衙门强势管控下,有所不满,不想一切竟进展顺利,百姓对衙门的态度,也快速软化,转向亲近。
衙门凡打压惩戒一件事,就要宣布一个好消息。方拭非做得稳当,他却看得心惊胆战。
民心是这样玩的吗?




力荐河山 第71节
民心其实很简单,吃饱穿暖,没有性命之忧就可以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衙门如果能同时解决“寡”和“不均”,他们有什么好埋怨的?
士兵调出县衙之后,县内未出大事。不少人前来应征衙役,衙门总算不再空荡荡的了。
失踪许久的县丞等人重新现身,接手公务。
但掐指一算,叶书良送出去的公文,可能都还没到京城吧。他们还要在这地方再住上数月或将近一年。
一切逐步安定之后,方拭非撒手,叶书良暂领佐官,让顾泽长试着管理县衙。
第76章 冬至
顾泽长要接手县衙事务, 第一次被委以重任, 那是摩拳擦掌, 准备大干一场。
叶书良的文册里, 极力帮他美言,替他邀功。几乎所有的好事, 都给他带上了关系。然而叶书良也知道顾泽长的性格, 描述间用心地费了功夫,很是讨巧,并非敷衍,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可见是真心为他考虑。
实际却是,他多数时候只留在衙门无所事事,要么就是躺在床上养伤,这让他很过意不去。
等真上手了,他发现处处受到掣肘,无论哪件事情,都让他头疼。
叶书良就一句话:“没钱了。”
这里也没钱,那里也没钱。招人的饷银要减, 海边损坏的渔船要赔。外县之前谈好的生意因为大灾毁了,请衙门出面。县里的桥啊,看着摇摇晃晃, 是不是要翻修了。新招衙役的衣服,去找哪家铺子做才行?
看起来真是穷的可以。
连县衙里自己过冬要用的煤炭,都只买了一点。
顾泽长无论怎么说, 都被一一否决。如果不是知道叶书良的品行,他都觉得对方是在刁难自己。
顾泽长问:“叶郎中,您这是在试探我吗?”
叶书良:“……是真的没钱了。”
冥思教那里看起来是搜出了很多银子,可县衙里要用钱的地方也很多。单单一个风灾,所损毁的财产就难以计量,是个无法填补的窟窿,灾后可以做到迅速维持稳定,向全县县民数日免费发放白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叶书良说:“节度使运出城的棺木,还是选的最便宜的。他的几个侍卫也是。他的后事我们没有帮忙处理,他死在何山县内,照理来说,少不得要出一大笔银子。”
顾泽长:“那……没钱了怎么办?”
“殿下,钱是不经花的,尤其是治理一处郡县。若是光想着自己曾经有多少钱,很快就会变得身无分文。若是要做好,哪里都是钱。”叶书良说,“就省着点花。”
国库空虚,户部也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没钱他们有什么办法?硬装也要做出有钱的样子才行。
许多人以为户部贪污严重,可真是冤了。过手的全是一堆空帐,看见就头疼,能贪什么?其实兵部与吏部才叫严重。
顾泽长就在这“省着点花”的四字心得里,体会到了穷的真谛。
天气越加寒冷,南方的天冷下来后是带着潮湿的空气,寒气环绕身体,能冷到骨子里。
身上的被子永远是湿冷干硬的,新添置的棉衣似乎也避不了寒,北方的几位住不习惯,病病好好,反复折磨。顾泽长和林行远都快冻出阴影来了,方拭非让他们多坚持坚持,这冬至还没来呢,还有更冷的时候。
林行远杀了她的心都有。
今年冬至,是在何山县过的。
何山县的县令尚未委任,等选出人选,再走马上任,还要一段时间。他们这几个本来是纠察检举的监察官员,最后还要帮着县民举行祭祀。
好在叶书良知道一点,顾泽长看过不少,加上方拭非道听途说,还有冥思教一干半桶水的和尚,安安稳稳地主持下来了。
早晨准备好祭品,在东街城门外站了许久,东奔西跑,之后还要分发祭品,对着城里一干百姓扯皮。下午跟晚上才终于闲下来。
叶书良小气了这么多天,总算大方了一次,让众人拿了银子出去买肉,再回来吃晚饭。
炭火烧起来了,新衣服也扯了。温了一坛酒,众人围着火吃鱼干。
林行远深感自己被方拭非坑惨了。他如果不跟着方拭非混,那能落得现在这么穷,怎么也是个潇洒的风流公子,肆意快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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