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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代嫁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朱砂
“哪里还有那样的好事。”袁胜玄嗤了一声。功高震主,自来有之。听说西北那地方的百姓有些竟只知沈家不知朝廷,皇帝岂能容他?
说起来沈家也是一群傻子。就比如他们袁家,若是将这江浙沿海一带海匪倭寇统统剿净,名声和功劳倒是会比现在更高,可到时候谁还需要他们呢?说不定也像如今的沈家一样,不知被调到什么陌生的地方,借着别人的手来打压他们了。
不过这些话袁胜玄也懒得与袁夫人说。母亲也不过是个后宅妇人,多少知道些外头的事,应酬之中不致乱说话也就罢了,再仔细分说也是无用。女人家么,头发长见识短,知道那许多做什么?女人么,就是开在那后院里的花,娇艳些也就够了。
说到娇艳,袁胜玄眼前不禁又浮现出许氏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当下便有些无心再与袁夫人说话,起身回了自己院子。才进门,他的小厮长庚已经凑上来,笑嘻嘻唤了一声少爷。
袁胜玄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有什么话说便是,还与我卖起关子来了?”
长庚忙笑道:“小的怎么敢。只是方才朝霞晚霞两位两位姐姐问了我半天的话,我怕在外头说了她们听见,回头又打翻了醋坛子……”
袁胜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们两个心也是大了,再打听,就送到庄子上去。”
长庚不过是想说个笑话,哪知袁胜玄似乎心情不佳,并不耐烦听他玩笑,于是连忙收起笑容道:“小的已经把话都放出去了,说沈家大少爷□□母亲给的丫鬟未遂,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因那日沈家回去,不少人都看到从马车上抬下个丫头来,所以这话一传出去,信的人不少。不过——沈家也放出风来,说是沈云殊喝醉了,把伺候的丫鬟踢到地下,才伤了人……”
其实这就是委婉地在说丫头爬床了。这种事虽然也不免有些后宅不宁的嫌疑,可比□□婢女要好听多了。
袁胜玄哼笑了一声:“尽管传,看看那些闲人愿意信哪一样。”
长庚忙笑道:“自然是都爱听□□母婢的话……”人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自然是什么耸人听闻就传什么。只不过,这样做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啊?就算沈云殊真的□□丫头,那又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袁胜玄懒懒地道,“就是恶心恶心沈云殊。”不然难道白白被他摔了三跤吗?如今闲着也是闲着,泼他一盆脏水再说。
“那丫头呢?”
长庚忙答道:“听说是伤好了就要送回西北,说是在那边早定下亲事了,要回去嫁人。”
“掩耳盗铃。”袁胜玄又冷笑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叫人去跟母亲说,若要请宴,别忘了把沈家大少奶奶也请过来。”说起来,他也算替许氏解决了一个爬床的丫头,到时候若有机会当面跟她讨声谢,那便有趣了。
被袁胜玄认为已经解决了的青霜,这会儿正被关在沈云殊院子后头的一间小屋里。隔着窗子,还能听见她的哭闹声,只是含含糊糊的,像是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似的。
紫电挽了个小篮子走过来,对守在门口的五炼勉强笑笑:“到底姐妹一场,我来送些吃食。”
她原是心里怨恨青霜的,可青霜去了一趟茶山,回来竟是落了这么个下场,不免又让她生了兔死狐悲之心,听说过几日就要送她回西北嫁人,到底忍不住过来了。
五炼却摇了摇头,伸手将她的篮子接过去:“东西我替你拿进去,人就不必见了。”看青霜那样子,根本不像是肯认命的,若是让紫电进去,再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到时候是连紫电一起处置呢还是不处置?
紫电这下真有点吃惊了:“这,青霜她是,她是做了什么错事?”按说自荐枕席固然是没规矩,可是人都要送走了,竟连面都不让见么?
“这是少爷的吩咐。”五炼沉着脸道,没有丝毫通融的意思,“紫电姑娘已尽了姐妹情份,也就够了。”尽过了姐妹的情份,也该守着自己的身份了。
仿佛听见了紫电的声音,屋子里头传来一阵拖动桌椅的声音。紫电骇然地往窗户里看了看,虽然是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脑海中仍是勾勒出了青霜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团的模样。
后退几步,她在五炼严厉的目光下有些踉跄地走了。青霜到底做了什么?可是她能做什么呢?一个毫无城府的人,心里想的不过就是能得个姨娘的身份,怎的就,就到了这步田地?
是少爷不容青霜吗?可,可从前他对她们两个虽然不亲近,却也是和颜悦色的,从不苛求。如何去了一趟茶山就变了这副模样?还是说,其实不容她们的,是大少奶奶?
五炼看着紫电走远,才转身进了屋子。
青霜果然是被捆在椅子上的,椅子被一条绳索又捆在房柱上,她便是再用力挪动也到不了门窗边上;听见五炼进来,就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他。
五炼不为所动地看了她一眼,径自进里屋去了。其实青霜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那天进府的时候从车上抬下来的人不是她,而是如今这个躺在里屋床上发热,一只手被锁在床头,身上还层层包着白布,弥漫开金创药气味的人——海鹰。
至今把青霜还留在府里,没有立刻灌了哑药送去西北,不过就是为了给海鹰打个掩护,让他在这里养伤罢了。青霜,其实远远没有她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第43章 花宴
袁家年年都要举行几次赏花宴, 这在杭州城里也是惯常的事情。不过这次的芍药宴就有些不同了,如今没人不知道剿灭海老鲨的那场大胜,以及袁沈两家这次的纠葛。因此许碧跟着沈夫人才下了马车, 就引来了无数关注的目光。
袁大少奶奶在二门处迎客, 一见沈夫人就笑吟吟迎上来:“夫人真是会调理人, 一个儿媳两位姑娘都跟鲜花似的,真叫我瞧着羡慕极了。就是夫人自己,这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好极了呢。”
沈夫人也含笑回道:“你这话呢, 我一会儿可得跟你婆婆说说了。枉自她把个儿媳养得跟百灵鸟一样讨人喜欢,却也没捞着好儿, 我可替她抱屈呢。”
许碧跟在沈夫人身边,只管装羞。反正对上袁家的时候,沈夫人的战斗力还是比较够看的。不过她这么站着, 都能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而且还窃窃私语,总觉得是在议论什么跟她有关的事儿。
袁大少奶奶是绝不会让自己尴尬或者冷场的,嘴上占不到便宜,她也丝毫不露什么情绪, 上前来搀了沈夫人的手就往里走:“我婆婆可早就等着您呢。去年花儿匠从扬州带回来几本芍药,说是‘金带围’, 不想今年果真开出花来了,您来给看看,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金带围’。”
旁边也有刚刚下马车的别家女眷, 闻言便都啧啧道:“这可是少见的,今日必得开开眼界。”
也有明显是跟袁家一边的,便笑着奉承:“据说这‘金带围’花开,家中便要出腰缠金带的人了……”
袁大少奶奶便笑道:“也不知是不是真品呢,还要沈夫人帮着鉴定鉴定。”





一品代嫁 第34节
那奉承的妇人便笑道:“只听说沈夫人是北边人,难道北边也有芍药花不成?”
沈夫人脸色便略有些不好看。南边这些女眷,颇有些自以为过得精致清雅,瞧不上她是西北来的。这妇人显然是在取笑她根本不识得什么芍药花。一会儿她进了园子,点评不是,不点评也不是,总会落下些笑柄的。
偏这芍药的话题又是袁大少奶奶提起来的,沈夫人算是长辈,又不好与小辈计较,这口气只能咽了。
她正憋闷,就听身边的许氏小声道:“母亲,金带围是什么?”
沈夫人其实很不想跟许碧说话。
虽然是她自己做了手脚娶进来的,可许氏一进门,沈云殊就好了起来,如今眼看着又是生龙活虎。她倒不是就盼着沈云殊死,可想想是自己一手挑进来的许氏给沈云殊带了“福气”来,就不免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意思。
后头的事就更不必说了。许氏与自己果然不亲近,除了早晚问安,一句话也没有多的。而且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也不知她是胆小不敢与婆母亲近呢,还是打心眼里就不愿亲近?
总之人就是这么复杂。若许氏要跟她亲近,她必定不耐烦;可许氏不与她亲近,她心里便更添了些不悦,十分疑心这是沈云殊的意思。加上前两日她挑出来的青霜又犯了错,少不得又多一层隔阂。这会儿听许氏还在说什么金带围,顿时就觉得她简直没眼力劲儿,平日在家里不敢多说一个字,这会儿却这么多话。
但既然到了外头,这就是她的儿媳,尤其对着袁家人更不能自家先坍起台来,沈夫人也只得忍了气道:“金带围是芍药名品。书里说此花红叶黄腰,故而称之金带围,等闲种不出来,极是珍贵的。”这也号称是翰林家的女儿,难道就不晓得?
许碧有些茫然地道:“原来与儿媳在书上读的一样。既书上有,为何还说看不出真假?难道是有人不曾读过……”
她声音小小的,又说到一半就停了,但众人都在竖着耳朵听,可不就听得清清楚楚?方才奉承袁少奶奶的那妇人立刻就涨红了脸。她哪里是不知道何为金带围,不过是帮着袁家挤兑沈夫人罢了。结果被这位沈少奶奶一说,倒好似她成了不学无术的无知之辈似的,竟连沈夫人读过的书都没读过……
袁大少奶奶脸上也有些发热,不由得多看了许碧一眼,抿嘴笑道:“沈少奶奶原来也这般会说话……总见你一声不吭的,还以为你不爱说话呢。”难道是她走眼了,许氏竟是个会藏的?
许碧更茫然地看着她,怯怯地向沈夫人身后缩了缩:“我,我只是不大懂……大少爷说,有不懂的就问母亲……”
她做着妇人打扮,却还是一张小姑娘的脸儿,满目茫然时更显得稚气。袁大少奶奶方才的疑心就又消去了大半,暗笑自己未免太多心了,遂抛下许碧不管,只冲着沈夫人笑:“瞧夫人和大少奶奶跟亲母女似的,我瞧着呀,大少奶奶这一进门,怕是两位姑娘都要靠后喽。”
沈夫人暗暗冷笑,知道袁大少奶奶这是被许碧噎了一道,心有不忿,转过来就要挑拨离间了,遂也笑道:“说得好像你婆母不疼你似的,若这话被你母亲听到,怕不要跑来跟你婆母论理了。”
这会儿众人已经走到园中,只见前头一条曲廊,两边用汉白玉雕成围栏,外头一丛丛芍药或半开或盛放,红黄紫绿白五色缤纷,于阳光下真是耀眼夺目,娇艳无比。其中果然就有几棵,红色的花瓣上还镶着一条黄带,正是那珍品“金带围”。
袁夫人正在曲廊之中,与几个先到的贵妇赏花,见了沈夫人便招手笑道:“就等你来开席了。”
到了这会儿,众人也都当之前的冲突根本没有发生过,说说笑笑,只管称赞那花好,简直是一片友好和谐,亲如一家。
袁家这园子建得也着实是讲究,尤其是这些花木湖石,比沈家更为着意布置。抬眼望去,真是十步一景,层层叠叠,竟不知还有多少好景致藏于深处呢。如果真能纯赏景,那倒的确是个好地方。
园子里早有一群女孩儿在说笑,袁夫人便指着对沈云婷姐妹笑道:“她们年轻人都在那儿呢,你们也别拘着,都过去玩儿罢。”
袁大少奶奶便笑道:“母亲,儿媳也还年轻呢。”
袁夫人大笑道:“你这泼猴儿。不过是你妹妹要往京城去看望姑母,叫她们小姐妹临行前再聚一聚,你凑的什么热闹。”
杭州城里消息灵通的人家,此时都已经知道了袁胜兰要被太后接去京城的消息。说是去看太后,其实就是入宫。人人心中都明白,这时候少不得又围着袁夫人奉承一番,无非是说袁胜兰贤良淑德,又规矩又懂事云云。
沈云娇听得腻歪死了,忽然道:“既然只是去看望太后,想必几个月也就回来了吧?”
袁夫人的笑脸就略略一僵,道:“也不知要住多久,都看太后的意思。”毕竟宫里初选的日子还是定在了五月初八,算起来到那时袁胜兰还不足十五岁,太后把她接过去,就是要加塞儿了。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倒是没什么,说出来可就不大好听。何况袁家还是本地大族,事事都要讲规矩,这等自己就“不守规矩”的事儿,怎好拿到面儿上来说?
袁夫人心中暗骂沈家的丫头简直跟沈文父子一般样的讨人嫌,面儿上却不好露出来。袁大少奶奶知机,拉了许碧的手便笑道:“媳妇也舍不得妹妹,母亲叫我也与妹妹多说几句话罢。还有沈少奶奶,都叫我们往园子里去逛逛可好?”
袁夫人便指着她笑:“拿你妹妹和沈少奶奶打幌子,该打!看在今日众位夫人都在这儿,且就让你去松快松快,不必在这儿立规矩了。”
袁大少奶奶一边道谢,一边就拉了许碧,又招呼沈云婷姐妹往园子里去。
许碧只觉得袁大少奶奶的手紧紧抓着自己,很不舒服,便推辞道:“我就不过去了,还是在这边坐着罢。”
袁大少奶奶硬是拉着她不放,笑道:“莫非是怕沈夫人回去责备你不成?我瞧着沈夫人把少奶奶当亲女儿看,哪里舍得让你在这里立规矩呢?夫人说可是?”
这话说得真是无法回答,仿佛许碧只要不跟着她走,就是沈夫人不慈似的。沈夫人自不会因为许碧坏了自己的名声,也就摆了摆手道:“你去罢,也看着你两个妹妹。”
许碧只好被袁大少奶奶拉进了园子里。
这会儿园子里有十七八个女孩儿,年纪都在十三四岁,许碧却是一个也不认得。袁大少奶奶把她拉进来便放了手,只顾着跟那些女孩儿说笑,倒仿佛真是随手拉她来凑个热闹似的。
既是袁夫人要给女儿送行,当然邀来的大都是与自家交好的人,故而这一群女孩儿当中,大半都是捧着袁胜兰的,俱都围在她身边,明里暗里地夸赞附和。只有一个穿淡竹青衫子的女孩儿往沈家姐妹这边走过来:“云婷,云娇。”
“藏月姐姐。”沈云娇先就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拉了她的手道,“这阵子你怎么老没到我们家里来?”
沈云婷知道许碧不认得,便小声道:“这是董知府家的三姑娘。”
一说董知府,许碧就想起了董夫人孟氏那张“正室脸”。这么一看,董藏月与乃母还真有五分相似。不过年轻女孩儿满脸的胶原蛋白,苹果肌饱满,脸上又带着些轻松的笑意,就比董夫人看上去讨喜多了。而且董藏月比董夫人多了两个酒窝,一抿嘴就会露出来,大占便宜。
“前些日子我娘又犯了咳,这几日才好些。”董藏月声音甜软,却并不扯腔扯调,反而颇为利落,“一到春日里她就犯咳,总要咳过二十余天才好。若不是袁家设宴,她是不会来的。”
“可请郎中看过了?”沈云娇关心地问。
“每年都请来看,也不过就是开些清肺的药物。”董藏月摇摇头,不自觉地往曲廊里看了一眼,“自打来了南边就是如此,都说是水土不服,这转眼都五年了……”
许碧心想大约也不是什么水土不服,无非就是因为春日里杭州大飘柳絮杨花,董夫人花粉过敏,所以咳个没完罢了。偏偏春日里家家设宴,身为主母又不能不云,这病也就无法避免了。好在也不是什么重症,无非难受几日,等杨柳花期过了也就好了。
沈云娇拉了董藏月的手道:“水土不服也是无法,好在不是重症。你也要仔细自己身子,看这眼都有些熬红了呢。”
许碧颇有点儿瞠目。沈云娇何曾会这样关心人?这可有点儿奇了。
沈云婷虽然不知道许碧心里想什么,可看样子也能猜到一点儿,便凑在许碧耳朵边上小声笑道:“夫人想给二哥求娶董三姑娘呢。”
原来是未来的亲嫂子,难怪亲近呢。
不知道董藏月是不是也晓得沈夫人的想法,但看起来她是与沈家姐妹颇为亲近的,连带着跟许碧也说了好几句话。虽然董夫人古板得很,但教育女儿似乎还挺有一手的,至少董藏月看起来目光端正,言语得体,绝对是夫人们会喜欢的那一款儿媳妇。
董知府是一地父母官,沈家现在又还是大将军,便也有几个女孩儿慢慢凑过来说话。又有袁大少奶奶从中周旋,一会儿提议荡秋千,一会儿提议采花,直到开宴,气氛还算保持得十分和睦。
今日的宴席也分两处。夫人们挪进屋里去,女孩儿们就在园子里一处宽大亭子中,面朝着一方小湖,与夫人们所在的轩楹遥遥相望。
袁大少奶奶硬拉着许碧在亭子里坐了,笑道:“别总惦记那边了,伺候小姑子也是一样的。”
许碧不是很想在这里。但袁大少奶奶死拉着她不放,硬把她按在了座位上,两人推让之间,正好有个小丫鬟端了一碗莼菜汤过来,被袁大少奶奶一碰,那汤碗一歪,里头的清汤哗地倒出来,顿时溅湿了许碧的裙角。
“哎哟!”袁大少奶奶一脸歉意,“看我看我,这倒是弄巧成拙了。这丫头也是笨手笨脚,就不晓得躲开些!”
小丫鬟吓得连忙跪下:“奴婢该死!”
这丫头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模样,放到许碧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学生呢。许碧看着不忍,摇头道:“不过是溅湿了些,不算什么,你起来吧。”
袁大少奶奶便瞪了那小丫鬟一眼:“回头再跟你算账!”说着就叫自己的贴身丫鬟,“去把我新裁的那条水红裙子拿来给沈少奶奶换上。”
许碧出门也是要带一套衣裳以备更换的,自然不会要袁大少奶奶的衣裳,摆了摆手道:“叫我的丫鬟去车上拿就是了。”
袁大少奶奶连忙歉意地道:“那就往洗云轩去等等,我叫人给你带路。”
凡各家开宴,少不了都要备下这样的空房,以备女眷们换衣或补妆。许碧随手便指了一下地上还跪着的小丫鬟:“就让她带我过去,大少奶奶只管在这里招呼客人罢。”正好一会儿换完衣裳她就去沈夫人那里,不跟袁大少奶奶再呆在一处了,总觉得她亲热得有点不大对劲。
那小丫鬟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引着许碧走。许碧看她怯生生的可怜,随口道:“你才进府里来伺候?”
“是。”小丫鬟头都不敢抬,小声道,“奴婢真不是有意的……”
“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许碧笑了笑,换过话题,“那洗云轩在何处?”
“在前头。”小丫鬟举起细瘦的手臂指指前头,讨好地道,“前头是丹枫林,那边还有个更小的湖,洗云轩就在湖那边。”
“那边还有湖?”许碧有些惊讶。袁府好大的地方啊。
“是。说是叫镜湖,跟这边的湖一样,只是小些。这边湖里种荷花,那边只种睡莲。”小丫鬟尽职尽责地解说,“景致也是极好的。”
等沿着一路垂柳往前一绕,许碧便觉得眼前开阔,果然又有一个小湖,湖边是片枫树,那洗云轩便在枫林之中,一条细细的溪渠又从湖里引了一道水,自轩门前曲曲流过。这会儿这片树林碧绿如玉,显得极是雅静。若是到了秋天,想必定是火烧云一般,又别是一番景致了。
“正是。”小丫鬟细细地笑了一声,“到了秋日,红云一般的枫叶倒映在流水里,所以叫做洗云。”
她一边说,一边将许碧引进轩内,里头果然有竹榻软椅,还点着一炉香。小丫鬟请许碧坐了,便道:“少奶奶且坐,奴婢去外头给取衣裳的那位姐姐引路。”
“去吧。”许碧随口答应了一句,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这洗云轩的窗格窄小,只能容人把头伸出去,视野颇为受限。
许碧看了看,目之所及之处已看不到方才宴饮的亭子,竟是另一片天地了。这么一想,刚才一路走过来也是弯弯绕绕的,若是不熟悉的人,恐怕还找不到这洗云轩呢。
许碧一边想一边走到软椅旁边坐下去,但刚沾到椅子,突然间觉得不对——那小丫鬟说自己是刚刚进府来伺候的,连传菜上汤都不利索,可对洗云轩的路却十分熟悉的样子,甚至连洗云轩的名字都能解释得一清二楚,这不对劲!
一念及此,许碧弹起来就去推门,果然一推不动,被人从外头闩上了。
混蛋!袁大少奶奶硬把她拉到园子里跟小姑娘们坐一起,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但她是什么意思呢?这么大喇喇的就想叫沈家的大少奶奶在她们府里出丑?那袁家也脱不了干系!就算弄出个私通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谁不知道许碧是头一回来袁家,傻子才会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跟人私通吧?
那就是想设计让男客撞见她衣着不整?或者再狠一点儿,弄个酒醉的来……
许碧一边想,一边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从门缝里去挑那门闩,心里暗暗发狠——真要是袁家敢这么干,谁进来她就捅谁!宁愿事后担责,也绝不叫袁家人得逞!
她手里这根簪子是特制的。确切点儿说,是沈云殊给她特制的。
打从茶山回来,沈云殊就叫人在外头打了两根簪,两根钗。这簪钗外头包着金,簪头上或金银累丝,或镶珠嵌宝,插戴起来与普通首饰无异,只簪身格外长且扁,材质却是精钢,拿来当一把小刀子用都可以。若是往眼睛喉咙这些要命的地方扎,杀人也足够了。
好在这会儿外头院子里还没什么动静,大约是袁家没料到许碧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而那小丫鬟大概是有些心慌,又怕许碧听见她闩门的动静,那门栓塞得并不到位,许碧拿簪子撬了一会儿,再用力一撞,门不情愿地吱嘎一声,总算开了。
天杀的袁家!许碧也不把簪子插回头上,而是拢在袖子里,拔腿就出了洗云轩。
进来的时候不觉得,走出来才发现眼前全是枫树,许碧稍一思索,没敢直接沿着原路回去,而是稍微绕了一下,从另一个方向往枫林外走。幸好她不缺乏方向感,即使只走过一趟,也能自己找回去。当然,不是回那个亭子,而是去找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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