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代嫁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朱砂
袁太后冷冷地看着袁胜兰:“你父亲那里的麻烦还不曾处理完,你又折腾得许美人胎象不稳,是想给你父亲再添点麻烦吗?”若不是为了要用袁翦一家子,她真是不愿意说这些话。袁胜兰那脑袋就跟不开窍似的,跟她讲道理就是白费口舌。
“我真的不知道……”袁胜兰委屈极了。
“那是皇上的嫔妃,不是你的丫头!”许瑶的肚子她是不关心的,但不能丢在袁胜兰手里,否则会给整个袁家带来麻烦,就连她,若出了这样的事,怕是在皇帝面前说话也不能再像从前那么理直气壮了。
袁胜兰低了头,却仍小声道:“是她自己愿意的……”这她可没说谎。自从许瑶被召幸之后,对她就格外殷勤,说是来陪她读书,却会主动替她做这个做那个,时间一久,她当然也就顺手用起来了……
袁太后懒得再与她分说:“若是许美人小产了,这话我听得,你看皇上听不听得,皇后那里听不听得!”
“有姑母在,谁能把我怎么样。”袁胜兰不服气地道。
“你父亲尚且不敢说这话呢!”袁太后真是要被这个侄女蠢死了,“今日你这话传出去,明日御史就能弹劾你父亲,你信不信?你父亲这会儿正艰难,你不但帮不上忙,还要给他拖后腿!我教导不了你,叫你父亲来与你说!”
袁胜兰素来有些怕袁翦,虽然如今已经出嫁,但还是有些畏惧,不敢再说话了。袁太后喘了口气,平平胸中那股子憋闷,缓声道:“你与许美人一向交好,多去照顾着点。她位份低,若是生了儿子自己是不能养的——”
她话还没说完呢,袁胜兰就要炸了:“生儿子?她也配!”
呯!袁太后终于忍不住拍了桌子:“好好好,你这么有主意,我倒多余来管你。日后你就自己拿主意,万事不要问我!”
袁胜兰到底还没有糊涂到以为自己不靠袁太后也行,连忙闭了嘴,跑过去拉了袁太后的衣袖:“姑母,姑母不要生气,兰儿都听姑母的。”
袁太后沉着脸一句话都不想说,还是善清轻声细气地道:“昭仪,许美人若生了儿子,那就是皇长子,昭仪抱到自己宫里来养,皇上就是为了皇长子,也会更看重景阳宫。”她看袁胜兰脸拉得老长,便又补了一句,“您若是不要,交泰殿那边可就要抱去养了。”
皇长子的意义袁胜兰还是明白的,但她就是不愿养别人的孩子——难道她是不能生?为什么要养别人生的!
但善清最后一句话算是摸清了她的脉——皇后要养的孩子,她可要攥在手里,决不能让皇后那边遂了心意!
袁太后从景阳宫出来只觉得累,明明不过是走一趟,说几句话,却好像跟人打了一架似的。善清轻言细语地开解道:“太后娘娘不要担心,昭仪还是听娘娘话的,必会好生照顾许美人。”
袁太后坐在步辇上,微微抬了抬眼皮:“她身边的人都是废物,叫善如过去提点着她。说要照顾许氏,也不能让人栽了赃。”
善清心里咯噔又是一跳。她明白袁太后的意思——后宫新进这许多人,谁不想生儿子,偏叫许美人抢了先,难保会有人对她这一胎动手脚。袁胜兰若是要照顾许美人,免不了要送东送西,别到时候有人使了手段,却叫袁胜兰来顶缸。
不过,善清总觉得袁太后这话说得有些古怪,仿佛她只要袁胜兰不对许美人的肚子下手,且不被别人栽赃就行了,至于许美人和肚子里的龙胎,袁太后似乎并不在意。
是因为许美人身份低微?还是因为太后只想袁昭仪生下皇子?善清想了一想,还是把念头压下去了。她不过是个奴婢,侥幸做了太后的心腹,太后好了她便好,至于其它的,还是不要想得太多才好。做奴婢的,实不用有太多自己的心眼儿。
至于说许美人肚子里的龙胎究竟养不养得住,这就更不关她这个奴婢的事了,合该许美人自己操心呢。
许瑶确实是在操心这个问题。
被送回永和宫的时候,她还沉浸在狂喜之中——这个月月事已经延后了十几日,她心里也有些猜测,故而才在景阳宫里晕倒了过去——袁胜兰简直是拿她当丫头在用,别的时候她也就勉力奉承了,可若是真有了,却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什么站规矩把孩子站得小产了,这样的事在各家后宅里不要太常见,她可不能冒险。
不过兴奋过后,麻烦就来了。
许瑶太明白在这宫里第一个有孕,会引来什么了。羡慕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只怕就是嫉妒和恨了。
“美人明日可不用再去景阳宫了。”知韵欢喜得不知该做什么好,半天倒先说了这么句话,“如今,袁昭仪可不敢再折腾了。”
许瑶眉头深锁:“若是不去,只怕她要恨上我了。”袁胜兰的脾性,她如今也算是摸清了。若是换个心机深沉的,她明日还会去景阳宫,越是恭敬,对方就会越忌惮她的身孕,必定会让她好生回来歇着。
可袁胜兰——她若是去了,袁胜兰就敢继续拿她当宫女使,若真出了什么事,袁胜兰有袁太后当靠山,自能大事化小,她可就白白受损了。
这样的蠢人,真叫人不知如何对付。
知韵不知为什么主子反而一脸愁容了:“美人如今身怀龙胎,袁昭仪难道还敢做什么?就算袁昭仪敢,那太后也不会让她做的吧。”袁昭仪蠢,可太后不蠢啊。
这句话倒提醒了许瑶,陡然想到了一件事:“她,她说不定会把我的孩儿抱去……”刚才太欢喜了,都忘记她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人,便是真生了皇子,也没资格自己养。
宫里不成文的规矩,身份太低的妃嫔,连住处都要依附着高位妃嫔,养下孩子来,多半也就是所依附的高位妃嫔代养。
譬如说皇帝,生母是袁太后宫里的宫人,所以幼时就养在袁太后膝下。再譬如端王,生母是贵妃;佑王,生母原是婕妤,生子后升了充媛,好歹能自主一宫,才能自己养儿子呢。
但现在宫里高位嫔妃少,袁梅两位又都是新入宫,并不喜欢自己宫里住着小妃嫔来分宠,所以低位嫔妃们分散在几处宫殿中,都并没有依附的人。像许瑶,如今还是在永和宫住后殿呢。前头正殿偏殿都空着,她们也没资格去住。
没有依附的主位妃嫔,那么这孩子究竟怎么养,就单看上头太后、皇后和皇帝的意思了。
若许瑶是太后,她一定会把这孩子放到景阳宫去的——如果是个儿子的话。但,袁胜兰会好好养这孩子么?还有,留子去母,也是常事啊……
所谓一石击起千层浪,更不用说皇帝的头一个孩子可是一块巨石。不但各宫里都在议论着许美人,消息还迅速传出宫墙,冲出京城,走向了全世界——啊,全国各地吧。
“大姑娘有喜了?”知晴眼珠子瞪得溜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不高兴吧,那总是少奶奶的姐姐,若是生下皇长子,少奶奶做为许家女总也有好处。可若说高兴吧,大姑娘可没把少奶奶当成亲姐妹。再说了,大姑娘都有喜了,自家少奶奶,这还没能圆房呢……
知雨也是这么想的,同样一脸不快。
“你们管她呢。”许碧刚射完箭回来。她现在已经换了一张新弓,命中率也提高了不少,心情正愉快呢,听见这个消息丝毫不受影响。
“把弓放好了。”她用新弓,旧弓就给了沈云婷。没错,现在沈云婷也跑来跟她学射箭了,当然,晚上还跟她一起去学倭语。
连玉翘没有晚间课业,这种事如无必要当然还是人越少越好,拉沈云婷去是为了见见人,连玉翘就算了,真要让她去,她得吓死。
“你姐姐倒是运气不错。”沈云殊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后宫这许多人,竟让她拔了头筹。”运气这种事,可真说不准。
许碧笑了一笑:“她年纪大些。”
沈云殊不以为然,只当她在讲笑话:“这种事哪还讲究长幼有序的。”
许碧没说话,心里却把新入宫的嫔妃们的年纪都过了一遍,大都是刚刚及笄,才是初中生呢,身体都没发育完全,生什么啊。倒是许瑶因为婚约的缘故年龄最长,今年已经十七了,理当是一群小嫔妃们中间发育最好的,所以她第一个有孕,可能还真不是运气。
不过这话她是不会说的,便只笑了笑:“嗯,或许真是她运气好。”
知晴终于没忍住嘟哝了一句:“怎么就偏她运气好……”
沈云殊笑了一下:“你们少奶奶运气也不错。”他把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借着许美人的光,你们少奶奶的诰命文书下来了。”
一时间两个丫头全都张大了嘴,直到沈云殊把手中的匣子放到桌上,两人才一脸敬畏地挨上去,双眼圆睁地看着沈云殊打开匣子,拿出了里头的东西。
诰命文书是丝织出来的,五品封宜人。因沈云殊是武官,这文书用葵花引首,抹金轴,里头柳叶篆织着“奉天诰命”的字样,有升降龙盘绕,看起来好生贵重端严。
知晴下意识地将两手在衣摆上抹了又抹,还是没敢伸手去碰:“少奶奶如今,是诰命夫人了……”
许碧倒是伸手就拿出来了,闻言一笑:“还不能叫夫人呢。”一品到三品才能称夫人,她就是个宜人。若人家奉承也就罢了,自己却是要明白点。
“早晚一定会的。”沈云殊也伸手摸了摸那诰命文书,手指顺便划过许碧的手背,就往人家袖口里伸了伸。
许碧心里一暖,冲着他一扬眉毛:“借了大姐姐的光?”虽说这只是个借口,但许瑶要知道得气死了吧。她怀孕,却叫她得了好处。
沈云殊的手指在别人袖口里摸来摸去,心不在焉:“这事儿也拖得够久了。”
许碧借着文书的遮挡在他手腕上掐了一下:“也够快了。”才几个月呢,听说有些申请诰封的被礼部拖上一年两年都是有的。
沈云殊还不肯收手,随手把诰命文书扔给知雨:“好生收起来。”五品宜人当然不够,他还有得努力呢,至少不能叫她比自己的姐妹差。许瑶现是正四品,若是生下儿子,品级自然还会往上提,那他真要赶紧努力了。
他这一扔,险没把两个丫头的心都吓得从喉咙里跳出来,像捧什么似的小心翼翼把文书卷好放回匣中,自去找妥当地方保管了。
屋里没人,沈云殊顺手就把许碧拉过来抱在腿上,还摸摸人家的脸。别说,运动之后又用温水洗过,许碧的脸红润光洁如同六月里的鲜桃,着实让人想多摸两下。
许碧有点哭笑不得:“封了诰命,不该摆上香案跪接什么的吗?”结果沈云殊就那么拎进来,然后再那么扔给两个丫鬟……
“出了京城,并没那么多讲究。”按说这都应该有官员前来传旨的,但事实上本朝请封的人有多少,礼部哪儿忙得过来?尤其是京城之外的,难道叫礼部官员千里迢迢就去送这么份诰命文书?不过都是着人送达即可,自然也就不强求什么跪接了。
“再说,只是五品宜人,又是这种时候……”钦差死了不说,对外的说法还是因为许瑶有孕,因不知是男是女,这一胎又不知能不能保住,所以皇帝不好现在提她的品级,就给她娘家人一些封赏。恰好她娘家妹妹这里在求诰封呢,皇帝就随手批复了。
这方法当然是很好地遮掩了皇帝与沈家的关系,但这会儿沈云殊又觉得不大痛快了。他凭实力给妻子求回来的诰命,却要挂别人的头衔,真要是闹腾得满城皆知,恐怕许碧日后出门都要有人指指点点了。
“怎么不高兴?”许碧也摸了摸沈云殊的脸。封诰下来了不是挺好的事吗?难道是因为她表现得不是太高兴?
“有了诰命,以后我去哪儿底气都足了。”这也算是一份重礼,多少女人想要都没有呢。沈云殊费了力气弄来,她的确应该表现得再高兴一点儿,“多谢大少爷了。”
沈云殊笑了一笑:“你喜欢就好。司家长子来了,说是水土不服,一到就病了,袁家正说要把人接到自己府里去。”
“袁家倒是会讨好,我还以为司御史一死,袁家就跟司家……”
沈云殊轻轻摇了摇头:“司敬文之前往福建去寻父,据说是中途落水,尸首都不曾找到。”
许碧猛地一抬头,险些撞上沈云殊的下巴:“司敬文死了?”
“落水。”沈云殊重复了一遍,“听说他当时得了秋痢却仍要坚持往福建去,结果失足落水。那一带水流颇急,袁家雇人打捞了数日都未见尸首。”
“难道是袁家——”许碧皱起眉头,“可这是为什么呢?”而且,司家长子也水土不服?司俨水土不服据说是拉肚子,司敬文秋痢还是拉肚子,现在司献文又拉,倘若不是杭州跟他们司家人犯冲,那就是有人想把司家一窝端?
沈云殊却又摇了摇头:“司献文若是有什么对袁家不利之处,他断不会来杭州。”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袁家这是要做什么呢?”
“我在想——”沈云殊低声道,“司献文一到杭州就病,实在是太明显了。如此明显,袁家不像是要害他性命,倒像是有意让人知道似的。”
一品代嫁 第78节
许碧灵光一闪:“他们要钓鱼?”可是钓谁?
沈云殊满意地摸摸妻子的脸:“我疑心,司敬文未死。”
许碧顿时脑补起来:“难道是司敬文得到了袁家什么把柄?是司俨给他留下的?袁家也知道他没死,所以用司献文来诱他……”
“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沈云殊点点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能只有找到司敬文才能知道了。”
第90章 选择
因为宫里终于有后妃有孕, 多少冲淡了钦差被杀的阴霾,看起来这个年似乎要在比较欢乐祥和的气氛里结束了。
杭州城这边,钦差等人的棺木已经送回京城, 此事定性为流窜海匪作案, 其主要责任由福州知府与福建都司承担, 两人都被撤了职。另外福建布政使也挨了训斥,降级留用,以观后效。另有靠近出事地点的几处县城,其县令因未曾预先上报本地有如此大胆的海匪, 都以疏于职守为名贬官,调去更糟糕的地方了。
至于江浙这边, 自然也少不了要接几道训斥的旨意,但好在并没有人被贬斥,大家松了口气之余, 总算可以放心过年了。
南边的天气——怎么说呢, 看着气温似乎不低,但还是冷,且体感上并不比北方的逊色。不过考虑到现在即使是北方也没有普及暖气,而且许二姑娘在许府的时候分配到的炭并不比现在的多, 许碧也就觉得现在已经非常好了。
沈府早早就做好了大毛的衣裳,许碧穿着杨妃色绣白梅图案的绵袄, 外头裹了灰鼠披肩,还抱上个乌银小手炉,又蹬上羊皮小靴子, 这才出门去向沈夫人请早安。
沈夫人今天心情不错。先是跟董家定下了明年四月里的婚期,再就是拿回了府中管事的权力,之前因为连玉翘而丢掉的脸面也就算是过去了——反正她是绝不会再提了。至于说一时没法安排个人去恶心许碧——反正这丫头吃了一个月的药,癸水还是没来,既这样,能把沈云殊的子嗣拖一拖也是好的。最好拖得再久一些,能拖到她的儿媳妇生出长孙来才好呢!
不得不说沈夫人其实还挺会自我安慰的。只是一看见许碧进来,她就习惯性地去观察沈云安的神色,然后发现儿子还是忍不住要看这个狐狸精,心情顿时就糟糕了:“你回去罢。虽说要过年了,功课也不能荒废,还是要每日读书。”
沈云娇顿时就撒起娇来:“娘,哥哥说好了要陪我去街上的……快过年了呢……”往年到了年下,母亲总是说哥哥读书辛苦,让他歇歇,怎么今年秀才都考中了,反倒催着他读书了呢?
“陪你去无妨,书也要读。”沈夫人把儿子女儿都打发了出去,这口气还是憋得难受,转头冲许碧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嘴角,“这药也吃了几副了,可有好些?”
当然是没有了。若是有了,那院子里难道还会瞒着?早就吵得天下皆知了。沈夫人不无恶意地想着,心里总算痛快了点儿,再接再励地道:“上回跟你说的事,你可想过了?若是觉得表妹是亲戚,不好收进房里,那不如就先收了紫电。我瞧她身子还不错,想来不久就能有喜信儿。”
她是想看到许氏难看的脸色的。毕竟之前在许氏及笄那日提出纳二房的时候,许氏瞧着神色不动,脸色可着实是不好看。这回应该也还是这样吧?反正只要能叫许氏心里不踏实,她就舒服点儿。
然而这次沈夫人是要失望了,许碧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其实,我倒觉得跟表妹亲近。夫人说聘作正经二房,想想也是应该的。”
沈夫人顿时噎住了。应该是应该,可是连玉翘不答应啊,还到沈大将军面前来了个表明心迹,害得她不得不病了将近一个月,免得要天天对着沈大将军锋利的目光。
“总归,总归是亲戚呢……”沈夫人艰涩地道,不得不假装忘记当初这事儿还是她提出来的,否则这可实在没法办了。
许碧不动声色:“若不然,儿媳去与父亲商量商量?”
沈夫人脱口而出:“不必了!”说完才发觉自己失态,脸色更加难看。可她真不敢叫许碧去跟沈大将军商量。好容易这事儿才过去,若是再掀起来,这个年她都别过了。
就这段时日她养病,府里就有些儿传言。有的说是沈大将军对她不满,所以要抬举香姨娘;有的则说大少爷已然娶妻,这府里就该大少奶奶主事,夫人心中不快才病了云云,反正就是人心有些浮动,还被香姨娘以此为借口换了几个人。沈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好容易病够了一个月,就赶紧“好”了起来。
如今,她可是不能再病了。所以,就不能让许氏再把这事儿掀起来。
“老爷辛苦一年了,你院子里这点事,哪有惊扰老爷的?”沈夫人板着脸,心里却暗暗后悔不该提这话。明明那天看许氏根本不想让沈云殊纳二房的,谁知道这会儿她又改了主意呢?又或者她是知道了沈大将军为此不悦,所以故意拿话来挤兑她!
不过心里再恨,沈夫人也只能自己打脸了:“说起来你嫁进门来也还不到一年,这就聘二房也有些太急了些,不如叫大郎先收了紫电,过几年再说二房的事。”
许碧摇摇头:“纳妾是为子嗣计,既如此,妾室的出身也是要紧的。夫君也不欲长子只是个奴婢生的,我想,还是表妹身份合适些。”
沈夫人瞪了她一会儿,终于发现,只要她想硬塞紫电,许氏就扯着连玉翘不放手了。两边权衡,只能是沈夫人败下阵来:“大郎这话倒也说得不错。既这么着,紫电倒不大适合了。”
心里实在憋得难受,沈夫人还是讽刺了两句:“说起来,若不是你身子弱,我也不操心这些个。罢了,你们小夫妻两个去商议罢,免得我这里一片好心倒被当成驴肝肺。紫电虽是个奴婢,也是我当初精挑细选,还给老爷看过的,性情容貌俱好。叫她生下长子是不大妥当,要收在房里伺候倒也够了……你瞧着办罢,这做主母的,心胸也要宽大一些。”虽不敢再硬塞,到底还是想恶心许氏两句。
不过这些话现在完全伤不着许碧了,微微一笑道:“夫人挑的人自是极好的,如今我那院子里的针线,都指着紫电呢,大少爷也说这丫头的活计好,正想着年下多赏她点东西呢。”
沈夫人不由得又是一气。她自是听说了,紫电如今天天就在屋里做针线,连门都不大出。这个“好”,可跟她说的“好”根本不是一回事啊,她要这“好”有何用?
然而也只能如此了。沈大将军已经不十分隐晦地“暗示”过她不要再插手沈云殊的房里事,沈夫人也只能背着沈大将军,在许碧面前说几句添堵的话罢了。
“快过年了,你那院子里想必事情也多,就不必在我这里立规矩了,回去料理罢。”再让许氏站在眼前,她得少活十年!
说起来,这段时间她“病了”,按说许氏是应该来侍疾的。可她生怕儿子再见着她,不得不忍痛放弃了这个调理儿媳的“大好机会”。儿子也真是不争气,若长此以往,倒好像她这个婆母在避着儿媳一样了。
沈夫人越想越气,眼看许碧告退,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红罗忙上前来给她按揉两边太阳穴,道:“给董府上的年礼都备好了,夫人要不要看看,再添点什么?”她最近也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沈夫人迁怒了,少不得要拿些教人高兴的话题来说。
只是这一回却不大灵了。沈夫人恨恨道:“如今她是了不得了,连诰命都请下来了,等藏月进了门,岂不要矮她一大截儿!”本来就是弟媳,这会儿许碧又成了五品宜人,董藏月却只是个秀才娘子,这中间简直差得太多了。如此,只要她想教董藏月管家理事,就怎么也不能绕过了许碧去,就算董藏月是自己亲儿媳也不成!
“怎么就叫许家的丫头有了龙胎……”沈夫人真觉得老天太不公平了。
红罗陪着笑道:“总比袁家先有了好……”
这下沈夫人没得说了,半晌才道:“若是梅昭容……”听说梅昭容是极得宠的,怎么就没拔了这个头筹呢?
“梅昭容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子,又有宠,早晚会有的……”宫里的事还是少议论为好,红罗凑了一句趣儿,便把话题又引开,“老爷说梅家二公子的事儿……”这个倒是最要紧的,事涉沈云娇的终身大事呢。
沈夫人断然道:“娇儿年纪小,还是该先说婷姐儿的。”沈大将军前几日向她提起来,说梅若坚年纪与家里的女孩儿也相配,人也踏实上进,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有意结亲了。
“可大姑娘是庶出呢。”红罗觉得,沈大将军虽未明说是哪个女儿,但指的应该就是沈云娇了,毕竟梅若坚可是梅汝清的嫡子。梅家那样人家,应该是很看重嫡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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