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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代嫁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朱砂
“那我可管不着。”沈夫人嗤笑,“婷姐儿不但有老爷,还有大少爷这个兄长,哪里轮得到我来操心呢?可娇儿年纪还小,老爷若是有意与梅家结亲,自然是先定婷姐儿的亲事。没有个姐姐未嫁,妹妹先嫁的。”
到底是沈夫人的心腹,红罗立时就明白了沈夫人的意思:“夫人是——不愿二姑娘跟梅家……”这是看不上梅二公子吧?
沈夫人冷笑了一声:“说是大儒,也不过就是个举人罢了。梅家若不是出了皇后,又算得了什么?何况这梅汝清还不是皇后的亲叔父,只是族叔而已。梅二公子就算后年便中进士,也要从七品熬起,梅家在朝中又无人,连个带契他的人都没有。”看看沈云殊,这会儿就能给许氏请封五品宜人了,难道沈云娇嫁出去,还要跟着苦巴巴地熬日子不成?她的女儿,若连许氏都比不上,叫她如何受得了?
“可梅二公子总是皇后的族弟……”这可是后族呢。
沈夫人摇了摇头:“那又如何?皇后如今还没儿子呢。”反正她看梅若坚不顺眼,谁爱嫁谁嫁去,横竖她的女儿不嫁。
红罗也不过是随口说几句罢了。她绝不会逆着沈夫人,既然沈夫人看不上梅若坚,她自不会多说,便拿出过年的琐事来搭话,把这件事轻轻绕过去了。
其实红罗还真会错了意,沈大将军想提的正是沈云婷的亲事,只是沈云婷毕竟庶出,不知道梅家那边肯不肯,是以才含糊授意沈夫人,就是想叫她出面探探口风,便是梅家那边觉得不妥,也还有个回旋,不妨碍男人们之间继续来往。
这事儿沈云殊已经跟许碧提过了,许碧到底没忍住,还是在射箭课之后,借口叫沈云婷挑衣裳料子,把她留下来探口风了。
“嫂嫂,这不成的。”沈云婷正在摸料子的手立刻就停了下来。
“怎么不成?”许碧将衣料一角搭在沈云婷肩上看了看,“这匹不错,叫针线上赶一赶,正月十五看灯的时候穿正好。”香姨娘掌了一个月的家事,正管着给全家做了冬衣。沈云婷的冬衣料子花样都不错,却比沈云娇的少了四套。
这倒是守着嫡庶之别了,可这么一来,沈云婷出门的衣裳就少了,沈云殊知道了,不免叹气,转头就叫许碧贴补沈云婷一些。这会儿做出来,正月里勉强还赶得上。
沈云婷站着不动,只低声道:“我知道兄长和嫂嫂疼我,处处为我打算——”要不然,谁有那么多闲心,整天惦记着私下里贴补你呢?
“可我,我毕竟是庶出。梅二公子是梅大儒的嫡子,前程又好,若是父亲为我去提了,梅家看不上我,倒伤了两家的和气。我不能帮着兄长什么,却断不能给兄长生事的。”她已经跟着许碧去听过几回夜课了,晓得梅家现在做的事儿是帮着沈家的,自是绝不肯在自己这儿生了嫌隙。
许碧愣了一下。虽然她一直也在学着适应这个时代,但有些东西,在小说里看过,和跟自己亲身体验毕竟是不同的。因与沈云婷相处久了,觉得这小姑娘规矩脾性都好,竟就忘记了她是庶出的。说到底,她对嫡庶还是没有什么深刻的观念,看人总还是先看本人的。
“这事儿——父亲定然也会考虑到……”
“不不。”沈云婷抬起头来,拉住许碧的手,“嫂嫂千万替我跟哥哥说,万不要提这事儿,若是因此闹得不快,就是我的罪过了。”
许碧看她这么急切,倒是忽然有个想法:“那你到底对梅二公子是个什么印象呢?”
“梅二公子才学过人,将来前途无量。”对这个问题,沈云婷也怔了一下,想了想才道,“我是配不上他的。”
这话怎么说得干巴巴的呢?许碧越发疑心起来:“你若是看好了他,咱们家也未必不能去与梅家提一提。我看梅大儒是个开明的人——”
“不不不!”沈云婷更着急了,“嫂嫂叫大哥千万别去!”
到这会儿许碧便有些明白了:“你是对梅二公子无甚意思吧?”小姑娘这是没看中梅若坚呢吧?
“梅二公子的人才学问都是极好的,哪里轮得到我挑剔……”沈云婷脸上有些涨红,“我只是不想兄长顾虑到我……”
许碧笑着拍拍她的手:“父亲和你哥哥都是心疼你的,自然想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这儿只有嫂嫂,你就说句实话,若是你喜欢梅二公子呢,就再叫你哥哥想办法——”她瞄一眼沈云婷急切的模样,捉狭地笑了一下,“不过我看你很喜欢去上夜课啊……”
“不是因为梅二公子!”沈云婷脱口而出。
许碧顿时精神一振:“那是为了谁?”
沈云婷紧抿着嘴唇,半晌眼圈居然红了,倒把许碧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嫂嫂——”沈云婷拉了许碧的手,“我,我不是不知好歹,父亲和大哥为我选的,自然都是好的。我不是挑剔梅二公子,他无一处不好,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
“好了好了,慢慢说——”许碧看她眼泪滚滚而落,赶紧把人拉到椅子上坐下,“嫂子明白你不是要挑三拣四,只是成亲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儿,若是能寻个自己欢喜的,日后这日子也好过。”
这就好比她那个时代,自己认识的男朋友,和别人介绍的相亲对象,最后可能同样是结了婚,但那日子过起来的滋味多半不一样,甚至在遇到波折坎坷的时候,小家庭抗打击的能力也不同。
沈云婷呜呜咽咽了半晌才停下。她固是不曾倾心于梅若坚,却也知道他处处都好,若不是梅家朝中没人,梅若坚又尚未中进士,哪里轮得到她?这都是兄长惦记着她,才给她千挑万选的。若是她不承这份情,简直就是忘恩负义了,若说要挑剔,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只是这嫡庶之别,许碧体会不到,于沈云婷而言,却是生母十余年来身体力行教给她的,就冲这一点,她对梅若坚万万不敢动半点心思,否则岂不是让父兄为难吗?只是现在说起来,就好像是她在挑剔梅若坚一样,其实她是万万没有这个意思的。
“不哭了不哭了——”许碧没防着倒引出沈云婷这一番伤心来,“嫂子懂你的心,你是怕给你哥哥添麻烦,嫂子都懂……”
“嫂子懂我的心就好……”沈云婷接了知雨拧过来的热手帕捂了脸,含糊地道,“大哥和嫂嫂对我好,我也都是知道的,若换了别家,谁会这般体贴,不过是随便找个人家,哪里肯费心,又哪会还要问问我的意思……”
“哎,你都知道,这就好了,嫂子也知道你。”许碧摸摸沈云婷的头发。虽说沈云婷的年龄比许二姑娘还要大一点儿,但在许碧看来,也就只是个小姑娘呢,“有什么话,只管跟嫂子说,能办的事儿,你哥哥总会给你想办法。若是你什么都不说,倒辜负你哥哥的心意了。虽说嫡庶有别,可到底也要分个人的,这世上的人,也不全都盯着出身。”
沈云婷在她身上靠了好一会儿,等眼泪全干了,才低声道:“梅二公子,我是断然配不上的。只是——梅大公子是个好人,有学问,性情又好,我,我听说他前头娶过妻了……”说到这里,耳根子由下而上,红了个彻底。
许碧惊讶:“梅大公子?”别怪她没想到,只是梅若明比沈云婷大了十岁有余啊。
沈云婷低头绞着手帕子不吭声,只往许碧身上又挤了挤。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许碧忍不住笑了一下:“嫂子知道了。”梅若明此人,要说学问和性情,确实没得挑。就是梅若坚的学问比起来也还要逊色一点,因他是要应举的,难免要功利一点儿,梅若明却是纯粹做学问的人了。
又挑了几匹料子,许碧叫人打起包来连沈云婷一起送走了,才坐下来细思。梅若明虽然是嫡长子,可是并不打算入仕,且他早就成过亲,妻子病亡之后守了三年妻孝,这才出孝不久呢。
沈云婷是庶出,若说做人家宗妇好像有点不够格。可若说二品大将军的女儿与一个举人做填房,那又有点委屈了。这么一算账,若是梅汝清不那么死把着嫡庶之别,肯看一看本人,沈云婷倒也是不错的。
她正琢磨呢,就听外头脚步声响,沈云殊一步跨了进来,脸上神色看着虽平常,可双目闪亮,透着股子锐气,就像那将要出鞘的刀似的。
许碧一看他这样子就觉得肯定有事要发生:“可是有什么事了?”
沈云殊冲她一笑,脸上露出一点兴奋,仿佛站在起跑线上的赛马,只等那一声枪响就要撒开四蹄狂奔了:“我得去营里了。眼看着就要过年,总不好叫梅老先生留在营里,该接回来跟两位世兄团聚。”
“然后呢?”许碧本能地觉得他说的只是表面上的事,其内里绝对是另有打算。
果然沈云殊轻轻一笑:“然后?然后我发现了海匪踪迹,自然是要先国后家,先剿匪,后过年了。”
第91章 过年
腊月二十三祭灶, 祭完灶,这年就要到了,故而这段时间, 家家在外头的人都往回奔, 就等着除夕团圆。偏到了沈家就反着来了, 沈云殊在家里悠悠闲闲地歇了一个月,这会儿要往军营去了。
当然,理由是很合适的——来帮忙的梅大儒还在营里呢,你把人家请去的, 总不能大过年的还把人扔在那儿,孤家寡人地独个儿守岁吧?
沈夫人并不在意沈云殊出门, 反正她也管不了,只要这天寒地冻的出去奔波的不是她的儿子就行了。有这操心的工夫,她不如再理一理给董家的聘礼单子呢。说起来这两年, 也就这么两件舒心的事了, 必要办得好看才行呢。
当娘的这样,沈云安和沈云娇自然也是一样,随口说声大哥辛苦罢了。就算是沈云婷甚至香姨娘等人,也只道沈云殊是去接人的。这样的天气还要出门自然是辛苦, 不过南边的天气比西北要温和些,这几天也没见下雪, 想来几天就回来了。故而,也都高高兴兴等着除夕了。
这府里知道实情的,也无非就是沈大将军与许碧等寥寥数人。沈大将军驻守西北二十年, 这样的事经得多了。再者一家之主,儿子出门若是依依不舍倒是反常,反而容易露了痕迹。只有许碧占了新婚娇妻的身份,能把人送到二门。
“天气冷,出门要小心。”许碧心里有无数的话,只是不能说出来。南边的冬天是要往骨头缝里冷的,若是要到海上去,那海水的温度就更不用提了;更别说这还不仅仅是跑船,而是要动刀动枪。
这会儿许碧真是要谢天谢地,幸好沈云殊当初是假伤,若是真中了那么一箭,这种天气再去海上,她是想都不敢想。
沈云殊披着一件玄色缎面内衬毛皮的披风站在那里。他身量高挑,系上披风尤其英武,闻言就是一笑:“我小心着呢,你放心,不过几日就回来了。”





一品代嫁 第79节
这怎么可能放心呢?许碧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衣裳,纵然知道绝不会有偷工减料的事儿发生,还是担心他穿得不够暖。
沈云殊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眨眨眼睛:“在家等着,回来有好些事要商量呢。我这回去,就先跟梅老先生那儿探探口风。再有,正月十五,咱们还出去看灯呢。”
许碧用两只手捧住他温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好。我等你带我去看灯。”
眼看着沈云殊走出垂花门,玄色披风在身后如一团云般翻卷,许碧不禁往前走了两步。知雨不知所以,扶了她劝道:“起风了,少奶奶还是回去罢。宁波县离得近,总共不过两三日就回来了呢。”
许碧叹了口气,还站着不动。真要是两三天就回来了倒好呢。
眼瞅着那袭玄色披风消失在花树后头,许碧只觉心情很有些低落。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次沈云殊出击,她情绪特别的糟糕,昨天给他检查行李的时候还烦躁得直摔了一个杯子。
虽然自认为绝不迷信,可到这会儿许碧也觉得不安,总疑心自己这么干是不是什么不祥之兆之类的,很想弄本儿佛经来抄抄,却又怕这样太反常,反而叫人看出端倪来。毕竟这家里还留着几个眼线呢。
“走吧。”估摸着这会儿人都该骑马出大门了,许碧才有些垂头丧气地发了话,“回去还要吃药呢。”都吃了一个多月了,就没点动静!
“哎——”垂花门这里小风嗖嗖的,知雨生恐许碧再着了凉,一听这话连忙就要扶着人向后转,却见许碧猛然又站住了,脸上神情古怪,“少奶奶?”
一股熟悉的热流——许碧嘴角抽了抽:“赶紧回去,我可能——来月事了。”幸好冬□□裳穿得厚啊。
初潮来得十分凶猛,许碧回到房里的时候已经是血染中衣,仿佛凶杀现场一般。丫鬟们却是欢天喜地,忙着给她换了衣裳上床躺着,又是汤婆子又是红糖鸡蛋水,倒好像是坐月子一般。
难怪这几天心情烦躁,原来是生理期。许碧抱了汤婆子在床上歪着,长长出了口气。要按她的生理知识,这么早就圆房生育并不合适,可是今天看着沈云殊离开,她居然也生出一个念头——若是能早点给他生个孩子就好了……
染血的中衣不好往浆洗上送,知雨高高兴兴端了木盆去打水,却迎头遇上了紫电。
紫电已经做了几个月的针线了。
若是给沈云殊做贴身衣裳,她巴不得。若是给大少奶奶做,好歹也是点孝心。可如今她做的都是什么?
帐子、鞋袜,衣裳,她都做了,可是这些东西是给谁的呢?花园子里住的两位梅公子的。
大少奶奶倒是狠夸了一番她的手艺,还赏了银子,然后就又给了她些布,让她给院子里的丫鬟们做几套衣裳,正好顺便教小丫鬟们学针线。
当然,少奶奶说了,并不限她什么时候做出来,只不过是为了叫这些小丫头们学学,一套衣裳从裁剪到缝纫究竟是怎么做的。还叮嘱她别太累了,等教完了做衣裳,后面还有鞋袜、帷帐之类的活儿,都要让她教呢。她是这院子里的大丫鬟,伺候的日子最久,叫她来教这些小丫鬟们,最能服众。
说得很好听,可实际上,不过是拿她当个绣娘使罢了。
紫电真是有口难言。
若说大少奶奶苛待她,那也没有。再怎么是沈夫人挑来的丫鬟,纵然是要挑给沈云殊做通房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奴婢,让她做做针线,实在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儿。更不用说连大少奶奶的两个陪嫁丫鬟见了她都一口一个姐姐,客气得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可若说她过得舒心,那又怎么可能?之前沈云殊虽说一年也难得回家几日,但回来了她总可以近身伺候。可如今,沈云殊在家里留的日子长了,她反倒连正房的门都进不得了。沈云殊更是连问都不问,仿佛院子里就没有她这个人。
唯一的希望就是大少奶奶至今尚未圆房。紫电只盼着沈夫人那里能闹一闹。
依她看,大少奶奶是不会让表姑娘进门的。二房虽说也是妾,可到底比一般的妾室身份高些,且表姑娘又占着个亲戚的名儿,真进了门颇难弹压。大少奶奶那脾气,瞧着软懦,其实是个善妒的,绝不会弄这么个二房进来给自己添堵。
但说到底,大少爷身在行伍,香火才是最要紧的。二房不成,先纳个通房却还说得过去,那时候她的机会不就来了吗?虽说开头只是通房,但她若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最要紧的是,若是这样被大少爷收房,她就是过了明路的,大少奶奶就不能像处置青霜那样处置她!
青霜就是沉不住气。大少奶奶一进门她就硬往前凑,扎了大少奶奶的眼,才害得她们两个一起都被防贼似的从正房撵了出去。之后她不肯韬光养晦,反而想得空儿去爬大少爷的床。被大少奶奶抓住这样的把柄,她还有什么好儿?
紫电知道自己有耐心,没耐心的人,也磨不出一手好针线。她已经等了三年,难道还怕再多等几年吗?说到底,她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还等得起呢。
抱着这种念头,她又往大厨房去了一趟,拿几十个钱出来,要了两碟点心。大少奶奶不是让她教这些小丫鬟吗?那她就好好地教,得让她们都知她的情才好。别看都是小丫鬟,将来未必就没有前程,没准什么时候就能在哪个主子面前说她几句好话呢。
才提了食盒回来,就见知雨满面笑容地拿了个木盆出来,里头那白色中衣上染的血渍让紫电心里猛地一跳,忙堆起笑容:“妹妹这是做什么呢?这天寒地冻的,难道还要妹妹自己洗衣裳?”
各房主子的中衣多半都不往浆洗上送的,皆是贴身丫鬟来洗。知雨年纪还小,这衣裳上染的血,只能是……
紫电心里绷得紧紧的:“这,这是少奶奶的衣裳?难道少奶奶伤着了?”
知雨笑了一声:“少奶奶哪里会伤着呢,是喜事儿。”紫电这些日子老实得门都不怎么出,知雨对她也就不再如防贼一般。且这样的好事,知雨真恨不得嚷得满府都知道呢,也叫有些心怀叵测的人瞧瞧,少奶奶身子究竟好不好!
这话一落进紫电耳朵里,她那颗心就崩地一声直往下落,脸上却还要维持着笑容:“哎,少奶奶这是——可真是喜事了,可见那药是有用的。”
知雨不大爱听见药不药的,闻言便笑了笑道:“姐姐说的是。姐姐忙,我去洗衣裳了。”绕过紫电就要走,却见小丫鬟芸草一路小跑地进来,便又站住了脚笑道:“不是去找你姐姐,这又是怎么了?”这小丫头机灵,就是走路总好小跑,瞧着有点儿不稳当。
芸草是从外头买进来的,进了沈府之后少不得也学着别的小丫鬟认个干娘干姐姐的,多少能得些庇护。她这个干姐姐也不打眼儿,不过在厨房里的二等丫鬟,捞不着多大好处,倒是总能落些吃食,便时常分芸草一些。
厨房那地方,各房的人都要过去,人多嘴杂,能听到不少消息。芸草在许碧这里渐渐被重用,她那干姐姐也就想着借机向大少爷这里投效,故而有听见的消息总私下里告诉芸草一声儿。
这么着,芸草若是没事就往她干姐姐那里去。许碧也是默许了的,横竖有用没用,耳目灵通些总是好的。芸草也还不错,在外头听消息,还能把自己的嘴管住,并不往外漏许碧这里的事,这点让许碧十分满意,已经打算着过了年就提她做二等了。
有光明前景在,芸草自然更有动力,今日不当值,一早的就跑去了厨房,说是帮干姐姐打杂儿,其实就是听消息去了。
许碧正无聊,抱了个汤婆子听芸草说话:“香姨娘在大姑娘院里哭了。我姐姐去领炭的时候,听往大姑娘院里送炭的婆子说的——香姨娘也不知跟大姑娘说了什么,最后是哭着出去的。”
这倒真是新鲜事了。香姨娘竟然会从沈云婷院里哭着出去,还叫下人撞见了?
这确实是件新鲜事儿,新鲜到连百灵都有些慌了。香姨娘跟沈云婷说话的时候把人都打发了出来,回到芥子居又把自己关在屋里,搞得百灵不知所措。
“姨娘跟大姑娘说什么了?”鹦哥打了热水来,里屋的门却不开,只得把水放在小风炉上免得凉了,忍不住也要问百灵一句。
“就听见说梅什么的……”百灵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也没听见大姑娘跟姨娘顶嘴,怎么就……”怎么就伤心成这样了呢?
香姨娘伏在床上,眼泪顺着脸颊缓缓下流,像两条细线,连绵不绝。
她是去跟沈云婷提梅家的亲事的。
沈云殊弄了两位梅家公子住到花园里,香姨娘初时没想什么,及至后头撞见了许碧夜里往花园里去那一次,她才注意上了梅家兄弟两个。不过后来许碧因为跟沈云殊吵过,有好久没再去上夜课。香姨娘盯了十几个晚上再没见人,也就以为许碧只是去传个消息什么的,把这事儿放下了,因此,她也就不知道沈云婷居然也被许碧拉去上课了。
及至沈大将军回来,香姨娘是常在书房里伺候笔墨的。且沈夫人装病躲羞去了,后宅她来代管,又是年下,少不了有事与沈大将军商量。一来二去的,沈大将军也就透了个意思,说是想与梅家攀个亲。
这下香姨娘真是大喜。长幼有序,姐姐未嫁,妹妹自不能定,这说亲当然是说沈云婷了。梅家二公子年纪正相当,听说学问又是极好的,后年春闱必中。虽说梅家在朝中没什么族人做官,可到底是皇后母家呢,梅若坚若是头一个入仕,皇帝看在皇后的份上,也会对他青眼一二吧?
谁知她没高兴多久呢,就又从沈大将军那儿听了消息——沈大将军打算替沈云婷向梅家大公子说亲。
梅大公子!不是梅二公子!
香姨娘简直是晴天霹雳了。
自从听说要攀亲,她就细细打听了梅家的事儿——梅大公子二十八了,梅大公子娶过妻,梅大公子家里还有个儿子已经四岁了!
尤其要命的是,梅大公子不打算下春闱,他无意入仕,倒是打算将来回岭南去开书院!
开书院有什么前途?还是在岭南那样的地方!
香姨娘也没打算着沈云婷能嫁什么高官显宦,进门就是三品二品的诰命夫人什么的,只要夫君上进,有前程,便是前头清苦些,有嫁妆呢,后头自然能熬出头儿的。
可梅大公子这样的,简直是前程无亮,就是熬一辈子,也熬不出什么的。
香姨娘原先盘算得喜气洋洋,突然来这么一个消息,险些被这兜头一棍子打晕了,拐弯抹角地问了半天,才知道沈云婷跟着许碧,把两人都见了,据许碧说,沈云婷更中意梅大公子。
大少奶奶说的!
香姨娘根本不相信,偏偏沈大将军相信,还说这次沈云殊去营里接梅汝清回来过年,就要先探口风了。故而她这一大早的,就直奔沈云婷院子里,去问这事儿了。
结果沈云婷告诉她,是真的。香姨娘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只觉得女儿简直是眼瞎了,怎么能弃了珍珠选了鱼目?絮絮叨叨跟女儿念叨了半日,很是疑心女儿是不是被许碧误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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