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禧贵妃
作者:朱钰
/
纯禧贵妃 第一章 侍寝
“成顺末,妃以宫人,乃昭惠太后荐。入侍东宫,以使女入。”歆书后妃卷
张清漪从未想过,她会有今日。
清漪本不过是在太皇太后万寿宫中侍奉的宫女,太皇太后嫌弃平日里喝的茶水都是一个味道,清漪便在茶盏中放了几朵干青梅花。
因着这几朵青梅花,清漪的人生,便改变了。
“你愿不愿意,改变身份,给自己与家人带来荣光呢”清漪想到太皇太后那日对自己所说的话语来。
荣光富贵
说实话,清漪虽然自小与母亲寄居在舅舅家,但母亲的母家林氏是当时著名的皇商之家,几代富贵荣华。
即便因为身份原因,按着歆朝的规矩不能入仕科举,可那般的满堂富贵,玉堂金马,即使不能出入官场,也是几代人都享用不尽的金玉光彩了。
可哪怕万贯家财,也只不过是这歆朝四个等级之中的第三等平民,虽不是最低贱,但在这宫里也受了不少人的白眼嘲笑。
太皇太后说的荣光,不过是让她为当今太子侍寝,成为东宫的妃妾之一。
何况,也由不得她说愿不愿意,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说出的话,是不容人违逆的。
清漪在宫人的侍候下,沐浴香汤,细细的涂了珍珠粉末伴着茉莉与芍药花汁子拧就的香粉,穿上月白色的坠珠络百褶如意裙,套上云锦牙色坠绣米珠缠枝月季花夹袄,外头又套了一件素纱袖绣合欢如意卷云纹的禙子。
长长的一头青丝绑成螺髻,带上挑面花冠,饰以素银簪子,真可谓是“云鬓花颜金步摇,万寿水滑洗凝脂”。
清漪看着镜中的自己,面容虽说不上一等一,但云鬓花颜,粉黛远山,一番勾勒下来,也算是个貌美的人儿。
清漪端着五彩描金凤戏双蝶托盘,双手端着那盘子跪在地上,举案齐眉,恭谨道:“恭请太子殿下用茶。”
太子李淳由着清漪侍奉,浅浅饮了一口,茶水流到喉舌,便看见了里面的青梅花。
“你很喜欢梅花么为何这茶水之中还放着青梅花。”
清漪定了定心神,“回太子殿下,今岁所贡的普洱与往岁相比略有苦涩,奴婢便增添了青梅花与松针调和。”
李淳听罢,淡淡的“哦”了一句,将那盏茶一饮而尽,冷冷道:“本宫是问,你很喜欢青梅花么”
“是……”
当清漪说出自己喜欢青梅花之时,李淳的眉目微微挑动着,蹙起来的眉眼拧成了一团乌云似的。
那显然,是极其不相信的神情,“你倒是会算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殿下……奴婢……”
清漪有些发懵,尚未回完话,便被李淳压在了身下。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太子的容貌,一双眸子漆黑深邃宛若无底,面皮秀气,气息英武,是个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的男子。
李淳身为男子,压在清漪身上分量极重,又兼紧张,更是觉着喘气都有些困难,不消半刻,清漪的脸就开始红涨起来。
“怎的你竟是害羞了宫中的老老们注竟是没有教过你么这般好的容貌,倒是白瞎了。”
李淳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纵是早经人事,亦免不了对着少女的美好产生些许名为情欲的东西。
一瞬间,好似心头热血尽数滚涌起来。
年少男子心中起了热血,却又瞬间归于平静。
使之归于平静的,是清漪的眼泪,冰凉的、绝望的眼泪,一瞬间,浇灭了所有的火焰。
那一刻,清漪其实没有反抗什么,因为她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
她只是在那两个人身体无限接近之时,心中不自觉地想起来了那个在心头徘徊许久的影子,那个在青梅花下,骑马走过的少年郎。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
今日一别,从今以后,便再也没有以后了。
想着想着,晶莹的泪珠便悄然落下,落在了李淳的手臂上。
李淳当即便也停了下来,兀自站里了起来,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裳,随意地扔给清漪,语气冷冷道:“且披上罢,这般便也算是完了你应该做的事。”
说罢,便欲往门口走,方行至门口,似是想起了什么,折了回来,对着清漪席地而坐。
不知为何,看着清漪这般样子,李淳微微有些触动。
脑子中虽极力告诉自己不要被清漪所蒙骗,不过是个攀龙附凤的俗人而已。只是以太皇太后为首的关中党送给自己的一件礼物,是自己接受关中党贵族心意的象征。
不过是交易罢了,没什么值得怜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心,却再也硬不起来。
柔软,泛着些许的同情怜惜。
殿内燃着几个花烛,为了营造氛围,显得不甚明亮,这微弱的光,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头上的一只素银流苏簪子上,微微有些耀眼。
李淳闭上了眼睛,旋即睁开。
看着坐在地上蜷缩着哭泣的清漪,衣衫凌乱,鬓发松散,恍若一只受惊的小兽,一双眼睛无神之极。
心中的不忍,又多了些许。
使得清漪从恍惚中回过神的,是一股鲜血的气息。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让清漪差点尖叫出来的是,李淳撸起袖子,拿过簪子往臂膀上狠狠一划,鲜血流淌而下,滴落在白绫上,瞬间开出了艳红的花朵,如若洁白的雪地中的红梅一簇,醒人心神。
“皇曾祖母赐给我的女子,需得完璧。”李淳淡定地说道。
“待到明日,自然会有人接你入东宫,本宫……”李淳顿了顿,“会给你一个名分,既然皇曾祖母已然是教你侍奉我了,那你该得的东西也都不会少的。”
“殿下……”清漪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皇曾祖母安排你给本宫侍寝,那么面子上该做的事情,本宫尽然做罢。只是你得记住,至此而已,不会再多。”
李淳面无表情地说出这般的话语,犹如数九寒冬里宫檐下垂下的尖利的冰棱,刺入心中便是再也无法转寰的彻骨寒凉。
“恭喜娘子,昨夜承宠之喜。”
注老老:明朝时期对于有资历的年长宫女的称呼。本书部分风俗文化礼仪制度比照明朝,并有虚拟。
纯禧贵妃 第二章 东宫
“制为侍妾,乃昭惠太后亲拔擢使女。”歆书后妃卷
册封清漪的旨意很快便下来了。
按着国朝祖制,宫女得帝及太子幸,须初为最低名分,东宫最低名分的是侍妾。然或许是因着太皇太后宫人的原因,清漪特蒙拔擢,乃为使女,位居东宫之中的第五品。
“娘子如今既然是太子殿下的使女,按着礼节,您是应当向侧妃娘娘请安的。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娘娘便下令说您只等着明日去请安便也是了。”
侍奉过清漪的东宫秦老老提醒道,“容奴婢提醒您一句,侧妃娘娘虽是侧妃,可是这也即将是册封正妃的。您可怠慢不得。”
清漪点点头,恭敬谢道:“谢老老提醒,我知道了。”
清漪早先在万寿宫中便是知道如今东宫的形势,当今东宫太子李淳并无正妃,仅有五名嫔妃。
如今东宫里是位份最高的齐侧妃在主持着,侧妃齐盛萱乃是当朝关西党首领左相齐维的女儿,身份可谓贵中之重,这般的身份,本来是应当做上正妃的。
之所以没有当上太子正妃,也不过是因着钦天监的几句言语,说齐盛萱命格与流年犯冲,便只得先委屈了身份做个侧妃,暂且管着东宫事务。
只等着天象过去,便也就是册封正妃的好日子了。
剩下的东宫嫔妃,也不过是当朝内阁首辅李耀的女儿李世薇,乃是良娣之位,仅次于齐侧妃位份,余者便是常在徐慧容,常在陆顺玉,小媛朱箬筠这几人了。
侍奉在清漪身边的严秋娘眼见着东宫周遭的环境变化,不由得啧啧称赞道:“原是比司制司注1要强多了。”
秋娘彼时是与清漪一齐侍奉在司制司的,二人当时是最好的姐妹。
因着清漪出身平民,遭到了当时不少同在司制司侍奉的两关贵女还有中人的排挤刁难,倒是唯有秋娘会出手相助。后来清漪册封,清漪便求了太皇太后让秋娘做自己的贴身侍女。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人在深宫必得有心腹,自然没有不答允的道理。
第二日一早,清漪便早早起了来梳洗打扮,生怕是错了给齐侧妃请安的时间。
莲步轻移,步履轻风,清漪甫一踏入齐侧妃所居住的殿阁,便觉着一阵深深的檀香气味,闻着倒是舒适。
再接着,只见着上首正端坐一女子,身着一件玫红色百褶月华裙,上身套了一件天青色的蜀锦双彩凤戏牡丹纹样的袍子,十足十的华贵端庄打扮。
就好似是一朵高高在上的光华万分的牡丹花王,丝毫没有沾染上凡尘俗世的野花气度,顾自开放,便是葳蕤华光。便是连着身上的枝蔓都在无时无刻散发着光泽玉蕊。
只教人一看,便是正妻的气派……可终究,不是正妻。
“妾使女张氏,拜见侧妃娘娘,娘娘万安。”说罢,清漪便也对着上首的齐侧妃行了大礼。
那大礼原是正妃才可受的,不过在这宫中便也是人人默许的,左右齐侧妃日后是要册封正妃的,如今受着正妃的礼自然也不算越矩。
齐盛萱与正妃所差,也不过是名分而已。
齐侧妃微微垂着眸子,嘴角含了娴静的笑容,温和气度如同桌子上摆着的宝珠山茶一般慢慢地从里到外展现。
她静静地看着清漪行礼,待到礼毕,也不过是不紧不慢道:“张家妹妹快些起来坐下罢。”
清漪谢过,便捡了左下首末尾的位子坐了,对着齐侧妃恭敬道:“本该早些来拜见侧妃娘娘,只是昨日进东宫有些晚了,怕打搅了娘娘,今日才来,还请娘娘恕罪。”
齐侧妃嘴上是客气的,然而谁都是可以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淡漠与距离,“张妹妹刚从万寿宫来,自然是辛苦的。也不急着请安一时。以后……便也就是咱们姐妹一齐侍奉太子殿下了。”
“可不是吗侧妃娘娘自然是端庄持重的,您一边操持着这东宫大小的事务,一头又要费心安排妾身们。您可真是辛苦呢!”齐侧妃左下首第一位的李良娣说道。
若说是齐侧妃是端庄自持的雍容牡丹,一举一动都是周正气息,那么眼前的李良娣,则是全然不同的了,李良娣生的极美,若说是这平京城之最,那也并不为过。
清漪从未见过这般美的女子,美到可以绽放之时便足够惊艳宫城中的时光。
世人常说“回眸一笑,六宫粉黛无颜色。”用以形容杨妃冠绝六宫之容貌,可是应验到李良娣身上。尽管这六宫的花朵粉黛都是尽态极妍的国色之姿,可是在李良娣面前,竟好似都登时化为一般的蒲柳,只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光亮。
美到极致盛放,是谁也比不上的妍华满漫。
李良娣打量着清漪周身的穿着,不过是一件厚织棉布粉白色梨花珠绣小袄,下身一件浅水蓝的百褶如意马面裙,不由得面庞轻笑。
“张家妹妹可是新封的太子殿下的姬妾,可这打扮,也瞧着太朴素了些。这好歹,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妹妹可别拘束着,好好打扮才是呢!”
李良娣话锋一转,便将言语指到了清漪身上,“别到时,再让旁人以为,是侧妃娘娘苛待了你呢!”
齐侧妃听罢,只暗暗点头道:“李良娣倒是会说话的,我也知道你是为着张妹妹与本宫好。不过良娣心善,倒也要注意言语分寸。”
李良娣听着,却是丝毫不在乎齐侧妃的言语,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品着香茗。
清漪听着齐侧妃的话语,忙地行礼道恩:“谢侧妃娘娘与李良娣体恤。”
齐侧妃也不在意,只挥了挥手,道:“且赶紧着坐下罢,咱们姐妹,也好说些话。”
待到清漪坐下了,众人也不过是闲话家常而已,倒是李良娣言语之中偶尔是含着几缕挑衅的意味。
二人之间的锋芒争斗,倒也暗暗教清漪看个分明。
不得不承认,齐侧妃言语行动之间,皆是处处透露出正妃嫡妻的尊贵气派来,只处在那里,便是一顶一的尊贵。
齐侧妃虽是对着清漪不甚亲切,然而闲谈之间也是无处没有遗忘了对着清漪的言语宽慰关心之意,滴水不漏,一丝错缝儿也无。
然而,使得端庄若菩萨的齐侧妃登时面色崩塌的事情,很快便到来了。
注司制司:唐朝以及明初的内廷官署名称,为后宫中尚功局所属,掌衣服裁缝之事。掌事为司制女官,正六品。
纯禧贵妃 第三章 县主薨
“德惠县主薨,后故失位。文宗旨,乃重选才女,拣择为妃,以应国婚。”歆书后妃卷孝显皇后传
众人正在言语交谈之间,齐侧妃殿阁之中侍奉的内监谢禄却是突地跑了进来,对着齐侧妃以及殿阁之中的娘子说了一件事情。
那事情足以使得殿阁之中众人都惊诧不已,更是使得一向在人前不失一丝庄重仪态的齐侧妃登时瘫倒于座,眼中含泪,痛苦万分。
齐侧妃的母亲,当今左相齐维的夫人,德惠县主注薨。
德惠县主乃是异姓的关西党郡王平成之女,蒙今上赐婚于左相齐维,自齐侧妃入东宫为太子侧妃后,身子便一直不好。
左相府中,整日药石气味不断,但突然之间薨逝,却也着实叫人一惊。
更何况,事情并不仅仅是这般简单。
国朝礼制,皇帝太子以及亲王立后选妃,必得出身两关贵族之家,容貌出挑德行出众自是不必说的。更为重要的,是要父母双全,才能当选。
不消是生母后母,总归是要有的。
齐盛萱,明明太子正妃册封在即,如今生母骤然离世,这便意味着,她会失去太子正妃之位。
又,国婚之期已然定立,没有再更改的可能,皇帝必然会下旨,为太子李淳广选才女,赶在国婚日期之前,选出新的太子正妃的人选。
这对于齐盛萱而言,无疑是一重致命的打击。
一如清漪所猜测的,今上很快便下了旨意传到东宫:
“德惠县主薨逝,朕心感痛惜,亦感齐氏之悲。然国朝孔孟儒法礼制所在,断不可违。唯令东宫改旨,重选天下之才女,以令洒扫,充实后嗣。经选之女,得太皇太后慈谕,册为正妃。国婚正,则东宫明。侧妃之痛,朕亦深憾,故赐翟衣,制次妃,以表彰慰。”
“侧妃娘娘真是可怜,这母亲才薨逝,陛下便下了这样的旨意来。虽说是国朝礼制规矩如此,可是这般下来,也难免有些不近人情了罢。”
清漪听着秋娘所说的话语,心中暗自想着,亦是觉着齐侧妃可怜。
而今上所下的旨意,虽说是赐给了齐侧妃只有皇后与太子正妃才可以穿着的翟衣,那无疑是代表着皇帝心中对着她的赞赏,昭示着她在皇室天下心中是可以当上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国母的意思。
可是那诏书上写明的“制次妃”,毫无疑问摆正了齐侧妃的位置。
仪制仅仅次于妃,可那也不是正妃。
“你且谨慎些,侧妃娘娘的事情也是咱们可以议论的么教人听见可不好了。”清漪打断着秋娘的言语。
“害怕人听见么我已然听见了呀!”一声女声将清漪主仆几人的心神紧紧牵住,清漪回身一看,却是良娣李李良娣。
李良娣不过是在清漪身侧十多步的距离。彼时清漪正在听了旨意往自己的殿阁回去,正巧经过东宫花园。
许是李良娣也是正巧经过东宫花园,又隐在别处,故而清漪没有看见,却是使得秋娘的言语被在另一处的李良娣听了进去。
“妾见过良娣,良娣姐姐万福金安。”
李良娣一双凤眼轻轻睥睨着屈膝拘礼的清漪,眼中含着威仪的光华,好似是漫不经心,只道:“秋来花园风景如画,想来张娘子也来欣赏这美丽景致罢。”
因着李良娣并未示意清漪起身,清漪也只得保持着屈膝的姿势,对着李良娣回话:“回良娣,妾身听了旨意,便想着回自己的阁中了,只是经过花园,不由得驻足欣赏了片刻,不想,冲撞了良娣姐姐。”
李良娣轻轻把玩着手上戴着的玳瑁嵌米珠护甲,那玳瑁护甲上头是极其光滑透着光泽的,恰如李良娣的面庞,极其白嫩,吹弹可破,散发着好气色。
李良娣本就极美,如今一笑,倒是更加增添她面上的甜美气息,就如同新鲜的玫瑰花蜜一样,最是温和甜美。如果不是她的面色在下一瞬间便转变了的话。
“张使女真是会说话,冲撞我,和不敬侧妃娘娘与德惠县主的罪名相比,确实罪责倒小。如今侧妃娘娘抱病,不理东宫中事,我既然身为良娣,便不得不帮着侧妃娘娘料理。这般不敬侧妃娘娘与德惠县主,可是不能不理呢!”
清漪听罢,只在心中暗道不好,忙地对着李良娣跪下,道:“请良娣恕罪,我等并无此心啊。”
此时秋娘才反应过来,对着李良娣告罪道:“良娣恕罪,是奴婢自己说话没轻重,言语中议论提起了侧妃娘娘,与我们家娘子无关啊!”
李良娣只摇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清漪,好似是在面对一件极其不重要的事情似的,语气极其轻淡,只道:“与你们娘子无关你身为张使女的贴身侍女,你说与你们家娘子说,又有何分别你固然是难以逃脱罪责,可是你们家娘子既然身为小主,不能起到教导看守宫女之责也是断然不可以忍的。”
清漪心中一动,便知罪责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开的了。
可是之前清漪参拜齐侧妃之时,眼中分明可见齐侧妃与李良娣关系并不和睦,断然是不会因着不敬齐侧妃而有所处罚。
处罚的缘由,只有可能是因着自己。可是清漪仔细回想着,自己并无惹到李良娣之处,更何况,李良娣与自己都是蒙着太皇太后的举荐照拂的。
这点,李良娣不会不知道。
清漪也猜不透个中缘由了。
李良娣说的这些话语,恁的是清漪无论如何求饶告罪也是不能的了。
因此,秋娘不敬侧妃与德惠县主,罚跪于花园之中思过六个时辰,而清漪,做为主子不能看顾好自己的奴婢,亦陪同罚跪。
宫中,向来只有奴婢陪同主子罚跪,没有主子陪同奴婢罚跪的道理。
如此处罚,便是整个东宫都会惊动的。
注县主:明制,乃定皇姑曰大长公主,皇姊妹曰长公主,皇女曰公主,俱授金册,禄二千石,婿曰驸马都尉。亲王女曰郡主,郡王女曰县主,孙女曰郡君,曾孙女曰县君,玄孙女曰乡君,婿皆仪宾。郡主禄八百石,馀递减有差。郡主以下,恩礼既杀,无足书者。
纯禧贵妃 第四章 罚跪
跟在李良娣身边的小媛朱箬筠眼见如此,不免上前劝着道:“姐姐,还是罢了,哪里有主子陪奴婢罚跪的道理更者,她们也不过是感叹侧妃娘娘可怜罢了。”
李良娣看着身后的箬筠,又看了看自己面前跪着的清漪,面上略微有着愠怒的神情,对着箬筠翻了个白眼道:“没出息,惯怕事情。是我要罚她们,你没的怕什么”
只是在箬筠的一再求情下,李良娣终于是有了态度上的转变。
虽然罚跪依旧,可是却将时间减少到了两个时辰,且不用在花园这般大庭广众的地方下,将地方改在了李良娣所居住的霓芙阁中。
清漪跪在霓芙阁的院子之中,因着秋日里傍晚微凉的缘故,不觉打了个寒颤。
李良娣坐在殿中,却是敞开着大门,眼见着清漪这般跪着,只对着清漪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道:“怎么张娘子受不住了方才你们主仆二人说侧妃娘娘是非之时,不是惯有力气么”
清漪此时哪里敢说些什么旁的,只轻声细语道:“请良娣娘子恕罪,妾身并无此心。”
李良娣并不去理睬清漪,反倒是拿起赐给她的白玉琵琶,一个个地校准了音弦,轻拢慢捻着曲子,倒是怡然自乐,好似全然忘却了清漪尚且在此处一般,含着漫漫的笑意延展。
好似整个笑容伴着夕阳的光亮均匀且柔和的洒在了满院的名贵姚黄菊花上,抒写着东宫最美的景致。
一边的箬筠见此,眉头越发紧锁,只对着李良娣劝慰着,李良娣却是对着箬筠翻了个白眼道:“你没的怕什么我也不过是正当训诫罢了。”
箬筠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守在李良娣旁边,时不时地向着跪在地上的清漪投来带着不忍的目光。
许多年后,清漪仍旧记得这目光,温和似水,便如箬筠的心一般。
那才真是,与这宫廷格格不入的。
李良娣正在说话之间,却听见霓芙阁中的内侍三顺来报,“太子殿下与侧妃娘娘到。”
听及此处,箬筠倒是先显露出了惊慌的颜色:“这可怎生是好”
李良娣看了一眼箬筠,只冲着箬筠复翻了个白眼,道:“自然不干你的事。”说罢,便慵懒地理了理鬓边钗环。
言语方落下,李淳与着侧妃便一齐进入霓芙阁的庭院之中了。
李良娣不紧不慢地上前对着李淳与侧妃淡淡施了一礼,“侧妃娘娘怎的来了您身子不爽利,应当休息才是。”
齐侧妃只笑笑:“听闻李妹妹在此惩治宫婢,我便想着与殿下前来看看,妹妹虽生气,可别气坏了身子。总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