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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炉点雪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七麓雪

    夜间,苏绿幻轻声问道:“现已是夜幕初降,你一直忍着伤痛赶路,我们想来也没落下多少,待夜再深一些,你便按照咱们说好的,去后山兀鹫崖下等着,等他们将人送下来,我就想办法一个人上去找我师兄。”

    鬼荼两腿盘坐,神思迟往,正在打坐。待毕,抬头问道:“你有什么办法上去”

    苏绿幻眼神有些躲闪,待想了想轻咬朱唇,柔柔说道:“前辈说兀鹫崖后山又陡又险,若无从崖顶系下来的吊篮,就算是世间高手也攀爬不过,秋影安虽然被猜中了心事,但她与玄月姑娘毕竟自小长大的情分,想来不会真的痛下杀手,定会找个时机将人送走,到时候我就一剑斩杀一名弟子,扮作他们不就行了。”

    鬼荼也不说话,唇角似有讥讽,带着笑意静静看着她。

    苏绿幻被她瞧得心里发毛,谦逊问道:“晚辈思虑不周,寒前辈若是还有嘱咐的不妨直说。”

    鬼荼道:“你有事瞒着我!”

    苏绿幻一愣。

    “你当我们神鬼门是什么地方,就算此崖壁有数百丈之高,上面的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也确有本事可以将崖下十几名黑衣守卫齐齐斩掉,待吊篮到了半空,连弩强发之际,可有信心飞身躲避的同时,从吊篮一跃飞起数丈直达崖顶”

    苏绿幻颊畔一羞,瞳仁似有暗影划过,只是一瞬,抬头恢复如初道:“多谢前辈提前告知,我我自己多守些时日,总会有机会可以混入其中,后崖不行,那便从正面爬上去,那些弟子总要下山置办粮米,到时候”

    鬼荼一抬手,直指她道:“磨磨唧唧,啰哩巴嗦,没一句有用的。”

    苏绿幻眸间泪水,终于盈满眼眶,但她咬了咬牙,硬是将心头不平的气息压了下去,待泪水褪去之后,这才正色道:“还望前辈指点。”

    鬼荼哼了一声道:“你且得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玄月一定就在崖上,我之前虽未在山上逗留太久,但也曾身处其间,怎从来没感觉到过。”她纵然是咬紧牙关故作镇定说出的话,但细听还是带了一丝微颤,母女连心,却险些相见不识,不由得怒从中来,对山上那一男一女更是从骨髓中迸发出了汹汹的恨意。

    苏绿幻长吐一口气,正色回道:“猜的!”见鬼荼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赶紧补充道:“前辈细想,您在鬼门中是何等人物,在未能学到您的绝技之前,秋影安必然日日担忧卧榻之侧,万一哪天您突然得知真相,她难以自处是小事,往大了说,您一时气愤,一掌下去,了结了她也是有的,依照她的心计,自然手上得有胜算十成的筹码,那是她的护身符,您觉得这保命符箓由谁做是最合适的总不该是鬼煞先生。”

    鬼荼细想,觉得她说的却是有些道理,她手臂抬了抬,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只听女孩娇柔之声,如拂过锦缎一般,轻轻续道:“再者说,玄月姑娘若真是前辈的女儿,那秋影安一家想来对她”这下面一句说在此处也是十分不那么合适,苏绿幻顿了顿才继续道:“就算不是救命的恩情,也有多年照料之恩,我虽见过玄月姑娘只有稍稍几面,但想来她也定然不会让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姐妹出手的。有了这层考虑,自然玄月留在自己身边才最为妥当。”

    鬼荼没说话,眉下的一双邃空一般的眼睛,却微微露出一些喜悦和挣扎。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略微抬了抬手,仿若说了这么多话的是她自己一般,待将杯中茶水饮净,面色已然恢复如初,又问道:“听闻执剑山庄突遭横祸,人可查到了”

    苏绿幻心下一凛,瞬间脑仁中仓啷一声,仿若被带着铁链的石锤砸了一个正着,哗啦哗啦的铁链子四下一窜,顿时连都跟着搅扰起来,她的鬓角皱起,头在一瞬间针扎刀削一般疼了起来。

    待过了很久,她纤手覆上眉鬓,轻轻揉了揉,这才故作镇定地回道:“本来以为是贵派中人所为,但今日看来似乎不是。”

    鬼荼早就猜到当日在四方坪地,苏绿幻并非只是因为那点相识之义这才出手,至少还有些试探的意味在其中,但这女孩倒是颇为倔强,一直不愿挑明,她也就一路想看看她究竟想怎么个出法,故此才连夜将她从凫趋庙带了出来。

    见鬼荼斜眼一直瞧她,苏绿幻心头有些发虚,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说的,当下将头一抬,凛然说道:“颜师兄想来是心疼我,这才一路没将事情分析于我,我本身也是有些犟着,觉得我全家被杀之时,既然鬼门中人牵扯期间,便肯定是你们的人动的手,但之前就听闻了‘鬼丑’一说,便想见见,想着跟着前辈总算也算见识到了,你们他们当不会派出一群菜色的啰啰。”苏绿幻快速地转了那句用词。

    鬼荼恍若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点点头,但随即略微思忖后,慎重做主当家。”

    苏绿幻错愕过后,微微点头道:“确实如此,此人心计无双,行事悖枉,不走常路,究竟真相如何,当真是不能一语而定。”




兔起乌沉 二
    鬼荼依然是用那份天下无可比拟的自矜神色瞧着她,苏绿幻缓口气,小心扶了扶鬓角散落的青丝,试探问道:“前辈想说什么”

    鬼荼蓦地却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声不似之前的阴冷,却有些轻柔,仿若春风拂过指尖一瞬不真实的柔弱之感。她道:“若是我能为你指点一条明路呢”

    苏绿幻一惊,“您指的是”

    “报仇!”

    鬼荼想了想,说的更详细了些,“你尚且不知执剑山庄折在了谁的手中,纵然以后就算知道,又有几分自信能够剑挑红墙,将你的敌人血骨砸碎,取其黑心烂肺祭奠亡灵”

    见苏绿幻只是咬着牙,也不言语,她又道:“若是我能让你在最短的时日内,便能如我一般,凌空缓定,睥睨山河呢”

    苏绿幻瞳孔收缩,面色顿时显出了惊诧的透骨之色来,还道是自己刚刚听错了,只是怔在了当下。

    鬼荼见她一时惊愕,也不催促,口中兀自说道:“尚有些时日,你先去休息吧,待想好了便告诉我。”

    苏绿幻微扬起头,经过片刻的错愕,如黑夜一般深邃的瞳孔却已抽离了刚刚的莽撞惊色,带了三分坚定的韧性,她道:“前辈想让我为您做什么”

    鬼荼见她这么快便猜透了其中深意,摇摇头,自嘲地笑笑道:“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可愿意试试”见苏绿幻眉间微皱,她抬手制止道:“不让你杀鬼伯!”

    苏绿幻一惊,结结巴巴道:“我没这么想!”说到这,她稳了稳心神,将心中疑惑挑明道:“那日,秋影安说起,您所中的毒乃是鬼煞所为,那”

    “为何我那好大哥却不闻不问对吗”

    苏绿幻点点头,等着她往下说。

    她或许也感知到了,只是不动神色,悄悄将眸中沉浸的千言万语压了下去,挥了挥手,不客气地说道:“陈芝麻烂谷子,有了年头了,告诉他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况且如今我若想再上兀鹫崖,简直难于登天,他此刻想来也并不知晓!”

    她许是知道话题有些远了,如葡萄一般微带着些紫异的瞳孔微微一紧,接着说道:“话说回来,你若是学了我的功夫,倒也不必像江湖中那些朽木一般,行什么拜师之礼,喊什么师父弟子,我也不喜,你想来也不愿,干脆折中唤我一声‘寒姨’,两厢便已。”

    言谈间仿若此事已经定下了。

    苏绿幻刚待开口,鬼荼又道:“但我有一条件,你哪怕拼掉自己性命也须得为我做到。”

    苏绿幻本来不欲应承,但突然脑子抽了一般,直接问了一句:“杀谁”

    鬼荼猝然一笑,却仿若带了些许的满足,她道:“秋影安、鬼煞!”

    月上孤天,周围群山环绕,一片肃杀之意,九万大山仿若楔入连绵九曲灵环中最高的一环,在月如华银的黑夜中,显得有些金鹤茕立之感。

    不远处几座小山的半山腰间,隐隐还能传入耳中那些苗人闲来无事,招猫逗狗的打闹声。苗人的地界,夜间无梆锣报夜,周围又都是闭塞山脉,又过了一会儿,众人休憩之后,晻曀夜色中,影摆云散,落针可闻。

    苏绿幻翻来覆去总是睡不安稳,干脆手倚床板,一个诈尸式的动作,直挺挺坐了起来,也没掌灯,借着从窗棂中偷偷跳入的几丝清辉,看到隔壁鬼荼房内封闪的油灯,一跳一跳映在对面墙上的影子。

    她仿若进入了冥想之中,从头脑中细细过了一遍鬼荼今夜所说,但却也没找到能够推敲出的陷阱漏洞。思忖过后,却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鬼荼身为鬼门中人,必然对门内轮值守卫十分清楚,此时不动,应当是还未到兀鹫崖防卫最松懈的时间,她想到这,强迫自己躺下,合眼调息。就算不能安眠,至少也能休息片刻,舒缓连日酸楚。

    可方一躺下,突然心捻一动,脑海中跳出一种十分奇怪的想法,鬼荼一向独来独往,不愿与人相处,也是习惯使然,只是她现在毒已发作,纵然是有神功强行抵抗,也应当早寻后路才对,如今身边守着一位现成的大夫,却直到现在都不准她上前诊脉,就十分奇怪了。

    她明白自己的医术,尚未达到通过望闻便能手到病除的程度,而眼前病人想来也并非听话到有问必答的阶段,她也不想自讨没趣,这才一直耽误下来。只是思来想去,心头总是不大能定的下来。

    她想到鬼荼近乎倔强地一直保持着封闭的状态,仿若不是为了活命,更像是守住自身的秘密一般。突然一种想法跳入她的脑海之中,会不会她的毒不会!怎会无解,她是鬼荼,是令多少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神鬼门四大鬼主之一。

    不对,等等!

    她又一想到,鬼荼似乎有意想寻个传人,甚至可以说是一把新的刀,可以为她所驱,可至亲之人尚在高位,她为何不寻个机会亲上崖顶,与鬼伯联手,就算那鬼煞真有几分能耐又能如何究竟在忌惮那崖上的什么呢鬼煞与秋影安联手,这毒又能弱得几分,想到这,不免心下更加惴惴,她自觉不该与鬼门中人有所牵扯,但到底相处过一段时日,不由得心头升起一丝未经证实过的恐惧,仿若慌忙中想要抓住的风筝,飘飘荡荡,越飞越高,心也跟着越来越悬,本来近乎憔悴的双颊更是惆怅难掩。

    苏绿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前半夜几乎一刻也未能安眠,索性起身收拾包袱,也不等鬼荼了,打算自己一个人跑到山后崖下埋伏几天前去探探路。

    她随手拾起床边的包袱,素手轻探其间,上下一分,松松垮垮的一团立刻有了精气神一般,圆鼓鼓的。她将包袱又翻了个个,想将包袱架到自己左肩上,谁知左边食指刚触及包袱一头,却心下一跳,一阵的痛觉顺着指尖游遍了全身。她眉头皱了皱,将包袱一角轻轻掀开,这些日子只顾着闷头赶路,都没细瞧,自己从执剑山庄出来之际,竟然将这串风铃带了出来。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抹古铜色的铃铛,顿时从收到这串赠物开始,一直想到了山庄的覆灭,心中一个隐隐的位置,似是雨时檐下密集的织雨一般,有一个念头正在大着胆子摇头晃脑的生长着,说不清为什么。

    她从来是不惮于别人说些什么的,但心底最深处那抹疑色却随着四苦山离去之日起,越发沉重和悖逆,也许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就在最后一刻,随手抓了这串风铃随行,或许是想让它的声音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动怒,莫要怀疑,但眉间心头游走的惕醒,却也时刻让她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四个字,看到那串风铃,便想到了师哥紀楚,而透过紀楚便又想到了蒙古天阴,毕竟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嗜骨饮血的屠戮大派。

    忽而一阵风从窗扇下方钻了进来,叮铃一声,她的眼皮一跳,游荡在几里以外的思绪瞬间如一串心香一般,悠悠荡荡飘了回来。她长吸了两口气,压制住心头疾跳,将风铃整个从包袱中掏了出来。

    轻轻走到窗边,一抬手,一扇窗棂应声而开,叮铃叮铃,声音更大了些。

    整个人正在愁苦的断壁岩前惶惶不可,突然肩头一阵酸疼,手腕子被外力一扽,强行扭曲到了令人心口疾跳的地步,她咬紧牙关,猛一回头,发现手中那串古铜色的铃铛,竟然悄无声息间落到了鬼荼手中。

    随着烛火青色火焰的跳动,鬼荼整张脸显得仿若有些微微的扭曲,甚至泛起了淡淡的天青色,她的眸中是平静湖面下的层浪拨动,但内里却暗礁沟壑滔滔不绝,苏绿幻刚欲开口,只听的屋内突然响起了一阵长而锐的大笑,嗓音很细,像是被火炭烧红的烙铁滚过一般,音色微颤。

    苏绿幻抖抖肩膀,浑身一冷,脖颈处甚至起了一层密密麻麻鸡皮疙瘩,她上下牙齿打了个颤,再不敢开口发问,只静静听着眼前这怪女人的下文。

    门外平静多时的山坳仿若突然微微撼动,小院内外响起一阵窸窣之音,但多数人还道是噩梦惊扰,只有少数人家亮灯,又过了一会见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稀稀疏疏掌亮的那几盏灯也陆续跟着暗了下去。

    笑声停后很长时间,鬼荼都没有说话,只是失魂落魄地垂首在窗边,眼睛却紧紧盯着手中那串风铃,仿若透过它看到了整个世界一般。

    又过了一会,鬼荼仿若终于从地狱还了魂魄,颤抖的双手顺着六棱中空的金属外沿摩挲,一遍一遍细细的,突然手指用力将风管下方的七张风牌扽住,轻轻一抽,叮铃声响,伴随木牌下落的闷响,在此刻静谧的屋内如袅袅炊烟一般越飘越高。

    苏绿幻这才看到原来中空的风管下方的七个堵头被连带着的风牌一起扽了下来。她弯腰拾起那些风牌,却见上方的栩栩人物各样,有的一脸肃杀,有的憨态可掬,仿若渺渺人世间的众生之相的缩影一般,但衣衫风格却是大同小异。再一抬头,眼皮一跳,蓦地一惊,只见那七根金属铜管内,居然被鬼荼敲敲打打掉落出了七张不大的细娟,卷上用正楷细密地描了很多小字。



兔起乌沉 三
    夜色更沉了些,低矮的土坯房内,鬼荼抬起浑浊不清的双目,略带沙哑地说道:“一蛇两头见未曾,怪鸟鸣唤令人憎!秋影安那丫头虽心思机巧,手段阴毒,却比我年轻时强了不知多少倍,我如她这般花样年岁,正是豆蔻初开,迷滞红尘之时,堪不破,闯不出这雾霭迷障,氤氲旖旎仿若催肠毒药,而我那时居然甘之如饴,直到现在仍然无法剑起慧斩,了断情思,如今的下场,说是沈业,却与我自身也有莫大的关联。”

    苏绿幻还是第一次听一个人刨过往,忆昔昨,不由得心口一跳。当一个人毫无自知地开始遥想当年之时,几乎稍有阅历的人都能明白,当是夕阳西下,白帆尽退之时,苏绿幻虽然经历有限,但好在她是大夫,生老病死,手起白烛,遥送归幕,自也是有过一番经历的,她自然知道人死前当是有回光之返的。

    苏绿幻垂着手,低着头,静静听她说道:“我不恨她,反倒对她有些佩服,从一个身如飘蓬的渔家女,一路成了天下第一门,令人望而生畏的七十二洞领主,我年轻时能做到的尚不足她此刻的十分之一。”

    苏绿幻黛眉微蹙,不解道:“那为何您还要杀她呢”

    “为了玄月!”她说道:“当为之计深远!若真如你所猜测那般,玄月当真是我的嫣儿,又与那蛇蝎女子关系匪浅,想来定是对她疏于防范的。如今皎皎明月蒙垢尘,滕罗纱帐阻真心,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她们中间这层纱幔扯断撕开,弄的越乱越好,就算是以后我不在了,至少我的孩子当不至于如我当年一般,被人蒙蔽。”

    苏绿幻听她言语中有些凄凉之意,想到母亲白氏,不由得悲从中来,鼻头有些酸涩,她盯着鬼荼手中的白娟问道:“这些是”

    鬼荼笑笑,“神鬼录!”言语浅浅,仿若无声一般,说完也不去管苏绿幻满脸的惊惶之色,兀自可惜地说道:“好好的遗物,竟这样断了!”复又抬头:“这东西怎的会到你的手中”

    “家中师兄所赠。”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应当是蒙古天阴之地所出!”苏绿幻低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她心思一向细腻,见到鬼荼对这串风铃分外熟悉,当然也猜到定然跟她有些渊源。

    鬼荼笑笑,神色缓和,方才仿若掉入冰窟的冷意去除了大半,抬头正色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苏绿幻眨着星辰一般的眼睛点了点头。

    鬼荼将细娟一一摆开,顿时一块四四方方的巾帕静静躺在了桌上。她追忆道:“虽然别人一说起神鬼门,总是带着些冷惧之意,但在我儿时的记忆当中,一家四口却是和乐融融,与一般的人家并无什么不同。”

    苏绿幻听江湖传闻所言,她只有一位兄长,乃是寒勋,听到‘一家四口’不免愣了一下,但也没有过分好奇,只是点点头,听她继续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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