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孤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李高平
众人看了都笑,遂往城门走去,路上华远亭朝白已道:“昔年本门之中,以白师叔武功最高,师叔深得本门剑法精妙,只可惜过世得早,实是本门之大不幸。”言语之中甚为感伤,白已淡然道:“人皆有一死,伯父不必如此。”华远亭叹息一声,又道:“自师父逝世之后,本门日渐式微,大不如昔,伯父这次赶来苏州,一是为了祭奠先祖,二是想请贤侄重归华山门下……。”白已一惊,道:“伯父这是何意小侄只是个读书人,不会武功。”
“若连白公子都不会武功,那天下可没几个会武功的了。”薛丹枫笑道,“当年天下第一高手的后人,焉得是泛泛之辈”白已一笑,道:“小可真的不会武功,诸位若不信,不妨一试。”薛丹枫见他神色无丝毫做作,将信将疑,扣住他的脉门,眉头深皱,又放开手来,怔怔道:“这……这怎么可能”华远亭圆证对望一眼,这才信了白已的话,华远亭道:“贤侄虽不会武功,但白师叔必定留有武功秘籍,以贤侄之资质,三五年便可大成。”白已笑道:“伯父见笑了,家祖家父只留下些诗书给小侄,并无武功秘籍。”薛丹枫三人听了此话,都言可惜,那白草一身盖世武功,便此失传了。
铁剑孤侠 第二回 风尘(上)
术业有专攻,陆伯翁武功虽高,却驾驭不住这头青驴,任他踢打,此驴只是个犟脾气,不听使唤。驴子一路长嘶,溅起滚滚烟尘,径向城门冲去,众人连忙躲避,只杨誉身宽体胖,行动不便,被驴子撞翻在地。众仆人忙过去搀扶,杨誉虽然出丑,但在长辈面前如何敢放肆只得自认晦气。
“弟子拜见师叔祖。”华山门人齐上前见礼。陆伯翁摆摆手,又招华潇郎过去,笑道:“小娃儿,你可是潇郎”华潇郎满面喜色,道:“师叔祖真是厉害,这么多年不见,一眼便认出了徒孙。”陆伯翁洋洋自得,道:“小娃儿说话真是好听,师叔祖这里也没什么见面礼,这样,我今日便传你一套武功。”华潇郎大喜,当今之天下,只怕数他这个师叔祖武功最高了,能得他传授武功,那真是莫大的福缘,忙道:“徒孙多谢师叔祖。”
白已过来牵住驴,道:“爷爷不正经,却拿我的驴儿消遣,冲撞了伯父,让小可如何担待得起”说罢上前朝杨誉赔罪。杨誉摆摆手,笑道:“我无甚要紧,且又不是你的过错,贤侄莫要自责。”他对白已是看不上眼的,只因两家是世交,而白家又曾有大恩于杨家,不得不做些表面文章。
众人进了城,圆证要去拜访铁鹰门,便告辞而去。薛丹枫自然听过铁鹰门的名头,这派掌门王名扬原是少林俗家弟子,武功亦源自少林一脉,此人性情耿直,嫉恶如仇,虽在江湖上不是大名头,但在苏杭,也算的上是一方豪杰,是个令人敬仰的武林前辈,当下便与华远亭约定,倘得空闲时,便去拜访这位姑苏名宿。
两派弟子久居山林,哪曾见过苏杭繁华看那楼阁栉比如鳞,看那货物琳琅满目,看那女子娇艳如花,看那锦旆满城招摇,惊叹不已,杨誉甚感得意,一路指指点点,说个不停。
白已骑着毛驴,捧着诗书,喃喃自言,浑不把外事放在心上。他那毛驴又瘦又矮,与一旁华潇郎的高头大马相比,显得猥琐不堪。华潇郎满面春风,低头瞧了瞧白已,道:“白兄,你不练武功,读这些书有什么用莫不成你是想金榜题名,做个风流驸马”年少时他曾在苏州住过几年,与白已是玩伴,因此并不见生。
几年不见,白已显得迟钝许多,他愣愣的想了一阵,道:“我读书并不为科举,更没想过要去做什么驸马。”华潇郎奇道:“学而优则仕,天下的读书人皓首穷经,莫不是想在朝廷里做个五斗米,你不为科举,却读书做什么”白已道:“读书便读书,我哪里想得了这许多只是觉得读书有趣,喜欢读而已,华兄,你练武又用什么乐趣”华潇郎大笑,道:“呆子,你只有练成高强武功,才能不让人欺负,才能铲奸除恶,维护江湖正道。”
“正道”白已似有所思,问道,“什么是正道”华潇郎笑道:“正道便是……。”他忽然发现自己也说不上这是什么东西,心里似乎有些明白,却又根本无从阐述,干咳一声,道:“一时我也与你说不清,总之你记着,铲除魔教便是维护正道。”
众人沿着小河行走,不多久到了一座石桥旁,陆伯翁指着远处竹林,笑道:“到家了到家了。”脚在驴屁股上一踢,那驴痛叫,发蹄狂奔,白已叫唤不住,坐在上面摇来晃去,差些没掉下地来。众人忍俊不禁,陆伯翁朝华潇郎道:“乖徒孙要学功夫便来这里。”言罢施展步法,瞬时已赶上白已,在驴前驴后拍手欢笑。
眼看二人没入翠竹林里,薛丹枫指着河畔,一处为竹林掩映的庄子,道:“岳父大人,那便是白家的流水园”华远亭道:“不错,白师叔遁迹江湖之后,就隐居此地,安身市井,只可惜他老人家……。”那白草对衡山派亦有重恩,薛丹枫想起这位前辈,不禁嘘嘘。
杨府便在药门带城桥下,临水而建,白墙朱瓦,几个院落占去大半个巷子,极是气派华丽。杨誉领着众人进入大厅,吩咐仆人看茶,正谈话间,只听厅外一声娇笑,一位姑娘和丫头躲在树后偷看,知被人发觉,忙掩着脸跑了开。华潇郎好奇,问道:“伯父,那姑娘是何人”杨誉笑道:“正是小女媚娘,儿时你们常在一起玩耍,怎么现在就不认得了”华潇郎大为愕然,默然不语,心下道:“几时不见,媚娘便环肥如此,我如何认得出”
杨誉将两派弟子安排在厢房歇息,又命阿财备下祭品,以便下午同去扫墓拜祖,趁午时间歇,薛丹枫想起夫人所托,便独自离开杨府,往闹市行去。
他此番要寻的,乃是一家裁缝铺,铺主叫做郭大娘,听闻此人年轻时曾在宫里做活,后来蒙皇恩浩荡,放出宫来,回到苏州故里,因芳华不再,父母双亡,无奈之下只好嫁了个老鳏夫,不久鳏夫病逝,此人便靠一手针线维持生计,因其手艺极好,缝制的衣裳深受世人追捧,故而在苏州也渐有名头。几年前薛丹枫之妻华琼莹来到苏州,买了几件这铺子的衣服,穿得十分舒适,因此这番又托他再买上几件。
转过街角,迎面一块青旗飘扬,上书“天丝铺”三个大字,便是这里了,薛丹枫三两步走到铺外,迈步进去,见有个青年埋头趴在柜台,不知睡着与否,便轻声而问:“小兄弟,敢问郭大娘在么”那青年不应,却打起呼噜来。
“正儿,你又偷懒了。”一位中年妇人掀帘而出,将一个包袱放在柜台上,又朝薛丹枫笑道:“这位老爷请坐,我便是郭大娘。”柜台上“呼呼”大睡的青年猛地站起来,“嘻嘻”笑道:“娘,我才没有偷懒。”薛丹枫一怔,认出他就是先前在城门管闲事的郭正。郭大娘为薛丹枫倒了茶,将那包袱递给郭正,笑道:“你这孩子总没个正经,这是刘妈妈叫做的衣裳,你快些送过去。”郭正一听要去翠微阁,忙溜的接过包袱,像风一般跑了出去。
铁剑孤侠 第二回 风尘(中)
他一面轻快的走,一面哼着小曲,突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侧头一看,原来是心月斋的赵妈妈,笑嘻嘻的走将过去,从她手里抓一把瓜子,道:“妈妈有什么话说”赵妈妈看了看包袱,问道:“这是给翠微阁送去的么”郭正点点头,道:“这是刘妈妈特地做给安妹妹的,说是要在今年品花大会上穿。”
赵妈妈笑道:“安安便是穿了神仙衣服,也比不上我家的茵茵,郭小哥,你随我进来,妈妈有好东西给你。”郭正一笑,道:“妈妈是想看这件衣服么那可不许,好东西等我回来再给不迟。”说罢哼着市井小曲迈步就走,赵妈妈叫不住他,啐一口骂道:“小泼才,真不知好歹。”
未到楼前,郭正便叫了开,朝在门外揽客的姑娘大喊:“师师,黛黛。”两个姑娘一面抱着个客人,一面扭头笑道:“正哥哥。”郭正朝他们挤眉弄眼,两位姑娘“咯咯”直笑。郭正自小便不好读书,因为要为娘亲跑腿,是以常在青楼里厮混,他与苏州许多风尘女子,都是幼时的玩伴。这些女子,自岁时便被拐卖进了青楼,常受老鸨龟奴打骂,无人关心她们死活,只有这个小郭正,常与她们说话,逗她们笑,送东西吃,因此在她们心里,郭正便如亲哥哥一般。
进了翠微阁,众姑娘都与他打招呼,刘妈妈打扮得花枝招展,笑眯眯的走过来,摇着团扇,道:“郭小哥,你一来,姑娘们可都没有做生意的心思。”郭正随手在抓了一把瓜果,吃将起来,笑道:“妹妹们辛苦,妈妈让她们歇一歇也无妨。”刘妈妈大笑:“哎哟,我说郭小哥,你是不当家不知妈妈的难处,姑娘们要是歇一歇,妈妈就快喝西北风了,郭小哥,那里面可是安安的衣裳”郭正打开包袱,将衣服抖露出来,刘妈妈细细看了一阵,“啧啧”赞道:“哎哟,大娘真是好手艺,安安穿上这件衣服,还不比过神仙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刘妈妈见了这么漂亮的衣服,也忍不住想试穿一番,便接过衣服,说要去房中细看,又吩咐丫头小翠付了银钱。郭正将一把果仁塞到小翠手里,问道:“安妹妹在不在接客”小翠偷眼看了看刘妈妈,见房门紧闭,嫣然一笑,道:“安姐姐在房里画画。”郭正大喜,一溜烟的跑过去。
翠微阁分前后两个院落,寻常的客人都在前院招待,后院则是专为迎接达官贵人、公子王孙的,因此景物楼阁都十分雅致。两个院落有月洞门相通,门旁守着几个彪形大汉,这几人平常没少得姑娘们的好处,故而对郭正并不阻拦。
走进后院,迎面便是一片湘妃竹,泪痕斑斑,将前院的喧嚣隔开,分出另一个世界来,微风拂送,竹林枝叶萧疏,令人顿感几分幽静惬意。竹林掩映下,一条碎石子路曲曲折折,走到头便有一洼寒塘,乃是引楼外活水挖就的,池塘清澈见底,碧波淙淙间,零星缀着几叶绿莲,绿莲之下,又有许多小鱼追逐嬉戏,真个是意趣盎然。郭正看了一阵池子里的鱼,走过小桥,才来到唐安安房前,推门而进,果见她在窗前作画,眉睫低垂,专心致志,恬静淡然。郭正记得小的时候,那些玩伴都喜欢和自己打闹,只有安安不同,她极少说话,每次都是静静的听自己说,她似乎很有心事,却从不让旁人知晓。
唐安安并未察觉有人进来,依然调墨丹青,郭正不敢惊动她,蹑步走到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只见她在纸上画了一片雪,一堵墙,一株梅树,他虽不懂画,却也看得出来,那株红梅在漫天大雪的墙角下,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的孤寂,然而即便如此,它依然迎风奋发,细小的枝条披霜浴雪,显得很是顽强。
“啪”,一滴泪水落在纸上,梅花的晕红霎时散开,恍若血迹,郭正大惊,心头一酸,道:“安妹妹,你怎么哭了”唐安安一怔,听出了他的声音,并不答话,提笔在空白处写了四句:数九严寒发劲枝,冷雪清蕊香浓时。一隅空守芳心洁,身在高墙人不知。郭正书读的少,不知何意。唐安安搁下笔,回过身来,怔怔的看着他,郭正见她眼睛红了,心下可怜得紧,又怕她再哭,面上笑嘻嘻的,道:“安妹妹,你这株梅树画的好看,不过只有梅花没有梅子,终是欠缺一些。”唐安安淡淡一笑,道:“这样的梅,是不结梅子的。”郭正佯为惊讶,道:“梅子不是梅树上结的么”唐安安道:“梅也分许多种的,你不安心读书,自然不知道。”
郭正“嘻嘻”一笑,道:“我自然比不得安妹妹。”说着如小时候一样,想去拉她的手,可是刚伸过去,安安的手便往后一缩,他极为尴尬,手立时收回来,在腰间乱摸,道:“原来……呵呵……钱袋子没丢,我只当半道上给掉了。”安安红着脸,把画细心的卷起来,用红绦绳系了,道:“正哥哥,你替我把这画送给茵妹妹。”递过画去,不经意碰着他的手,忙一缩,倒把画卷掉在地上。
郭正拾起画来,心头满是疑惑,看着她殷红的脸,又爱怜不已,心道:“莫非安妹妹病了么怎的今日如此古怪,不似平日里那般”他怕多嘴惹她厌烦,只点点头,道:“我……我现在就送去。”出得房来,想起适才的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路上他只想着先前的事,怎么也想不通安安为何会那般拘束,小的时候,他们这些玩伴,是常手牵着手,数星星看月亮的,似乎那时的天空总是那么的好看,星空斑斓,流萤飞舞,一切都如梦幻一般。
到了心月斋,他和姑娘们打过招呼,径直来到后院,远远的,就听琴声幽幽,修篁之中,有人缓缓唱道:“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曲声好似清风扑面,馨香来袭,令听者说不出的舒畅。
“茵妹妹。”郭正毫不知其中雅意,作牛喘大叫。琴声戛然而止,竹林青衫飞扬,一位姑娘跑了出来,嫣然笑道:“正哥哥,快过来。”郭正见着她天真的笑,也不禁笑起来,道:“你又要捉弄我么”苏茵跑过来,拉起他的手,道:“你过来就知道了。”郭正拉着她的手,又想起安安来,心中只是不快。
铁剑孤侠 第二回 风尘(下)
苏茵拉着他在石凳上坐下,拿了一盘糕点出来,捏一块送到他嘴边,道:“这是昨日那公子送我的,说是雪莲灵芝糕,只有当今皇上才吃得上。”郭正张口咬下去,口水沾在苏茵手指上,苏茵“呵呵”一笑,丝毫不以为意。郭正嚼着雪莲灵芝糕,并不觉有何殊异,道:“还是茵妹妹心疼我。”苏茵见他神情抑郁,问道:“正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郭正嘴角往下一拉,鼻子一酸,道:“安妹妹她不喜欢我了。”说着便将先前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苏茵听罢“咯咯”直笑,道:“正哥哥,你真是个木头,你还不明白安姐姐的心思么”郭正一脸茫然,摇摇头,道:“她有事只藏在心里,谁也不知道。”苏茵叹道:“安姐姐只是这个脾气,怕是会害苦她,正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她指着画卷问道。郭正将画卷递给她,道:“这是安妹妹送你的画。”苏茵大喜,打开来看,却是越看心越沉,最后竟忍不住落下泪来。郭正大惊,忙道:“茵妹妹,你怎么也哭了”说着又向画瞧了两眼,心下大疑,暗道:“这幅画没什么稀奇,怎的两个妹妹都哭了”
“一隅空守芳心洁,身在高墙人不知。”苏茵沉沉吟着这两句诗,许久又没有说话,泪水盈眶,忽问:“正哥哥,若是为安姐姐赎了身,你和郭大娘肯收留她么”
“赎身”郭正从没想过这回事,乍听有些吃惊,道,“我见你们整天都笑,只道你们都很开心。”苏茵叹道:“会笑不一定就快乐。”郭正道:“原来安妹妹的心思是要赎身,我和娘都把你们当自家人,自然会收留她,只是刘妈妈不会肯。”苏茵卷起画来,道:“有银子她自然就肯了,只是安姐姐不比其她姐妹,还须等上许多时日,才能凑足那么多银两。”郭正便问她需多少银两,听得“万余”二字,大吸一口凉气,道:“这许多以我和刘妈妈的交情,好声商量,兴许能减去一些。”
苏茵用手指戳一下他的额头,笑道:“呆子,她和你能有什么交情”郭正站起嚷道:“不谈交情,我便说出她的几个姘头来,让她日后再没脸面出门,她估摸着没人知道她的那些丑事,偏偏我就知道。”苏茵听了这话,笑得直不起腰来。
二人正自说笑,园外忽有人大骂道:“郭正,你这无赖快滚出来。”郭正一听这声音,就知是赵玉璋,此人乃赵妈妈之子,幼时常欺负楼里的姑娘,长大了又喜欢占姑娘们的便宜,为此郭正和他是拳头上的老友,棍棒上的挚交,两人实是冤家对头。小时候二人还难分高下,后来郭正去私塾念书,赵玉璋入铁鹰门习武,于是渐成悬殊,见一次,郭正便要被揍一顿。赵玉璋生的高大精壮,一张马脸,他提一根烧火棍,大步走进来,指着郭正道:“郭正,你总缠着我的茵茵做什么还不快滚”他对茵茵垂涎已久,献殷勤多时,只是不能得手,见郭正总能讨她的欢心,因此妒火大盛。
郭正虽被打得多,却也不怕,骂道:“臭蟑螂,茵妹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真不要脸。”赵玉璋大怒,道:“臭小子,看我今日怎么教训你。”几步赶上去,挥棍就打。郭正窜进竹林,往外就跑,不料早有个大汉守在那里,见他过来,冲上去死死抱住,大声叫喊:“公子爷,我抓住这小子了。”郭正不及多想,一脚踢在其下身要害处,挣脱开来,又朝他脸上砸了一拳,撒腿跑了出去。赵玉璋赶上来,一棍子打在那大汉头上,骂道:“废物。”又追赶出去。苏茵在一旁看了,拍手大笑,道:“正哥哥好厉害。”
郭正跑出心月斋,见赵玉璋追赶出来,沿街狂奔,赵玉璋人高腿长,又是练家子,赶出一条街,棍子一扔,砸在他的头上,郭正痛叫一声,扑到在地。赵玉璋大笑:“臭小子,看你往哪里走”俯身揪住郭正的头发,要提他起来,郭正自小是和人打惯了的,日久天长,也有不少伎俩防身,他抓了一把泥土,猛地翻身,往赵玉璋脸上撒去,赵玉璋忙用手遮住脸,郭正趁机跳起就跑。
赵玉璋忙迈几个大步,一探手扯住他的衣服,起脚就把他揣翻在地,郭正这一摔不轻,爬起来怒道:“臭蟑螂,今日我和你拼了。”赵玉璋道:“就凭你这三两的骨头么”二人说着就要当街厮打起来。
“两位小兄弟,给在下几分薄面,不如化干戈为玉帛。”路旁忽有一人道,郭正看去,认得是先前在铺子里的人。薛丹枫从天丝铺出来,恰经过此地,看见郭正与人厮打,便有心助他一把。赵玉璋骂道:“少管闲事,滚一边去。”抡着拳头,朝郭正就打。薛丹枫也不恼他无礼,衣袖一挥,缠住他的拳头,往外一甩,赵玉璋便站不住,“哎呦”一屁股栽倒在地,旁观者皆大笑。
郭正一时怔住了,只当看花了眼,这世上怎有人只用袖子,就能让人摔倒的赵玉璋也没弄明白,爬起来朝薛丹枫又打,却依然稀里糊涂的摔倒,他满腹疑惑,自语道:“真邪了门了。”薛丹枫面无神色,道:“小兄弟,肯罢手了么”赵玉璋只当是自己撞邪,不信他有什么本事,再想厮打,却又不敢上前,只道:“你若过来,便连你一道打。”薛丹枫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挥掌打去,去势不急不慢,赵玉璋看得真切,心道:“我只当他有多厉害,也不过稀松平常。”左拳往前一格,右拳趁隙往薛丹枫小腹打去,他满以为此番必定得手,岂料左拳刚与对手相交,就觉一股力道猛地推来,他站立不稳,往后摔了出去,将几个杂货摊子撞得稀烂。
吃了大苦头,赵玉璋总算明白眼前人非比寻常,爬起来指着郭正骂道:“郭正,算你撞了运,今日权且放你一马,以后再让我看见你缠着茵茵,定不会饶你。”一面骂一面揉着胳膊走开。郭正见有贵人相助,有恃无恐,自然要还以颜色,其言语之恶俗,自不必叙述。
“小兄弟,那人已走了,不必再骂了。”薛丹枫又觉好笑又觉可气,心想此人拳脚不行,嘴皮子倒是厉害,若非有些胆色,也只是一市井俗人。郭正住了口,抱拳笑道:“这位大哥,今日你打跑了那蟑螂,为我出了一口恶气,真是感激不尽。”薛丹枫摆摆手,从怀中摸出一本泛黄的书来,道:“小兄弟,你空有一腔义气,只是身瘦体弱,遇上恶人难免吃亏,这是一本拳谱,你拿去勤加习练,日后自不必惧怕寻常恶徒。”郭正大喜,接过书,只见上面写着“震山拳谱”四个字,暗道:“若是我能练得像这位大哥一般厉害,日后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谁也不敢再打我了。”忙称谢不已,执意要请薛丹枫去翠微阁喝酒取乐,以答谢相助之情。薛丹枫记挂着祭扫之事,便推辞而去。
铁剑孤侠 第三回 暗算(上)
郭正一面沿着街道往铺子走,一面翻着拳谱,只见前几页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后面却皆是勾勒的小人,神态可掬,手脚形状不一,甚觉有趣,忍不住当街便学着书中小人,挥拳踢脚起来。
进了铺里,他暗暗藏下一两银子,把剩的都交给娘亲,郭大娘做着针线,也不去接,只吩咐他锁到柜子里去。郭正放好了钱,把拳谱塞进怀里,出得房来,道:“娘,你能让安妹妹来家么”郭大娘本自出身寒微,饱经人间冷暖,深知涉世之坚,对青楼女子并无偏见,笑道:“娘一直都把她们当自家女儿看待,安安能来,娘喜欢还来不及。”
郭正大喜,道:“这就好了,安妹妹就不用再为赎身之事愁了。”郭大娘听得“赎身”二字,怔了一阵,她先前只当安安是偶来窜门,怎知要长住下来,遂叹道:“正儿,为娘也喜欢安安,她若长住下来,为娘倒没什么,只怕于你的声名上不好,街坊邻里也会说闲话……。”郭正听到这里,心已凉了半截,道:“娘,儿不要什么名声,也不在乎旁人的闲话。”郭大娘语重心长的道:“正儿,你还年轻,怎知这世上的事树要皮,人要脸,名声不好可要受一辈子的苦,为娘可不会由着你任性胡闹。”郭正还争辩,大娘只是不许,急得他往外就走。郭大娘却又叫住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华丽的包袱,道:“你把这送去龙府。”郭正没好气的接过包袱,奔出铺子。
一路上他越想越气,他不明白世上的人,除却女人不说,只说男人,他们既然瞧不起青楼女子,为何却又每日巴巴的跑到那地方去他阅世不深,识人却广,在他看来,世人中能比得上安安茵茵的也没几个,虚伪的高贵与真性情的卑贱之间,他宁愿选择后者。
他气哼哼的行到一片柳荫处,才猛然想起母亲所托,忙辨明路径,急急的赶往龙府。龙府的主人龙恪,乃是苏杭一带有名的巨贾,此人经营着“隆源钱庄”,家财万贯,虽不好声色,也爱附庸风雅,每年“品花大会”,他必有资助,因此也常为座上嘉宾。郭正来到龙府之外,向门人通报名姓,不久一个家仆引他进了偏厅,又退出去,郭正一人呆了许久,见无人招待,恼了正要走,忽听得一声咳嗽,龙府管家慢腾腾的从厅后走出来,他斜眼看了郭正一阵,一面命下人看茶,一面命丫鬟将包袱送往内院,待小姐看过,喜欢了再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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