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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剑孤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李高平
郭正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见管家那般看自己,觉得浑身不自在,心中有气,暗道:“狗眼看人低,有钱人的狗就了不起么”噤声不语,只盯着壁上一幅山水看,只见群山曲水之中,虬枝枯树之下,有一老者拄杖立于桥上,天高地广,甚是孤寂,不禁哑然失笑,心想俗世乐趣无穷,此人跑去山中做隐士,当真是个糊涂蛋。
又等了许久,那丫鬟方回来,手中已没了包袱,她朝管家低声低气的道:“小姐很喜欢那几件衣服。”管家点点头,命下人把银两给郭正,低声又嘱咐两句,而后迈步就走,郭正心想这厮定是吩咐下人看紧自己,免得自己偷了府里的东西,他接过银两,跟着仆人出了龙府,心下强忍着一股气,暗道:“这富人之家,日后说什么也来不得,平添气受。”顺着白墙往回走,忽听得墙内一阵女儿笑声,恰如银铃悦耳,心下好奇,抬头去看,却被一树红杏遮了眼,郭正听着笑声,又想起苏茵的话来,暗道:“同是女儿家,为何此人笑得快乐,茵妹妹她们却不快乐”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又寻思:“这富家女子长在深闺,不知是什么模样须看上一看才好。”从别处搬了几块石头,垒起来,站在上面,踮着脚,眼睛刚过墙头,依稀看见有两个女子,一个青衣,一个白衣,在花间扑蝶嬉戏,为杏花遮掩,面容看不真切。
他拨弄杏花,欲待再看,不意为那白衣察觉,白衣女子惊叫一声,拉着青衣女子就走,道:“小姐,墙头上有人偷看。”郭正惶恐,脚下不稳,跌了下去,又听得墙内人声嘈杂,恐被人追打,忙逃窜而去。
第二日他不敢去见安安,想去寻苏茵,又怕撞着赵玉璋,无聊之余便在家中院子练拳,不到半个时辰,欲渐烦躁,把书往地上一扔,终于还是去了翠微阁。
远远的,只见东面一顶大轿过来,前面数个精壮大汉开道,后面又跟着一队打手,排场甚大,郭正心想这必是富绅大官到了,这些人来翠微阁,有几个不是冲着安妹妹的便想过去瞧瞧是哪个阁老陶朱公,谁知刚要挤进楼去,却被一大汉一胳膊推到在地,此人大喝:“快快闪开。”郭正站起来正要叫骂,忽见轿子里下来个老头,正是大富商杨誉,唯恐他认出自己来,算昨日的账,便不敢吵嚷。大财主到了,刘妈妈早领着一干姑娘,花枝招展的迎了出来,将杨老爷子围在中间,你推我攘的,杨誉这里捏一把,那里摸一下,笑得胡子乱颤。
郭正看着杨老爷子前呼后拥的进了翠微阁,心里满不是滋味,随后跟了进去,见无人招待自己,捡了张桌子,就着残酒果盘吃喝起来。杨誉年岁虽高,却是老当益壮,不移白首之心,风流还似当年,他命仆人阿财捧上一盘银两,笑道:“本老爷听闻贵楼的唐姑娘风华绝代,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甚为仰慕,今日便是专程为唐姑娘而来的,还请妈妈体谅则个。”刘妈妈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心底乐开了花,哪有不愿意的忙不迭的收银子,道:“杨员外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我们楼的姑娘就盼着你来了,员外能看上我家的安安,那是她的福分,员外快快后院请。”杨誉一面笑,一面往后院走去。
师师黛黛一干人退下来,才围着郭正来说话,郭正没好脸色,道:“原来你们早瞧见了我,我只当你们眼里只有那个老色鬼呢。”众姑娘见他使性子,都“咯咯”直笑,师师道:“正哥哥,你真小气,我们姐妹的心你还不知么我们对外人是逢场作戏,对你才是真心实意。”郭正见姑娘们哄着自己,脸上渐渐笑了开来,一把拉住师师黛黛的手,道:“妹妹们陪我喝酒此事便罢。”众姑娘一阵笑,散了开分头去接客,黛黛一面走,一面笑道:“哥哥还想害我们被妈妈责骂么”郭正大笑,眼睛不住的往月洞门里瞧,只怕安安会吃亏。





铁剑孤侠 第三回 暗算(中)
果不其然,半柱香的功夫,园中突然传来杯盘落地之声,接着唐安安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杨誉光着上身,在后追赶,满面不悦,大声叫喊:“快拦住她。”那几个虎背熊腰之徒忙堵在门口,此楼看护不敢抗衡,躲在一旁。
刘妈妈从几个大胳膊间挤了过去,先劝慰安安一番,又拦住杨誉,笑道:“老爷子怎么动这么大的气别伤着身子才好,不然妈妈我可担待不起,都怪我事先没有说明白,我们家安安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老爷子要是有兴致,不妨去照顾别的姑娘。”杨誉吹胡子瞪眼,摸了摸胸前的抓痕,骂道:“小,在这种地方还想立贞节牌坊么迟早还不是要陪男人睡的从了本老爷,日后必不会亏待你。”安安暗暗垂着泪,并不言语。
“哎哟妈呀。”一个虎背之徒倒地痛叫,杨誉一怔,只见从外闯进来个小子,手中挥舞着长凳,嘴里叫骂:“老色鬼,不许你欺负安安。”他一路打将进来,众人猝不及防,奔走不迭,阻挡不住。
郭正见安妹妹受了委屈,怒不可遏,闯进园来,瞧见她满面泪痕,心疼不已,道:“安妹妹,你莫哭了,我教训那老色鬼替你出气。”安安心里纵有千种委屈,想扑在他怀里痛哭,当着众人面,却又不能,只能将泪珠儿往心里咽。杨誉早暴跳如雷,大骂:“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本老爷的闲事,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呀,快把他打出去。”刘妈妈想劝解,又怕得罪了大主顾,立在那里左右为难。
众打手闻得号令,各持棍棒拥过来,郭正忙撇了安安,径向杨誉奔去,举着长凳,叫道:“老色鬼,先砸烂你的乌。”杨誉身旁并无保护之人,大为惊恐,撒腿就跑,郭正在后紧追不舍,二人围着池塘跑了几圈,杨誉毕竟年迈气虚,眼看要被追上,慌乱之下失足掉进池里,郭正大笑,举着凳子要砸,不经意被人从后抱住,正挣扎时,又上来三五个大汉,把他死死摁在地上。
杨誉狼狈不堪,风度尽失,恼羞成怒,从池子里爬出来,喝道:“把这臭小子给我打死。”打手们不敢不从,拳脚棍棒,一股脑的往郭正身上招呼,郭正无还手之力,只滚地痛叫。
眼看郭正被打,姑娘们可不依,纷纷涌进来,横眉怒目,挥动玉臂,嚷道:“快放了正哥哥。”与众打手缠斗一处,毕竟是些娇弱女子,打手们不敢使恶耍横,一壁喝止,一壁躲闪,在娘子军面前一触即溃。这下园子里可热闹了,嫖客们也不去作乐,都挤在门前,看着这一出好戏。
“都住手。”忽然人群里挤出个青年公子,大声喝道。众人看去,只见此人耳目清秀,面如敷粉,口若含丹,虽无宋玉潘安之貌,却自然一种潇洒风流之态,都认得是本城知府的公子姓郝名鼎臣者,慑于其威,皆停了手。
杨誉早穿戴整齐,怒容未消,指着郭正朝郝鼎臣道:“贤侄,你来得正好,快将这刁民送进大牢。”自古官商一家,郝家杨家虽无亲缘,但平常走得很近,也便有了情分。郝鼎臣生长于官宦之家,然不以功名为念,熟通三教九流,常混迹于秦楼楚馆,看似个膏粱子弟,实则是个内心极明白的人,他先不答杨誉的话,从怀中摸出一方丝帕,递给安安,道:“唐姑娘,你受委屈了。”安安低头不接,郝鼎臣不觉尴尬,微微一笑,收起丝帕,始看着杨誉,道:“世伯,以小侄之见,此事便罢了。”
“罢了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本老爷,怎么能罢了”杨誉气“呼呼”的道。郝鼎臣依然一副笑容,走近低声道:“世伯,此事无甚光彩,处置了此人,虽可逞一时之快,然传扬出去,只怕于世伯的声名不好,世伯是年高德厚之人,断不可因此人而丧了好名声。”杨誉转念一想,也觉有理,这人的口是最没准的,一传二,二传三,指不定别人会怎样编排自己,日后出行让人指着脊梁骨嘲笑,可没什么光彩。
他今日虽损了颜面,然亦痛打了郭正一顿,心中恶气已出大半,便道:“既然贤侄求情,我便饶他这次,不过这事还不能就此算了,我今日受了惊吓,就让唐姑娘去我府上亲自赔罪。”羊入虎口,安能保全郭正一听就明白他的心思,破口大骂,又要上前厮打,幸被师师黛黛拦住。刘妈妈忙上前替安安说情,道:“杨老爷子,真是太对不住了,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安安是从不出外接客的。”郝鼎臣亦道:“这个规矩,是有的,是有的,唐姑娘一个弱女子,世伯德高望重,又何必与她为难”杨誉被他捧了几顶高帽,挣回了些面子,便点点头,道:“我本无心难为唐姑娘的,只是这小贼太过无礼了,既然贤侄也为他们求情,我便不计较此事了。”说罢沉着脸,带着一干人离去。
嫖客中有起哄的,道:“有谁看见我养的老龟么”众人知其所指,皆道:“刚爬出了门,要寻得快些去追。”言罢大笑。杨誉在楼外听得真切,无处发作,跺跺脚,上轿而去。
姑娘们将郭正扶进房中,在刘妈妈的催促下,才依依不舍的去前楼接客。安安为郭正擦着伤口,泪不禁又滴下来,道:“你的脾气总不能改一改。”郭正“嘻嘻”笑道:“我便是这样的人,妹妹也知道有句话,叫做狗改不了吃屎。”安安破涕为笑,转过脸去,道:“人家好心劝你,你总没个正经,日后可有你的苦头吃。”郭正只管笑,忽想起娘亲的话来,又觉伤悲,暗道:“安妹妹对我这般好,她在这里不快活,受人欺负,我却帮不了她……。”看着她消瘦的身子,禁不住湿了眼眶,又怕她瞧见伤心,忙擦了去。
洗净伤口,郭正又与安安说些闲话,逗笑一番,才出了房,刚过小桥,抬头就见郝鼎臣从月洞门外进来,他心想此人既和杨誉伯侄相称,断不是什么好人,因此也不搭理。郝鼎臣见他过来,画扇轻摇,淡淡的道:“想不想教训那老乌龟,出口恶气”
“谁”郭正一时懵了,不知他口中的“老乌龟”所指何人,片刻明白过来,冷笑道:“你也来算计我我可不是笨蛋。”他心想郝鼎臣既是杨誉的亲戚,断无帮外人的道理,因此认定他这番话必是居心不良。
郝鼎臣“哈哈”一笑,道:“恕本公子直言,凭你还不值得我算计。”见郭正一脸不悦,又道:“实话与你说罢,我也早瞧那老乌龟不顺眼,就算没你,迟早我也是要教训他的,你要是没胆量,本公子也不勉强。”郭正想了一番,道:“别瞧不起人,你都敢,我还有什么不敢的”郝鼎臣大喜,道:“如此最好,我叫郝鼎臣,字同甫,你叫什么”郭正便报了姓名,又言字磊落,问道:“你要怎么动手”
郝鼎臣没料到他也有字,先自笑了一番,道:“今夜家父设宴,连老乌龟也请了,宴后老乌龟回府,必从杨花巷经过,你我于路上设下陷阱,只等老乌龟自投罗网。”郭正大喜,又与他商量一阵,而后分头去准备石灰、绳索、兽夹之类,只等晚上动手。




铁剑孤侠 第三回 暗算(下)
兴冲冲赶回家里,郭大娘见他鼻青脸肿的,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责备道:“正儿,你又和谁打架了娘的话你怎么总是不听”郭正没心思解释,便又推到赵玉璋身上,郭大娘知他二人是从小厮打到大的,便也不去深责,只叮嘱他日后躲着些。
天色渐暗,郭正躺了一会儿,忽想起那本拳谱来,猛地坐起,心道:“我终究是个没耐性的人,书读不好,拳也练不成,难怪处处被人欺负,从今日起专心去练那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得罪了我,日后一一与他们算账。”想到这,忙赶到院子里,见书还在地上,便捡起来,兴之所至,就着堂中烛光去练,只是他一无武学根基,二无名师指点,纵有良资美质,进益亦缓。
二更时分,他提着一包石灰偷溜出去,赶到杨花巷,果见郝鼎臣等在那里,身后还站着另一青年。他赶上去便问:“此人是谁”郝鼎臣道:“这位公子姓张名国靖,乃是满齿留香的少掌柜。”这“满齿留香”乃是苏杭最大的米铺,专售各种上等米,日进斗金,郭正听了此人身份,不禁大为惊诧。
张国靖体格粗壮,身材魁梧,手握一根大棒,道:“乌龟寻常是不能打的,不过因势凌弱,为富不仁的,却是该打,我闲来无事,听鼎臣说要来打老乌龟,便也来了兴头。”郭正听了这一番话,甚合心意,大喜,道:“我寻常只道富家子弟没成样的,今日遇见你们,才知自己原先都错了。”三人大笑,分头去布设陷阱。
布置妥当,郭正与张国靖蒙着脸,伏在墙头,郝鼎臣回家瞧了一次,赶来道:“老乌龟喝得醉醺醺,快过来了。”言罢也蒙了脸,与二人伏在一处。
正闲话时,就见巷子口过来两盏大灯笼,三人知是猎物来了,遂闭口不语。今日郝知府设宴,邀请本城众多富绅,席间吃不完驼峰鹿脯,饮不尽玉液琼浆,莺歌燕舞,其乐融融时,郝知府忽有所感,停杯投箸不能食,众商贾忙问缘由,因道本城流离失所者甚多,食无所食,衣无所衣,其状凄苦,而府库捉襟见肘,建不起许多义舍,他身为一城父母,珍馐当前,甚感羞愧,故而不能食。
众商贾纷纷称赞大人之仁德,慷慨解囊,有出一千两的,有出五千两的,杨誉本不热心,忽听龙恪出了七千两,有心争个高低,因捐了一万两,顿时力压群贾,郝大人甚喜,亲自为他把盏,杨誉出尽风头,沾沾自得,故多喝了几杯。
四个打手在前,四个打手在后,阿财紧靠着轿子,一行慵慵散散的进了杨花巷,走不多远,前头两人踩着兽夹,钻心之疼,嘶声痛叫,众人大惊,正不知缘由时,铺天盖地下了场石灰雨,众人迷了眼,惊恐万状,只听四处都有人叫:“我们是老牛山的强人,有财的留财,无财的留命。”不知人数有多少。众打手素来都是欺软怕硬的,哪敢抵挡恰如无头的苍蝇乱飞,顾不得杨老爷子,都奔逃得干净。
杨誉在轿中昏沉沉的,乍听得来了强人,酒醒了大半,听到外面乱哄哄的,想看个究竟又不敢探出头去,只叫唤:“阿财,阿财。”阿财倒还忠心,守着轿子不走,道:“老爷,别出来,外面都是老牛山的强人。”刚说完,当头一棒打下来,哼也没哼,栽倒在地。杨誉听不到他的声音,情知不妙,吓得浑身哆嗦,再不敢言语。
没曾想得手竟如此容易,三人都甚为欢喜,郝鼎臣用大棒敲打轿子,喝道:“里面的人出来。”杨誉哪里敢出来,只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听强人敲打得紧,怕惹恼了强人,才不得不缩着脑袋头,战战兢兢的走出,也不敢抬眼看,只道:“好汉,英雄,莫害小人性命,你们要多少钱,小人一定奉上。”三人欲打,见他白发萧然,犹自乞哀告怜,倒不忍打,张国靖道:“我们不害你性命,你回轿子去,随我们上老牛山,等你家人送了银子来,便放你回去。”杨誉乍听有些奇怪,心道这强人怎还要抬着我上山心里虽然疑惑,却不敢多问,自叹侥幸保全得性命,称谢不已,复进了轿。
郝鼎臣道:“我等虽是强人,却也是行侠仗义的好汉,因听闻你仗着有些钱财,向来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多行不义之事,故特来打抢你,也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治你的人,以后不得胡作非为,你可听明白了”杨誉忙道:“听明白了,只要好汉饶小人一命,小人一定悔改。”
轿子晃荡一下,又平稳下来,好似已上了路,杨誉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强人言语,心道:“这强人的轿子倒抬得稳。”不知过了多久,轿外也听不到声音,他心下疑惑,想说话又怕得罪强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又听得脚步声杂乱,心下道:“这必是到了贼窝。”忙叫:“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掀开帘子,迎面看见的却是华潇郎,他惊道:“贤侄,你怎么和……”看看四周,这才知上了强人的当,自己还在巷子里。
郭正三人骗过杨誉,早早的出了巷子,大笑不止,趁着兴头,便寻了家酒楼,叫上三五坛好酒,切上十几斤牛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相谈甚欢。




铁剑孤侠 第四回 收留(上)
打手们遭强人埋伏,惊恐万状,撇下杨誉自顾逃命,中有一人奔回杨府,将此事报知华远亭众人,华远亭大惊,忙会同薛丹枫,领着两派弟子匆匆赶来,虽来得迟,未见着强人,但所幸杨誉仍在,分毫不伤,众人之心遂安。
华远亭在阿财身上连拍几掌,将其救醒,便问强人何处去了,阿财自然不知,杨誉亦一头雾水,只言是老牛山的强人,华远亭阅历无数,见识广博,却也不知有这个去处,寻思着:“想是世兄的仇家,假托强人之名来寻事的。”因道:“世兄,你向来可与什么人不和”杨誉一听,顿时也明白过来,想了片刻,道:“我也没与什么人结仇,只是有个龙恪,和他在生意上有些纠葛,今夜宴上又抢了他的风头,多半是他怀恨在心,在此暗算于我。”华远亭默然不语,心想这是他们贾人之事,自己一个江湖人物不便插手,只个华潇郎年轻气盛,怎肯由着伯父平白被打心下决意要查个清楚,为伯父报仇。
当下便把阿财拉至一旁,问了龙府路径,而后悄声蹑步,离了巷子,径奔向龙府,他心想若真是龙恪所为,此刻前往,必能在其府中搜寻到蛛丝马迹。
三更过后,道上已无行人,四围静寂,唯有花落水流之声,华潇郎恰经河旁,见河中星辰泛烁,又兼花繁絮飞,恍若幻境,不禁驻足,为此痴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忽听得兰桨桂棹之声,放眼看去,只见一弯石桥下,荡出一只小船来,船首船尾各一女子,朦胧夜光,倒看不清颜色。华潇郎忙闪在树后偷看,暗道:“这是什么人怎地深夜在此寻常人家的姑娘断无这般大胆的,真是奇怪,难道……难道她们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游历来了”这样想着,唯恐唐突佳人,惊扰仙子,连呼吸也收敛起来。
船首女子低临水面,玉臂生辉,舀着清水,道:“小蘅,真有趣儿。”此音恰如莺喘凤息,说不尽的好听。船尾女子名小蘅者,一壁搁下桨,任船泊着,一壁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老爷怕是已回了府,我们还是回去。”华潇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二人并非神仙,亦是寻常人家女子,只是如今世风之下,她们两个柔弱女子,居然敢深夜来此游玩,当真是胆大。
碎瓣落满水面,时遮时掩,星辰掩于其下,忽明忽暗,船首女子迎风而立,身如玉塑,略瘦而修长,衣带飘动,当此情景下,恍若仙人。华潇郎怦然心动,怔怔的看着女子,竟是连眼也不敢眨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郭正国靖,好兄弟,我们再去喝几杯。”却是郝鼎臣的声音,他们三人喝得尽兴,此刻恰从这里路过。华潇郎转头去看,暗骂道:“这三个酒鬼,偏偏这时候出现,岂非要惊扰佳人”果然,回头看时,那两个女子已无踪影,不知何时离去,只剩那船系在柳岸,不禁甚觉惆怅,此一别,真不知何年何月能见。
华潇郎越想越恼怒,决意教训三人一顿,奔过去,却见那三人靠着石墙呼呼大睡,便下不去手,撇了他们,又往龙府奔去。
龙府护院颇多,然在华潇郎眼里,不过是些泥像木偶,他纵身跳进府内,从前院搜寻到后院,并未察觉有何异样,心下道:“莫非此事不是龙恪做的”这时只见几盏灯火闪出,一个富态之人从前院走了过来,问左右道:“小姐呢”左右面面相觑,吞吞吐吐的道:“小姐……小姐已经睡下了。”那人喝道:“休要瞒我,若小姐不在,仔细老爷我揭了你们的皮。”左右唯唯诺诺,暗暗叫苦。
华潇郎心想那人定是龙恪,见他们过来,便藏在假山乱石之后,只等他们过去,便要纵身离开这里,忽然,墙头处传来窸窸窣窣之声,华潇郎一惊,转头去看,只见杏花丛中,从墙外冒出个头来,阴蒙蒙的,也看不真切,他以为是个贼,当下便捏了个石子在手里,暗道:“本是来教训龙恪的,谁知却帮他除了个贼。”手上用力一扔,石子正中那人眉心,那人“哎哟”痛叫一声,从墙头栽了下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摔得痛不痛……哎呀,这……怎么流血了这是怎么回事”墙外一个女子惊慌叫道。华潇郎听得这个声音,顿时便想起先前河中的女子来,叫一声糟糕,暗道:“莫非她们就是……。”他伤了所仰慕的女子,懊悔不迭,心下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自然也惊动了龙府众人,龙恪又怒又惊,道:“那可是小姐”众人赶过去,忽一人看见假山后立着的华潇郎,大叫道:“有贼。”华潇郎登时回过神来,想自己犯下大错,一时难以补救,只得苦叹一声,纵身逃了出去,临走也不敢去瞧墙外的女子。
他一路狂奔,心下万般苦楚,经过河畔,望着那一只小船,怔怔失神,不久听得脚步声急,恐是龙府之人追来,忙施展轻功离去,赶回杨府,也不敢将此事说出,闷闷的躺在床上,一夜只想着那龙姑娘,难以入寐。
且不提华潇郎误伤龙姑娘如何自责,只说郭正天明醒来,见自己躺在华室之中,十分惊奇,细问之下,才知是在郝知府家里,原来昨夜郝府的人找到郝鼎臣,见他们躺在一处,知是公子的朋友,便也一并抬了回来。
郭正从房里出来,见府中守卫森严,不敢随意走动,问知郝鼎臣张国靖二人犹未睡醒,便由下人引路,从后门出了来。他一夜未归,深恐母亲责备,急急的往家赶,没过两条街,瞧见道旁吵吵嚷嚷的围了一大群人,十分好奇,便也挤了过去。
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个卖身葬母的,那青年满面污垢,一身褴褛,双膝跪地,插根草标,低着头只顾幽幽的哭,并不言语,他身前铺着张大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郭正一见字就头疼,没心思去看。
“可怜可怜,年纪轻轻就落得卖身葬母的下场,可怜可怜。”看客中一人叹息道。另一人道:“李员外,你既然可怜他,不如做桩美事把他买下来。”李员外笑道:“你莫拿我消遣,这天下的可怜人多了,我也是有心无力,况且这是个男的,不然……。”众人都笑,一人道:“可惜爷不好这口,不然我就买了他。”
“大家莫急,我不买自然会有人来买的。”李员外忽道。众人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皆大笑不已,道:“不错不错,只是撞上了她,进门还是个人,出来可就剩一把骨头了。”众人听了,又叹又笑。郭正听得糊涂,不知众人所指何人,便问那李员外,李员外笑道:“除了杨府的那只母老虎外还能是谁”郭正这才恍然,知道他们所说的乃是杨誉之女杨媚娘,想起以前听过的种种传闻,不禁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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