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老猪
当晚,孟聚在自己营地杀猪宰羊,开了百坛的美酒,让同样疲惫的部下们吃喝了个痛快。到了晚,喝得醉熏熏的士兵围着膏火又跳又唱,又吵又闹。
喧嚣传到了周边的营地里,军中维持军纪的巡营校尉领着巡营兵气势汹汹地过来,看样子是想抓几个酗酒闹事的兵”的,结果到了营口一看,傻眼了,满营醉醺醺的几百号人,军官和士兵搭肩攀膊的坐成一堆,这么多人,怎么抓?
好在慕容毅派来协助孟聚的辎重管领胡庸今晚没喝多少酒,他还是清醒的。看到巡营官在军营口梭巡着,脸不善,他暗叫不好,赶紧出去解释。
“管领,大战在即,军中禁酒,这条你不知道吗?”巡营校尉气势汹汹地喝问道。
胡庸笑嘻嘻的,他说:“大人,我知道不管用哇,我可管不了他们。”
“这不是你的兵?”
“大人,这是北疆孟镇督的兵马。”看到巡营校尉满头雾水的样子,胡管领解释道:“孟镇督是太子殿下从北疆请来的的贵宾和援军,殿下很器重的朋。他们可不是咱们金吾卫的人。”
巡营官傻眼了,他负责纠察金吾卫官兵的军纪,但若是不属于金吾卫的兵马,他就不知道是不是该管了——当然,若是一些零散的郡县兵、乡兵,收拾也就收拾了。但眼前这路兵马看起来人数不少,硬来肯定是不行了,要找他们长官的话——自己一个芝麻小官,哪里惹得起太子殿下的朋?
校尉想了下,一言不,很干脆地转身就走。
巡营官走了,胡庸苦却知道,这事并没完。他回去,跟孟聚把事情说了下:“镇督,卑职看,他们回去请示长官之后,多半还要回来的。”
今晚孟聚也喝了不少酒,但还是清醒的。听了胡庸的汇报,他说:“既然有碍军纪,这就通知大伙散了,都回去歇息睡了。”——他倒不是有意要跟要跟金吾卫的军纪过不去,只是带兵以来,自己一直都是最高军官,从没被约束过,已经习惯了我行我素,率而为。
胡庸这么一说,孟聚才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那无拘无束的独立军阀了,而只是慕容家军中一员普通将领而已。
胡管领所料不虚,过了约莫一刻钟,执勤的哨兵来禀报,外面有人要见孟镇督,而且看去来头还不小。
孟聚领着胡庸和众部下出迎接,哨岗前的空地,稀稀落落站了一群举着火把的金吾卫武官,领头的却是个穿着红官袍的中年官员。那官员保养得很好,脸白如面目端庄,正气凛然。两名金吾卫的武官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举着火把为他照路。
黑暗中,孟聚也看不清对方官袍的图案,不知道他是几品,但看对方前呼后拥的架势,肯定是位大人物。
孟聚前拱拱手:“在下就是孟聚。请问阁下是哪位,找孟某有何贵干?”
看到孟聚满身酒气地凑近,官员眉头微蹙,那厌嫌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一狗屎。他退后一步,很从容地点头:“北疆东陵卫的孟将军,久仰了。某是轩文科。”
说罢,轩文科站直了身子,矜持地捋着长须。
孟聚愣了下,轩文科?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孟聚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被……”好在他还没喝糊涂,赶紧把“易小刀”三字吞进了肚子里,再次拱拱手:“原来是总管大驾光临,末将不曾远迎,请大人恕罪。末将参见大人。”
轩文科盯着孟聚看了好一阵,看到孟聚并无跪倒行礼的表示,他的眉头渐渐斜立起来了,语气也变得森冷:“孟镇督,本镇知道你是从北疆过来的,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你们加入了王师,就得遵守王师的军纪,那种无法无天的土匪作风,在这里是行不通的。你既然身为本镇的下属,本座就少不得要管教管教你了行军扎营,军纪为先,将为军先,更该以身作则,否则何以律众……”
听着轩文科狂喷,孟聚越听越觉得不对,越听越是心头火起。
即使自己放纵士卒饮酒有错,但自己身份不同一般金吾卫将官,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何况这又没造成什么损失,把自己拉在偏僻的地方劝两句就罢了,自己又不是故意要跟金吾卫作对的。
这位轩总管摆出这般不依不饶的架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当孙子般训,他有病吗?
姓轩的知道将为军先,难道他就不知道为将者重威严?平时自己部下的军官犯错了,自己也只会找没人的地方单独训他,不会当众给他难堪,为的就是保住他在士兵当中的威信,姓轩的一把年纪了,那么大的官,这么简单的带兵道理都不懂?
孟聚狐疑地盯着轩文科看了又看,看到对方嘴角的一抹冷笑,他才醒悟过来:这家伙不是不懂,他是故意来找茬的
孟聚拱拱手:“轩总管教导得很是,夜深了,总管这就请回了,末将改日再恭听总管训诲。”说罢,他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看到孟聚这么不给面子,在场的武官们都甚是吃惊,一名金吾卫军官跳出来喝道:“孟镇督,总管正在好意给你训诲,你要去哪里?”
孟聚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边带着讥讽的冷笑:“训诲?诸位去打听打听,北疆的易小刀,那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而已被我手下败将再打败的货有资格来训诲我?轩总管,夜深了,该睡了,快回家找婆娘喝奶去。”
说罢,孟聚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扬长而去。陵卫军官们轰然一声笑,纷纷跟着孟聚往营地里走,议论声不断地传来:“镇督大人真是痛快”
“那种废材还敢出来现世”
“姓轩的好不识羞耻,还好意思来教导人有些人真是太没脸皮了”
金吾卫军官们睁大了眼睛,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北疆来的孟将军真是太嚣张太放肆了,尤其他最后抛下的那句话,那真是太毒了。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轩文科,在众人的注视下,轩文科的脸走马灯般红一阵青一阵,难看得跟死人有得比。他还是直直地站着,但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那捋胡子的手已经把胡子揪成了一团,揪断了好几根胡子。
众人都听得清楚,轩总管的喘着急气,念叨着:“这无知莽夫,这匹夫……”这样念叨了一阵,他突然怒喝一声:“气死我了”噗嗤一口血喷出好远,把胡子都给染红了,身子却是慢慢地软倒。
众人大惊,纷纷扑去七手八脚地抢救,呼号求救声不断:“总管,总管”
“快唤郎中来,总管吐血了”
在营地里,胡庸一路小跑地追赶孟聚,喊道:“孟镇督,孟大人”
孟聚停住脚步,转身来:“管领有事?”
胡管领愣住了:看孟聚神清气爽,口齿清晰,哪有半分醉意?
“镇督喝醉?”
孟聚笑笑:“我确实喝了不少酒,老胡,有事吗?”
“镇督,刚刚的那位轩总管是梅妃娘娘的大哥,梅妃娘娘又是皇最宠信的妃子,所以……轩总管是很得皇器重的重臣……这个,镇督,您刚才做的,好像有点鲁莽了。”
孟聚慢条斯:“轩总管是梅妃娘娘的兄弟?那他就是后戚了。真是看不出来啊,我看轩总管的斯文样子,还以为他人呢。”
“镇督,您说得其实也没错,轩总管是货真价实的二榜进士,文武双全,曾任过御史台的谏议大夫,也外放过冀州巡抚。皇登基以后,他就由文转武了。此次亲征,皇让他统带一镇兵马,可见对他的器重了。”
孟聚望了胡庸一眼,微微诧异。这位胡管领说起高官的履历来如此娴熟——自己在东平陵卫当督察时候,就压根不清楚镇督叶迦南或者东平元都督到底有什么来头。
“难怪了,我看轩总管的样子,也不像是能穿斗铠阵的人啊,原来他是以文转武的。胡管领对他这么熟悉……你跟轩总管有jia情?”
胡管领吓了一跳,立即解释:“镇督说笑了,轩总管是何等人物,末将哪有这个福分跟他有jia情。只是既然太子殿下吩咐末将过来给镇督您帮忙,末将也不敢轻忽,事先打听了下大营的重要人物,把他们的情况了解了些,免得事到临头出了岔子啊。”
“胡管领这么用心做事,一定很得太子殿下信重?”
胡庸低头:“还盼着镇督大人在太子殿下面前帮末将多多美言了。有镇督您一句话,顶得末将十年辛苦啊”
“哈哈,这个好说。胡管领你是人才,有机会我会跟太子提的。”
胡管领自是一番感ji不尽,他凑近孟聚身前,压低了声量:“镇督,其实,太子殿下与轩总管,关系也不是很融洽。您知道,太子殿下是皇的嫡子,但他的生母琪妃已去世了。现在,皇专宠梅妃,三皇子慕容南公子就是梅妃所出。现在,三皇子已经十八岁了。前阵子,朝中有传言,说皇有意册立三皇子为嫡,轩总管他们一帮人说得尤其厉害……当然了,皇圣明,还是册立了咱们大公子为太子。”
“三皇子慕容南公子?他十八岁了?”
“是啊,而且这次出征相州,皇还把他带在身边。”
孟聚蹙眉,他在洛京匆匆路过,还不知道这件事。回想起在洛京见到慕容毅时候,对方眉目间那沉沉的忧虑,孟聚很是同情:不但要应付大敌当前的北疆军,还得勾心斗角玩争嫡游戏,劳心又费力,自己这位慕容毅兄弟还真是不容易啊难怪短短时间,他的头就白了一小半。
“胡管领,你说,今晚轩总管过来找我们麻烦,是不是因为我是太子殿下请来的呢?”
胡管领很谨慎:“这些大人物的想法,末将实在猜不透。但这位轩总管听说他的气量不是很大,镇督您得罪了他,以后可要多多当心了。”
孟聚默默点头,今晚的事,对他来说也是个意外。他倒不是故意要跟轩文科过不去,但对方既然来找茬,他立即就意识到,自己绝不能示弱——古语说得好,人善人欺,自己若表现得太好说话了,以后会招来很多麻烦的。自己蛮不讲理一些,对方反而会顾忌几分。反正,自己也不是慕容家的兵马,除了慕容破以外,其他人也拿自己没办法。
时值五月,北疆还是刮着凛咧寒风的日子,相州却是已经渐渐进入了暖夏。天气渐渐炎热,来自东平陵卫的北疆士兵们纷纷把厚厚的大衣拿出来洗,一时间,营地里到处晾满了黑或者褐的大衣,士兵们光着膀子围坐在一起聊天、抓虱子,或者到处转悠着闲逛,显得很是舒坦。
自从一月份从北疆东平出,数月来马不停蹄地辗转各地赶路,风尘仆仆,路过洛京都没能休息,在相州行营的日子可以说是让孟聚和部下们过得最为惬意的日子了。不必ji啼时分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不必顶着寒风暴雪跋涉,不必1宿荒郊野岭,不必啃着干硬的黑面饼,可以睡到日头晒屁股,起来就有热粥和白面馍馍吃,吃饱了可以坐在暖烘烘的太阳下晒着日头捉虱在北疆的军汉们看来,除了没有女人以外,这简直就是神仙般完美的日子了。
明丽的日头暖烘烘地照在身,正在巡营的孟聚也觉得心情不错。他穿着一身家常的青衫,悠闲地行走在营内各处,随和地跟士兵们打着招呼,碰到熟悉的老兵还停下来闲聊几句,那悠闲又自在的神态,活像个乡下老农正在自己的田地闲逸地查看庄稼一般。
“镇督”
孟聚转过身,齐鹏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镇督,慕容家的军驿转来的,洛京来信了。”
孟聚接过信,先翻过来看了下背面——封口是完好的,烘漆印完好无损。他这才翻过来,看到了信封纤细又笔ing的字迹:“东平孟镇督亲启”。看到字迹,孟聚就知道这是苏芮的笔迹——她到洛京了吗?
苏芮的来信写得很简约,只是说她十天前抵达了洛京,拜会了监国太子慕容毅。在太子帮助下,北疆陵卫的洛京留守处已经成立了。孟镇督吩咐的诸项事宜,她已在着手打探了,现在已经有一丝眉目了,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有进展的话她将向镇督继续汇报。
信写得简约,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却是不少,看来苏芮曾任东陵卫同知镇督也不是白的,她也知道不能全然相信慕容家的军驿系统,关键的话只能暗示而不能明说。
孟聚若无其事地把信叠好再装进袖子里,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如何在慕容家的眼皮底下将白无沙留给自己的那笔遗产给取出来,这一直是孟聚最大的心病——甚至他之所以肯不远千里南下助战的,有一小半原因也是为此。
但孟聚也不可能跑去跟慕容毅说:“慕容老兄,我前任白老大给我留下了一个斗铠的生产基地,我现在要把他搬回北疆去,麻烦你帮忙放行”——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孟聚和慕容家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说是下属的话,孟聚有很大的自主权;说是盟,但双方的实力对比又太过悬殊了,孟聚还不够格担当盟这个角
目前来说,慕容家——或者具体来说是慕容毅——对孟聚一直很宽容,供给和出手都很大方,但孟聚也知道,这并非因为慕容家很相信自己的忠诚,而是因为孟聚孤悬北疆,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没有补充能力。
这也是北魏朝廷控制边将的不二法了。再强悍的边将,只要打仗都少不了损耗,斗铠打坏一件少一件,他们只会越战越弱,最后被朝廷水般的军队淹没,即使强如拓跋雄这样的枭雄也免不了这个结局。
也因为如此,慕容家对孟聚很是放心,有求必应。但倘若孟聚要把斗铠的生产基地搬回北疆去,就等于补了自己的唯一缺陷,慕容家从此失去了对他的控制——这种事,慕容毅就是跟孟聚jia情再好、喝得再醉都不可能答应的。
孟聚唯一指望的是,现在自己正在前线为慕容家打仗,和慕容家还是蜜月期,慕容毅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人盯得太近?趁这个时机,苏芮若能想点办法,把那些器械运一部分回北疆去,那是最好了。
孟聚正琢磨着呢,又有人来报告了:“镇督,营外有人求见,说是从行营来的。”孟聚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慕容毅他老爹派人来了。
既然是皇帝派来的人,那就可以说是钦差了。孟聚于是吩咐开正恭迎,各营军官集合,列队欢迎。“呜呜”的低沉号角声中,营开。数剽悍的汉子依营列队一字排开,阵势森严,军官们面无表情,眼神冷漠,一股铁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行营来人并不多,只有三个人。领头的一位高瘦内手持拂尘,脸白无须,笑容可掬,正是孟聚的熟人,次给孟聚带路的御马监马公公。
孟聚行礼道:“马公公大驾莅临,孟某有失远迎了。可是陛下有谕旨降下?公公要颁旨的话,请这边来。”
马公公常跟慕容破身边,平素见过的军旅阵仗不少,眼光是早练得毒了。眼见孟聚只有区区数十人,就能营造出这种逼人的威慑力——这种气势,只有在那些久经厮杀、能征善战的劲旅身方能看到。
看到孟军士卒的剽悍锐气,马公公不由咋舌:“北疆兵的这股精神气,真比咱们金吾卫的要强。这路兵马,确实是一路劲旅难怪太子殿下要千里迢迢地请孟聚来助战了,也难怪孟聚敢把轩总管气得吐血,人家可是真有底气的啊。”
他很和气地说:“孟镇督,咱家带来了陛下的口谕,可有安静的地方谈下吗?”
孟聚遣散众人,将内带到了会客室。
“敢问马公公,陛下有何吩咐呢?”
“镇督,来之前,陛下jia代咱家了,这次的口谕不是吩咐,只是想与镇督商量。倘若镇督觉得有难处,可以回绝的,陛下不会介意。”
孟聚微觉诧异:“公公太客气了。到底是个什么事呢?”
“这个,咱家就直说了:要知道,大军厮杀可跟单打独斗不同,讲究的是各路兵马呼应有序,齐头并进,指挥起来更要如臂使指,运如——镇督您说,是不是这道理?”
自己号称北疆第一猛将,现在,居然是一个太监跑来教自己如何打仗——孟聚实在觉得啼笑皆非,他忍住笑:“公公说得很是,孟某受教了。”
“呵呵,咱家也知道,镇督您身经百战,自然不会不懂这些道理。但镇督和您的部下都是北疆人,不曾演练过我们金吾卫的阵型,也不熟悉我军的旗语和进退锣鼓。陛下很担心,大战之际,镇督您若与我军的各路兵马在联络出了什么误会,只怕会耽误大事啊。”
马公公说得委婉,但孟聚还是立即有数了,这是冲着那晚自己跟轩文科的事来的。他从容道:“陛下果然高瞻远瞩,思虑周到。末将也正为此事忧虑呢。”
“呵呵,镇督您也想到这个了吗?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陛下是这样想的,因为镇督您初来相州,人地生疏,很多事都不方便。陛下呢,想派个熟手的人到镇督身边,平时帮镇督您分担一些琐务,料理一些来往公事。当然了,这只是陛下的想法,不知镇督您意下如何呢?”
孟聚沉声道:“公公的意思是,陛下要派监军到我们这来?”
马公公急忙摆手,表情很夸张:“大帅言重、言重了这怎么能算监军呢?陛下担心大帅不熟情况,派人给大帅打下手帮忙罢了,免得让大帅在那些琐务分心,只管专心运筹破敌就好,绝无他意。”
孟聚沉默片刻,又问:“倘若要派人来,不知陛下打算派哪位贤达高才过来呢?”
说到这个问题,马公公忽然变得扭捏起来了,他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咱家残余之人,实在不敢称什么贤达……倘若镇督您不嫌弃的话,这个任务,咱家就遂自荐了。”
孟聚再次愣:“难道,陛下要派来的人——就是公公您?”
“是。咱家虽然愚钝,但做事还算老实勤快,陛下也该是看中了咱家这点。镇督放心,咱家过来是帮忙的,绝不添还望镇督容纳。”
马公公站起身,他低着头,双手低垂,很恭敬地望着孟聚,一副人畜无害的可怜样。
孟聚看他片刻,忽然哈哈一笑:“陛下要派监军,末将本来确实是有些顾虑的,但既然是公公您亲自过来的话,依我俩的jia情,那自然就没啥好担心的了。不过话可要说在前面哦,出兵打仗是很辛苦的事,公公可得要有吃苦的准备啊。”
听得孟聚松口答应,马公公也松了口气:终于把这个火爆脾气的家伙安抚好了。陛下说得真没错,这种血海里厮杀出来的悍将,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轩文科找他摆威风,那不是自找不自在吗?
他1出了讨好的笑脸:“谢大帅提醒,咱家晓得的。咱家以前也跟陛下出兵阵过,不会给镇督您添麻烦的。”
于是,孟聚唤来营里的杂务总管,让他给马公公准备住处去了。马公公也很识趣,知道孟聚不耐烦自己在他面前晃很干脆地告辞了。
看着马公公离开,孟聚不禁莞尔。他猜不透慕容破的心思,不过他知道,这对自己该是好事。有个皇帝倚重的太监给自己做监军,这表明皇帝慕容毅对自己的支持态度,旁人来找麻烦时候也要顾忌多少。
至于说有个监军在身边会造成擎肘或者被监视,这种问题,孟聚根本就不在乎——慕容破就是再没品,他也不至于要觊觎自己这路三百人的小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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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 二百四十 夜行
bsp;他的兵马是隶属于后营第二镇,按大魏军中惯例来说,不参战的兵马在闲暇时要参加cao练或者承担一些大营杂务的,但实际上,压根没人来找孟聚,也没人来通知他任务或者参加cao练什么的,孟聚和手下的官兵每天吃饱喝足,闲得快霉了。
于是,孟聚的北疆营就成了大营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其他各军的士卒们都在挥汗如雨地cao练或者干话的时候,北疆营的士兵就嘻嘻哈哈地坐在墙头晒太阳看风景,还很友好地冲他们挥手问好:“弟兄们,好好干哇!”——那种志得意满的小人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各营指挥官纷纷向上司抗圌议:“北疆营受优待不用干活也就罢了,但能不能请他们不要到处闲逛?再看到他们,我的部下都快兵变了,实在太伤士气了!”但问题是,他们抗圌议也是白抗圌议。现在纠察军纪的巡营官见了北疆营的兵就要赶紧绕着走,只要他们不杀圌人放火就好,谁敢管这帮大圌爷的事?
北疆营受到的优待还仅于此。以前,孟聚去兵站领圌取自己兵马的粮秣(的时候,总要多多少少打点折扣,到手的能有个七成就不错了。对此,孟聚甚为理解;这也是大魏朝特se了,皇帝虽然从拓跋变成了慕容,但这并不妨碍后勤官圌员的贪婪。因为有着慕容毅额外的补贴,所以孟聚倒也不是很在意被克扣的那点饷银。
但现在,奇迹出观了。不必孟聚上圌men,兵站的郎中就乖乖把军饷和补给送到了孟聚营中,而且是十足十的足额饷银,不打半点折扣。不但如此,北疆兵马还领到了每人一身的夏装衣裳——虽然只是粗布军服罢了,但孟聚知道,可有大把慕容家的嫡系部圌队还在穿着去年的冬衣呢,自己这路外来的兵马却是先领到了。
几百身衣裳不值什么,但这表明了兵站的友善态度。听到报告,孟聚很高兴,亲自去辎重队向那位勤劳又廉洁的郎中道谢。没想到的是,看到孟聚过来,那位兵站郎中的脸就立即白了,他很敷衍地说了两句场面话,慌慌张张地告辞,一出men就提着官袍跑得飞快,像是背后有鬼在追赶他似的,一溜烟就没影了。
吃饱喝足地歇了好几天,孟聚日子过得太无聊,忽然想起一件事:既然来了相州,自己是不是该去附近各营跟友军将领们问候一声?先hun个面熟,将来上了战场上也好有个照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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